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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伏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葛安剑中的银针被抖落出来时, 全场哗然。他面色难看地盯着祝闻祈,恨不得将其生啖骨肉,吞拆入腹。


    最后林沐同的簿子上还是给娄危画了个圈。葛安禁足思过一月, 且禁止参加这届的比武大会。


    剩余没比试完的弟子也没了心思, 只想赶紧离开此地。祝闻祈依旧留在后面断后, 演武场的大门缓缓在身后合上,趁着无人注意, 他悄悄凑到娄危身边。


    “还能撑得住吗?要不要现在帮你把银针拔掉?”祝闻祈声音很小, 为了防止别人听到,只能贴在娄危耳朵边上说。


    清浅气息喷在耳廓上, 娄危悄无声息地拉开点距离,垂眼避开祝闻祈关心的目光:“不必。”


    祝闻祈:“?”


    他被娄危突如其来的冷淡搞懵了,抬头看了眼毫无变化的好感度, 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情况,好感度显示还有延迟?


    祝闻祈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就连林沐同告知他过几天需要来学堂给弟子们做示范都没听见,嗯嗯敷衍两声就抛之脑后了。


    弟子们都已经走散,林沐同总算不用端着长老的架子, 朝着祝闻祈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 他一把揪住路过的娄危,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让娄危回去记得转告祝闻祈。


    不知为何, 听到这话的娄危脸色有点古怪, 最后还是点头应下。林沐同只当他是身体不舒服,嘱咐完后就离开了。


    ……


    刚走到宫殿阶下,小吉听到脚步声,“噔噔噔”跑出来迎接祝闻祈。他摸了摸小吉的头, 一转身,却发现娄危没在后面。


    又跑到哪里了!


    顶着一身的银针,是准备到后山修炼成刺猬精吗!


    祝闻祈怒从中起,恨不得现场打一套太极拳以泄心中怒火。而对着小吉懵懂的眼神,又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表情变幻几次,最后祝闻祈咬着牙道:“这个混账东西……”


    小吉听觉敏锐,抬起头望向祝闻祈:“仙尊说什么?”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小吉道:“没事,我只是在想娄危去哪儿了。”


    甫一听到娄危二字,小吉的脸就垮了下来,撇撇嘴道:“刚才还看见在后面,好像自己回偏殿去了。”


    偏殿?


    得到方向后,祝闻祈又摸了摸小吉的头,直把小吉刚洗的头发摸得像被牛舔舐过一样光溜:“好小吉,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过来。”


    也没等听小吉说什么,祝闻祈便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偏殿大门紧闭,祝闻祈将耳朵贴了上去,隐约听到娄危走动的声音。


    他抬手,敲了敲门。


    偏殿内的声响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传出娄危的声音:“谁?”


    祝闻祈相当耐心地回答:“我。”


    听到回答后,里面反而没声音了。


    祝闻祈又等了半天,娄危还是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他再次抬手敲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娄危?你还在吗?”


    半晌,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在。”


    不知为何,祝闻祈敏锐察觉到娄危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那让我进去?”祝闻祈试探着,“你一个人没办法把那些银针全去掉。”


    又是良久的沉默过后,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娄危已经脱了上衣,部分银针仍然停留在他的皮肤上,渗出不明显的血珠。


    这种银针因为太细,刚扎进身体里时没什么感觉,但若是没全部清理掉,会逐渐刺入人的经脉,令人痛不欲生,甚至从此经络全废都有可能。


    祝闻祈扫了一眼后,当机立断就要将娄危推回去,二话不说试图上手除掉这些银针。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娄危头顶的好感值突然往下掉了一格。


    祝闻祈:“?”


    他收回手,狐疑地盯着娄危的表情。


    娄危神色丝毫不变,只是依旧垂着眼,不肯对上他的目光。


    祝闻祈手半悬在空中,苦思冥想了半天,试探着退回门槛处。


    然后果真看见好感度涨了回去。


    原来是不想让他帮忙。祝闻祈松了口气,将手肘处堆积的衣袖抖了下去,准备带上门离开,扭头叮嘱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小吉说,金疮药和绷带不够了让他拿……”


    话还没说完,好感度又掉了下去。


    他张着嘴,一时间大脑空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半晌没听见后文,娄危总算抬眼:“师尊要说什么?”


    眼神澄澈,仿佛一无所知的样子。


    祝闻祈:“……”还有脸问。


    他又踏过门槛,站在娄危面前。等了半天,这次好感度没动。


    祝闻祈没好气地把娄危推回床边让他坐好:“闭嘴吧,刺猬精。”


    银针数量不多,但过于细小,一个走神就可能忽略过去。拔针的人需得全神贯注,才能防止漏掉。


    祝闻祈眼也不眨,指尖捏住一根银针的尾端,迅速向外一抽,血珠瞬间渗了出来。他另一只手抓着金疮药的瓶身,原先那只手上还拿着银针不好随意放下,干脆低下头,拿牙一咬,拔出瓶塞。


    他对着娄危微微仰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帮我把这个拿了。”


    漂亮的颈线完全暴露出来,对面却无知无觉,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娄危把瓶塞拿出来。


    娄危顿了片刻,而后伸手将他口中的瓶塞拿出来,重新放回桌面。


    而后祝闻祈便自然地低下头,将药粉撒在渗血的地方。


    金疮药见效极快,同时副作用也极为刺激。娄危下意识偏头闷哼一声,祝闻祈即刻抬起头,纤长眼睫微颤,像展翅欲飞的蝶:“很疼?”


    还没等祝闻祈反应过来,娄危突然站起,转身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声音闷闷的:“……先处理背上的吧。”


    祝闻祈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照做。等背上的银针全部清除完后,他抬头一看,好感度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两格。


    祝闻祈:“。”


    娄危此刻已经转过身来,却发现祝闻祈盯着他不动。


    “怎么了?”


    祝闻祈手中捏着一把银针,半晌,面无表情地开口:“想把这些银针扎回去。”


    第32章


    祝闻祈最后还是没把银针扎回去。他冷着脸替娄危处理掉所有银针, 冷着脸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冷着脸叮嘱娄危这几日练剑不能太过用力,防止伤口崩开。


    巴拉巴拉说完这一大堆之后, 好感度奇迹般地又涨了回去。


    祝闻祈:“?”


    到底在搞什么?


    若不是知道娄危对好感度一事并不知情, 祝闻祈都要以为是在故意整他了。


    回到主殿祝闻祈让系统把今天的好感折线图拉出来, 观察了半晌,最后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虽然曲折, 但总体是向上的。”


    比他之前买的股票涨幅好。


    于是祝闻祈心满意足地神了个懒腰, 准备犒劳一下自己——让小吉在今天小厨房送来的糕点里多放两勺糖。


    ……


    第二日一早,刚睁开眼祝闻祈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个人面板, 查看娄危对他的好感度。


    +1,-1……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数值就在不断上下横跳, 仿佛好感度的主人正在纠结什么事情一般。


    祝闻祈扭头,果真在殿门看见了娄危左右踱步的影子。


    他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影子一僵,过了半晌从外面推开了门。


    娄危依旧垂着眼睛,头也不抬地说道:“林长老让你今日去学堂一趟。”


    祝闻祈撑着下巴,歪头注视着娄危, 也不说话, 任由气氛安静下来。


    一刻,两刻……


    半晌,娄危率先耐不住沉默, 抬起头, 还以为是祝闻祈没听清楚:“林长老让你……”


    “你最近怎么了?”祝闻祈开口打断他。


    自从昨日演武场之后,娄危就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


    沉默,又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娄危张开嘴, 却什么都没说,把音节尽数吞咽了回去。


    祝闻祈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连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对视许久后,还是娄危率先败下阵来,挪开视线。


    “与你无关。”他语气相当生硬,说完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只给祝闻祈留下一个背影。


    祝闻祈:“……”为什么会有种孩子大了进入叛逆期的感觉。


    他慢吞吞的下了床榻,洗漱,束好头发,朝着学堂的方向走去。


    娄危一路上都走得极快,祝闻祈和他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始终没找到上去追问的机会。


    跑那么快要干什么!


    准备练轻功吗!


    祝闻祈恨恨地咬着牙,以至于到达学堂时,第一次不是林沐同对他臭着脸,而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沐同。


    林沐同看了眼已经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娄危,又看了眼祝闻祈。


    “你又惹到他了。”非常果断的下了结论,甚至没有给祝闻祈伸冤的机会。


    祝闻祈语气幽幽,扭头看向春光明媚的外景:“这不是六月份么,怎么外面都开始下雪了……”


    “少废话,”林沐同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今天找你来,是让你给学堂的这些学生做示范的。我不管你那些招式还记得多少,收着点灵力演示一遍就行。”


    说着,强硬地将他拽进学堂内。


    一踏过门槛,祝闻祈就将挎着的神情收了起来。以至于林沐同转头回去看他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上了那副标准的营业式笑容。


    林沐同:“……”


    视线扫过一圈,学堂内除了还在禁足的葛安已经全部到齐,于是林沐同开口道:“这位是祝长老。昨天演武场过后,想必你们也认识了。”


    底下齐刷刷开口道:“祝长老好!”


    祝闻祈挂着一贯的温润笑容,颔首示意。


    娄危依旧偏着头,没去看他。


    林沐同继续介绍道:“祝长老是剑修,你们其中有不少人应该都是冲着练剑来的。”


    说这话时,底下显然有几个人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其他人更专注地听着林沐同说的话。


    剑修诶!可以御剑飞行,可以拔剑和魔物战斗,除了穷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今日请他前来,也是为了演示一下基础的招式。你们若是有什么问题,这堂课上都可以问祝长老。”


    “是!”


    祝闻祈依旧笑着,刚想拔出腰间的佩剑,手在腰带处就摸了个空。


    坏。


    他昨天把佩剑忘在演武场了。


    祝闻祈嘴角弧度不变,跟个八音盒似的转到林沐同面对面的方向。


    “今日出门过于匆忙,不知可否借林长老的佩剑一用?”


    学堂上,林沐同多少不会直接对着他翻白眼,将自己的剑递给他。


    准备齐全后,祝闻祈回忆着原主的肌肉记忆,随机选择了几个招式开始挥剑。他现在本就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能轻松把灵力收回。


    他手长腿长,挥剑的观赏性极强。即使因为收起灵力后没了剑意,台下的弟子们还是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最后一式结束后,祝闻祈垂着剑,斜斜点在地面上,笑意不变:“感兴趣的可以找人一起练一练,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立即有弟子大胆举手提问:“祝长老,我可以找您一起练吗?”


    话音刚落,娄危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人身上。


    祝闻祈敏锐捕捉到这点,他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娄危的方向。


    “我今天和他一起。”


    骤然被点名,娄危茫然地抬起头,和祝闻祈对上视线。


    祝闻祈三步两步下了台,走到娄危面前:“如何?徒儿愿意赏个脸吗?”


    他眼中流光潋滟,仿佛有星辰借居其中。娄危定定地注视半晌,而后点头:“是。”


    他一把拉起娄危,却发现不知何时,娄危的头顶已经到了他鼻梁。


    “你什么时候又长高了?”祝闻祈把佩剑抛给娄危,小声问道。


    娄危缄默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接住了他抛来的剑,将剑拔出剑鞘。


    祝闻祈继续追问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秉承着叛逆期小孩要耐心开导的道理,祝闻祈还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刀光剑影之间,娄危的神情被掩藏在后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拉长,两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至祝闻祈衣袖被划破一道,才听见娄危的声音。


    “……为什么要帮我?”


    祝闻祈动作一顿,避开了娄危的视线。


    第33章


    心神微震的瞬间, 他没能躲过娄危的剑。


    剑刃从他脸侧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娄危立刻垂下剑,张嘴无言, 半晌只是抿唇看着祝闻祈。


    祝闻祈伸手随意擦掉血珠, 只当做没听见娄危刚才说什么, 对着娄危笑了笑:“这点伤算什么?继续。”


    如果比试能把刚才的问题糊弄过去,那真是再好不过。


    娄危固执摇头, 说什么都不肯再用剑。


    祝闻祈盯了半天, 最后还是倔不过娄危,泄了气:“难道因为有伤到人的可能性, 你这辈子就都不举剑了吗?”


    娄危不答,干脆连他的脸都不看了,垂着眼, 对祝闻祈的话毫无反应。


    “娄危?”


    “听得到吗?”


    “你还想当剑修吗?”


    无人应答。


    ……回去看看昨天的银针扔了没,没扔就晚上悄悄再把娄危扎成刺猬精。


    他伸手把林沐同的佩剑拿了回来,也不管娄危什么表情,回去递给林沐同,没好气地说道:“可以走了吗?现在这儿应该不需要我。”


    祝闻祈特地把“不需要我”这几个字加了重音, 娄危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祝闻祈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开始想娄危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为什么要帮娄危?为了好感度?可做之前也没想过……


    祝闻祈越想越纠结, 躺到床上时也没能想明白, 甚至忘了让小吉送来今天的糕点。


    他一回到宫殿就关上了门,小吉站在门外,端着酥酪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最后还是将酥酪轻轻放在了门口。


    此后一连好几天, 两人都处于微妙且诡异的僵持当中。


    娄危还是一如既往地躲着祝闻祈。不知为何,祝闻祈也不像之前那般积极地去刷好感度了。见娄危时,脚下步伐总会微妙地一顿,而后偏离原先的路线,转而走到相反的路径。


    在门口守岗的小吉和小祥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这是怎么了?”小祥弯下腰,小声问道。


    小吉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仙尊总算是想通了,娄危这种人不值得对他好!”


    刚说完,头顶就被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小吉捂住头顶,“诶呦”叫出声,抬头看向路过的祝闻祈。


    祝闻祈收回扇子,嘴角依旧绷直:“你俩是不是闲得没事儿干?”


    小祥唯唯诺诺道:“倒也没有……”


    “没事儿干自己下山玩儿去,这儿也不需要你们一直守着。”


    小吉鼓起勇气发问道:“仙尊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


    祝闻祈面无表情:“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说着,他转身回到殿内,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盘腿,开始苦大仇深地盯着系统提供给他的好感折线图。


    “宿主,你已经盯着看了好几天了……”系统忍不住开口劝告。


    “我知道。”祝闻祈依旧一动不动,“但你不觉得这个折线图很诡异吗?”


    系统凑过去看,仍旧是一头雾水:“哪里有问题?”


    祝闻祈表情凝重:“今天只涨了三点好感度。”


    他指了指折线图:“平常这个点应该涨五点了。”


    系统:“……”


    卡机了半天,系统艰难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电流声响:“宿主,经过这几日的观测,您和娄危的交流为零……”


    言下之意就是,这几天能涨好感度都不错了。


    祝闻祈长叹口气,语气幽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涨够好感度……”


    按这个速度下去,他起码还得再待个半年个把月的。


    “经过多方对比,宿主进展已经相当不错。只需要持续在娄危面前刷存在感,相信您很快就能完成目标。”


    “再说吧,”祝闻祈有些不情不愿,“慢慢等也行。”


    这几日娄危在殿外的树下练剑,祝闻祈也没再出现过,只是在娄危偶有停滞时,半夜悄悄往偏殿里扔本剑法秘籍。


    娄危捡到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将剑法好好放在木桌上,自顾自去了学堂。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比武大会来临。


    掌门提前一天将他们召集起来,苦口婆心劝诫他们在外不要和别的门派起冲突,更不要打架。


    说这话时,着重看了眼祝闻祈。


    祝闻祈:“……”


    原主之前到底是何方人物,见人就咬吗?


    他站起身,对着掌门行了个礼:“掌门放心,此次我定会谨言慎行,不给门派添麻烦。”


    掌门看了他半天,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出行那一天,弟子都统一站在自己师父的身后。林沐同和叶知秋后面齐刷刷排了一长列,除了祝闻祈。


    他身后只站着一个娄危,还是看天看地就是不愿意和他对视的那种。


    林沐同看了眼娄危,语气不解地问祝闻祈:“你俩闹得是哪出?”


    祝闻祈沉默片刻,而后打哈哈敷衍了过去:“什么哪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沐同相当无情地揭穿了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恶。


    祝闻祈干脆默默挪得远了一点,物理隔绝和林沐同之间的距离。


    林沐同懂什么!他现在好感度马上都要刷成正的了,等到比武大会把娄危的本命剑拿到,完成目标指日可待!


    掌门目光巡视一圈之后,声如沉钟:“你们都是玄霜派中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代表的是玄霜派的脸面。在外切记不要和他人起冲突,要听你们师父的话……”


    顶着这样一张沉稳肃重的脸,掌门愣是絮絮叨叨了得有一个时辰,听得祝闻祈直打瞌睡,头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掌门说到一半口干舌燥,自然也看到了祝闻祈的动作,他话锋一转:“当然,如果是外人故意挑衅你们,你们也切记不可以忍气吞声。”


    他手指一伸,指向祝闻祈:“若是有打不过的,找你们师叔,祝长老就行。”


    祝闻祈茫然抬头,张嘴半晌,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怎么和掌门昨日叮嘱他的不太一样?


    第34章


    比武大会每十年一届, 数千年以来,都在无华山举行。


    无数灵舟从身旁飞逝而过,形态各异:日月谷的灵舟上摆满了药炉, 三昧真火在其间忽明忽灭, 惹得不少人垂涎;金羽阁同样派了人来, 灵舟不大,舟身上还刻印着羽毛图腾。


    玄霜派的灵舟是其中最气派的一艘, 舟身上的花纹繁复有序, 符咒不要钱似的往上堆——祝闻祈称这种为暴发户做派,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玄霜派有钱似的。但换个角度来说, 就算有小门小派之辈起了歹意,在看见灵舟上的法阵时也会收起心思,选择放弃。


    无华山路途遥远, 为了打发时间,别的门派也会串过来聊天,大抵是聊些今年比武大会的奖励,以及魔界又产生了什么动荡等等,换来换去都是一样的话题。


    叶知秋依旧戴着帷帽, 谁来和她搭话都不吭声, 那些人转战到林沐同那边,发现同样是个一脚下去踹不出三句话的哑巴,只好将目光转移到祝闻祈身上。


    祝闻祈应付了不到一刻钟时间, 只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烦不胜烦,最后推脱要去更衣,悄悄跑到灵舟的另一头去透气。


    刚走到船头,就碰上了同样躲清闲的娄危。


    娄危盯着不远处金羽阁的灵舟, 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到娄危的瞬间,祝闻祈脚下一个急转弯,转身欲走。


    “宿主,有新的任务等待您完成。”


    “支线任务:了解娄危和金羽阁之间的过节0/1。”


    于是转弯的路上祝闻祈急急停了下来,放在外人眼里就像卡了壳。


    “这任务非做不可吗?”祝闻祈试图讨价还价。


    “宿主可以选择不做,但对之后的主线任务会产生重大影响,还请宿主谨慎决定。”


    祝闻祈:“……”这类话术好熟悉,像公司pua自愿加班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转身朝着娄危的方向走去。


    站定至娄危跟前时,娄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毕竟祝闻祈已经躲了他好几日。


    祝闻祈脸上的笑容像是硬扯出来的一样:“嗨,最近过得怎么样?”


    ……糟糕又拙劣的开场白,像是从哪本搭讪秘籍里面学到的内容。


    娄危同样生硬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于是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冷到祝闻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尴尬了!


    他再次鼓起勇气开口:“ 有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为师可以替你解忧。”


    换到现代,他都得被吊销心理咨询师资格证。


    半晌之后,娄危却点了点头,相当认真道:“确实有问题想问你。”


    “那太好了,只要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为什么要帮我?”


    同样的五个字,同样的一个问号,再次让祝闻祈噎住了。


    娄危神色认真,不似作假。


    对上娄危的视线,糊弄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祝闻祈挪开目光,望天望地,就是不肯看向娄危:“这个问题非常有价值,它的价值就在于它意义非凡,会对以后的进展产生重大影响……”


    娄危目光不变,依旧执着地盯着他。


    祝闻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编不下去,彻底消失。


    他在害怕。


    害怕自己已经模糊了书中世界和现实的界限,害怕在这里待得太久忘记自己是谁,害怕自己和书中的人物产生了连接,再想要舍弃就难得多。


    这些自然不能和娄危解释。他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顾左右而言其他,用别的理由来搪塞娄危。


    “帮你当然是有原因的,”再次开口时,祝闻祈显得理直气壮,“首先,作为师尊,我自然有义务帮助自己的徒弟。”


    娄危眼神狐疑,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


    “其次,你作为学堂中唯一一位内门弟子,每次比试都代表着我的脸面,”祝闻祈话锋一转,以原主的视角解释自己的动机,“若是输了,只会让别人嘲笑我教学不当,自己的徒弟连外门弟子都比不过。”


    娄危松懈些许,但还是有些怀疑。


    “青岩镇又是什么原因?”


    他一只手搭在舟身上,因为用力而青筋突起,薄唇微抿,神情中隐隐透着偏执,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


    祝闻祈早有对策,眼也不眨,像倒豆子一样把编好的瞎话一口气全倒了出来:“很简单,因为金羽阁给不了我要的东西。”


    娄危一顿,注视着祝闻祈的眼神终于有所变化。


    像是如他所料,亦或是早有觉悟。


    “既然他们给不了,我何必还站在他们那边?帮你只是顺手,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祝闻祈语气平静,就好像是从一始终,他的想法都没变化过一样。


    说完后,娄危像是得到什么确定的答案一般,眼中的茫然与不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刻意保持的距离在此刻终于溶解,无形的隔阂却在两人间竖立起来。


    他点点头,语气毫无起伏:“知道了。”


    不知为何,看着娄危的脸,祝闻祈心里有点堵。


    他避开娄危的目光,将头转到一边:“问完了吗?接下来该我问你了。”


    “说。”


    祝闻祈还惦记着系统交给他的支线任务,逐字逐句斟酌着开口道:“金羽阁还是不肯放过你?刚才他们还问我你去哪了。”


    “你怎么说的?”娄危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只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说你在日月谷的灵舟上拜访别的长老——放心,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对你下手。”


    话音落下后,娄危“嗯”了一声,没了后话。


    祝闻祈屏气凝神等了半天,娄危始终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再次询问只会显得他动机可疑,祝闻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准备和系统说自己要放弃支线任务。


    “那天在暗室里,我问过被叫做‘老大’的那个人。”


    娄危突兀开口,祝闻祈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将我抽筋拔骨前,金羽阁不会放弃追杀。”


    第35章


    娄危神情平静,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被人威胁抽筋拔骨的不是他。


    “那你……”祝闻祈话说到一半,扭头看向旁边金羽阁的灵舟, 恰有人和他对上视线, 虎视眈眈地盯着娄危。


    他蹙眉, 遥遥望向已经湮没在云端中的玄霜派:“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无所谓,我也有问题要问他们。”娄危语气随意, 对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是你家里人的事情?”不知为何, 祝闻祈下意识和之前扫墓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是。”娄危点头,“当初灭门我成了漏网之鱼, 为了收尾,他们只能追杀下去,直到把我灭口。”


    无论多少个日夜过去, 记忆仍旧清晰。


    ——


    他站在宅院的门前,火舌席卷了梁柱,热浪扑面而来——横梁不堪重负,砸向地面。娄危瞳孔骤缩,横梁在他眼中急剧放大, 死亡的气息翛然间逼近, 他却动弹不得。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推到一边。娄危踉跄几步,横梁轰然到倒地,砸在他原先站在的地方。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穿透了他的耳膜, 激得娄危心中一悸。


    他茫然转头, 只见有个人被压在横梁底下,隔着滔天的火光,视线让人不敢直视。


    “快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犹如恶鬼般嘶哑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尖锐,仿佛要敲碎他的灵魂。


    还没等娄危消化完这句话的含义,剧烈的疼痛便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缓缓低头,看见了被血染红的衣襟,以及插入胸中的匕首。


    对面之人蒙着面罩,干脆利落地抽出匕首,转身而去。风吹起袖袍,露出羽毛图腾。


    身后宅院轰然倒塌。


    ——


    从那天起,他就踏上了逃亡之路。


    缺衣少食,干旱缺水……都不是最难忍受的。


    最难忍受的,是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活在灭顶的恐惧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金羽阁的人,可能是路边骑着黄牛经过的老翁,也可能是城内吆喝着卖包子的小二,甚至拽着他裤脚要糖吃的小孩,落下的袖口上都可能缝着羽毛图腾。


    而他两手空空,唯有一把匕首护身。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昏迷在玄霜派山脚下,被路过的祝闻祈捡了回去。


    原主的心情已经据不可考,娄危在门派内的生活也并不好过,只是从前挥之不去的窥视感全部消失,他头一次睡了个完整的觉。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了解娄危和金羽阁之间的过节1/1。奖励正在发放中……”


    祝闻祈回神,注视着面前显然沉浸在回忆中的娄危,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话。


    过了半天,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祝闻祈突然伸手,用力拍了拍娄危的肩膀,眼神坚毅:“别的不说,起码你以后要有佩剑了。”


    娄危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道祝闻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祝闻祈乐了两声,摇了摇手,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哼着小曲朝船舱的位置走去。


    灵舟上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一层二层是林沐同,叶知秋和弟子们所在的区域。因为祝闻祈只有一个弟子,所以将他安排在了最上层,只有两个房间,面对面紧挨着,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方便及时发现。


    刚回到船舱内,祝闻祈一边回忆原文中对于比武大会的描述,一边开始手绘地图。


    比武大会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需要弟子们一同进入幻境当中,接受相关考验。幻境是所有人心魔的共同显化,若是有人害怕直面心魔,则可以选择在此阶段退出。


    后面什么剧情他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娄危在幻境当中拿到了自己的本命剑。


    而后一路和开了挂一样,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原主本不死心还想使绊子,最后落得凄惨下场。


    原文当中,进入幻境后葛安也出来捣鬼,险些让娄危经脉全断,从此不能修炼。


    前几日倒是已经将葛安禁足……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祝闻祈眉头紧锁,不断完善脑海中的计划。


    第二日。


    娄危刚出门,就和带着两个大黑眼圈的祝闻祈碰上了。


    祝闻祈眼睛半阖,朝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早。”


    和周公相会不过两个时辰,他就被刺目的阳光照醒。距离集合的时间只差一刻钟,祝闻祈在床榻上翻过来滚过去,最后还是带着怨念穿衣下床,而后和一向准时的娄危遇上了。


    昨日聊过之后,他们之间微妙的疏远氛围消解些许,别的不说,起码今天是祝闻祈这几天第一次看见娄危的正脸——之前都会避开他的视线


    娄危注视着祝闻祈的黑眼圈,半晌挪开了目光。


    灵舟速度极快,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能看到藏在云雾弥漫后的无华山。


    正午时分,各门派的灵舟悉数抵达无华山的山脚。


    原定是让祝闻祈去和无华山的掌门去交涉,娄危实在无法忽略那对大黑眼圈,带着祝闻祈在林沐同面前默默的转了一圈后,林沐同果断选择撸起袖子自己上。


    祝闻祈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标准笑容,安心待在一边当吉祥物。


    趁着两人寒暄的期间,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无华山的景象。


    无华山的布局和玄霜派大差不差,长阶附着在山腰,蜿蜒而上,一直隐没到云雾之中。


    幻境就在无华山的山顶,在进入幻境之前,还有一道现行试炼——爬山。


    不知道从猴年马月传下来的封建糟粕,每个参与比武大会的弟子都需要不借助任何外力爬到无华山山顶,以示心志坚定。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想法虽好,但祝闻祈是真的爬不动。


    在无华山的掌门笑着宣布各位可以开始爬山的时候,祝闻祈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顶,腿一软,眼一闭,将昨晚的雄心壮志忘得一干二净。


    娄危神情淡淡,听完后没多大反应,抬脚就要往台阶的方向走。


    祝闻祈一把拉住他。


    第36章


    娄危停下脚步, 转头去看祝闻祈。


    祝闻祈死死拽住他衣角,气若游丝:“行行好,就当是救人一命, 胜造七级浮屠……”


    娄危低头想了会儿, 从旁边的树丛中折下根树枝, 递给祝闻祈。


    祝闻祈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这什么东西?”


    “形状很适合做拐棍, ”娄危语气理所当然, “爬山能省点力气。”


    被折下来的树枝确实是万里挑一之姿——光滑无倒刺,笔直无拐角, 尾端尖锐,非常适合插在地面上作为支撑。


    祝闻祈僵硬地低下头,盯着“拐棍”, 半晌艰难开口:“这不是它合不合适的问题。”


    “是我能不能用的问题。”


    堂堂一届门派长老,玄霜派唯一剑修大能,轻功天下第一……


    怎么能用拐棍上山!?


    娄危神色不变,作势要把树枝扔掉:“不需要我就扔了。”


    一世英名和膝盖二选一,过往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 祝闻祈神色变幻几次, 肉眼可见地纠结起来。


    娄危抬起手。


    他的膝盖!


    祝闻祈一咬牙,一闭眼,伸手夺过娄危手中的“拐棍”:“你走在我前面挡住点儿, 太丢人了。”


    娄危转过身时, 祝闻祈听到一声明显的轻笑。只是那声笑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让他连发作都来不及。


    祝闻祈:“……”


    可恶!


    一路上,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娄危身后,有意无意地将脸挡住, 生怕有人把他认出来。拐棍确实好用,起码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一大群人已经开始连连叫苦,体力更差的干脆待在原地休息,恢复体力之后再继续爬山。而他脸不红气不喘,感觉自己再爬一遍无华山都不是什么问题。


    走在前面的娄危同样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步伐沉稳,眼神平静,如果无华山想要通过爬山来筛出意志坚定的人,那么娄危完全符合这一点。


    祝闻祈在心中摇头叹息,感叹主角不愧是主角,刚想拄着拐棍继续往上走,便听见有人叫住他。


    “祝长老!”


    草。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转头,挤出一个笑容,发现是不认识的人。看脸上那一把白胡子,估计也是个长老。


    那位大胡子长老盯着他的树枝啧啧称奇,而后抬起头,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


    祝闻祈:“?”


    琢磨的说辞在肚子里转了一圈,还没打磨好,就被面前的大拇指吓了回去。


    “早就听闻祝长老是一位不拘一格的人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怎么想到用树枝来省力的?”


    祝闻祈茫然回答:“其实是前几日被猫踩瘸了一条腿……”


    走在前面的娄危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听他还能编出什么胡话来。


    大胡子长老哈哈大笑起来:“祝长老仁人君子,博施济众,我等该以祝长老为榜样才是。”


    “从前那么多届比武大会,人人都是靠着两条腿走上无华山的,其中不少人都因为路途遥远选择了半途而废。却没人记得,无华山的掌门只说不能用修为和轻功,凡人怎么爬山,我们就得怎么爬山。”


    “可也没人说不能借助别的东西!若是能在爬山这一步剩些体力,对之后的比武大会也大有益处,祝长老聪慧非常,我等实在是佩服!”


    说着,竟然朝着他行了一礼。


    旁边的人悟的悟,行礼的行礼,纷纷去找属于自己的“拐棍”。


    祝闻祈“哈哈”尬笑了两声,心情崩溃。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误进了什么周围人智商下降一万倍的副本吗!


    都说是被猫踩瘸了啊!


    趁着大家都在挑选趁手的树枝,祝闻祈低着头风风火火往前走,也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了,只一心想着赶紧逃离人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嘈杂声总算被抛在身后,祝闻祈松了口气,抬头去看无华山的山顶还有多远。


    山顶依旧隐藏在云端之后,看样子,估计要到明日早晨才能抵达。


    就是不知道原文中的剧情会不会发生改变……他昨晚倒是已经将无华山的地图全部记住了,只能希望娄危的本命剑还在原地,葛安也不要突然跑出来闹事。


    拿到本命剑之后,肯定能刷不少好感度,他离回家的进程就能更进一步。


    干票大的!


    “你在想什么?”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祝闻祈的雄心壮志,他猛地一颤,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娄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上了他的脚步,一路上没有拐棍扶持,也没有停下来休息,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祝闻祈怀疑就算再让娄危爬几个来回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祝闻祈摸了摸胸口,过于快速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缓后,他才开口:“吓死我了,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再说话?”


    娄危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脸上就差写着“你要不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这几个字:“……我喊了你三遍。”


    祝闻祈理不直气也壮:“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叮嘱道:“还有,对外不要‘你你你’的叫,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尊,在外该喊什么就喊什么。”


    娄危连看都没看他,显然是没听进去,语气随意:“师尊什么时候被猫踩瘸的?”


    祝闻祈一噎。


    他眼底带着不甚明显的饶有兴味,扬了扬眉,示意祝闻祈继续说。


    祝闻祈几次开口,半天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作为师尊的尊严呢……


    为什么穿过来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感受到?


    这不合理!


    祝闻祈盯着娄危头顶的好感度,苦苦思索,总算想出一招。


    他“哼哼”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娄危头上胡乱摸了两把。


    娄危虽然长高了点,但总归现在还没超过祝闻祈,加上祝闻祈站在台阶上,猝不及防就被祝闻祈站了便宜。


    这次换娄危神色一僵了。


    祝闻祈看着娄危的反应,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腿不酸了,腰不痛了,感觉自己还能再爬八百个来回。


    他转身,哼着小曲继续爬山,错过了娄危注视他背影的眼神。


    第37章


    第二日。


    晨光破晓时, 脚下的台阶不再向前延伸。祝闻祈抬起头,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山顶。山顶是个广场,广阔到看不清边际, 能容下所有前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弟子和长老。


    祝闻祈凭借着“拐杖”优势, 成了第一个抵达的人。


    他扔掉手中的树枝, 目光环绕广场一圈,将大致景象尽收眼底——三人合抱粗的立柱钉在广场四周, 繁复花纹随着立柱蜿蜒而上, 直至天际,透过立柱, 广场中央空空荡荡,唯有一悬浮物飘浮在正中央,像水母一样飘动着。


    “祝长老!没想到你今年如此有进取之心, 竟是第一个抵达山顶的人。”


    声音洪亮,气沉丹田,祝闻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是山脚下见到的白胡子掌门。


    无华山掌门正乐呵呵的摸着白胡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祝闻祈嘴角笑容不变, 只是默默挪了下位置, 试图用身体挡住身后的树枝:“过奖过奖。”


    “听说你今年收了个徒弟?资质几何?这次比武大会可有带过来?”掌门朝后面探头,问向祝闻祈。


    “就在后面,应该快到了。”祝闻祈语气讪讪, 趁着白胡子老头不注意, 神不知鬼不觉把脚下的树枝踢到一边。


    说话间,娄危已经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步伐不急不缓,面容沉静, 无华山掌门看到娄危时眼前一亮:“这就是你那弟子?”


    “也随你当剑修吗?修为如何?有没有想过来别的门派进修一下?”


    掌门连着抛出一连串问题,眼中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就差上手问娄危愿不愿意来无华山了。


    还没等娄危回答,祝闻祈先行转移了话题:“不知比武大会第一关的地点在哪里?”


    掌门思绪果真被他拽了回来,却只是叹气道:“我知你心思从不在比武大会上,每次一来就是睡大觉——但千年来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吗?”


    说着,手指向广场中央的悬浮物。


    祝闻祈:“……”


    坏,把自己搭进去了。


    “也罢,就当是给这位小友介绍了,”掌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人到齐之后,我再介绍吧。”


    说罢,掌门捋了把胡子转身朝广场中央走去,背影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沧桑。


    等掌门走远后,娄危双手抱胸,语气淡淡:“师尊竟不学无术到这种地步,实在佩服。”


    “不许喊我师尊了!”祝闻祈语气抓狂。


    怎么被喊师尊还是一点威严都没有!


    娄危扬眉:“这不是师尊的要求么?”


    说这话的时候,头顶好感度往上跳了一格。


    “……”好有嘲讽力的一格好感度。


    像是觉得他好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祝闻祈更绝望了,有气无力道:“算了,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话音刚落,一声轻笑传进耳朵里。


    祝闻祈抬头,娄危表情依旧无波无澜,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祝闻祈眼神狐疑:“你最近笑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若不是场景不对,他都想喊出那句经典台词——已经好久没见少爷这么笑过了,你是第一个逗笑少爷的人。


    娄危面无表情:“没有,你听错了。”


    祝闻祈张嘴数次,愣是没想到反驳的话。


    ……算了,总归好感度呈现螺旋上升势,维持着这个速度下去,他总能完成任务,被笑两声又如何!况且等人到齐之后,马上就要进入幻境当中去拿娄危的本命剑,届时好感度又能上升一大截,岂不美哉?


    祝闻祈想着想着,心中郁闷一扫而空,于是落在娄危眼里,就是祝闻祈的神色莫名从阴转晴,甚至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


    “走吧,这次比武大会咱们势在必得!”祝闻祈开始喜滋滋地算自己距离回家还要多少好感度,没注意娄危看向他的诧异眼神。


    娄危:“……”到底在燃什么?


    没过多久,被甩在身后的弟子和长老们也爬上了山顶,人人手中都拄着一根拐棍,满面红光,盛世奇景,让无华山掌门惊掉了下巴。


    “你们这是……?”


    还没等站在最前面的长老开口,祝闻祈急忙打断他:“掌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何时开始比武大会?”


    无华山掌门极容易被带跑偏,听见祝闻祈这么说,默默将自己的下巴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既然诸位已经到齐,请找到各自门派所在处。”


    娄危看了祝闻祈一眼,什么也没说,站在了他身后。


    比武大会第一关是考验心魔的幻境。众人的心魔都会在幻境中体现,且每个人一开始见到的场景各不相同,可能被困在自己的心魔中,也可能进入了别人的心魔里。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无华山给每个进入的弟子都配备了稻草人偶,若是出现心魔即将攻克掉本人,只要捏碎手中的稻草人偶,就可以回到现实当中。


    当然,捏碎了稻草人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比武大会,十年一届,只能到此为止。


    因此不少人会咬牙硬撑下去,即使被心魔吞噬,仍然不肯捏碎人偶,所以比武大会从古往今,第一关的伤亡数量都不容小觑。


    至于原主,一向是刚进去就捏碎人偶,出来后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心魔无法战胜,只能止步于此。当然没人信他的鬼话,但是原主是自愿放弃的,对此也无可奈何。


    幻境能承载的人数有限,按照往年的规模来说,基本都会分成三批进去,原文中娄危是第一批进去的,出来时还碰到了葛安,导致自己元气大伤,险些丧命。


    本命剑对娄危相当重要,祝闻祈已经将画的地图全背在脑子里,只要娄危跟着他一起走,就能避开那些过于强大的心魔,顺利拿到本命剑。


    “叮!主线任务等待宿主领取:帮助娄危拿到自己的本命剑0/1。”


    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祝闻祈毫不犹豫地选择接下任务,灰色的任务图标静悄悄地躺在面板上,后面还带着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奖励。


    “……各位请看,”无华山掌门声音洪亮,音量不算大,但却能让整个广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位于正中央的,便是幻境载体:无心镜。”


    众人的目光纷纷随着他的声音看去,祝闻祈也不例外——被称作无心镜的正是那悬浮物,通体幽蓝,边缘像浪潮一般潮起潮落,看起来不像镜子,更像是一片湖。


    无华山掌门的手在上面虚虚一点,无心镜立马膨胀成旋涡状,占据了人们的整个视野,即使艰难抬起头,也看不见无心镜的尽头了。


    “幻境险恶异常,若是有人想要就此退出,还来得及。”说这话的时候,掌门捋着胡子,目光扫了一圈。


    无人退出。


    广场静默片刻,掌门点点头,开口道:“既然无人退出,那么比武大会,就此开始!”


    进入顺序按照门派来,玄霜派,日月谷,金羽阁刚好是同一批。


    作为长老,祝闻祈是最先进去的。


    无心镜幽蓝深邃,他深吸一口气,抬腿进入。眼前眩晕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眼前满目疮痍


    原本这地方应该是一片山谷,可地面已经变得焦黄,两旁也成了枯木,杂草丛生,一眼望过去,还有些阴森。


    所有人刚进入幻境时看到的场景都一样,需要走过这段路,才会慢慢分化成不同的场景。


    所以当娄危进入幻境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一旁,看起来百无聊赖的祝闻祈。


    祝闻祈正靠在一棵枯木旁,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仰着头,修长脖颈一路隐入衣襟中,素白的道袍和枯木形成鲜明对比,明明都穿的是门派内统一的道袍,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娄危注视半晌,刚准备挪开视线,便和正好低下头的祝闻祈四目相对。


    看见娄危的瞬间,祝闻祈离开枯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娄危面前,目光落在娄危的稻草人偶上,开始絮絮叨叨:“准备把人偶放在哪里?若是掉了,可就没办法主动退出了。”


    娄危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祝闻祈一噎,眼神震惊:“这是什么话?”


    娄危目光理所当然:“你不是一向面对不了心魔吗?”


    祝闻祈:“……”


    “人,总是要面对心魔的,”祝闻祈说得牙酸,“而且此次我有要事在身。”


    “什么要事?”


    猜到娄危会问,祝闻祈“哼哼”两声,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根红丝线,垂垂落在指间。


    没等娄危发问,祝闻祈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腕,将丝线绕在上面。缠绕时,祝闻祈神色是少有的认真。垂下的眼睫如同鸦羽,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动作轻柔,指尖偶尔会划过娄危的手腕,带起一丝痒意。


    他的神情实在专注,以至于娄危都忘记了打断祝闻祈的动作。


    绕好最后一圈后,祝闻祈在上面打了个灵巧的蝴蝶结。


    娄危的目光顺着红线看过去,另一端正不偏不倚,缠在祝闻祈手腕上。


    第38章


    祝闻祈伸出手晃了晃, 红线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摆动,显得分外显眼。


    “系上这个,半路就不会走散。”


    娄危蹙眉, 下垂的手无意识地搓捻着红线:“你要和我一起?”


    “当然, ”祝闻祈微一颔首, “幻境险恶,若是出现意外, 起码可以帮你捏碎稻草人偶。”


    而且他知道哪里安全, 哪里危险,只要中间不出差错, 就能顺顺当当带娄危拿到本命剑。


    娄危注视着他,神色不明。


    兀地,头顶的好感度忽明忽灭, “滋滋”变成了乱码。


    祝闻祈忍不住后退一步,红线却跟着绷直,并未像预期那般拉开两人的距离。


    气氛骤然间微妙起来,枯木投下一片阴影,娄危的眉眼隐没在其中, 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统!这什么情况, 好感度怎么都变乱码了!?”他几乎有些后悔自己绑红线的时候系了个死结,现在想跑都困难。


    脑海中的声音石沉大海,一向积极的系统这次熄了火, 任凭祝闻祈怎么呼唤都没出声。


    娄危语气平淡:“只是为了和金羽阁作对?”


    “自然是这个原因……”祝闻祈惶急开口, 带着自己也不清楚何处而来的心虚,“这次金羽阁一定会想方设法使绊子,我在的话,他们好歹会收敛些。”


    “是吗?”娄危神色平静, 垂着眼,莫名让人心慌。


    “不知从何时起,师尊和我印象里变得大不相同。”


    娄危说得很慢,能让对面的人听清每一个字。


    祝闻祈心“咯噔”了下,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自从穿过来后,他虽然一直试图贴近原主的性格,但随着好感度的上升,他渐渐忘了这件事。不知何时起,他逐渐松弛下来,忘记了对面是原文中会将他削成人彘的主角。


    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进入幻境的人越来越多,玄霜派的弟子已经依次进入,林沐同和叶知秋也已经数清自己所带的弟子,正在叮嘱他们幻境中应该注意什么。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暗流涌动,也没人往这边看过来。


    祝闻祈深吸一口气,避开娄危的视线。


    “我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不再像从前一样点到即止,娄危几乎是有些固执地追问。眼睛一瞬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祝闻祈,仿佛想要洞穿他的内心。


    娄危手腕一转,红线再次绕紧,进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祝闻祈空茫茫地眨了眨眼,觉得原先已经鲜明起来的娄危仿佛又变成了冰冷的文字。


    在面对金羽阁的威胁时他没有惊慌过,在面对娄危杀人不眨眼的场景时他没有惊慌过,在暗室被鞭打时他没有惊慌过——


    第一次手抖是为替娄危了结黑衣人,第二次手抖是现在。


    自己面对的,好像始终是原文中那个冷酷无情的主角。


    娄危身后的匕首还在泛着寒光,刺目到祝闻祈不敢与之对视。


    “如果我说我不会害你,”祝闻祈语气有些梗塞,“你会信吗?”


    话说出口时,祝闻祈已经明白其苍白无力的程度。


    他低着头,看向焦黄的泥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祝闻祈听见面前响起一道声音。


    “你觉得我想问的是这个?”


    他抬起头,眼神茫然。


    娄危没看他,浓密鸦羽般的眼睫盖住了大半个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片刻后,娄危松开手中攥着的红线,祝闻祈莫名从他表情上看出一丝无言可说的意思。


    祝闻祈丈二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


    “算了,”娄危开口打断他,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烦躁,“和你说不通。”


    头顶的好感度恢复正常,顺带还往下减了一格,却也没有要俯冲到底的意思。


    祝闻祈:“?”


    他百思不得其解,还想上前再问为什么,娄危却干脆转身背对着他,也不管祝闻祈能不能跟得上,拔腿就要往前走。


    “走反方向了啊!!”祝闻祈两眼一黑。


    一路上,他还没得及和林沐同他们取取经,也没能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前进,跟着娄危左冲右撞,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这真是青春期吗!怎么连话都不愿意听人说完!


    祝闻祈本想叫住娄危,但红线的另一头低气压明显,若是能将心情化为实质,恐怕娄危头顶上都该出现一片乌云了。


    为了保住小命,祝闻祈咽了咽口水,把话又重新放回肚子里。他第一次觉得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也顾不上问别的,把腰间重新配的佩剑抽出,开始看左右场景有没有心魔化的趋势。


    娄危一句话不说,抿着嘴往前面走,直到手上绑着的红线越来越紧,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远,他才停下脚步。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祝闻祈气喘吁吁,额角上汗珠点点,正弯腰撑着腿大口喘气。


    “你……能不能……别……走得那么快……”


    难道今天只有他一个人爬了无华山吗?


    祝闻祈手腕已经被红绳勒出一道印子,对比之下显得分外醒目。


    娄危闻言总算默然停下脚步,嘴角依旧绷直,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的枯木上,又出了神。


    等祝闻祈缓过来之后,一抬头,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他嘴巴微张,眼神茫然,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娄危顺着祝闻祈的视线看过去,眉头紧蹙。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比幻境入口更加凄凉的场景——火光冲天,一座宅院湮没在火舌当中,已经倒塌了大半。宅院两旁的墙壁一路向外延伸,火烧的痕迹随着距离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宅院的门口种着的两棵树也尽数焦枯,有乌鸦停在一棵树的树枝边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


    眼眸是纯正的黑,连一丝光都没有,仿佛悬崖边的深渊,让人忍不住颤栗。


    祝闻祈在和乌鸦对上视线的瞬间,便心头一寒。


    在原文中,他们遇到的幻境并非长这样。


    事情发展已经脱离了剧情的限制,而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片未知。


    他屏住呼吸,将佩剑握在手中,斜斜点地。


    “这就是心魔化之后的幻境。”


    “破除幻境的关键,是要找到心魔主人的心结所在。由于每个人的心魔程度完全不同,难度也不可一概而论。”


    普通弟子的心魔,大概是什么无法突破,或者被意外废去灵根,终生不能再修炼。这种情况,心魔不是此类的人遇到相当好破解,只需骗他说在门派登记报道就可终身保留修为,就能轻松化解;


    已经成为佼佼者的弟子,最害怕的就是心魔本身。一般表现为心魔套娃,最大的困难是分清哪一层是真实的心魔,哪一层是虚构出来的……但只要足够耐心,也能够从幻境中逃出。


    再往上,就是一些长老的心魔。他们的心魔化幻境各种各样,难以归类,且难度极高,碰到只能自认倒霉,捏碎自己的稻草人偶。


    原文中娄危碰到的就是第一种,稍作思考就解开了那名弟子的心魔,在出幻境的瞬间还得到了自己的本命剑。


    他们现在碰到的是哪位长老的心魔。


    祝闻祈眉头紧锁,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剑,不敢轻举妄动。


    “我见过这里。”


    娄危突然开口,吓了祝闻祈一跳。


    也顾不得刚才的诡异气氛,祝闻祈看向他:“你见过?在哪里?”


    娄危语气平静:“这是我的心魔。”


    祝闻祈:“。”


    还不如碰到长老的心魔。


    众所周知,主角的心魔一定是最难缠最难解决的,中间还要经过这样那样的波折,最后九死一生将心结打开,而后领悟自己真正想要的——


    或者是修为大大提升,或者是和道侣互通心意,最后过上了幸福的一生。


    但他既不能在娄危的心魔幻境中提升修为,也不是娄危的道侣需要解除误会互通心意,他只是一个被迫卷进来的倒霉蛋师尊。


    还是有可能被主角砍成人彘的那种。


    祝闻祈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皮耷拉着:“那你知道怎么解决心魔吗?”


    娄危语气波澜不惊:“如果知道,我就不会有心魔了。”


    好有道理。


    他竟无言以对。


    祝闻祈不语,只是一味地摆手。


    “其实还有一条路。”


    “什么?”


    祝闻祈神神秘秘的,指着娄危腰间的人偶:“咱俩同时把人偶捏碎,出去后我负责胁迫无华山的长老让咱们再进去一次,你负责再翻出两个人偶。”


    “刷新一下,说不定就能碰到普通弟子的心魔了。”


    如果不行,就再重复一遍这个操作。


    娄危挑了挑眉,二话不说,选择拽着红线继续往前走。


    祝闻祈被拽得一趔趄,原本用来束缚娄危的红线此刻变成了拘囿他的枷锁。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一脚踏在了焦黑的土地上,脚底发出“嘎吱”到令人牙酸的声响。


    娄危衣袍猎猎,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找到当年的真相。”


    第39章


    宅院两旁的高墙一路向外延伸, 被火烧焦的痕迹逐渐消失。娄危看也不看倒塌的宅院,只是一言不发,拽着祝闻祈向前走去。


    又往前不知走了多久, 取代高墙的, 是另一座宅院。和之前烧过的宅院布局完全相同, 只是此时尚未倒塌——屋顶上的瓦片有些陈旧,大门一侧微微开着, 门前还摆着两个石狮子。


    还没等祝闻祈细细观察完, 娄危步伐片刻不停地经过此地,攥着红线的力道大得惊人。


    “你等等——不进去看看吗?”祝闻祈被拽的一趔趄, 注视着娄危瘦削的背影,忍不住蹙眉。


    娄危头也不回:“没必要。”


    这是他的心魔,他知道突破口会在哪里。


    自此之后, 他没再开过口。只是固执地,沉默地,试图走到幻境的尽头。


    眼前场景不断变化,不变的只有耸立的高墙。随着两人的探索越来越深入,宅院也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一座, 而是变得大不相同。


    比之前的宅院更大更奢华, 峻宇雕墙,纷华靡丽。同样从破败到崭新,直到高墙后不再是高墙, 而是一片黑雾, 娄危才停在了这座宅院前。


    祝闻祈总算免于被拖着走的命运,酸痛的脚踝终于得到安息,一直到缓过劲儿后,他转过头, 发现娄危正仰着脸,直直凝视着宅院内破空而出的树冠。


    参天大树相当茂盛,郁郁葱葱的树叶遮挡了大半天空,阳光从中穿透而过,落在地面上,像是被剪碎的繁星。


    而娄危眼中,是祝闻祈从未见过的神情——带着眷念。


    罕见的,祝闻祈没有开口打岔。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和娄危不远不近的地方,恰好能使红线不过度绷直,也不垂落到地面上绊倒人。


    “哇——哇——”难听嘶哑的声音惊动了两人的思绪,祝闻祈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往上看,又在树杈间看到了那只乌鸦。


    通体漆黑,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让人毛骨悚然。


    乌鸦顺势而飞,扑扇的翅膀在苍郁树冠间显得格外显眼,带起的阴风从两人身前吹过,祝闻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娄危回过神来,眼中那抹不甚明显的固执神色褪去,松开了一直紧攥的红线:“进去吧。”


    宅院的大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全貌便尽收眼底。


    回廊精致古朴,假山流水错落有致地摆在前院中央,玉阶彤庭无不体现出这栋宅院的主人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宅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些寂寥。娄危神色不变,只是定定地注视许久,才将目光收回。两人穿过前院,绕过回廊继续向里走。


    一直走到后院,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祝闻祈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少年便毫无障碍地穿过他的身体,继续朝着原先的方向走。


    祝闻祈回过头,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半天,总觉得有点眼熟。


    不知何时,娄危已经斜斜靠在回廊两侧的柱子上,双手抱胸,同样看着那位少年的背影,只是眼神淡淡,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祝闻祈蹙眉半晌,终于想起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他转头,看向等比例放大的娄危:“这是小时候的你?”


    娄危不置可否,只是仰起下巴:“他看不见我们。”


    眼见少年的背影越来越小,祝闻祈拔腿便要追上去,娄危被拽得踉跄一下,手腕上的红线随之系得更紧,使他不得不跟上祝闻祈的步伐。


    “为什么要跟上他?”娄危心平气和,并未对祝闻祈贸贸然追上去产生异议。


    祝闻祈也不明白这种预感来自于哪里。他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试探着编出胡话:“……好奇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娄危:“……”


    他神色变幻几次,开口时狐疑溢于言表:“就为了这个?”


    “倒也不是,”祝闻祈随口回道,“还想知道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像个没嘴葫芦。”


    娄危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下意识想要将红线绕在手里,试图阻止祝闻祈的脚步。


    只是祝闻祈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娄危的小动作,跟着小“娄危”左拐右拐,最后在一开始进来的前院停下了脚步。参天大树就栽在前院的角落里,茂盛,郁郁葱葱,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小娄危正停在大树底下,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无法打扰到他。


    比起现在已经出落成青年模样的娄危来说,小娄危尚未褪去青涩。眼睛湿漉漉的,鼻头圆润,下颌线也不算清晰,看起来就像是在家中娇生惯养出的小少爷,眼神清澈,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


    小娄危在树下一字一句地念着书中的内容,声音清脆,还没有变声。


    祝闻祈反复对比,直到娄危不自然地转过头,物理隔绝了他的视线。


    “看什么?”


    “啧,”祝闻祈忍不住感叹道,“你中间被夺了舍吗?”


    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娄危:“……”


    他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忍住了把祝闻祈扔出幻境的冲动:“没话说就闭嘴。”


    祝闻祈乖乖闭嘴,视线却还是集中在小娄危身上。无他,主要是怎么都没办法把他和面前的娄危联系在一起。


    树下的小娄危气质实在太过板正,一副能喊出“为生民立命,为万事开太平”的样子;而娄危,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祝闻祈就在琢磨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小娄危没离开过树下,场景却随着时间不断变化。


    祝闻祈看见他每日风雨无阻地前往学堂,偶尔在教书先生的念叨里开小差,和同窗打成一片,回到家中和爹娘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偶尔困到撑不住的时候,会趴在桌上沉沉地睡过去。他娘便会轻手轻脚走进来,替他盖上一条毯子,将桌前的油灯吹灭。


    娄危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时光飞速而过,小娄危迅速抽条,长高了好几寸,脸上的五官也更加锋锐起来,和现在的娄危有了七分相似,眼神也变得沉稳,气质却还是大相径庭,更像是一对孪生双胞胎。


    场景飞速变幻,重新回到一开始的苍天大树下。


    树下不再只是小娄危一人,石桌两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看年纪像是娄危的爹娘。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位满脸皱纹,神情严肃的老者。


    在看到那对男女后,娄危不知不觉攥紧了拳,指甲在掌心掐出痕迹,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呼吸。


    “大师,结果如何?”娄危的爹娘神色焦急,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对面的老者。


    老者眉头间的川字纹像是深深烙印在脸上那样,面对着一男一女翘首以待的神情,小娄危浑然不知的模样,眼神凌厉地像是一支箭——


    “他就不该被生下来!”


    每个字都如惊雷般轰然作响,撕裂了所有被搭建起的美好幻景。


    祝闻祈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去看娄危的神情。


    娄危垂着眼,像是已经听到无数遍那般,毫无反应。


    反应最大的是幻境中娄危的爹娘。


    话音刚落,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老者,连脸上的肌肉都在跟着微微颤动。


    “怎么会!?您再看看,是不是您看错了?”娄危的娘死死拽着衣角,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怎么也不肯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大师,我们愿意付出所有家当,这件事真的没有转机了吗?”娄危的爹语气惶急,上前一步,膝盖还没来得及弯下去,就先被老者迅速扶起。


    老者眼神锐利,只是以不容置疑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开口的每个字都像是判下死刑:“他这一生,必然会克死身边所有人,最后落得形单影只,孤身一人的下场。”


    每说完一个字,祝闻祈心就沉下去一分。


    尚未经历过波折的小娄危夹在他们中间,手中还紧紧抓着一本书。露出的那页,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树下的幻影逐渐消失,祝闻祈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半晌,安静才被打破。


    娄危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眼底浮起一丝嘲弄:“我从来没信过他的话。”


    再次开口时,祝闻祈语气有些艰涩:“为什么?”


    “他们是被人寻仇所杀,”娄危离开倚靠的柱子,语气平静,“若是信命,泉下如何瞑目?”


    第40章


    走出大门时, 祝闻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宅院碎成了千万片,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隐入黑暗, 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娄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在第二处宅院前停下。


    第二处宅院左右各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就连石狮子都缠上了红绸。黑暗中依然无人出现, 却隐约从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鼓声震天,“咚咚咚”的声响在无尽的长道中回响, 喜庆中还带着一丝诡异。


    “这又是什么地方?”注视半晌后,祝闻祈忍不住开口。


    娄危脚步不停,顺口回答道:“祖母七十大寿的前一天。”


    红线还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上, 祝闻祈不得不跟紧娄危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幻境中?”


    娄危走在他前面,听到这话后脚步突然一顿,祝闻祈还没反应过来, 便迎面撞了上去, 足足给额头上磕了个大包。


    额头瞬间变得火辣辣的,祝闻祈双手捂在上面,表情痛苦:“嘶……”


    还没等他质问娄危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就听见娄危一向没什么变化的声音。


    “……祖母在这天去世了。”


    咯噔一声, 祝闻祈缓缓放下双手,抬眼看向娄危。娄危垂着眼,把所有情绪都隐藏在了眼睫之后。


    “对不起,我并非有意……”祝闻祈有些无措的开口。


    “不重要, ”娄危开口打断他,还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急躁,“先进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既然这么说了,祝闻祈也只好点点头,继续朝着大门走去。


    不知为何,这座宅院的台阶似乎无限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祝闻祈开始还能跟上娄危的脚步,到了后面已经开始变得头昏脑涨,晕晕沉沉。台阶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一样,连娄危和他的距离好像也越来越远。


    红色的绸缎灯笼越看越诡异,祝闻祈想挪开视线,然而为时已晚,整个人莫名像被扔在火炉中炼化了一样,浑身燥热难耐,汗水黏连在衣袖和皮肤上,祝闻祈眼皮沉重,须得打起十分的精神才能勉强继续走下去。


    过了很久之后,浮沉的意识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祝闻祈垂下的手指动了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竭力睁开眼,目光在阶上搜寻娄危的背影。


    然而不知何时,娄危与他的距离已经超出了红线的长度,祝闻祈猛地一惊,整个人被兜头浇了盆凉水般,彻底清醒过来。


    娄危的身影彻底消失,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也如同石子投入水中,波纹之下,取而代之的成了宅院的大门,祝闻祈正和门口的石狮子面面相觑。


    这儿有问题!


    他一低头,发现手腕上的红线还在。


    另一头伸进了迷雾当中,不知道隔着多远。祝闻祈尝试着后撤一步,红绳便从迷雾中延伸出来,软软地垂了下去。


    他继续后退,红线逐渐绷直,一直撤到了宅院边缘,手腕上的红绳也开始收紧。


    停下动作后,祝闻祈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头不自觉紧锁起来。


    “系统,你还能感受到娄危那边吗?”


    诈尸许久的系统终于有了反应:“系统103号为您服务。据检测,娄危生命体征依旧存在,只是无法探清他所在的位置。”


    听到娄危还活着之后,祝闻祈眉头略松了些,转头看向阴森紧闭的大门。


    既然红线将他圈在了宅院的范围内,说明破局点就在其中,他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调整片刻后,祝闻祈攥紧手中的红线,另一只手推开了大门。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的同时,喧闹声顺势流了出来,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仿佛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祝闻祈下意识蹙眉,探头窥视门内的场景。


    前院中摆了几十桌的宴席,一眼望过去,像是一片片火烧云聚集在一起,分外红火。每桌都坐满了人,虽然面目模糊,却仍能听到他们口中传出的笑声,桌上杯盘狼藉,全然看不出是高门大户间该有的宴席。


    大概是娄危的记忆对此做了扭曲?毕竟对他而言,这一天实在难以忘怀。


    祝闻祈目光环视一圈,果真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幻境中的娄危个头还未完全长开,祝闻祈目测了一下,估计才到他的肩头这么高。“娄危”目光沉稳,正和旁人交谈着,眼角余光同样看到了他。


    在和幻境中的娄危对视时,祝闻祈依旧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要挪开目光的意思。


    他知道幻象看不见他。


    然而在“娄危”放下一众人等,朝着他走过来的时候,祝闻祈面色总算起了变化。


    他慌慌忙忙把缠着红线的手背在身后,还没等组织好措辞,娄危已经站在他面前。


    娄危微仰着头注视片刻后,丝毫挑不出错地对着他行了一礼:“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客人是否有请柬?我带您坐到相应的位置上。”


    祝闻祈嘴微微一张,大脑一片空白。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按下了暂停键,喧嚣声随之消失,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依旧拥有活动的能力。


    娄危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连一点碎发都没落下。


    见祝闻祈半天不说话,娄危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疑惑,却也没开口催促。


    过了许久,祝闻祈总算开口,语气僵硬的像是机器人:“天王盖地虎?”


    娄危:“?”


    他眨了眨眼,显然没懂祝闻祈说的是什么意思。


    祝闻祈继续试探:“宫廷玉液酒?”


    娄危眼中茫然更甚,这次张着嘴说不出话的变成他了。


    半晌,娄危相当艰难地开口:“客人……?”


    还好还好。


    没在做梦。


    祝闻祈长长出了口气,连带着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将刚才左右脑互搏说出的胡话抛之脑后:“老夫果真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这时候的娄危尚且还没有走到黑化那条路,对着祝闻祈这么一个神色可疑,像是来捣乱的陌生人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只是依旧耐心道:“来者是客。宴席内的位置都是早早就定下的,客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上。”


    祝闻祈自然乐意,朝着娄危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客气了。”


    娄危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在座位上,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安顿好祝闻祈之后,只说自己要失陪片刻,便起身和原先的那群人去交谈了。


    直至此刻,周遭的一切开始重新播放,身边又恢复了吵闹。


    娄危站的地方离他不远不近,刚好能让祝闻祈听个大概。


    他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面上的酒杯,一边悄悄偷听娄危的对话。


    “诶诶诶,之前那个算命的跟你说了什么?怎么都不见你和我们提起?”


    祝闻祈抬头瞥了眼,说话的人年龄和娄危相仿,大概是同窗好友。


    “那位老者十里八乡都相当出名,据说他断过的命,没有一个不准的。他和娄兄你说了什么?”这个说话的相对稳重些,但语气中同样充满了好奇。


    一连串的提问砸了下来,娄危面色波澜不惊:“他说我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克死身边所有人。”


    话音刚落,那群人便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这什么年头了,我居然还能听到天煞孤星这种词,这老头儿靠不靠谱啊?”


    “啧……原来之前传言有误么?这老者怎得能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


    “要我说,就是看娄兄家中富可敌国,想趁机敲他一笔!”


    娄危身处讨论的正中央,没有任何要跟着指责那老者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他并非是冲着钱来的。”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娄兄祖母都要过七十大寿了,他还能说出这种胡话,真是昏了头了。”


    祝闻祈的思绪逐渐飘远,在听见这句话时,脑海中种种思绪瞬间串联起来——


    电光火石间,祝闻祈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记忆会出现在娄危的心魔幻境当中了。


    他下意识望向娄危的侧脸,“娄危”并未跟着一起嘲笑老者,却也没表现出丁点儿的忧虑。


    在察觉到祝闻祈的目光后,娄危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娄危看不明白祝闻祈眼中的情绪。片刻后,他礼貌性地,安抚性地点头,示意自己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心脏被忽地攥紧,祝闻祈竟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躲开娄危无知无觉的眼神,一种异样的情绪逐渐蔓延至心口。


    祝闻祈闭了闭眼,不自觉将手中的红线攥紧,因过于用力,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道泛白的痕迹。


    注意到祝闻祈异样的神情之后,娄危停下了谈话,朝着祝闻祈的方向走来。


    “你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关心。


    祝闻祈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半蹲在他面前的娄危,眼中关切不似作假。


    他伸出双手,将娄危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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