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lu是谁？”舍普琴科问。
这是2000年3月18日，米兰内洛的球场上笼罩在一股懒散的气氛中。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草地上，舍普琴科忍不住在草地上把自己摊开，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偷听队友闲聊。
AC米兰目前联赛排名第一，虽然拉齐奥和尤文图斯也在紧追不舍，不过一直紧绷着难免让人心累，助理教练们站在球场边打着哈欠，装作看不见有人在偷懒，于是老油条们都光明正大地围在一起聊些八卦之类的东西。
舍普琴科的意大利语还不算好，词汇都集中在足球方面为了听懂主教练的战术，所以这会只能听着安布罗西尼比划着手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一群人起哄让他更听不清了。
安布罗西尼和他年纪相似，他们两常在更衣室里勾肩搭背，很快就成了朋友。
舍普琴科去年进入AC米兰，AC米兰的更衣室氛围在队长马尔蒂尼的管理下对新人相当照顾，刚来不懂意大利语的时候，舍普琴科还借住在马尔蒂尼家，每天上班都是队长带着他一起来。
此刻马尔蒂尼也在说笑的人群里，正微笑看着安布罗西尼兴高采烈地比着小鸡手。同样是去年加入AC米兰的加图索是意大利人，他坐在舍普琴科旁边没有语言障碍，于是听得津津有味，手上掩耳盗铃的拉伸也停下来，耳朵都要拉长了钻进人群中心了。
舍普琴科不满地晃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在掐一块猪肉。加图索瞪大眼，一巴掌拍了回去，绝不惯着手欠的队友。二十多岁的足球运动员和七八岁的小孩一样都是猫嫌狗厌的生物，路过看见一块石子都要踹一脚，何况还是讨人嫌的队友，两个人立刻你来我往的扭打起来。
舍普琴科大声嚷嚷着：“lulu是谁新交的女朋友吗？”
队友的意大利语又急又快，似乎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安布罗西尼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听懂的人纷纷夸张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加图索也忍不住笑了，却是因为舍普琴科的话，很显然乌克兰人不关注意大利的青年队，不然不会说出这么搞笑的话。
“舍瓦你这个笑话太好笑了，我之后一定要说给lulu听。”他对着满头雾水的舍普琴科说，单方面原谅他的手欠了。
正巧安布罗西尼也听见了舍普琴科说话，立刻解释起来：“lulu不是我的女朋友！”
“去你的马西莫，你哪来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你。”科斯塔库塔一巴掌拍在胡说八道的安布罗西尼屁股上，后者捂着屁股立刻跳起来，“比利！”青训小将惊慌失措，活像个被调戏了的黄花大小子。
只有马尔蒂尼转头跟舍普琴科说lulu不是谁的女朋友，那是米兰青训营的球员，你不认识他，他今年十七岁，球踢得好极了。
“嗯，长得也好看极了，”阿尔贝蒂尼补充说道，“你们都是金头发，他也踢前锋。”
十七岁，米兰青训，金头发的天才前锋。
舍普琴科脑子里关于宫斗的那根弦忽然隐隐约约地跳了一下，在异国他乡务工的外来人总是会有些敏感的。
他才来米兰不到半年，刚学的意大利语一个冬歇期过去又退化了大半，前情后续他都不清楚，理智上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哦哦——所以他要来一线队了是吗？”
“天呐，舍瓦，lulu才17岁，”马尔蒂尼有点想摸一下队友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什么时候ac米兰需要未成年上场比赛了。”
加图索抱着肩膀抖了抖，脑子里下意识地想象了AC米兰战绩得差成什么样，才需要一个17岁小孩上场进球。这场景太可怕了，这得一线队都和死了差不多才行吧。
安布罗西尼不满意了：“嘿，我就是18岁进的一线队，lulu怎么就不可以了。”他也是米兰青训出身，95年的时候就进入一线队。
而舍普琴科耿直地回答：“我正式踢球就这么大啊。”
在他的青训俱乐部基辅迪纳摩，舍普琴科就是小将顶天立地，自己踢出来了成绩，然后被意甲豪门AC米兰看上，带来了意大利。
只有像AC米兰或者尤文图斯这种豪门球队才会不缺球员，年轻的球员表现再好也最多被夸几句未来可期，想要破格提拔到一线队是会被媒体报道球队明天就破产，让球迷大骂高层有病，上了赛场还要被对手嘲笑娃娃兵。
但是小俱乐部就没这么讲究了，孩子踢得好当然得站出去负重前行，不然等着俱乐部一起输没裤衩吗？
何况身价是要踢出来的，足球世界从来偏爱天才年少成名，谁等你大器晚成，上了年纪的足球运动员就像家里年老色衰的黄脸婆，就算你温柔体贴还生了几个奖杯，每年还是得在俱乐部的脸色下讨生活。
AC米兰的前锋里，比埃尔霍夫、乔治·维阿和马尔科·西蒙尼都已经是三旬大汉，这个年纪的前锋不知道哪天就骨头一脆在球场上上了担架下场，就算曾经再多浓情蜜意，生了许多奖牌，AC米兰也得给他们找替代者了。
长得水灵灵的舍普琴科就这么水灵灵地来了AC米兰，金子到哪都会发光，上半个赛季的发挥直接闪耀意甲，目前半程攻入19球领跑金靴榜。
“等等，等等，马西莫，”知晓内情的加图索露出了智慧的眼神，“我记得那年你不是光坐替补席，然后第二年就租借出去了吗？”
他一拍手，回忆了一番，更加肯定了。因为同一年安布罗西尼和他也进入了U18国家队，前者在一线队没有出场时间，实际上还是在青年队打拼，第二年AC米兰为了不耽误他，把他租借去了维琴察。
“里诺！”心虚的安布罗西尼大喊，扑上去捂加图索的嘴。加图索也不惯着他，也是一巴掌呼上去，两个人又开始打打闹闹。
“lulu跟我不一样！”
“但他年纪比你小啊，”加图索说，“万一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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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怎么办？”
“lulu没必要现在来一线队，”科斯塔库塔总结，“过两年可以像马西莫那样来一线队一起训练，慢慢打替补，重要的是别受伤。”
AC米兰现在可是联赛第一，等它什么时候掉到降级区再去找青训队小前锋来天神下凡吧——没人觉得这会发生，所以lulu至少19岁之前都不会在意甲上场。
安布罗西尼也只是说说罢了，出于某种炫耀欲，他觉得自家的孩子当然最棒，配得上全世界，但是身体最重要，lulu在青年队再待几年也很好。
只有舍普琴科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如果有一个人，所有人都认识他，仿佛都对他很熟悉很热情，只有你一个不知道的话，你是很难不产生好奇和一点点好像被孤立的失落的。
“真想见见lulu……”他嘀咕着，然后好兄弟安布罗西尼立刻挑了下眉头。
跟牢牢占据了主力位置的舍普琴科相比，安布罗西尼在米兰的位置并不稳定，阿尔贝蒂尼还是队伍的主力中场，他只能当做替补角色轮换。不过安布罗西尼并不缺乏比赛经验，因为他还没退出国青队。
下个月是2000年欧洲U-21足球锦标赛（UEFA U-21欧青赛）的决赛阶段，按照赛事规则，只要预选赛开始时球员没有超龄，决赛阶段就可以参加，所以安布罗西尼现在依然可以代表意大利出战。
主教练马尔科·塔尔德利已经提前公布了u21名单，反正在俱乐部打不上主力，安布罗西尼已经答应出战了。加图索反而想了很久，决定专心于联赛，让教练看到自己的决心，扭头说不去不去了。
AC米兰现在的教练是扎切罗尼，还是很愿意给加图索出场时间的，后者出场时间几乎是安布罗西尼的两倍，而且今年有欧洲杯，加图索觉得自己万一能捞到一个替补去比利时看看呢，能参加欧洲杯还去参加什么欧青赛——安布罗西尼就比较无所谓了。
于是他拍着胸口跟舍普琴科保证：“舍瓦你想认识lulu？那你下个星期跟我一起看青训营吧！”
一线队里除了安布罗西尼，队长马尔蒂尼、副队长科斯塔库塔还有阿尔贝蒂尼都是米兰青训营出来的球员，他们其实也会定期去青训营转转，干些给小球迷签签名，鼓励鼓励他们之类的事情。
队伍里新来的前锋想去青训营看？大大的好事。马尔蒂尼从不要求队友也去米兰青训营体会AC米兰传承的足球精神，但如果是队友主动要求就不一样了，尤其还是舍普琴科这种前途大好的前锋，如果能让他喜欢上AC米兰，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就最好了。
马尔蒂尼干脆说道：“不用下个星期，明天我们一起去。”
“啊？”乌克兰人迷茫地摸着脑袋。
舍普琴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和队长副队长一起参观米兰青训营的事。
——参观那个出现在队友嘴里的“lu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