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挟着深夜的寒意在郊外的树林里穿梭，吹动落叶和篝火。
他们燃了5处篝火，其中四处坐落在四个角的位置，最后一处篝火在中间，地上几条金色的线把这几处篝火全部连在了一起，符文在线上若隐若现。
他们三个和诺瓦的执事围在中间的那处篝火，火上还烤着骑士们打来的四只兔子。
安霓的脖子还是会有些刺痛，秋风更是顺着脖子灌了一阵，好在穿得多，坐在火前也算暖和。
诺瓦坐在她旁边，加斯贝德和她之间倒是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他们相互不说话，甚至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安霓只能充当活跃气氛的那个中间人。
但她其实已经有点累了。
安霓伸出双手在火边取暖，突然开口：“诺瓦，你怎么想着要去西方，不回去复命没关系吗？”
诺瓦看向她，笑道：“不着急，我想多跟你在一起。”
加斯贝德握着棍子的手突然抬了一下，双眼一直看着火堆，安静地听着木柴燃烧的声音，上面架着的兔肉已经开始呲呲冒烟，肉香味也散开了。
“好香！”安霓盯着凑上前闻了闻。
加斯贝德没说话，只是抬手在上面撒了一层盐，重新转动串着兔子的木棍。
诺瓦眼睛看着跳跃的火舌：“安霓，听说我离开家的那段时间，你被国王判了死刑，还上了火刑架，这是怎么回事？”
安霓偷偷瞄了一眼加斯贝德，耸了耸肩：“也没啥，就是被尤安的未婚妻‘捉|奸’了。”
加斯贝德的绿眸突然瞥向她。
“捉|奸？”诺瓦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你是说跟皇子……可你不是说你跟他没关系吗？”
安霓一脸无所谓：“本来就没关系，是他未婚妻误会了。”
“这样啊……”诺瓦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有个好心人委托一个魔女救我出来的，”安霓又看向加斯贝德，眯起眼笑了起来，“他一定是超级大好人！”
加斯贝德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不由得一阵慌乱，很不自然地收回了偷偷看她的目光。
“你都说是好心人了，”诺瓦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肯定是超级大好人。”
“对啊，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那你想怎么感谢他？”加斯贝德沉默了一个晚上，这会突然开了口。
安霓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感觉他的要求我满足不了。”
“他……可能没什么要求，”加斯贝德没有看他们，墨绿色的眸子里跃动着温暖的火光，“你都说是超级大好人了，既然选择救了你，自然也是希望你能自由自在，所以他没什么要求。”
诺瓦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捏紧，他看向加斯贝德，陷入沉默。
安霓也没说话，她想起下午在马车上，诺瓦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一直招惹他？”
的确问住她了。
明明两个人志向不同，路也不同，她为什么又频繁地去招惹加斯贝德，总在他眼前晃。
又想像以前一样伤害他吗？
她没办法满足任何人的期待，她的尖锐也伤害着她爱的人，甚至她自己都不太喜欢自己。
安霓突然抬手轻轻拍自己的脸，所有人都看向她。
“安霓，你怎么了？”诺瓦不解地看向她。
“没怎么。”安霓笑了一下，盯着兔肉，开始摸自己肚子，“什么时候可以吃？”
加斯贝德转动木棍，又在反面重新撒上盐：“还得再等等。”
诺瓦的执事从马车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风干的肉条。
诺瓦把盒子捧到安霓面前：“要不你先吃点这些吧。”
安霓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肉干我嚼不动，我还是等兔肉吧。”
诺瓦也没说什么，把盒子又甩给了执事。
这条路他们走了整整四天才到下一个城镇彼得罗城，这里的城镇风貌跟圣爱德里大相庭径，越靠近大漠的人们越注重应对极端天气和自然环境的变化。这里的人有着浓密的眉毛和睫毛，皮肤更黝黑粗糙，甚至有不少人纹面。
诺瓦这一路都在跟安霓说说笑笑，加斯贝德却更加沉默，只要安霓不主动找他，他几乎不开口。
好烦，安霓头疼。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大家都不能和平的开心共处了，再往前走可就是大漠了。
当晚，他们找了一家旅馆，三个人一人一个房间，而安霓的房间又夹在中间。
刚关上门，安霓就扑到床上打滚，一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西边，另一边不解明明自己已经拒绝诺瓦了，为什么还要跟着她？
刚滚了两圈，她突然坐了起来，掏出那张标点的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敲门声响起，安霓赤着脚去开门，却看见诺瓦有些为难地站在门外。
安霓歪头：“你怎么了？”
诺瓦垂下头：“安霓，我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安霓靠在门框上，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一时语塞。
“安霓……”
她就这样看了诺瓦好一会，才开口：“你可能是想着跟我多相处，但是你真正的目的恐怕不只是这样吧。”
诺瓦愣住了两秒，脸上换成了以往淡淡的笑容：“什么都瞒不过你，安霓。”
“让我猜猜，”安霓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风龙希尔芙的下一个碎片，是不是在大漠里？”
诺瓦没回答，笑着看她。
“不是，你怎么——”
安霓话都没说完，诺瓦就俯身抱住了她。
“怎么办呢，安霓，我好想把你绑在身边。”诺瓦把头埋进了安霓的颈窝，双臂使力，把准备挣脱的安霓重新牢牢困住。
安霓嘴角开始抽搐：“我要喘不过气了！”
隔壁传来开门声，加斯贝德顶着一张冷漠的脸从门口走了出来。
完了！安霓心里大喊。
加斯贝德直接从诺瓦身后走过，诺瓦放开了她，看向加斯贝德的背影，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加斯贝德大人，这么晚出门可要小心些。”
安霓惊讶地抬头看他，她这才发现，诺瓦人畜无害的外表下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却失算于他的伪装。
安霓眉头紧皱，面露不悦：“诺瓦，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首先，我是个男人，”诺瓦重新看向她，依旧温和地笑着，却上前一步把她困在角落里，“我也想好好争取一下自己喜欢的女人。”
“可是我不喜欢你。”安霓反驳道。
“我知道，”诺瓦的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但是人心会变的。”
走廊的烛光摇曳，诺瓦的面庞在半埋在阴影里晦明不定，安霓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突然放开了她，往后退：“我明天就要走了，安霓，很高兴能跟你重逢，我真的好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停不下来了。”
安霓站在角落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事情办完，我会来找你，安霓，在这之前，请不要放弃自己。”
放弃自己？
安霓怔住了。
“我知道了。”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回到了房间。
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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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诺瓦看着紧闭的门愣神，然后蹲下身，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
安霓躺在床上睡不着，时刻听着门外的动静。
诺瓦走后，走廊一直安安静静，直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安霓立马跳下床，赤脚去开了门。
加斯贝德愣住了，安霓直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房间里，然后锁上了门。
“你……”
安霓把他按在了床上坐着，双手叉腰地面对他：“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
加斯贝德看她只穿了里衣，还光着脚踩地板，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把她抱到了床上靠着，又把被子铺在了她身上。
安霓心情烦躁，一条腿直接把刚盖在身上的被子踹开：“你说话啊！”
“我没有生气，”加斯贝德又耐心地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你不用担心。”
“刚刚在外面你脸色都变了，你骗人！”
加斯贝德伸手捋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我没办法阻止别人喜欢你，你也有选择的权利，我不能干预。”
听他这么说，安霓心里不知怎的空落落的：“你不怕我喜欢上诺瓦吗？”
“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加斯贝德伸手摸着她气鼓鼓的脸，轻声道，“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应该会很伤心。”
安霓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是挺享受有两个男人追求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加斯贝德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坦率，什么都往外说。”
好吧，安霓认输了。
关于诺瓦的问题，她的确一直在招惹加斯贝德，根本停不下来，一见到他就想扑上去揪住他打理好的领带，蹭脏他洗干净的衣服。
就算只能活一天，她也想招惹他。
加斯贝德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是在乎我的，对吗？”
他低头看向她宽松的衣领下的肌肤和鼓起，不自觉地撇过头，不等她回答就站起身准备离开：“太晚了，你睡觉吧，晚安。”
安霓叫住他：“那个什么密尔村，还有多远？”
“还有大概四天，就能到巴达尔城了，再从巴达尔城出发，大概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到密尔村。”
“哦，好。”
加斯贝德突然回头望向她：“你要去西方的哪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确定在大漠上，”安霓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碰巧就到了呢。”
加斯贝德点点头，打开门离开：“晚安。”
“晚安。”
加斯贝德离开后，安霓从枕头下面抽出那张地图。
风龙希尔芙的遗骨碎片降落在西边的点位，只有两处，一处是彼得罗城往南的阿西尔村，另一处则落在了巴达尔城往北的密尔村。
诺瓦明日要去的应该是阿西尔村，而关于密尔村灭村的事情，很可能跟遗骨碎片脱不了干系，可是一定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灭掉所有人吗？
还是说密尔村另有秘密？
敞开的窗户突然吹进来一阵狂风，直接把窗帘掀了进来，安霓心里的不安感到达了顶峰，她握着匕首，下床去关窗户，可她刚到窗边，风就骤然停了下来。
她顺势望向窗外，却看见黑暗的天边，一颗明亮的蓝色星星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安霓不安感也渐渐消失。
“怎么回事……”
她重新坐回床上，拿起那张地图看了起来，却注意到风龙希尔芙的尾巴最末端的形状也跟星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