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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当龙王 85

作者:前后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钱佳妮父母,住在江城市精神卫生中心附近。


    一来,躲避亲家的骚扰;二来,方便钱佳妮母亲看病、拿药。


    这附近都是老破小,也没什么像样的学区,所幸钱佳妮毕业进了远潮,公司附近有职工小区和配套的子弟学校,教学质量尚可,否则钱窈上学都不知道怎么办。


    “窈窈还在我爸妈家。”钱佳妮领着应真潇走进去,不停叹气:“我想把她带回来,我妈以死相逼,非说我带她走就跳楼自杀。”


    她知道母亲铁了心赶走自己,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其实是为了自己好,不想让自己继续被拖累。


    “你能理解妈妈的难处,她会感到欣慰的。”应真潇说。


    钱佳妮当然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她才不走。


    “我就是要赖着家里。”她说:“不然不提别人,我都替我哥亏得慌。”


    兄嫂出事后,钱佳妮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


    那时钱家刚挺过最难的阶段,父亲一夜白了头,刚出院,把她叫到房间里,告诉她,其实她不是亲生的,是钱家收养的。


    “我和你妈已经这样了,至于窈窈,总也养得活。”父亲说:“你还年轻,不能被家里拖累了。”


    说要分家析产,但是钱家哪里还有家产,就剩下两套房子,和一屁股饥荒。


    按钱父的意思,房子给钱佳妮带走,债务他和钱母拿退休工资慢慢还。


    钱佳妮自然不肯,不过那时家里不像现在,总还熬得过来,钱父也没有坚持,只是老泪纵横,不停说对不起她,拖累她了。


    应真潇:“那时候才知道?你没怀疑过为什么别人家都是独生子女,你家是兄妹吗?”


    “怀疑过。”钱佳妮说:“我爸妈说我哥是轻度智障,才准生第二个。”


    他们还给钱佳妮看了哥哥的“智障证明”,加上她哥哥从小成绩一般,钱佳妮用关怀傻子的态度,怜悯了他很多年。


    应真潇绷不住笑了。


    “其实那个证明是假的。”钱佳妮小声说:“那会儿到处下岗,我爸妈还没下岗,但也快了,就去求厂长给他们盖章,厂长想着反正也快黄了,就行了个方便……”


    一片混乱的时候,谁会去管这种小事,钱父钱母拿着单位开的证明,顺利给钱佳妮上了户口——以亲女儿的身份。


    之后不久,两人就下了岗,从职工小区里搬出去了,周边没了认识的亲朋故友,自然也没谁知道,钱佳妮不是亲生的。


    在没出事以前,新住处的老邻居,一提起钱家只有羡慕:


    大儿子读书不行,但人懂事孝顺,踏实肯干,媳妇找得好,生个孙女活泼可爱;小女儿漂亮又聪明,保送上的江外,又保送了研究生,纯纯是别人家的孩子。


    “好的呀,老钱你真是福气好得嘞!你搭你老婆两家头,卖相嘛,讲老实话,平平过过呀,哪能会生出这么灵的小囡啊?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哦!”


    然后钱父就搓搓手,笑得憨厚,钱母倒是大方认下,说不是他们会生,是钱佳妮自己门槛精,会挑:


    “好卖相好脑筋,都叫她拣去了,她哥哥就脑子昏了,和我们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读书嘛一塌糊涂!”


    “好在个小囡还算本分,做事肯下力,爷娘就随他去了,各人头上一片天嘛!你讲是不啦?”


    ……


    邻里闲聊的场景犹在,眼前却只有破败的老旧楼房,钱佳妮哽咽一声,没哭,说:“反正我不走,就不走,我哥当了那么多年智障才留下我,我走了,我哥岂不是亏死了!”


    应真潇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支持你。”


    两人走到钱家楼下,发现通往单元门的路,被一辆和小区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挡住了,只得从另一边绕进去。


    “老小区都这样,没车位,我家拆迁分的回迁小区也这样。”钱佳妮抱怨了一句:“本来就够拥挤了,还乱停车,有钱果然买不到素质。”


    两人进了楼,钱佳妮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为了省钱、方便,钱家就租在一楼,因着老小区过于好的绿化,和满地的杂物,室内十分昏暗,逼仄。


    钱父在厨房忙活,围着围裙出来察看情况:“囡囡回来了?”


    听到“囡囡”两个字,沙发上的钱母转过头来。


    她才五十多岁,头发却全白了,瘦得几乎撑不起衣服,直僵僵地镶嵌在沙发上,皮肤枯黄,满脸褶子,双眼黑白已不分明,显得浑浊。


    她的眼神麻木而呆滞,却在见到钱佳妮的一瞬间,闪过少许灵光,随即变成勃然的怒意。


    “我不是让你滚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钱母猛然起身,扶着沙发摇晃片刻,沙哑地嘶嚎着:“滚!现在就滚!”


    她拿沙发上的枕头砸钱佳妮,力度软绵绵的,但她干枯的、勉强维持的骨架,却差点因为这样大的动作,散落成一地白骨。


    钱佳妮被枕头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应真潇扶了她一把,然后用眼神表示支持。


    钱佳妮看着她的眼神,抿了抿唇,走进客厅。


    “我就不滚!”钱佳妮说。


    钱母:“你要逼死我吗?”


    “你才是要逼死我!”钱佳妮眼睛红肿,俨然是留不出眼泪来了,但声音却哽咽:“妈妈,要不是你把我带回家,我早就不知道死在那里了。”


    “有这个家,才有我钱佳妮的命,你要赶我走,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钱父扶着钱母坐下,钱佳妮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钱母僵着脸,想收回手,却拧不过年富力强的钱佳妮,枯瘦的双手,被钱佳妮紧紧包在掌心。


    “你以为我没死过吗,妈妈?我早就死了,在你捡我回来之前!”


    “你说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谁说的?我就是你和爸爸亲生的,只是没从你肚子里生出来而已。”


    “妈妈,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儿,我都只认你这个妈妈,只认这个家,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家里,就算死我也要和你、和爸爸、和窈窈死在一起!”


    她鼻音浓重:“你少拿死来威胁我,我才不怕死,要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还做一家人!”


    钱母呆滞地看着她,眼中慢慢蓄起泪水。


    钱佳妮,她的女儿,是被人抛弃的,装在塑料袋里,丢在职工宿舍小区角落里。


    很难说抛弃她的人是怎么想的,说是想孩子死吧,他也没往更偏僻的地方丢;说是想让孩子活,又把孩子放在很少有人来的角落。


    也算这孩子命大,被她哥哥路过发现了,钱佳妮哥哥发现她饿得奄奄一息,脸色青白,于是把她抱回了家,嚷嚷着让爸妈救救她。


    她和丈夫被吓坏了,给孩子喂了奶粉,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没病,是个健康的女婴,又问了一圈,谁家要孩子——钱家境况不好,再喂不了一张嘴了。


    但那时是下岗潮,别家也是人心惶惶,朝不保夕,谁还愿意再往家里添口人,于是只得往福利院送。


    她抱着孩子走到福利院门口,听到里面没爹妈的孩子哭,没人哄,等哭不出来了就消停了,自己也跟着哭了,咬咬牙,又把孩子抱了回来。


    左右不过是一口饭。


    她和丈夫去找厂长办文件,厂长劝他们,马上就要下岗了,别再往家里添负担了;钱家人说狠不下心,厂长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那索性办成亲生的,以后和你们更亲近。


    左右厂子也快黄了,公章盖一盖,谁会来管这种鸡毛蒜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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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拿着文件,抱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上户口的人问孩子叫什么名字,他们没文化,不知道起什么上档次的名字,又怕回去找人起名字,再闹出变故,于是说,就叫佳妮吧。


    佳妮,江城本地常见的小姑娘名字,透着土气,还烂大街,找个学校,一砖头能砸到八个佳妮,但本意是很好的。


    好的、喜欢的,小姑娘。


    “囡囡,你……”钱母声音嘶哑,眼神悲伤:“你糊涂啊你……”


    钱家已经完蛋了,要钱没有,要命,窈窈眼看着生了重病,说不定是个没底的窟窿,到最后人财两空。


    而钱佳妮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奔波,辛劳,事业上的妥协,婚恋上的嫌弃。


    她不能再拖累女儿了。


    “妈妈,我没糊涂,是你糊涂了。”钱佳妮说:“你觉得拖累我了,其实不是,这就是我钱佳妮的命。”


    “我做了你和爸爸的女儿,做了哥哥的妹妹,就一辈子都是你们的亲人。”


    “如果你们过得不好,就算给我家财万贯,我也不会开心。”


    她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钱母干枯的手,像小时候那样:“妈妈,别赶我走,我只有你们这三个亲人了。”


    钱母眼泪流了下来,洇湿了钱佳妮的头发。


    钱父也跟着抹眼泪,直到钱佳妮回头看向应真潇,才意识到家里来了客人,赶紧擦擦眼泪,给她倒水:“囡囡的朋友来了,快、快坐……”


    “打扰叔叔阿姨了。”应真潇一笑,走进昏暗的客厅:“窈窈在吗?听说她病了,我来看看她。”


    钱佳妮便领着她,走进家里唯一的卧室。


    钱窈躺在床上,挂着退热的药水,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身上盖着打湿的毛巾。


    “早上又抽搐起来了。”钱父忍不住流泪,探了探孙女的额头:“我刚刚才带她从医院回来,社区的人来帮忙挂了药水,我给你妈弄点东西吃。”


    钱佳妮坐在床边,轻声呼唤钱窈:“窈窈,窈窈你还好吗?姑姑来了。”


    钱窈便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干裂的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看起来虚弱至极。


    钱佳妮用棉签蘸了水,给她湿润嘴唇,等做完简单的护理,应真潇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一让:“妮妮,窈窈没病,这不是病。”


    钱佳妮瞪大了眼睛。


    应真潇:“让我来。”


    她坐在床边,用修眉刀割破手指,按在钱窈额头上,灌入灵力。


    随着一声骇人的尖啸,钱窈身上,只能从另一个维度看到的黑雾一扫而空,状况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钱佳妮震惊:“这、这……”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对不对?”应真潇说:“不是退烧针有用,是遇到了赵靖江,他身上有天罡,克制了缠着窈窈的东西。”


    钱佳妮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窈窈的状况本来很不好,她去窗口缴费,窈窈打着针,神志不清地挣扎,到处找她,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她立马冲过来,但在她回到窈窈身边以前,隔壁病床陪护的男生接住了窈窈,把她抱回病床上,轻声安抚。


    他轻轻抚摸窈窈的额头:“不怕不怕啊,妈妈去交费了,马上就回来。”


    窈窈安静了下来,状况很快就开始好转了。


    应真潇摊手:“是的,三十岁的副处赵局长就是这么好使。”


    钱佳妮:……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众人出了房间,打开房门。


    门外是一个中年妇人,衣着光鲜,神色傲慢,表情是一种按捺的隐忍:“这里钱家吗?”


    “我是张子浩的妈妈。”她说:“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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