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新长出来的韭菜柔软纤细,叶子狭长鲜嫩,清理掉根部的烂叶和杂草,用来炒鸡蛋或腌制,香气扑鼻,都是极好的下饭菜。
趁着天色还未黑透,杏娘割了一把韭菜理好后去了间隔了一户的何家,从堂屋走到灶房,直到后院的猪圈才碰到云娘。
杏娘笑嘻嘻走上前,“云嫂子在忙呢,今儿偏了嫂子的好吃食,我来还礼了。”
云娘诧异回头,手里捏着舀猪食的瓢,脚边上放着空了的木桶,散发着一股带有青草的潲水味。
她了然地笑了,声音轻柔缓慢:“本就是我家的不是,三丫头也大了,我叫她跟着两个姐姐做点事,她倒好,还要攀扯上你家青叶。你家又没养猪,害得小丫头跟着受累,实在过意不去。”
顿了顿,云娘继续说道:“该赔礼道歉的是我们,怎么还能要你家的礼?”
“她们小姐妹的交情是另一回事,我只知道收了礼就得还礼。”杏娘快言快语,递过手里的韭菜,隔着矮墙探头往猪圈看。
“再说了这也不是甚贵重物件,旧年的韭菜根长出来的,快的很,割一茬长一茬,胜在吃个新鲜。等今年割完,来年挖了老根换块地再种。”
三头小猪猡闹哄哄地挤在食槽里,轰隆隆乱成一团,猪鼻子整个埋在潲水里,颇吃出了一种你死我活的架势。
“云嫂子,你家的猪养得可真好啊!瞧这抢食的劲头,一看就是个蛮横的,好养活。”杏娘满眼羡慕,斩钉截铁地给出肯定赞扬。
看她坚持,云娘摇了摇头,接过韭菜放在一旁的矮墙上。
“能吃的很,一顿都不能少,动作稍微慢点它们恨不得把墙拱出一个洞,听见人回来更是不得了,蹦起来能有一尺高。”云娘好笑地说,举起瓢在一头抢得凶狠地小猪猡头上敲了几下,它整个身体都横在食槽里了,好好的野菜被踩得不成样子。
“虽说打猪草繁琐了些,好在孩子大了能帮上忙,就是清扫猪圈铲屎腌臜,却能积粪肥田,田里肥力足稻谷长得好,还能多收两筐稻谷。等到了年底,或卖了或留着自家吃,都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见杏娘兴致勃勃逗猪抢食,嘴里呼噜噜出声,云娘给出善意地提议。
“嫂子说得对,往年粪肥不够还要花银子买,不值几个钱却不像样,到底叫人说嘴。我倒不是怕了她们,就是懒得跟她们歪缠,明年是该把猪养起来。”杏娘收敛笑容正了脸色,忽而又一笑,讨好地恳求,“养猪的事不急,眼下却是有件事要麻烦嫂子。”
“有什么事你只管直说,我痴长了你几岁,不说多了多少见识,到底多吃了几年米,还是能帮上点忙。”
杏娘难得地多了几分羞赧,别扭地说道:“不怕嫂子笑话,你也知道的,自我嫁进丛家这么些年,好容易把田里的活计弄懂了两三成,旁的事还是一窍不通。就拿这孵小鸡来说,我虽知道是母鸡孵蛋孵化出来的,可到底怎么个弄法却是两眼一抹黑,还望嫂子教教我。”
“我还道是什么为难事呢。”云娘莞尔一笑。
“天儿越发暖和了,正好我家的几只老母鸡这几天无精打采,下了蛋趴在窝里半天不动,整天炸着翅膀唧唧呜呜,估摸着也要抱窝了。你回去准备一只铺了稻草的大箩筐,今儿天色晚了,明天过来我手把手教你孵小鸡。”
偏头想了一下,她补充:“按理说我家孵出小鸡直接给你更省事,可你要年年都养的话还是自个摸清楚更好。再者你家里的手艺好,做只鸡笼不在话下,这个且不用着急,等小鸡出来还有段日子。”
杏娘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方散了。
丛孝听说有木工活可做,眉开眼笑地保证一定做一只结实整齐的鸡笼,迫不及待地起身披衣裳就要去挑选木材,被杏娘一把拽住。
“看你猴急的那样,又不是明儿立等着就要用,慌得什么。”她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旁人听到要干活,巴不得踮着脚尖走路,有多远躲多远。你可倒好,蒙头蒙脑撞上不去不说,还一副不值钱的样子,白吃了多少苦头。”
丛孝摸着脑袋嘿嘿笑,被媳妇数落心里也美滋滋的,就爱看她这副泼辣的小辣椒样。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爱,手一伸揽了媳妇的腰身往床上倒,翻过身子低头堵住了红艳艳小嘴里的惊呼。
房里一时静谧,屋外黑暗笼罩,鸟虫低鸣。
……
“瞧见没,那几只蹲在鸡窝缩着脖子不动的母鸡,羽毛蓬松无光泽,选来抱窝是最好的,母性强,耐性好,容易孵出小鸡。”云娘点着自家鸡窝指给杏娘看,“今儿早上我收拢了近五、六天下的蛋,选种蛋要新鲜的,鸡蛋放置时间长了不容易孵出来。”
云娘提着一篮子鸡蛋在前,杏娘拿着一盏煤油灯在后,两人走到杂物间关门锁窗在墙角蹲下。
昏暗的房间内,云娘拿了一枚鸡蛋对着透亮的煤油灯,“对着光亮处看鸡蛋,里面有一个黑点的就是种蛋,没有的就不是,你能看到吗?”
杏娘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竖立的蛋,一片昏黄什么都没有。
她不死心,又往前凑了凑,“好像看到了一个锅盖样的东西?”
“不是那个,不要看两头,往中间找找。”
杏娘眨巴眼睛往下瞟,眼睛都看出花来了,“这蛋壳上这么多的黑点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再说了,里面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啊?”
“你也看不到啊!”云娘遗憾地摇头,“当初我娘就是这么教我选种蛋的,奈何我脑子太笨始终学不会,还以为你比我聪明能找到呢。”
杏娘:“……”
敢情在这忽悠她玩儿呢!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那个黑点不照样每年养一大群小鸡,耽误不了事。我家母鸡多,打鸣的公鸡也留了几只,不怕没种蛋。”云娘安慰一脸无语的杏娘,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臂,以示安心。
两人走出杂物间来到鸡棚。
云娘在铺了稻草的箩筐底平整码好十五枚鸡蛋,捉了趴在鸡窝上的一只矮胖健壮的黄色母鸡放入箩筐。
母鸡猛然被提起,咯咯叫地挣扎翅膀,声音粗噶低沉,不似平常那样清亮。被放进箩筐里时还在扑腾不休,脚底下踩到圆滑的蛋迟疑了一瞬,叫声小了下去。
只见它轻轻站稳转动了一圈,身体缓缓蹲下,抖动翅膀使劲铺展开,再慢慢收拢盖在蛋上。等到调整好身体,它转动小脑袋环顾四周,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咕噜声,用嘴轻轻地将露在身外的鸡蛋往自己的腹翅下揽,使之完全覆于自己的羽翼之下,接着便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杏娘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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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示意她往外走。
“今天先放在我这,等晚上我给你送回去,免得惊扰了它。”云娘细细嘱咐道。
“到时你准备一碟米,一碗水放在边上,它饿了自会跑出去吃喝。抱窝的母鸡不能受惊,没事不要总去看,隔几天添一次米水就行了。平常还怕养不□□鸡会跑,这时候却不会,等小鸡出来也熟悉了环境,能带着鸡娃找食吃。”
杏娘只管点头答应,头点得跟鸡啄米似得,惹得云娘轻笑不已。
“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按照市价来,晚上来我家把母鸡和鸡蛋的银子给你。”杏娘转过身子正色说道。
“哪至于此,邻里之间不必如此较真。”云娘牵了她的手往堂屋走,声音轻柔。
“不过你的脾性我也算粗略知晓,是个是非分明的性子,往后我们要多多来往才好。我是个不爱走动的,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但凡我能帮上忙,定不会推脱。就是无事,咱们也可以坐一起做针线活,闲聊逗闷子。”
杏娘点头应是,答应日后经常来串门,只要她不嫌弃。
两人有来有往的说家常,不时传来一两声轻笑。
……
杂物房的丛孝忙得热火朝天,头发、衣裳上落满了木屑,连眉毛上都挂了两条卷曲的碎片,生生把自个整成了白头翁的形象。忙起来也顾不上擦,聚精会神地锯刨、打磨。
菜园的辣椒、茄子、黄瓜等的种子已出苗长到了移栽的高度,趁着早上土壤湿润,杏娘挖了幼苗一颗颗种到刨得松软的田垄上。
四四方方的菜园开辟的井井有条,一条条笔直的沟壑把整片园子分割成不同的种植区。娇弱的幼苗如同排兵布阵的将士,整整齐齐列队,步兵、骑兵泾渭分明,所属阵营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一阵脚步声传来,杏娘抬头擦一把汗,大早上就跑得不见人影的青叶从池塘边跑来。
“娘,你看,我摘的花!”
从远处看,点点粉红夹杂在绿色茎叶当中,离得近了才发现是竹子上“开满”了荆棘花。
这也算得上本地女童的另类花艺了。紫红色的刺苔变老后就不能吃了,娇嫩的花骨朵却在枝头悄然绽放。雪白的、粉红的花瓣成片簇拥着,在稍显凉意的冷风中摇曳舒展,从容淡定,清雅的香味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女孩们无师自通地创造出一种新花样。
玉陵县内无高山丘陵,小坟包都算显眼的了,长出的竹子也是矮小清瘦的。做女孩时跟着哥哥们念书识字,书里写竹子的修长挺拔、亭亭玉立,杏娘还奇怪这些矮墩墩,枝条纤细繁多,长得杂乱无章的竹子怎么就能代表诗人的高洁、坚韧呢?
掰断一根连着四、五条分支的竹条,抽掉竹心,将摘取的荆棘花插入竹心抽出的地方,一根竹条能插十几朵。
柔软的枝条,嫩绿修长的叶子,粉白的花朵,在女孩们手中调制成异样的风采。
看着女儿手中一大捧花束,杏娘想起儿时悠闲、欢快的玩乐时光,一阵恍惚。那样的日子是如此的久远,远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又是那样的近,近得如同昨天才刚做过。
女孩笑弯的眉眼映入眼帘,杏娘发自内心的笑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新的生命在冉冉升起,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