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式建筑风格的东正教教堂屹立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墨绿色的“洋葱头”穹顶与俄式砌筑的清水红砖墙搭配和谐，金色的十字架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圆顶和尖顶的设计让白雪仅能留在建筑顶部的曲面凹陷处。王何驻按照经验，找到了这座城市的地标，也就是眼前这座漂亮的教堂，它背负着此地的历史。
只是没想到偌大广场附近，商铺竟都锁着门，没什么行人，唯有广场上的鸽子陪着王何驻溜达。此时适逢春节，人们更愿意和家人团聚，而王何驻来得确实太早了些。
她一个人在这块区域晃悠，已经晃过了半个小时。由于不爱穿保暖裤之类的内搭，王何驻只着一条加绒长裤就冒然来到这座城市，手套和帽子都忘了戴，她感觉寒风在替她抽自己耳光。肚子饿得厉害，手机电量在极寒室温下掉得飞快，她走得有些绝望。
当王何驻七拐八拐走街串巷时候，在整排大门紧闭的门店中，找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
室外气温实在太冷了，她硬着头皮走进去避寒。
药店主人是个中年妇人，冷漠地打量着这位形迹可疑的客人，开口问道，“你要买什么？”
王何驻有些尴尬，想了想，犹豫着说：“……感冒药……还有……消炎药。”
中年妇人手脚麻利地取出了两盒药，王何驻稀里糊涂地付了钱，然后在中年妇人审视的目光里，逃也似的离开了。
蹭暖气的计划失败了，还花了不必要的钱。
又寻了二十分钟，王何驻终于来到当地特色的露天早市。城市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鲜少坐下来品尝早餐，对很多城里生活的人来说，夜晚的时间才更多属于自己，因此，各地的早市并不如夜市普及。但这里却有早市，或许因为这里的人们愿意享受清晨的阳光。
商贩们推着推车聚集在街边，清晨摆摊，九点不到就会散场。氤氲的热气中是拥挤的人群，似乎此时所有在室外活动的人都聚在了这条街。与之前在教堂附近的冷清截然不同，小贩的吆喝和人们的交流为二月的寒风添了丝暖意。
王何驻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气温下被冻了快一个小时，没去细挑，只摘了爬满白雾的眼睛，往最近的折叠椅上坐下。这家摊子人很多，方桌拼在一起，成了长桌，桌子两侧都摆了椅子，互不相识的人们坐在一起品尝早餐。
“请问你们这都卖些什么？”王何驻拦下擦桌子的服务生，问道。
“羊肉汤，羊杂汤，包子、烧卖、馄饨，就这些。”服务生接话，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他看起来十分年轻。
“哪种会比较好吃？”
“说实话都差不多，我觉得。”
“你们这烧卖有肉馅的吗？”
“有的。”
“那就，一份肉烧卖，然后，羊肉汤和羊杂汤，哪个会更好吃一些？”
“这俩汤都挺难吃的。”服务员的回答简单直白。
这个回答激发了王何驻骨子里的叛逆特质与较真劲儿，她是实践派，致力于问题的解决，而且低温可能确实影响了她的大脑运作功能，她对服务员说，“那我要一份肉烧卖，一份羊肉汤，一份羊杂汤。”
“羊肉汤和羊杂汤都要吗？”这下轮到了服务员惊讶。
“对的，你都端来吧，我亲自尝尝。”
当王何驻用米黄色的一次性塑料勺往两碗汤里各自盛了一勺品尝后，忍不住感慨服务员的正直诚实，确实很难喝，而且难喝的程度不相上下。
当然，肉烧卖也难吃。
吃完早餐，王何驻离了桌，入了街，用高度近视的眼打量着集市的货品。冻梨、冻柿子裹着白霜，粘豆包、油炸糕冒着热气，卖人参的摊子前，人通常不多，卖花帽子的被许多外地游客围着，只是试戴拍照的多，掏钱买下的少。
她在一处小摊前停下。吸引她的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商品的价格。其他摊子一根红肠卖十元，这家居然只要八元。她想不到不买一根尝尝的理由。其实这种烤肠并不好吃，有点咸，辣椒末放得久了，沁出了涩味，只是一想到这根红肠比别家摊卖的便宜了两元，王何驻又十分满意了。
逛了会早市，商铺也陆续开了门，王何驻又购入了些必要的保暖物品，确认了下口袋里的东西，便回去办理入住。
回到宾馆，领了钥匙，进入房间，锁上门，用行李箱抵住门，王何驻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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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金色的羽毛。
这羽毛从金乌身上拔下来的时候是黑色的，据金乌说，待它沾了一个地方的地气与人气，就会变成金色。
这也是王何驻大冬天在室外晃了几个钟头的缘故——金乌并不靠谱，它呆在屋中，只能估计神魂的大致方位，却无法获悉更多信息。王何驻需要带着这支羽毛，去到金乌所指方位的枢纽城市，待羽毛浸染这片土地的风土人情，便有了指引的作用。
她把羽毛裹在“山海生灵图（复制版）”里，然后念道：“叽里咕噜，叽叽咕咕，咕咕噜噜，咕噜咕噜。”
以“叽里咕噜”开头的那串东西不是抽象笼统的拟声词，而是金乌定下的咒语。王何驻对这个咒语的组成提出了质疑，并且建议金乌换成更神秘或者霸气些的词语，却被驳回了，金乌驳回的理由也非常具有说服力：懒得想。
绢帛之中，某一图绘发出了光，没等王何驻细看，便熄灭了，幸而另一图绘又发出了光。是个人面怪物，有蛇的身体。王何驻对照先前在火车上整理的笔记，圈了几个可能的姓名。流落此处的魂魄真名并不容易判断，只是图文结合的话，还是能确定大致范围的。
人面蛇身，多为山神。
随后，她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将水泼在“山海生灵图（复制版）”上。绢帛之上又出现了许多黑白子，黑白子各自寻觅自己的位置，组成了“纵横十五图”。这也是金乌的杰作，它将地理博物志与算书的功能融合在了一起。
见帛书出了图，王何驻将行李箱平放，从中取出一台黑色的老式笔记本电脑，而后在电脑上打开“河洛—八卦模型”程序文件夹，将帛书显示的“纵横十五图”参数输入模型，等待程序运行。这是她自己熬了几个月的夜到处找开源，并结合自己的一点理解，缝出来的代码，自称是“为了更科学地搞玄学”。
幸好代码完整地跑了下来，没出什么Bug。看到程序计算出的详细经纬度，王何驻长舒一口气，往手机中的卫星地图输入经纬坐标。卫星地图显示现实地点为“不呼名林场—雪草村”，距离此地约五个小时的车程。
王何驻有了方向，下单了一张第二天去往不呼名林场的巴士汽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