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余以若讶然道。
尉迟景把黑雾击退开，还不忘偏过头来打趣蹲在地上歪头看着他的余以若，“酒醒了？”
“小心！”
斜刺穿过几道黑气，“咻咻咻”的声音在耳朵边打转，稍一会儿听到几声“噗”，剑矢没入肉中，洞穴内燃着的烛火也就在这时尽数熄灭。
余以若看不见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兵器交接的声音中揣测战斗非常激烈，而且两方的实力可以算是不相上下。
否则就是尉迟景的力量已经衰退了大半。
伸手不见五指之下，余以若肉眼可见有些慌张，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竟然不在！是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余以若努力回想适才的经过，难道是刚才被黑雾吊在半空，一不小心掉了？
想了想，她觉得有几分道理，伸出脚探了探地上画的圈。默然几刻，她还是收回了脚，万一黑雾折返回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几条命都不够耗的。
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就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余以若都以为尉迟景忘了还有一个大活人在这的当儿。洞穴深处亮起了烛火，一点一点的，忽明忽灭，像星星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等那点星光跑到了眼前，余以若才发现竟然是萤火虫，可现在天寒地冻的哪里有萤火虫。
碍不住好奇心，她扒拉了两只拢在手心，细心地观察着他们借着尾巴发出的光，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符纸，还有几颗灵石。
她心头一咯噔，又拢了几只过来，果真在不远处静静地躺着她的乾坤袋，而那把断裂的青羽剑就在她身后几步开外。
委实可以说运气好。
只要她趁着没人，只要她迈开一两步，就能把剑捡回来，可是捡回来的话，要放在乾坤袋，她的袋子又不知道在哪。
正思索，一股清冽的香扑到鼻尖，接着她的肩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弱小的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赶忙往后缩了缩。昏暗的四周好像有谁笑了笑，笑声很轻，分明没有什么温度。落到余以若耳朵里，却连身子都僵硬了几个度。
她想起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孩子也很喜欢笑，莫不是尉迟景被他打败了，尉迟景都被他打败，那么一个没有半点威胁的她，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什么样的后果她都设想了遍，没想到他开口了：“余以若，你的袋子掉了，怎么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
“袋子？”余以若一怔。抬头的瞬间，四下灯火通明，她看清了眼前人似笑非笑的脸，冠绝的姿颜，分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她总觉得有一点变得不一样了些。
但究竟是哪点，她也说不清。
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伴随着这只被他拎着的乾坤袋一起走到了某个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弄着。
像春风拂过碧绿的，幼小的新枝，发疯般地抽出新芽，再慢慢地，岁月静好地迎着四季的来到。
“乾坤袋？不想要了？”尉迟景弯了弯唇，递到她面前，“东西我都帮你捡好了，你看看有掉了的没？”
余以若回过神，立马接过，拉开乾坤袋，往里头翻翻找找了好一会，该丢的没丢，不该丢的……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视野盲区，露出的碧绿的一角，完好无损地在那头躺着。
心里头抽了一下，转过身子对尉迟景道：“没丢，都好着。”
“嗯。”尉迟景点点头，弯腰同她保持平视的距离，“可以出来了。”
“你……”余以若没动，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把他打败了？”
尉迟景勾了勾唇，眉梢微微上扬，“余以若，你关心我就关心我，能不能换个肯定点的说辞？”
“关心你？”余以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不知所以然，“没有吧。”
尉迟景无奈地点头，“也行。”嘴角的弧度却是往上扬的。
青羽剑还在犄角旮旯里躺着，尉迟景还不知道她的剑出了问题，万一他知道了，他的承诺还作数吗？
余以若不敢保证，因而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呆呆地坐着，尉迟景让她出来，她也没出来，只说自己的脚扭了，走不动。
谁知尉迟景竟破天荒地说：“我看看。”
“这怎么行呢？我是女子，你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的。”余以若嘴上是这样说，心里面想的却是怎么办，怎么办，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她的青羽剑，发现了她拙劣的演技，所以才这样说的。
越想越害怕，而尉迟景也没停止他的质疑，他弯腰凑近余以若，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还没看几秒，他的脸却先飞红了一大片，直直蔓延到耳根，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好气道：“你想在这里过年？”
“也不是。”余以若没话找话，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身后的青羽剑，“你不觉得大冬天的这里有萤火虫很难得吗？”
“萤火虫？”尉迟景愣了几秒，待看到她拢在手心的火光后，微微一笑，却是笑得意味深长，“余以若，你这么傻，可不要被人骗了。”
“好笑，我怎么可能被人骗？”余以若趁机把萤火虫都放到他手心，转身就去掏在角落的青羽剑。
也就在她转身的间隙，“咚”的一声，洞穴破开一个大洞，里头跳进来几个白衣，是谁还没看清，一道冷光就横了过来。
剑架在了尉迟景身前。
余以若愣了愣，看清来人，讶然道：“师兄？还有程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你想对我师妹做什么？”范呈路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逼问尉迟景的模样，落到余以若眼里，不由地在他身上增了几分冷意，降了几分昔日的平易近人。
“他没对我做什么，师兄，你别误会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来的。”余以若也顾不得没捡的青羽剑，转身有趣劝架，“他没对我做什么，是上次我们调查的那个黑雾，师兄。”
“是吗？谁知道是不是他搞的鬼？”范呈路拦住余以若，不让她靠近尉迟景。
旁边一道过来的鹤览川说了句公道话，“先不要下定论那么快，我们先看看。”
“是啊，范师弟，我知道你救师妹心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要看到长远，我们先看看这个老妖的洞穴是怎么一回事。”程舟怡说道。
“嗯，师妹说得有理。”
不知是不是余以若的错觉，总觉鹤览川的语气很冷，还有他的下巴，像极了那个人。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她就摆了摆脑袋，强迫这种扭曲的念头赶紧跑出去。
鹤览川出了名的光风霁月，简直是天玄宗的模范生，怎么可能会干那种抛妻弃子的勾当。
一定是她的错觉。
范呈路忿忿地收回了剑，哼了一声，伸出手就打算去拉余以若。然而不知怎么的，洞穴里又响起那个黑雾的啜泣，一口一个爹，把人叫得心肝俱碎。
众人抬头看，诡异的声音突地加大了分贝，直冲耳膜。
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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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头上冒了几个星星。
他们能冒星星，余以若可不能，她一拍脑袋，把自己拍回神，赶忙把身后的青羽剑拾掇出来，稳妥地放到乾坤袋。
突然滚过来一个石头，碰了碰她的脚，不痛不痒，接着又有零零碎碎的泥粒子落下。下意识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转身问问，身后传来一声高呼，“师妹，快跑，要塌了！”
话音落下的片刻，也有块巨大的石头裹挟着盘绕在上空的诡异的声音，直直地冲着余以若小小的身子滚来，余以若脑子一片发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咚”的一声巨响，巨石砸了下来，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喊，“师妹！师妹！”静静地和混乱搅拌在了一起。
什么也不再辨出。
微微隆起的山包此刻夷为了平地，滚滚浓烟冲了出来，直把逃出来的几人熏得够呛。
程舟怡只看了一眼就无情地收回了视线，而范呈路则是把手头上的通讯符拿出了一张又一张，企图探查到余以若的消息，鹤览川向来静谧如秋水的瞳仁也动了动。
目光落在的地方是虚空之处，细心点就能发现那里汹涌着的道道黑气，生生不息，负隅顽抗。
他们离开了此地。
……
尉迟景又救了余以若一命，那块巨石被尉迟景的无命冥火砸了个粉碎，但因他没控制好力度，就有一块石头砸到了余以若的脚踝。
她坐在乱石之上，揉了揉，咕哝道：“这下好了，果真扭伤了。”又抬头看向尉迟景，对他问道：“你一路走来应该认得路吧。”
“嗯？”
“所以你会立马回去吗？”
“如果我说会呢？”尉迟景开玩笑似地说道。
余以若有些难过，尉迟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能来救她就已经是万幸。现在好了，青羽剑捡是捡回来了，但又碎了几段，她自己没及时出来，脚又扭伤，回也回不去。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说的不就是她吗？
“那你走吧。”余以若叹息道。这模样落在尉迟景眼中莫名有些可爱，他故作冷淡，“那好，我可就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真走啊。”看他毫不犹豫地借力跃走，余以若惊恐万分，直到一点声音都没了，连人影也看不到了，她慢慢地有些后悔。
不禁陷入了自责，“我知道我轻功又差，又没灵力，总是拖你们后腿，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受伤，连大鸟都懒得搭理我，虽然它本来就懒。可是我……”
一想到她捡回来的青羽剑又碎了几段，她的心情就更加好不起来。
“怎么？”尉迟景突然转身回来，朝她挥了挥手，轻声道：“这会儿想不开了？”又蹲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什么？”余以若愣住。尉迟景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上来。
就在犹豫的几秒内，她突兀地想起之前尉迟景说什么不要靠他太近，要不然她会得个怎么样惨烈的后果，难道他是埋了个坑等她跳？余以若悲壮地想着。
全然没听见尉迟景又开口道：“还不上来？”她没说话，尉迟景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弯唇道：“余以若，我自问也没有那么差到人人厌弃的地步，你就这么嫌弃？”
“什么？”
“不嫌弃，不想我把你打横抱回去的话，就赶紧上来。”尉迟景挑眉道：“否则……”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余以若就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背上，“不不不，这倒不必了，我上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