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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作者:山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河对岸、家门口的河坡、后院的菜园都种满了各色瓜菜,还剩了不少幼苗,杏娘打算明天早起给丽姑妈送去。菜苗种的密了,长得矮小瘦弱不说,挂果时互相打架,结的果也是又少又小,还不如多留一点空隙长得更健壮。


    自过完年,除开回娘家吃酒席,自家还没正经买过肉开荤,小鲫鱼虽说便宜易得,香辣下饭,天天吃也有些腻了,杏娘打算弄点新鲜吃食。


    俗话说“清明螺,肥似鹅”,吃不起鹅,田螺还是能吃上的,就是要花费一番功夫,这对现在还算空闲的杏娘来说根本不叫事。


    避开晌午稍微炽热的太阳,下半晌时杏娘揣了敞口竹编簸箕提上水桶往河对岸走去。过了石桥是一条宽敞的土路,农忙时用牛赶着堆满稻谷的板车走过,旁边还能跟一个肩膀上挑两捆稻谷的男人。


    路旁边就是一条水沟,连着家门口的河水,农田用水就从这条水沟流过,雨水多时放水,旱时取水。


    来到水沟旁,杏娘弯下身子卷起裤腿,沿着坡下到水里,握了簸箕两边铲浅水处的泥巴。簸箕装得半满端出水面,转过身子朝深水处淘洗掉烂泥,最后框底剩了一层浅浅的田螺和树枝等杂物。


    挑拣出中等偏小的螺蛳扔进桶,余下的抖落沟里。吃螺蛳最妙的就是那个啜的过程,太大了不易入味,咸香鲜辣总感觉少了那么一点,吃的不痛快;太小了不容易啜出螺肉,忙活半天,吸一嘴辣汤,越吸越上火。


    只有中等偏小个头的螺蛳吃起来口感最佳,也最易炒制。


    杏娘沿着沟边摸索着往前走,遇到水草多或者水流瘀滞转弯的地方停留时间稍长,这种地方最易堆积螺蛳,一掏一个准。


    一条水沟摸完到转弯的地方,杏娘直起腰嘘一口气,站着缓了一会儿,水桶装了大半,够吃两顿了。


    她淘洗干净簸箕,坐在草坡上清洗腿脚晾得半干,穿上鞋袜提桶往家走。


    路过丛五老爷家门口,被五奶奶喊住:“杏娘,早上看你在栽菜苗,你今年有没有多的南瓜苗?”


    “有的。”


    “匀我两根吧,”郑氏坐在小板凳上削萝卜皮,满口抱怨,“今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撒了一把种子下去,半根南瓜苗都没冒出来,白浪费了那些种子。你五叔就好这一口,天热了吃不到得埋怨死我。”


    “没问题。”杏娘脆声应道,放下水桶歇一口气,“今年的菜苗长得好,明儿早上挖了给您送来,您还要不要别的?园子里剩了不少。”


    郑氏摆手,“不要了,要多了也没地栽,就差了南瓜苗。”


    听到声音的丛孝走出家门,提起地上的水桶往家走。


    “您先忙着,我回家做晚饭了。”杏娘与郑氏道别,跟上丈夫的脚步。


    进了院子把螺蛳倒进干净的木盆,再从井里提一桶水倒进去,丛孝手上忙碌着,嘴里也不忘说一顿:“怎么出去摸螺蛳也不叫我?我就在杂物房,一嗓子的事。”


    杏娘满不在乎,扯了绳上晾晒的布巾擦脸,“多大点事,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又不费事。”


    “就中午一个时辰有点热,早晚还是寒凉,水里湿气重,冻坏了腿脚不值当,妇道人家马虎不得。”


    杏娘求饶:“好了,好了,下次一定喊你。”


    丛孝转过身子不说话,满脸严肃,双眼直直盯着媳妇。


    “真的,我发誓可以吧!”杏娘抬起手敷衍一下,把布巾搭上晾衣绳,快步进了灶房,“不跟你扯了,肚子快饿瘪了,我去炒菜。”


    丛孝弯起嘴角无奈地摇头,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玩性重,成婚这么多年,还是个孩子脾气。自个也不能时时在家看着她,行事越发的由着性子了。


    他拿过小板凳坐下搓洗螺蛳,用刷子刷螺壳表面深绿色的茸毛。


    ……


    送了郑氏五根南瓜苗,杏娘把园子里剩下的各色菜苗都挖了,连着根系周围的土一起小心放进篮子往垄西头丽姑妈家走去。


    丛丽正在房里做针线,听见声音忙招呼杏娘进去,“快坐下,我腿脚不便就不去迎你了。”


    “您说的哪里话。”杏娘放下篮子,就近坐在丛丽身旁的椅子上,“您的脚怎么样了?可好些了?这段日子一直瞎忙,也没来看您。”


    丛丽咬断线头,收拾好针线放进笸箩,闻言摸着左脚踝苦笑。


    “人老了不中用,这只脚崴了快三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走路时间长了就一阵一阵的疼。什么活都做不了,心里干着急。多亏了你送来的药膏,要不然还有得磨,替我谢谢你爹,等什么时候碰到他老人家了,我当面好好道谢。”


    她垂下眼帘,语气里满是失落,“人生了病就是个累赘,谁还当你是个人呢,各家都是一摊子事,忙得很,你能来看我,是你有心了。”


    “您啊,就是爱多想。”杏娘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与丛丽的萎靡不同,她的声音充满活力,让人听了心里就欢喜,“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说着玩的,您就是心里急得跟热油锅着了火似得也没用啊,那骨头缝是一天长一丁点,长满一百天。”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乐不可支,“至于我爹,他老人家日子过得才叫舒坦呢,要我说您就该跟他学,我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跟你娘吃饱,全家不饿。”


    越想越好笑,别人还没如何,她自个倒乐呵地前仰后合了,就这豁达的性子,说她不是李老爷子的亲闺女都没人信。


    被她这么一闹腾,丛丽的心情不自觉明朗起来,嘴角含着轻松的笑意,“李老爷子是神仙转世,积够了福报还要回去当神仙的,咱们都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


    杏娘摆手,指着地上的篮子,“今年瓜菜出苗好,菜园多了一些苗子,我想着您腿脚不便就提过来了,看看能不能用上。”


    丛丽又是一通道谢:“劳烦你了,用得着,用得着,我这正着急呢,你张姐夫就不是个干细致活计的性子,撒下去的种子出的苗稀稀拉拉。一场雨下来死了一大半,愁得我嘴角都要冒泡了,春天不种菜,今年的菜可怎么够吃。”


    她皱着眉头数落完,想起自家男人做的事,果断下定决心,“这回可不能让他再糟蹋了,还是让小玉栽吧。”


    “哈哈!”被她嫌弃的样子逗乐,杏娘又笑得合不拢嘴,“张姐夫那么好的人听到您这么说他,可要伤心了。”


    等缓了一会笑意,杏娘轻声劝解丛丽:“小玉是个好孩子,您也别太过苛待她,她一个小小孩童快比我都忙了,别累坏了身子。”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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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丽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透出一股沁入心底的哀伤,“这都是她的命,谁叫她命不好自小就没了爹娘,现在把能吃的苦都吃了,总好过吃一辈子的苦。”


    丛丽夫妇育有三子四女,大儿媳妇在生第二胎时难产而亡,灾难并没有对这个小家庭表现出丝毫的同情,次年冬天大儿子染了风寒。本以为吃几剂汤药就没事了,不成想竟然越来越严重,渐渐的下不来床,饭也吃得少了。


    没等天气变暖和,好好的一个大高个就这么闭上了眼睛,丢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娃。


    彼时几个孩子娶的娶嫁的嫁,儿子们成婚后也已分家,丛丽夫妻跟着小儿子家一起住。庄户人家出身的都有一种宿命,即便老到腰比沉甸甸的稻穗还要弯了,只要还有力气握镰刀,也是要去田里忙碌的。


    有福气的人是直到躺在棺材的前一刻,吃的都是自个亲手种出来的粮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丛丽尚且要在小儿媳手底下讨生活,家里家外的帮衬着不停手,何况一个隔了房的小女孩。小小的一点儿,人还没灶台高呢就学会了烧火做饭,踩着凳子擦洗大铁锅,踮着脚尖胳膊伸出老远。


    等大了些,洗衣裳打猪草带孩子更是不在话下,成日穿着洗的发白的宽松旧衣,外人只看见她永远低着头忙碌的小身影,几乎不怎么跟人说话。


    房里一时寂静无声,逝去之人留下的伤痛如同一道陈年伤疤。经过岁月的流逝,伤口表面已经结痂完好如初,可内里仍在流脓腐烂,痛入骨髓。


    “您要放宽心。”杏娘打破沉默,嗓音越发柔和,“菊花娘不是个心狠之人,纵使不是自个亲生的,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慢待了小玉。”


    “她很好,我不怪她,我谁都不怪,五个手指头尚且有长短,何况是隔了房头的,我只是……只是心疼我的玉儿,她打小没了爹娘名声不好,再不挣出个能干的名头,往后可怎么找到好人家。”


    丛丽声音暗哑,渐渐带了丝哽咽,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哭泣了两声,竭力压抑住喉咙口的酸涩,汹涌辛辣的气息憋得胸口闷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止住了翻江倒海的哀伤。


    “现在我只奢望能活到她出嫁,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将来到了地底下,我跟老大夫妇也有个交代,别的……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杏娘无言的拍抚她的脊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经上布满欢乐,有的经上写满苦难,“您更要保重好身体,小玉出嫁还要您穿衣梳头呢!”


    “是啊!我可得好好活着,活成个老厌恶,活到阎王爷都拿我没办法。”


    晚饭时丛孝问起丽姑妈的脚,杏娘说好了□□成,还需要好好养着,走路不能太快不能太久。


    “啧啧!”陈氏满脸艳羡,夹一筷子青菜,“她这个脚修养的可够长的,一躺就是几个月,什么活都不用干,真是享福。”


    丛孝无动于衷,眼皮子都懒得撩起,杏娘无声地扒饭,仿佛没有听到。


    唯有丛三老爷不满地轻斥:“说的什么怪话,谁家生病是享福,你去享一个试试看。”


    陈氏翻他一个白眼,嘴里嘟囔几声不满,当着全家人的面还是给老头留了颜面没有呛声。


    桌上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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