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暗夜中穿梭,干枯的树冠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巨大的气流搅动,雪也扑簌簌地落了一地。温度骤降的夜间,森林里的动物都在冬眠,偶尔有两三只住在人家屋檐下的麻雀会飞出来,但也决计不会到荒郊野岭去。
只因黑影移动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兴和镇无人烟的郊外。
城镇中心在热闹地迎接新年,放花灯的,放爆竹的,不一而足,但总归是热闹非凡,人山人海。可后退三十几里开外,就冷清得骇人。
余以若几乎是没有意识就被一道力量抓走,那爪子拽着她的后衣领,只能从脚下分辨她是脱离了余府前往另一个地方。在歹徒抓住她的一瞬间,她也尝试着反抗过,但只有一丁点从月亮那吸收过来的灵力是微乎其微的。
半点作用也起不到。
相反还担心歹徒看破她的真实底细,来个不死不休,那可真是讨不到一点好处,还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多冤!
是以一路来,余以若既没有掐过什么诀术,也没有往乾坤袋里掏什么符咒给它一点下马威。只动了动嘴皮子,一口一个它抓错了人,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想也不用想,神秘的黑影连口气都没出,更别提理会两下余以若。
没有任何法子脱身,干脆将计就计,余以若便消了气焰,看着脚下由明到暗,再到伸手不见五指,妥妥的夜景既视感,还是仙人的视角。这么一想心里头莫名多了不少安慰,安慰着安慰着,连大鸟都忘了通知,不过转念一想,那个吃起东西来忘事的鸟,还能指望它什么。
要不是之前在山上给它喂灵丹,就凭它的吃法,青鸾峰都要被它吃秃。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后一松,余以若“咚”地掉了下来。屁股遭罪,疼得余以若差点没缓过一口气。又是凉风又是屁股上酸酸胀胀的痛,酒这回算是彻彻底底地醒了,要是这样也折磨不醒,那眼前的一幕也几乎要被吓醒。
黑影蹿到她的面前,扭曲着,不断地稀分着,月光漏了一星半点在地上,黑影没有影子投在上面。它的样子算不上可怕,但是是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就好像是这个世间不存在的生物一般。因为在东州大陆即使是下界的鬼怪也是有形体的,而天上的仙人就更是,像眼前的影子,余以若不仅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过。
壮起肥胆,该念的不该念的在心里头通通念了个遍,定下心深吸了一口,她揣测地问道:“你抓我来不是为了吃我的吧?”
黑影愣了下,转过头来看她,模糊的只有人形的影子这时候渐渐地露出一张脸,一动不动地,仿佛在打量余以若。余以若同样不解地盯着它,面上波澜不惊,底下的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她害怕,是真的害怕。
“你是谁?”余以若咽了咽唾沫,想了许久还是问出这么一句。
黑影好像是不会说话,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借着月色,余以若也更能瞧清它的模样,竟不是看不清,而是他披着一张黑布,底下露出的一截下巴,皙白胜雪,想是常年照不到阳光的缘故,才有这么白。
否则只有另一种可能,余以若看他微红的唇色,心觉不大可能。
黑影到底是不怎么高,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影子慢慢地显出庐山真面目。余以若看出约莫是到她胸前的位置,只不过他的嗓音更令她吃惊,不是粗粝,雄浑,更不是尖锐,刻薄,却是清清澈澈的,像涓涓淌过的溪流,“我是……”
准确地来说,眼前的黑影是个孩子,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能地对孩子有一层好感,余以若这下连残留的一点畏惧都拂了去,她走上前,想问问他是哪家的精怪,平白无故地把她撸来干什么。
但话还在嘴巴,黑影桀桀怪笑地一扬起头,自他眉心的一道锋芒扎了过来。余以若灵巧地侧身避过,好巧不巧,另一道锋芒自侧边飞来,余以若眉心一跳,向前助跑了几段,踏上石柱,借力一跃。
“咚”的一声炸响,适才她避开的石柱,四分五裂,顷刻间碎成齑粉。
余以若心道,还好,没了灵力,基本功还在,能保她一条小命。
没等她庆幸完,这头的黑影一甩衣袖,不由分说地又射出几道滚滚黑气,无一例外直冲余以若命门而去。余以若就算是十个脑袋也想不清楚,好端端地没遭谁惹谁,虽说是除妖降魔,但自从几百年前改完革之后,修道之人不需胡乱杀生已经成为了定文。因此她的仇人除了尉迟景一个之外,她可绝没有残害过一个生灵。
一个都没有!
把尉迟景排除出去,冰清玉洁,这个四字成语用来形容她也是贴切的。
飞出去的黑气都被余以若灵活地避了开,没一个碰到了她,黑影见状手下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咻咻咻”的,空空洞洞的房间,四面墙的声音打来打去,偶尔还伴随着三两声簌簌的落雪声,要是不提紧张严肃的氛围,说是有人在娴雅高歌,流觞曲水也是有人信的。
“该死的修道人,是你们,是你们……”黑影气急败坏。
“我们怎么了?我们做什么事情了?”余以若一边躲避他的进攻,一边往乾坤袋里摸符咒。
之前说的保守不进攻,这会儿着实抵不住。黑影可不管她的术法如何,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更不管她是谁,一门心思就是要把余以若置于死地。
“修道之人丑恶的嘴脸,你们自己做的还不承认,都是你们,你们害的!我要杀了你们!”黑影又补充了几句。
不易觉察的一道光在他身后闪烁,余以若眼尖,一下就猜出眼前的黑影是上次在余府偷袭的黑雾。还是那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邪物明目张胆地闯入人族的地盘,这头又把修道之人拉过来。都不知道是说眼前的黑影年少无知的好,还是夸他背后有能人撑腰。
委实是目无律法。
“你杀了我一个人也无济于事啊,我一个小仙子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你还不如把我放回去,我替你引诱几个人过来。”余以若堵他年纪轻轻,定没有见识过人间的险恶。
吃一堑长一智,余以若也是被人骗过,活学活用一下,用来骗骗他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很显然,黑影嗤笑道:“修道之人都如你一般蠢吗?”说完还不忘再挥出几道邪气,通通正中余以若的身侧。她这时早已精疲力竭,吊着的一口气也仿佛随时会被掐断,而黑影却没有半分的倦怠,反而还越发劲头十足,招招拍向余以若的视野盲区。
“我蠢,你也没好到哪去。我可看清楚了,你用的招法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招法。”余以若说着这话,手已经摸到了一张符纸。
是捆妖诀。
只消触到对方,立马起效。
黑影披着的斗篷怔了怔,余以若是从地上的投影看到的。看时机恰好,余以若火速捏出符纸,正要飞出去,黑影即刻反应过来,一招黑气陡然使出,掐着余以若定在柱子上。黑影喃喃道:“你想杀我,你想杀我,为什么,就因为我见不得光?不配成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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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的……”
说的话云里雾里的,但他后面没说出口的,余以若来了兴致,“你的什么?”
“你的……”黑影下意识脱口,到底是刹了下来。他微微抬起下巴,一点点收紧她脖颈的黑气,余以若的身子缓缓上升,脚下逐渐悬空。
“你个小屁孩!”
话音落下,金色符咒急速炸开。
白光填充房间的一瞬,余以若看到了黑影斗篷缓缓褪下,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眼睛无神,聚焦不了中心。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却是里头噙着的泪光。
红唇翕动,余以若听清楚他在喊“爹”。
……
尉迟景捏着法诀往一个方向赶,红衣如火,身姿矫健,他的轻功极好。树冠顶部也只微微晃动了几下,枝桠上的雪只落了三两粒。林子里鸦雀无声,野兽没有被惊醒,方圆百里外的新年照旧过着。
正走到某个地方,手心的无命冥火突然摇摇摆摆,不再始终如一地指向某个地方。尉迟景心头一窒,收紧手心,凝神聚气。过了一会儿,展开手心,无命冥火这回却是动也不动。
他的力量还在衰退。
无殁追上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心里想的也是这么一句话。
一个是上古神兽,一个是新晋神灵,资格能力都比以往的筛选苛刻严格得多。“亓”的魂灵不够,灵力衰退的大空缺,连十分之一都填补不了。结果是只能活生生地等死,灵力耗竭而亡的痛苦和可怕,是人类生老病死的成千上万倍。
无殁咽了咽唾沫,想劝劝他,“大人,余小姐于我们而言是百无一利而有害,要不如我们这次将计就计,找到她,然后一刀杀了她,这下您的力量不仅可以保住,说不定吸收完她的力量,再次升格上天也并非不可能。”
红衣少年没有说话。
“余以若这人可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我和风信私底下几次三番去调查此人的身世,看她的前世今生,但却奇怪的是,连一点信息也没透露,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按理来说是个凡人,那么她的前世今生基本上可以找得到,但她的找不到。”
说到这个,红衣少年开口了:“可是我的也找不到,不是吗?”
无殁愣了愣,解释道:“可您的是因为您本就是两大元婴所诞生出来的,本就不是凡人,不参与人世间的轮回。可余以若不一样,所以她死了,也不能怪我们,是她自己罪有应得,谁让她好端端地要招惹我们。”
“杀了修道之人,那么他们的魂魄也保不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这个人。”
无殁肯定道:“正是,所以我们不需要顾忌那么多,只要杀了她就好。”
然而眼前的红衣不再说话,连动也没动,只是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无殁。无殁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别的什么,是真挚,诚恳,不掺杂一丝杂色。
是他们都没见过的。
“我答应了她的,这么傻的人,就信了我,我可不能辜负她。”
无殁再次抬起头,尉迟景的身影已消失。他的眉头拧了拧,不明白什么时候死神殿的大人竟不顾利害,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以大业为重,飞升为王道,还是一点虚无缥缈的承诺。尉迟景选择了后者,换做以前,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无殁心道,只怕很久的以前就不一样了的。
黑夜中又划过一抹玄色的影子,速度之快只看得见虚幻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