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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作者:橘子味汽水瓶盖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棠回到昭和殿已到未时,未等轿撵落地,听雨脚步飞快地往殿内走。


    等云棠回到寝殿时,她已捧了一只玉制八宝药瓶上来。


    “公主快些吃药吧,身上已经红了一大片了。”


    殿中伺候的人都站在落地罩之外,听雨一边服侍她吃药,一边小声抱怨。


    “娘娘怎么总也记不住您吃不了茄子,回回用膳都有那道茄鲞。”


    母妃不是记不住,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回回有茄鲞是因为,那是淮王喜爱的菜肴,也是母妃喜欢的菜肴。


    “公主怎么就不拒绝呢,吃了自己多遭罪。”


    云棠宽了外衫,瞧着蔓延到手肘的红斑,“父母赐,怎敢辞,再说比起刚进宫那会儿,现在的日子已经好很多啦。”


    在外漂泊十年的浮萍,到了这宫里也不过是一朵镶了金边的浮萍。


    万幸的是,这朵浮萍总算长大成人,现在想想若是能嫁人离了皇宫,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只是听说贺开霁颇有些恃才傲物,她可不想招个祖宗进来。


    “把我的骑装找出来,咱们等会选一选。”明日的猎场她得漂漂亮亮地去,嫁不嫁是后话,气势不能输。


    “今年公主单独开殿居住,一应用度贵妃娘娘全然不管,今年的骑装还没做呢。”


    “那就把去年的找出来。”


    两人说着话,外头有宫人进来传话,说是东宫送了东西过来。


    领头的是东宫掌事姑姑清月,身后跟着四个太监,手上各捧着物件儿。


    “公主殿下金安,太子爷听闻公主明日要去猎场,吩咐奴婢送了些骑装、马鞭过来,让公主挑着喜欢的。”


    她一招手,太监们便把手里的物件齐齐摆放在八仙桌上。


    那几件骑装流光华彩、触手丝滑,是难得的好料子,样式也好看,马鞭以玉为柄,手柄穿孔以丝线坠上珍珠玛瑙,十分精美。


    “另外太子爷给您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已经着人送到猎场。”


    云棠点点头,“替我谢谢太子哥哥。”


    又道,“姑姑进来说话。”


    她行到里间,从妆奁盒中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香囊,“这是他离京前交代我绣的,姑姑替我转交给哥哥吧。”


    清月在宫中多年,是个十成十的人精,想来自己拿着这只香囊回去,殿下未必高兴。


    “既然是公主亲手所绣,当面送给殿下岂不是更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香囊绣得不好看,当面送就要当面丢脸。


    她还挺想爱惜一下自己的颜面。


    于是把香囊塞到嬷嬷手里,“姑姑就帮帮我吧~”


    清月瞧着手里的烫手山芋,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待东宫的人走后,听雨笑着道,“公主,在这宫里,太子殿下才是您的依靠。”


    云棠摇摇头,“太子哥哥是好人,愿意照顾我,但我不能因此就事事都推给他,更何况母妃和皇后娘娘一向不睦。”


    “可皇后娘娘对公主也很好啊。”


    “所以我更不能做让他们为难的事情,他们对我好,我也要为他们多想一想,如此感情才会长久。”


    “若是贵妃娘娘和淮王殿下也能这样想就好了。”听雨低声抱怨了一句。


    但云棠这边已翻篇,她选了一件青绿色骑装,兴致勃勃,“快,我要试试这件,看起来格外潇洒俊逸。”


    清月回到东宫,屏退左右,自个儿一个人往殿下书房去。


    门口通传的小太监见姑姑来了,小声道:“姑姑,户部周侍郎在里头,殿下吩咐了不许打扰。”


    清月想了想轻重,“你进去通传,就说我是从昭和宫回来的。”


    小太监麻溜地进去,又飞快出来,给姑姑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次日,天朗气清,日光和暖。


    皇家猎场占地数千顷,早前上林监已经过来打点好,眼下王公贵臣或射猎、或跑马,好生畅快恣意!


    云棠一袭青绿色骑装,束着高马尾,手里挥舞着一只珠玉串饰马鞭,珠串相撞,十分清脆悦耳。


    马蹄踏过刚出芽的嫩草,风里带着青草香与春末的凉意,迎面吹来,带起她的发尾、衣摆,像一只欲振翅而飞的青雀。


    “小侯爷!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怎么都追不上我呀!”


    云棠大笑着回头喊道,清脆的声音落在风里,飘去陆思明耳边。


    陆思明虽是个武将的儿子,但长年待在京城里,再加之他又懒惫,养出了一身软乎乎、胖嘟嘟的肉。


    眼下已是气喘吁吁,无力地朝她招招手,让她等一等自己。


    云棠一勒缰绳,刚要调转马头回去时听到一阵喧哗声,放眼望去,是两队人在打马球。


    赛场之上,贺开霁骑着一匹黑色大马,手持球杆驰骋于敌友之间。


    骏马嘶鸣,少年英姿飒爽,以漂亮的一球终结了比赛。


    云棠远远地看着,贺开霁远远地望过来,穿过汹涌的人潮,两人视线交汇间,谁也没有退让,都是直直地看着彼此。


    “探花郎,领赏吧。”


    宫人将一支和田玉如意步摇送到了他手里。


    他接了再望过去时,已不见公主身影。


    云棠正和小侯爷慢慢地走着马,小侯爷刚才也瞧见了贺开霁,看云棠的模样,想来是更满意了。


    昨日与太子殿下说起此事,他竟一点都不着急,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一点都指望不上。


    “球品即人品,他球打得干净漂亮,做人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云棠甩着手里的马鞭玩,细数优点,“有颜值,有人品,有体力,还有才华,不错不错。”


    就知道她看上了!


    小侯爷撇撇嘴,满脸不屑。


    云棠瞟他一眼,颇有些耐心地劝道,“你看我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万幸如今四海太平,不然第一个被送出去和亲的就是我,若是嫁给贺开霁,我就能留在京里,再者他没什么家世,官职也不高,我正好狐假虎威不怕被他欺负了去。”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小侯爷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到太子一行走了过来。


    云棠也瞧见了,立刻飞身下马,朝人跑了过去。


    太子穿着一身纯白团花纹窄袖圆领袍,腰间玉带挂着一只鎏金香薰球并一只小巧的香囊,长身玉立犹如高雅方外之士。


    他看着云棠今日似是刻意装扮过,一向不喜花钿的她在额间贴了一朵白海棠。


    心中升腾起一层郁气,但面上依旧春风和煦。


    见她鬓边有些湿,拿出一方绸帕,刚想要为其拭汗,就被云棠接了过去。


    “哥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答道,“案牍劳形,看得烦闷出来走走。”


    小侯爷不及她矫健,虚胖的人汗流浃背,袖中没有绸帕,伸手要接过云棠手里的,却被太子爷拿了过去。


    “我还没擦呢!”


    太子不动声色地将绸帕放入怀中,微微的湿意滑过他的指腹,与食指上的花盾金色戒。


    他略略挑眉,垂下去的手指不为人知地摩挲着。


    云棠的视线落在那只香囊上,她的女红是真的不好,绣了拆拆了绣,才勉强出来一个能看的。


    但这样戴在太子哥哥身上,像个光风霁月的仙人腰间绑了只山间小野鸡。


    不仅有辱斯文,还暴露了她的缺点。


    “哥哥,这香囊你若是喜欢,挂在寝殿里岂不是更好?”


    最好是无人看到、无人关注的地方。


    太子嘴角微微翘起,龙心大悦之余大发善心,让身后的宫人递了绸帕过去给小侯爷擦汗。


    “好,那就挂在床榻上。”


    云棠无所谓,只要别带出来丢人就成,她抬眼一瞧,不远处的帐篷外站着一群人,正往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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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贺开霁就在那里。


    他身边站着的是御史台的沈洗,是个纨绔,喜欢日日闲逛。


    “这位公主也颇有些意思,丢了十来年,竟然还能找回来,”他撞了撞贺开霁的肩膀,用羽毛扇掩着嘴悄悄道,“听说当年咱们圣上,夜夜梦魇,请了朝天观的道长去驱邪,道长说是公主在民间不安,只要寻回来,圣上就不会再梦魇。”


    贺开霁不信鬼神之说,并不理会此类谣言。


    “你看公主虽有淮王这个亲哥哥,但与太子爷反而走得更近些,倘若以后谁能娶了公主,两边都沾着,无论最后谁当了皇帝,那都是一辈子的官运亨通了!”


    “与太子爷更为亲厚?”这一点他并不知道,这让他对这门婚事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是啊,你瞧太子爷来了这猎场,谁都没搭理,只等着与公主说话呢。”


    “你说这奇也不奇,看起来倒像是太子爷更上赶着明华公主似的。”


    贺开霁并未看向公主,而是太子,眼中泛起几分激动与仰慕。


    年初太子下江南,彻查贪腐案,连根拔起一群贪官污吏,这让他一个科举入仕的寒门子弟看到了国家的希望。


    再往前看六年,鞑靼十万大军挥师南下,一路越山海关、北渤阳,气势汹汹剑指京师。


    陛下轰然病倒,仓促间带着百官逃难金陵,是太子主动请缨镇守京师,凭借五城兵马司和五军营的微薄兵力,与敌周旋二十余日,保得陛下平安南下,也保了京城数万百姓的性命。


    为人臣者,最想要的莫过于一个可以为之臣服的君王,不用阿谀奉承、同流合污,干干净净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他抬手正了正衣冠,朝着太子方向走去,侍卫放行后,进前请安。


    “太子殿下金安。”


    太子眼中的温和退却,凉凉地看向来人,“孤安。”


    而后单刀直入,“听闻你与户部尚书有亲。”


    贺开霁心中一寒,未立即回答。


    如今朝中分两派,一派以太子殿下为首,另一派拥护淮王,以中书令沈用晦为首,而户部尚书作为陛下的钱袋子,又有着清和郡主这个母亲,虽一向与中书令不睦,却也没有倒戈向太子,而是扎扎实实地抱着陛下这条大腿。


    他看不清楚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小心措辞。


    “臣与尚书大人是同乡,祖上曾有亲,臣入京后也曾受尚书照顾,在尚书府住过一段时日。”


    太子心如明镜,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关系,背地里关系远比这要深厚许多。


    “尚书为官清廉,你既与他相交,想必是一脉相承。”


    尚书清廉?


    贺开霁出身江南,崔氏在家乡的行径京城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此次太子下江南想必知之更深。


    崔尚书担不起清廉二字,但贪腐二字绰绰有余。


    若被太子认定成贪官污吏一党,岂非仕途无望。


    思及此处,脑门立刻冒出一层搏汗,他急于为自己辩解。


    “殿下,臣...”


    太子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领着云棠往王帐走。


    “听思明说,你对他颇有好感?”


    云棠如实点头,哥哥待人一向温润有礼,方才却有些无礼。


    他不喜欢探花郎吗?


    太子沉默片刻,道:“贺开霁是难得的青年才俊,父皇亦是金口赞许过,但婚嫁是终身大事,须慎重。”


    江南贪腐案未结,户部尚书暗地里浑身脏水,他不会让云棠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一个与崔钟林有亲的官员,平白搭上终身。


    小侯爷听他终于说了句人话,立刻搭腔,“就是就是,我还听说这贺开霁住尚书府时,和尚书女儿来往极密。”


    云棠停下脚步,原本灵动清澈的双眸似染上一层霜雾。


    这就有些棘手了,她不会一脚踩进了棒打痴男怨女的烂俗话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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