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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秦方方方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西域她太过分了!!!……


    张不疑耳尖红得几乎滴血,烛火昏昏沉沉,床帷深深,脖颈处绷起淡青色的血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整整一个晚上,张不疑的大脑空白,面红耳赤,他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还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咚咚声,以及耳边血液奔流的声音。


    主要是他们要是有床第之欢,他也就认了,昨夜魏倩泡完澡,只着一身单薄的亵衣,就这么斜躺着,曲臂撑着脑袋看着他,眼中带着潋滟的水波。


    他都有些同手同脚红着脸过去,在她尤为色气的眼神,任她一件件解了他的衣物,他浑身赤裸任她指腹掌心游走。


    但她过分在就真只是肌肤之亲,到了最后一步,箭在弦上,跟他说现在没有好的避孕方案,下一步就算了,就这样吧。


    可怜张不疑本就没经人事,又是个贵公子,不会与人耍流氓,他用看绝世渣男的眼神看魏倩,魏倩躺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肌肤体温不为所动。


    他还不好意思像魏倩一样说骚话,一米八五的身子,却像个受虐待的小媳妇被折腾了半晚,早上起来鼻血根本止不住,咬牙切齿的去冲澡。


    魏倩精神奕奕,神清气爽的洗漱完吃完早食,在侍女们暧昧的眼神下出门了,这时代都早熟,她与张不疑二十多才同床,已经很晚了,再晚以这个时代的认知,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有毛病了。


    至于张不疑流鼻血,他们也能理解,少年人,正是龙精虎猛血气方刚的时候。


    张不疑有苦说不出,主要是这说出去是自己丢人,他昨晚气得都眼泪在眼眶打转了。


    魏倩觉得这真不能怪她,汉初这医疗保养环境,要她生孩子?要她的命还差不多,她平日里去哪部曲团团围着,还有盖公在身边,就知道她有多苟(怕死)了。


    怀孕是不能怀孕的,可能性都不能有,不然她怀了还流产吗?那在这时代更伤身体。


    她拒绝。


    她严谨。


    她只是好色而已。


    再说,她又没不让他diy,张不疑自己脸皮薄做羞愤欲死的模样,怎么能怪她?


    盖聂看张不疑在马场格外刻苦的模样,一直到他读书到下午去看还在那练剑,一脸不明所以,这孩子想通要上进了?


    魏倩去了一趟丞相府看看公务,顺便问问近来的大事小事,晚上她得写奏折,明天又要早起上早朝了。


    她回来的时候,在长安见到西域商队,魏欷带过来的,他们特意来找她。


    魏倩看三年前带着瓷器,丝绸,白糖,茶叶回去的西域商人,居然活着回来了。


    要知道此时丝绸之路没通,东西通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世界正在神仙打架。


    秦末楚汉争霸,世界线外面也在打统一战争,草原的胡人没了生存空间,匈奴在冒顿单于带领下统一草原,压迫月氏人西迁至伊犁河流域,进而引发中亚连锁反应。(后来月氏再迁至阿姆河流域,建立贵霜帝国,丝绸之路的要塞)。


    塞种人、乌孙等游牧部落在中亚活动,与月氏、匈奴争夺牧场。


    西域诸国如楼兰、龟兹等多为绿洲城邦,在匃奴铁骑下瑟瑟发抖。


    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后,中亚曾属塞琉古帝国,后分裂为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秦称他们为大夏)。此时,该王国仍存,控制阿富汗至费尔干纳盆地,是连接东西方贸易的关键。


    罗马正与迦太基进行第二次布匿战争,汉尼拔率军翻越阿尔卑斯山入侵意大利,罗马一度濒临崩溃,但最终逆转战局。战后,也就是此时,罗马开始向希腊化世界渗透,与马其顿、塞琉古帝国争夺地中海霸权。


    这就是她此时此刻的时间线,罗马在扩张,匃奴在统一,其他地方也是水深火热,而商队,竟然可以穿越这么多困难,来到这里,甚至找到她。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300%的利润,便可让人无视所有,诚不欺她。


    西域商人们应她的要求,带来种子,香料,宝石和异域的奇珍异宝,风尘仆仆地站在长安城的街市上,向她躬身行礼。


    魏倩看着他们,心中既惊讶又感慨。


    三年前,她得到了棉花与葡萄种子,给了这些商人一些瓷器、丝绸、白糖和茶叶,让他们带回西域试卖。她本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个时代,商路不通,战乱频发,能活着走一趟已是奇迹。


    可他们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魏,您要的种子,我们带来了。”为首的西域商人,操着极为别扭的中文,掀开骆驼背上的包裹,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皮袋,双手奉上。


    魏倩接过,解开系绳,指尖轻轻拨弄着里面的种子,有些细如沙粒,有些圆润饱满,还有些带着异域的香气。


    “这些……真的能在中原种活?”她低声问。


    商人咧嘴一笑,露出被风沙磨砺的牙齿,“能!我们在撒马尔罕的绿洲试种过,长得极好。”


    她抬眸,看着他们疲惫却兴奋的脸,忽然意识到,这些商人,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勇敢的人。


    穿越匈奴的骑兵劫掠,躲过塞种人的游荡部落,绕过希腊化王国的战火,甚至可能遭遇罗马与迦太基的战场余波。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路上可还顺利?”她忍不住问。


    商人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魏,您给的丝绸和瓷器,在西域能换十倍的黄金!”其中一人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我们雇了乌孙的武士护送,又贿赂了匈奴的巡逻队,这才活着回来。”


    魏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原来真的当利益足够大时,连死神都会让路。


    她收好种子,抬头望向西方,那里,匈奴的铁骑正在集结,罗马的军团在扩张,希腊化的城邦在战火中摇摇欲坠……


    而长安汉土,也将迎来冒顿的骑兵,但汉土的致命点非常致命。


    少马。


    纵使现在比历史上的惨状好点,现在的骑兵还是很少,难凑上万骑,而匃奴有多少呢?


    三十万骑兵。


    刘邦历史上步兵打骑兵,差点赢了,他顺风就浪,带着精锐在草原奔袭,结果与后面大部队脱离了,被冒顿围困


    白登山。


    三十万骑兵围他,硬是没能打上去,他们就互相对方听不懂的语言对骂。


    一个挥手,“有本事下来啊!”


    一个扬手,“有本事上来啊!”


    冒顿人马冲上去,但那可是刘邦精锐,又站领高处,死伤惨重,他就不冲了,硬围。


    刘邦被困在白登山,他是个顺风浪,但逆风非常牛逼的人,硬是让精锐们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杀马吃草硬撑。


    后面他大部队正在赶来,冒顿撑不住了,因为汉军一但来了,他会被内外夹击,本来上面那点人他都赢不了,后面的汉军一来,那不完犊子,被围的那个会变成他。


    到时候攻守之势异也。


    于是在受了陈平巨额贿赂的阏氏劝说下,无条件放刘邦离开,汉军精锐走的时候,是后退着撤的,撤退的时候也是一副要拼死的模样。


    但她们这次富了,还会再上演一个白登之围吗?难说,他们依旧少马。


    但无妨,她那时不跟着就好,老板非要浪,只要不死,都是小事。


    “下次,”她缓缓开口,“你们若能带回西瓜,苜蓿,甚至是胡椒,我给你们三倍的货物。”


    商人们的眼睛亮了起来。“西瓜与胡椒是什么?”


    魏倩给他们现画了西瓜与辣椒的模样。


    现在有姜,蒜,花椒,酱汁,盐,味精等调味料,她家厨房用上铁锅煎炸炒煮炖了,经过她常年用高薪口头上对厨师提建议,菜食是能入口了,但她无辣不欢,她不能离开辣椒。


    此时的辣椒西方也有,但西方的铁更贵,他们的烹饪更单一,辣椒这个东西,生吃能辣死人,在古代一直被视为有毒物种。


    还是中世纪的时候,他们看美洲的人吃,才发现这个东西是可以吃的,然后辣椒就成为,明朝最受欢迎的调味料。


    她让魏欷带他们去挑选货物,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求富贵,她当然得赠一场富贵。这些种子还不知道是什么,给农家试验田用吧,他们是专业的。


    上次的绵花种子,可算是帮了大忙了,农家有大功,她给他们跟医家一样,批了400亩实验田。


    她让部曲直接驾马车去长安学府农家学院里,农家虽然是小家,但有一个人很出息,名杨喜。


    垓下围项羽的时候,刘邦当时说,谁能砍下项羽的头,赏千金封万户侯,然后项羽就被抢成了五块。


    杨喜抢下了项羽一条大腿,平分得了200金,被封1900户。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草根农户发家不易,他对家族管理很严,他非常克制自己欲望,也对儿女管束教导,在朝堂上非常谦逊,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经过千百年,他家族成了弘农杨氏,上品士族。


    他还是农家的人,魏倩与他沟通很顺畅,他恰巧也在学院里巡视,接过了魏倩的种子,很会来事的拍胸脯说。


    “魏相放心,这些种子交给农家,必当尽心培育。”杨喜双手接过皮袋,眼神沉稳而专注,指尖轻轻捻开一粒种子,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他虽已是封侯之身,却仍穿着粗布短打,裤脚还沾着田间的泥土。


    “杨将军已封侯,却毫无架子。”她笑道。


    杨喜哈哈一笑,拍了拍手上的土,“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在田里,我就是个种地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魏相几年前给的绵花种子,已经育出了第三茬,比胡麻更耐旱,织出来的布匹柔软透气,陛下都赞不绝口。”


    魏倩眼睛一亮,“当真?”


    杨喜非常开心,他的人生在得了项羽一条腿后变得非常充实,原本他在农家连个座位都没有,如今隐隐快成了领头人。“当真。”


    他招了招手,几名农家弟子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种子袋。杨喜吩咐道,“按老规矩,分三块田试种——沙地、旱田和水浇地,每种环境都试一遍。”


    第82章 庄周梦蝶卧槽,他看到了谁?……


    弟子们领命而去,杨喜这才转向魏倩,忽然郑重地行了一礼,“西域之行何其难也,魏相送来奇种,于国于民皆是大功。杨某虽是个粗人,却也懂得,这比战场上砍一百个敌人更有意义。”


    魏倩扶住他,“杨将军言重了,看看能种出什么来再说吧。”


    杨喜直起身,目光炯炯,“到时候必亲自去魏相府上告知。”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远处,农家弟子们已经在试验田里忙碌起来。有人挖沟,有人测土,还有人拿着竹简记录。阳光下,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那些来自遥远西域的种子,即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魏倩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布,“对了,这是商队带来的种植图,据说是大夏国的农书所载。”


    杨喜如获至宝,连忙展开细看,越看眼睛越亮,“妙啊!这种轮作法,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他猛地抬头,“魏相对农家多有扶持,此大恩,农家记下了!”


    魏倩回程的时候,想着杨喜的模样,怨不得人家能让家族长盛不衰,而魏无知只能让魏家如隐形人般当着不大不小的官延续呢,这就是差距啊。


    还有王翦,王家就是从他那开始发迹的,灭了一国又一国,始皇赏赐他,他只要折现。别说那些虚的,老夫要钱。


    然后有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成了旧时王谢里的太原王氏。


    张苍那种典型的,他快乐就好,后世子孙关他什么事?


    张良的张家也是苦撑,陈平更绝,唐朝时陈家的独子成唐僧,玄奘。


    倒是萧何的后人挺出息的,她在马车里无聊,摇摇晃晃的想着。


    别八卦了,回府还得写奏折呢。


    魏倩吃完晚食,青丝如瀑垂落肩头,铜盆中的温水漾开一圈涟漪,她掬一捧清水净面,水珠顺着下颌滑落,滴在素白的中衣领口,洇开一片浅浅的湿痕。


    侍女递上绸帕,她随手接过,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窗外更漏声声,长安城的喧嚣早已沉寂,唯余一轮冷月悬在檐角,将窗棂的影投在书案上。


    她在桌案前坐下,墨是早就研好的,笔尖蘸墨,烛火摇曳。


    臣,有本奏。


    她将丞相府这几天处理算大的事,写了上去,还写了从西域商人那得知,草原马上被统一,胡人对中原从不安分。


    她写完晾着墨迹,就看张不疑洗完澡穿着睡袍来了,魏倩眉头一挑,她还以为张不疑起码得躲她几天呢,原来这小子是欲拒还迎吗?


    合上奏折,起身向他走去,张不疑凑过来抱着魏倩的腰,他们俩刚洗完澡不久,身上水汽未散。


    魏倩被他抱着栽坐在床上,看着他散**亮傲娇的模样,也有些心痒痒,张不疑压倒下来窝在她怀里蹭。


    其实对比他们先前清水得只牵手的模样,这样已经很进步了,肉沫子也是荤的不是,掺


    点总比全素好。


    魏倩抱着他精壮的腰身,摸着他的腹肌与肌肉线条,在不走最后一步的前提下玩花样,直逼得张不疑喊姐姐。


    ……


    第二天零晨五点前她艰难起床,很好,她理解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但她不是君王,她还是得上早朝的。


    魏倩如往常朝会一般,打理好一切,踩着点坐上首位,然后,她对上了对面韩信的视线,她还昏沉的头脑立刻清醒了。


    卧槽,她看到了谁!


    韩信对上她一脸见鬼的表情,轻哼了一声,瞥开了视线。


    韩信那天被她说得心头发堵,加上被捕,被囚,吃不怎么下东西,回到府上在下人惊恐的眼神里一头栽了下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梦里没有魏相。


    “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於此。”


    自陛下伪游云梦后,他囚困于侯爵位,常想起乌江战前,堂下项王说客低眉陈述利害,三分天下。政客总是拐弯抹角话里有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识明智审的保身之道,也是仅有的造反自立良机,纵使时日已远,当年回复的话语仍响在耳边。


    “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


    汉旗围困霸王时,他率军倾赴,多年的奚落辱骂,有什么比横扫天下的大将军,更能回打世人的冷眼,那一刻,一统之事他比汉王更为执着。繁华落尽,转眼齐王变楚王,再沦为淮阴侯,在兵书堆里,他问子房,那时他若反了呢?


    张良双鬓已白,卷起竹书长叹,“将军,汉王夺你兵马夺得如此轻易,因将士皆认汉,百万汉军又如何能让你活着反?”


    反这个字,身边人与他说过很多次,或为私利,或为旧仇,野心随着地盘扩张而疯长,只有劝反的声音,却无人为他谋划,最后是汉王的一锤定音,“人告公反。”


    他并未要他的命,却拿走了比他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兵马与王位。困于长安,朝堂之上与灌婴樊哙同列,多年血气难平。


    天地沉雷巨响,余音震震,仰头见浮云翻涌尽退,劲风带着雨的腥味顺势刮了起来,大半个天黑云浓厚沉沉遮覆,云缝里翻滚着沉闷的滚雷声,他回头遥遥远望着此起彼伏的山河,再看向长长的宫道,萧何领着他进宫,一如当初他领着荐向汉王,空旷的宫道,哪有宴饮的群臣?


    当他来诉陈豨被诛之时,他便知死日已至,只是没料到,送他这程路的,是萧何。一步步随他走向前方殿宇,临近之时,止了步子。他笑着看向萧何,一改往日里阴郁模样,唤他当年月下奔来的称呼,“老丞相,你说汉王回宫设宴,这空空荡荡的,他宴请的,只有韩信吗?”


    与他视线对上,萧何眼里杀意与惋惜交杂,他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下来,越过他走向前方长乐宫室,“既今日只宴请信一人,老丞相且回吧。”


    殿门缓缓关合,两侧一众女流钗环,立于高位上女子眉目俱冷,杀意于钟室如有形般,难道今日信要丧女流之手?


    “既说帝后设宴,怎只见皇后?信要见陛下。”


    “韩信,你与陈豨合谋造反,欲袭孤与太子,你也是定天下的首功之臣,却一再二为虎作伥,这天下岂能容你放肆!”


    堂上女子声音于钟室回荡,落于耳旁,尤记拜将台上,旌旗烈烈扬展,大风起兮之时,汉王将虎符与佩剑奉上,在他眼里仿佛交出去的并非整个汉营身家性命,而是如获至宝。还定三秦之时,汉王将身上王袍披于他肩,眼里的光依旧,那也是信阴郁孤苦岁月里,唯一的重视,他说,“我得将军,如虎添翼。”


    他并不想与她争辩,功过早已刻进了汉旗里,踏进这殿内,生死皆已抛,但定他罪的,也该是汉王。


    “信要见陛下。”


    “韩信,你这一辈子,太过目中无人,轻狂自大。”


    他终于正眼看向堂上女子,对上她杀意冰冷的眼,从鼻腔哼出一声冷哼。“皇后,天下庸人碌碌,除陛下外,何人又配入我目中?”


    她不再与他言语,两侧婢女手握竹刀,合着台上文官宣读罪书之声,竹刀尽入**,咬牙忍着剧痛,听着台上唱读之声,随着鲜血横流,意识也渐变混沌。


    韩信,他们说着如虎添翼,为虎作伥,可在帝后眼里,方明写着,养虎为患。


    剧痛蜷缩之下,仿佛又回到少时的淮阴,乡人的排斥与讥笑,声声入耳,再到入汉拜将之时,汉王盛宴相待,天下归一,他再度将王袍披于他身,夸信是定汉的首功之臣,可庙堂之上功臣四百,王侯将相,为何容不下韩信一人?


    他们都说,国士无双。


    ……


    那个梦很长,长到他醒来竟然恍惚,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韩信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梦境一幕幕,醒来尤感庄生梦蝶。


    再等他清醒,就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里人死了,无一人垂怜。


    他吃了饭得了精神,想起了魏倩说的话,沉默很久,恰李左车来长安寻他,欲救他出长安,他摇摇头。


    他想起那个模糊的梦,魏倩的声音更为清晰,回荡在他脑中。


    一字一句的。


    “韩信,你连一个臣子都当不好,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当君王呢?楚国你治了吗?插手得进去吗?”


    “你觉得陛下老了,今后必定是你的天下,可是韩信,你打下天下,然后呢?你约束得了功臣吗?满足得了文臣吗?能让百家心服吗?救得了黎民吗?处理得了每个人的权欲心绪吗?能让上下一心,内外尽服吗?你不能,你甚至连一开始帮你的萧何都能断了来往。”


    “然后你得了天下,又稳不住天下,只能如秦皇项羽一样,谁不服就杀谁,杀得天下人头滚滚,战场绵延无穷无尽,然后死在战场之上。你甚至没有秦皇的名正言顺,没有项羽的正大光明。韩信,你如何得这天下?你只会把天下拖入地狱。”


    他问李左车,他有退路吗?


    李左车想了想,他说,“除非您安心当一个富贵君侯。”


    他想了两天,于是有了魏倩在朝堂看到的他。


    魏倩简直一脸懵逼,给她吓清醒了,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萧何,萧何对上她的视线,也很无奈,他不造啊。


    平时朝会前吵吵闹闹议论的声音今天都没了,朝堂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刘邦远远走来还很奇怪,难不成他来早了,哦,这不是到齐了吗。


    然后他坐下,看着武将第一排韩信坐于首位,对上他的视线,脑子卡壳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战术性后仰。


    “嚯!”


    他就说今天早上不对劲!


    咋还出现幻觉了?


    第83章 匃奴奏报魏相,还得是你……


    刘邦环视一周,掐了自己一下,没在梦游啊,再定睛一看——


    韩信那小子还真他娘的坐在武将首位!


    一身朝服穿得板正,腰杆挺得比未央宫的柱子还直,端着那张阴郁沉静的脸。


    朝堂上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刘邦战术性后仰,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了两下,终于憋出一句,“韩信啊——”


    韩信直了上身,拱手行礼,“臣在。”


    那礼节合适的样让刘邦把想说的适都忘了,不是,这是他的朝堂吗?


    韩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


    于是刘邦最终憋出一句,“看你请了几次病假,这是病好了?”


    韩信点点头,“托陛下洪福,臣病愈了。”


    刘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好了就好,看淮阴侯你削瘦了许多,还是得注意身体啊。”


    “谢陛下。”


    刘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福至心灵,扭头看向张良,“子房啊。”


    张良手执笏板,坐于原地闭目养神,“臣昨夜观星过度,目眩。”


    他瞎了,勿扰。


    魏倩都忘了自己要奏什么事了,还特意从袖中打开奏折看了看,原本是朝


    后需呈上去的。


    太监此时的声音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魏倩起身,站在朝庭中央,“臣有本奏。”


    “魏相所奏何事。”


    魏倩拿出昨天写的奏折,太监接过,递与了刘邦。


    刘邦正了神色,一般朝会递上折子而不言的,属于机密且重要。


    朝会人多,人心各异,这个时候没什么忠君爱国的思想,功臣各怀心思,她要是把匃奴事摊开来讲,异姓王必定搞事。


    所以她站在中央,但一言不发。


    刘邦打开奏折,魏倩的奏折向来没有什么之乎者也,奏事奏得清楚明白。


    臣魏倩谨呈皇帝陛下:


    臣查匈奴大单于冒顿,性情凶残,心似豺狼。年少弑父自立,东破东胡,西逐月氏,南并白羊、楼烦二部。


    现匃奴骑兵四十余万,尽占漠北之地,其势日盛。臣恐秋高马肥之时,必大举入侵,云中、代郡恐遭其害。


    臣只得上奏。


    臣与西域商队打听冒顿为人,善养士卒,能得其死力。来如风雨,去如断弦。有利则进,不利则退,不以逃跑为耻。


    现又尽收各部,势力更盛。边关官吏报告其日逐王已移帐阴山,侦察骑兵时常出没塞外。


    臣细思应对策略,大汉应调北地、上郡弓弩手赴边关,增派戍卒至万人。


    令云中太守苏意将边民全部迁入城寨。


    派使者巡视长城,修缮防御工事。


    再派能言善辩之士携重礼出使乌桓、丁零,约定共击匈奴。


    在边关开设马市,用丝绸、粮食换取匈奴良马。


    而今诸侯王尚未完全臣服,以免内外不宁,宜暂时安抚,不可立即大举用兵。


    伏乞圣裁。


    臣魏倩谨呈。


    奏折不长,信息量很大,匃奴?很陌生啊。刘邦愣了半天,噢,是大秦所防的胡人。


    几乎所有胡人被匃奴吞并驱逐,这就事大了,敌人异军突起,而我方不备。


    “退朝,魏相,萧相,子房,陈平留下。”


    “诺。”


    韩信对于战场的嗅觉异常灵敏,风还在千里之外,他便感受到了,那卷起来的大风,以浩荡之势而来。


    “陛下,没有臣吗?”


    退朝的群臣都愣住了,刘邦也愣住了,他仔细想了想,“那淮阴侯也来吧。”


    他还是信韩信的人品的,他有可能会莫名其妙造反,但通敌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起去了书房,像以前一样坐在办公桌旁,刘邦坐于主位,将魏倩的奏折递与萧何,萧何刚坐下,接过看了看。


    “这……”他仔细看了看,他是知道一点的,但是还在派人查,魏倩怎么知道得怎么清楚准备。“魏相,确有其事?”


    魏倩点头,“确有此事。”


    刘邦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刚安生下来,各诸侯王没闹,外面先不安分起来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殿内,如有实影,映照在众人凝重的面容上。


    “四十余万骑兵。”萧何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将奏折递给张良,“这,比我大汉骑兵多出十倍有余。”


    张良接过,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他的手指突然停在冒顿单于四个字上,“此人弑父自立,又能在短短数年内统一草原,绝非等闲之辈。不过这等人无信无义,倒也好办,他弑父在前,必是害怕有旧部在后方作乱。终真攻来,只守不出,也能拖死他,他离开不了王庭太久。”


    陈平接过奏折时,指尖微微发凉。他注意到附件中匈奴兵力分布图的细节——那些箭头直指云中、代郡,正是高祖封给宗室子弟之地。


    但陈平更注意到,有人比他的情报网更大,他都还在搜集草原的情报,而魏倩已经奏上来了,这得有多快的情报网。


    韩信最后拿到,目光却最先落在骑兵那段。他突然开口,“冒顿的骑兵,比项羽的楚骑如何?”


    书房内霎时一静,刘邦的指节停在半空。


    “项王骑兵不过三万,已是所向披靡。”韩信自问自答,“三十万骑——”


    魏倩抱臂看着他,“放心吧,淮阴侯,像项羽这样的,千古出不了第二个。”


    老天开挂开一个就够了,怎么可能开第二个,那不封号能玩?


    韩信这人,什么事都写脸上,想吓老板,想pua老板,都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得看人呀,对面如果是阿斗,那确实可以就这样骗兵权。


    上面是个老狐狸,他这么玩就给自己找事了。有一种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感觉,魏倩都忍不住帮怼了。


    他来上朝肯定是有求生欲了,玩心眼有求生欲也没用啊。


    陈平点头,他还是有点情报的,只是没弄清楚他没说。“冒顿比项羽的话,实在太污辱项羽了,但也不可当骄兵,他们的实力对于大汉来说,还是很强的。”


    刘邦笑了,比项羽差他怕什么,那不就是个兵强马壮的英布,“打战可不是看人数与装备优劣的,这场战避无可避,咱们就要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他侧头看向魏倩,“魏相是如何得知的?”


    魏倩看着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靠着座椅上抱臂想了想,她其实没有情报网,她只是根据边关官吏报告其日逐王已移帐阴山,而匃奴侦察骑兵时常出没塞外。


    再听商队的情报,按时间轴推断出来的,但她不可能说直觉推断。


    多地狱啊。


    她怕微动作逃不过这些心眼子多的人的眼睛,干脆抱臂不动,如玩狼人杀般七分真三分假的说。


    她的嗓音很是清亮。


    “臣从边关官吏那得知,臣与西域商队交好,他们昨日来长安与我说了商队一路见闻,臣在其所说的状况,推断出来的,但陛下放心,臣从不妄言。”


    刘邦点点头,情报怎么来的不重要,保真就行。


    刘邦看韩信积极的模样,瞥开了眼,现在的韩信有些吓人了,在不确定他的想法之前,他是不可能再让韩信带兵的。


    “依魏相情报,匃奴狼子野心已显,他们既来侦察,必已生异心,先依魏相策略行事,你们再探,再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诺。”


    ……


    小会议开完后魏倩便回府了,在这个世界都在神仙打架的时候,小国是真的惨,一言不合就被灭国,理由都不会有人找,最多说一句,挡路了。


    汉初的边缘让臣子去,臣子都不乐意,只能添点地封给宗室,他们本就是跟着升天的鸡犬,功臣不可能让这些人抢腹心位置,所以刘邦得在边地封王。


    再困难的地,好歹也是王是侯,去就去了。


    人家封王侯因为战功赫赫,他们封王封侯只是因为姓刘,那还挑啥?


    魏倩感受着风雨欲来,按历史,今年秋匃奴就会打韩王信,汉军来不急救,韩王信会滑跪投降,想献祭汉地以图自保,与匃奴勾结,侵略云中,代地。


    那些宗室子弟除了刘濞是个硬茬,哪个会打仗?云中代地被抢掠烧杀,刘邦率兵马去草原,直接去打,然后明年第二次出征就是白登之围。


    可以说,时间很急也很紧。


    但魏倩把她该提的醒提的建议提了,她就问心无愧了,剩下的事朝庭会自己办的。


    张不疑在报社还没忙完,她觉得自己确实缺少运动了,去哪都是马车上马车下,进屋要么坐要么躺。


    但是像这时代练武又太苦了,还得从基本功开始,人家都是三岁开始练的,她也太晚了,魏倩想起她初中的时候疯狂喜欢网球王子,当年还特中二的买了网球拍与网球,拉着感兴趣的同学一起在草坪打,学校的足球场很大,但没人踢,都给他们当散步场地了。


    于是那就成了她唯一会的球类运动,而且古法网球也很好做,无非是费一点心罢了,她的侍女们手巧。


    以前的网球是用动物皮毛,就是毡之类的做的,做法需要有很高的技巧,缝制都要很精细,而网球拍,


    以前一直是木制的。


    时辰还早说干就干,她拍案道,“备车,去东市!”


    马车穿过长安城的喧闹街巷时,魏相掀开车帘下车,看见几个商人正在兜售毛毡。那些灰褐色的羊毛毡让她想到,当年古法网球,不正是这种质地?


    东市的匠作区飘着木料的清香,魏倩径直走向墨家开的飞羽阁,里头有她的投资,店主见是丞相府的车驾,慌忙迎出来。


    “可有轻韧不易折的木材?”她比划着,“约莫三尺长,顶端要能绷网。”


    丞相的要求,就是没有也得有,老匠人摸着胡须思索片刻,忽然从内室取出一根木条,“此乃南越进贡的桄榔木,轻若鸿毛却坚似精铁。”说着突然发力弯折,那木条竟如弓弦般弹回原状。


    第84章 网球公主魏相,咱们抵足而眠……


    魏倩眼睛一亮,当即画出网球拍形状,当匠人看到那个椭圆框时,觉得甚是简单,对于他们这种专业的实在大才小用。


    “这个拍子没问题,魏相说要求就好,这些小物,怎么都能弄。只是这网?”


    他为难地指着图纸上的网格。


    “用牛筋弦如何?”西筠这个时辰,在跟着柳细君学习,她身边的阿芷突然插话,“奴婢见军中弓匠会编三重绞弦,最是耐磨。”


    魏倩点点头,果然人多主意多,“可以。”


    三日后,张不疑看见后院立着两个奇怪的木架,里头还有一张网,魏倩正挥动一柄造型古怪的短杖,将一颗灰白色的小球击向墙面。那球撞墙后竟然反弹,然后被她更用力的打回去,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魏倩觉得这网球手感不错,与现代网球相差无几。


    “这是什么?”张不疑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球,发现竟是用六块上等羊毡精密缝合而成,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捏起来弹性十足。


    魏倩抹着汗笑道,“这个叫网球,与蹴鞠一样,是一起玩乐竞赛的。”她突然将另一柄球拍抛来,“你试试。”


    张不疑下意识接住,发现桄榔木拍柄缠着防滑的布料,网面用牛筋弦编织,很是牢固。


    他学着魏倩的姿势挥拍,羊毡球破空而来时,忽然想起少时与好友玩过的蹴鞠。


    “砰!”


    第一球直接打飞了陶盆,但完美击打第二球,张不疑突然理解了这种游戏的精妙,那是一种不需要十年苦功就能获得的、最原始的击打快感。


    暮色渐浓时,两个人坐在石阶上,阿芷捧着冰镇的酸梅汤过来,听见魏倩正说,“规则还需改良,最好画个白灰线。”


    这个时代马球都没出来,也是因为马不够,体育球类玩法只有蹴鞠。


    足球起源于中国,但国足实在太丢人,导致很多人都不想承认足球起源的事。


    魏倩也玩不来蹴鞠,但就这一种玩法,所以是很多女郎也喜欢蹴鞠,地广人稀,最不缺的就是空地,叫上小伙伴去玩就成了,人多又有部曲,贵族女郎不怕事。


    魏倩因为玩法对不上,之前又事忙,就没怎么跟人玩,这次她可以找人玩了,嗯,去找鲁元公主吧,正好她在长安。


    鲁元带着驸马现在长安住三月,去张耳封地住九月,前年张耳年迈老去,张敖就继承了侯位与封地。


    张耳的地封得早,没法改。


    刘邦与吕后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看顾疼宠一些。


    过了几天闲下来,魏倩带着新制的网球具来到鲁元公主府时,让人去禀报,然后被带了进去,正撞见公主在庭院里大发脾气。几个侍女围着哄着她,面前散落着几截断裂的蹴鞠皮球。


    一看就知道是蹴鞠输了生气,又碍于身为长公主的面子,不好当时发作,所以关起门来发火。


    忽然瞥见魏倩立在廊下,慌忙整了整衣袖,她刚发火没听清,还以为是拜帖,“魏相来得这么快?”


    魏倩笑着举起手中的桄榔木球拍,“特来请殿下试个新鲜玩意。”她示意阿芷呈上那盒羊毡球,“此物名网球,不须踢踹,只用手臂击打即可。”


    鲁元正是对玩闹感兴趣的年纪,她才十七,这个年龄,放在现代都才是高中,在古代都结婚了,她好奇地捏了捏球体,“魏相总是有好东西,这个怎么玩?”


    魏倩笑着给她示范,一下子就抓住了鲁元的视线,这时代玩乐的东西实在太少,人们对一切都很好奇。“我试试,我试试。”


    她虽然穿着长裙,但鲁元很有运动细胞,就来了趣,“魏相,这个规则玩法怎么玩?”


    魏倩在庭院中清出一片空地,用白垩粉画出方方正正的界线。她将球拍递给鲁元,自己则站在对面。


    “殿下请看,这游戏规则其实简单。”她轻轻抛起羊毡球,手腕一抖,球便划着弧线飞向鲁元那边,“只需将球击回我方场地,不令其落地即可。”


    鲁元手忙脚乱地挥拍,第一下打空了,引得侍女们掩嘴轻笑。第二球倒是碰到了拍子,却斜斜地飞进了花丛。


    “哎呀!”鲁元提着裙摆跑去捡球,发髻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她忽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魏相,这比蹴鞠有意思多了!不用追着球跑,还能站着玩。”


    魏倩笑着点头,“正是。而且可以单打独斗,也能双人对战。”


    鲁元点点头,忙道,“等我去放个衣裳,这衣裳跑跳不方便。”


    “好”


    她又用球拍指了指站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张敖,“不如请驸马也试试?”


    张敖接过另一副球拍,却摆出了持剑的架势。魏倩连忙纠正,“驸马,这拍子要这般握。”她上前示范,手指调整张敖的握姿,“对,就像执笔挥毫一般。”


    三人你来我往,羊毡球在场地上划出一道道白影。鲁元很快就掌握了诀窍,甚至能打出漂亮的斜线球。一次精彩的来回后,她突然喊道,“等等!这球若是出界了怎么算?”


    魏倩抹了抹额角的汗,“正要说明。球若落在白线之外,便算出界;若是没过中间的网子,也算输。”她指了指用细麻绳临时拉起的球网。


    “那得有个彩头才有趣!”鲁元兴致勃勃拿来一块美玉,“谁先得十分,这玉佩就归谁!”


    张敖闻言,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枚金错刀,“我也加注。”


    魏倩看着这对夫妻跃跃欲试的模样,忽然想起现代网球比赛的计分方式。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计分表格,“那我们用十五、三十、四十的规矩”


    夕阳西下时,公主府的欢笑声引来了不少好奇的侍从。鲁元换了身轻便衣服,又香汗淋漓,却不肯停手,“再来一局!魏相这规矩甚妙!”


    张敖揉着发酸的手腕,却见妻子面色红润,眼中光彩熠熠,比往日闷在府中时鲜活多了。他对魏倩深深一揖。“多谢魏相带来如此妙物。”


    魏倩摆摆手,她也一身的汗,准备回府洗澡了,鲁元与张敖确实般配,张敖一表人才,家世不俗。


    网球这东西,需要推广,交与王室是最好的,鲁元好动,她带出去与小伙伴玩一玩,立刻就能火起来。


    这样人多了才有难度,她在十几岁的时候,还以为网球真像动漫里那么打的呢。


    张不疑却缠上了医家大贤公乘阳庆,公乘也是被他烦死了,医家现在多忙啊,要广收弟子教授医理,要大开医馆救治病人,张不疑天天凑上来,非缠着他要安全有效的避孕措施,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张不疑原先脸皮超薄的,他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魏相这德性,他能有啥办法,她倒是舒坦了,可他每天上不上下不下的。


    他都快被逼得霸王硬上弓了。


    但他还是要命的,在命与脸皮的选择题上,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命,那就不要脸了,反正陛下都不要脸。


    公乘阳庆烦死他了,问他有什么用?他说魏相不想要孩子,公乘阳庆懂了,女子生孩子确实如踏鬼门关,像魏倩那个身份,她想要孩子,家族里多的是想过继给她的,确实没必要自己生。


    公乘阳庆觉得有道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为了不生孩子禁欲又有违人道,憋久了火气重了,对身体调理也不好,只说帮他想想办法,他找找男人避孕的方法。


    现代有最好的医疗,生孩子都那么多隐痛,更别说古代,只是她们不说,强忍罢了。


    他才回了府,见魏倩刚洗完头洗完澡,侍女在用吸水毛巾帮她擦干晾着。


    “都晚上了,怎么还洗头?”


    魏倩在院里坐摇椅上乘凉,熏着艾草驱赶蚊虫。“天气太热了,与鲁元公主打一天


    网球,一身的汗,这天气洗头也很快就干了,无妨。”


    张不疑回自个院子把报社还没处理的事处理完,洗完澡披散着头发去找魏倩的时候,就见魏倩躺床上穿得非常单薄侧身曲臂撑着头看向他。


    张不疑一脸认命的脱衣上去缠着她。


    次日清晨,鲁元公主竟破天荒地早起,在庭中与宫女们挥拍练球,跑到长乐宫找吕后玩。


    吕后也惯着她,看她闹了许久,


    “母后您看,”鲁元擦着汗跑到母亲身边,她比着昨天魏倩教她的特别中二的动作,“这样反手击球,魏相说叫削球。”


    吕后接过球拍掂了掂,突然手腕一翻,将过网球一抛,用拍子一拍,击在墙上反弹回来又击回去。在场众人皆惊,连鲁元都瞪大了眼睛,“母后您也会?”


    “孤年少的时候,”吕后难得地面露笑意,“可是蹴鞠,投壶的好手。”


    当年吕家也是富户,她与同龄闺友玩闹得欢,后来她退亲,不肯嫁那豪强,她看不上,那豪强岂肯善罢甘休,吕公只得带着她举家搬往沛县。


    结果县令又来为子求娶,吕公看上了刘邦,吕雉也看上了,这就嫁了,既摆脱烂桃花,在沛县又有了庇护,想着总是自己选的,刘邦会来事,也是有过新婚燕尔的时候。


    吕雉哼了一声,没想到现在成了这么一个老狗,但好歹她是皇后,有兵有权,这江山既然有她一份,她也懒得跟刘邦谈感情。


    实权才是握在手里的最切实际的东西,至于戚夫人,她真没放眼里。


    刘邦老了,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些年,跟儿郎一起玩跳肯定不行,腿脚受不了高强度,女儿带来的网球刚刚好,很适合他这年过半百的人玩。


    他硬是陪鲁元吕后玩了几天,然后觉得自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网球就这么风靡起来了。


    刘邦又爱欺负新玩家,很是乐了一时。


    班玉这样上进的人,会放过进步的机会吗?她苦练几天,本来她就武艺超群,这对她来说很轻松,于是就去魏府陪玩了。


    魏倩打完一局,接过毛巾擦擦头上的汗,她用了抹额,头发高绑,穿得很是轻便,走回场外拿起冰镇的酸梅汤喝了起来。


    “不错啊,班大人这么厉害。”


    班玉不动声色放了水,走在她身边,拿起她的那杯笑得深藏功与名。


    “想出这玩法的魏相更厉害,若不是魏相,我也没有比赛的地方。”


    魏倩笑看着班玉,“天气热,就到这里了,我原是想活动筋骨,万万没想到这小球会这么受欢迎。”


    班玉接过了魏倩的球拍,递与了阿芷。


    魏倩看天色已晚,“今日天色已晚,班玉不如就留在魏府吃个便饭,晚上一道赏月观星,便在魏府歇息了?”


    班玉立刻点头,“能与魏相同枕而眠是下官的福气。”


    “?”魏倩笑容僵了一下,又缓和过来,这人是不是误会了啥,她魏府这么大,难道没有其他房间吗?


    第85章 风起这不太好吧?


    但是人家说出口,她再说好像又不好,毕竟宋代更富,苏东坡不也与友人同床共枕,怀民亦未寝。


    都怪她对汉朝有偏见,觉得这边风气gaygay的,她与班玉都是女子,有什么好见外的,她以前不也经常与柳细君同床而眠吗?


    魏倩洗了个澡,头发昨日才洗,还顺滑蓬松着呢,她穿着轻便绸衣,班玉也洗完澡换了身她府上的新衣,班玉有些高,魏倩看了看,大概一七五的样子,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便好在是绸裙睡袍,无妨。


    月色如水,魏府后院的凉亭四周围着轻纱,晚风拂过,纱幔轻扬,如梦如幻影,亭中高灯烛火摇曳。魏倩与班玉对坐石桌旁,桌上摆着农家种出的甜瓜与橘子。


    侍女再端上糕点与梅子酒。


    魏倩执起青玉酒壶,她为班玉斟满一杯,笑道,“班大人尝尝,这是我独家酿的,比宫中御酒少三分甜,多七分清冽。”


    班玉解下长剑置于石桌,双手接过捧杯,她仰头饮尽,“果然好酒!”班玉眼中笑意深,“倒让下官想起赵地的沙枣酒,也是这般美酒。”


    话音未落,凉亭外忽然传来窸窣声响。阿芷提着灯笼去查看,却见一只雪白的狸奴正蹲在石阶上,碧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甜瓜。


    “是西筠养的玉奴。”魏倩笑着掰了块瓜肉放在地上,“这小东西鼻子倒灵。”


    狸奴谨慎的过来,它一点也不挑食,还馋,冲她们喵了一声,就啃上吃的了。


    “这狸奴生得真漂亮。”


    魏倩点点头,猫嘛,都是可爱的。


    班玉的彩虹屁从来都是见缝插针,“昔日孔子见隐谷幽兰,叹芝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她目光灼灼,“下官倒觉得,魏相便是那株幽兰。”


    夜风骤起,吹得纱幔翻飞。魏倩鬓边一缕散发轻扬,带着淡淡的发香。


    她正要失笑回应,忽见班玉从袖中取出一物,竟是一枚别致的绿色网球坠饰,球体上细密地雕着缠枝纹。


    “魏相从不收俗礼,所以下官也不送贵重的,这是下官见魏相所做的网球,心思一动,做出来的。”


    魏倩接过坠饰,不由莞尔,这个礼物确实好看,又不贵重,拒了显得过于生份,收了也无妨,“班大人真是心灵手巧。上次剑舞也是,让我惊艳许久。”


    班玉顺势接过话茬,“魏相喜欢,今夜我为魏相再舞一曲。”


    魏倩可不会弹琴,她击缶刘邦都觉得实在不行,“可我无琴乐。”


    班玉笑道,“清风明月皆为音,何需琴乐。”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悬于中天,清辉洒落庭院,将青石地面镀上一层银霜。


    班玉拿过桌上长剑,剑刃出鞘,她一袭青色绸裙立于院中,衣袂如水,腰间只松松系着一条素白丝带,随风轻扬。她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青锋,剑身映着月光,寒芒流转,如握一泓秋水。


    一舞剑器动四方,待一舞终了,她骤然收势,长剑回鞘,青袖垂落。唯有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和微微起伏的肩线,透出方才那一舞的余韵。


    月光无声,照着她静立的身影,剑已归鞘,唯有夜风仍轻拂着她的裙角,亦在眷恋那一瞬的惊鸿。


    魏倩惊叹拍掌,为她斟上一杯酒,“班玉真是惊才绝艳之人,卿出剑,万物皆失色矣。”


    班玉坐回凉亭,接过她的酒,笑道,“只有魏相会这么说,世人可不会。”


    魏倩想起这样的班玉,前面那遭为期三年的婚姻,不是,赵地贵族要求这么高的吗?这样的夫人都不行?


    “他们都是庸人,我上次见这样行云流水的剑舞,那是虞姬。”


    班玉好奇,“虞姫?”她叹了一声,“虞姬是个美人,她配了一个英雄,可世上的英雄何其少矣,我的前夫,看着温文尔雅,是个良配,可是皮囊难掩其中废料。”


    魏倩点了点头,虞姬是美的,江南女子的美,莫过于虞姬,但她也随项羽一道而亡,红颜薄命。


    她看着这样的班玉,班玉是一种英气美,初看也许并未注意,但随着相处,她仿佛一本书,翻开一页下一页更精彩,她的气质远胜于容貌。


    “他连这样的妻子都容不得,那确实是个草包,班玉无需理会这等人,免得坏了心情。”


    不用去想也知道,那定是个傻狗。


    班玉笑着看了院中竹,话犹未尽,忽道,“我观魏相庭中竹枝甚佳,可否赠我一截?”


    魏倩欣然应允,亲自去院中折了一枝青翠欲滴的竹枝,递与她,“权当以谢班玉月下剑舞。”


    班玉笑着接过,她渡了几步,应着此时此景,诗词信手拈来,笑着写诗赠她。


    明月悬辉照中庭,清风拂剑自为音。


    自古美人识豪杰,可怜世间不识丁。


    惊才绝艳不得意,孤注一掷入汉京。


    如星逐月逐君影,区区何以谢君心。


    魏倩听完这首倒是一


    愣,“班玉好才气,可你我欢聚一堂,怎诗中却有离别意?”


    班玉只得笑道,“一时有感而发,魏相勿怪,我总是想到魏相的诗,写了许久许久,都难比肩一二,今晚魏相可再赠玉一首?”


    魏倩咳了咳,她就不该装那个逼,她摇摇手,“倩实不善于诗文。”


    就算写了也是抄的,听了夸也尴尬。


    她们又说了会闲话,夜深梆子响时,二人已移至内室。魏倩的床榻宽敞,铺着冰簟纱衾,两人喝了酒,有些昏沉,沾枕就睡合衣而眠。


    “报——八百里急报!”


    魏倩在梦中时,军情紧急快马加鞭踏月而来。


    刘邦被吵醒,床上戚夫人也迷迷糊糊,“陛下怎么了?”


    刘邦掀开床帷,穿上鞋忙穿着衣裳,顺道与戚夫人说,“你先睡,朕去看看出了何事。”


    他接过加急递过来的急报,“出了何事?”


    那报信的风尘仆仆,“匃奴王冒顿围攻,韩王信不敌,当即降了,韩王信投靠匃奴,出卖汉地,匃奴攻进来了,幸云中守将早接到消息,将民众牵会城镇,可匃奴进攻,云中代郡难撑矣。”


    “什么?”刘邦有些懵,韩王信这么脆这么缺德的吗?


    第二天一早,便来人遣魏倩入宫,魏倩忙洗漱换上一身官服入宫。


    这个时间点,怕是边关出了大事。


    魏倩到的时候,与张良撞上,两人一起进来,看着殿里人,萧何陈平,郦食其,都已到了,刘邦看人到齐了,就将军报说了。


    殿中青铜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却驱不散众人脸上的冷意。刘邦将急报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漆耳杯中的蜜水溅出几滴。


    “韩王信这个没骨头的!”刘邦额角青筋暴起,“朕封他做韩王,精兵五万,说投敌就投敌,真是晦气!”


    萧何拾起飘落的绢帛,眉头越皱越紧,“云中郡存粮仅够半月,代郡守军不足万余。”他忽然抬头,“陛下,当务之急是调兵增援。”


    陈平点点头,这时不是骂人追究的时候,“韩王信既降,匈奴必知我边塞虚实,臣附合萧相之言。”


    战火又燃起来了,刘邦并没有让人去唤韩信,这是大事,要是韩信到了边关也搞事整他,那才是废了。


    韩信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刘邦的疑心彻底起来,他不可能短暂的就相信,韩信这是脑子开窍了。


    魏倩请随军,刘邦应了,这一次就郦食其,陈平,魏倩随军出征,皇后监国,萧何理政,一切只能到那再说,首要的是整兵支援,要是被攻破了,代郡危矣,匃奴铁骑踏进来,才是出了大事。


    这时候的宗室很是硬气,尤其是刘濞,他是刘邦的侄子,很是英武,自知兵少不敌,任他们叫骂,死守边关等大军支援。


    魏倩让他们收拾必要的行李,她只带盖公南仲钱棠,轻装简从的骑马跟上大军,此次是击外敌,将士不能有异心,她不能给自己上待遇。


    张不疑想跟着去,魏倩摇头,“此时报社很重要,舆论更重要,这也是一个阵地,你得在后方稳住这块,使上下一心。”


    骑兵快马加鞭为代郡送去火药,至少能让这些骑兵攻不进来。


    火药与大炮是两个概念,火药炸不死人,只能扰敌,不然打项羽哪会那么累,而韩王信投了,他知道其中奥密,所以并没有引起匃奴的慌乱与退去,只是如狼群围着,想找突破口。


    大军出发那天,刘邦与萧何叮嘱,另一边丞相府的人皆来为她送行,班玉也来送她。


    “魏相,”


    魏倩正与陆亮臣说着话,闻言侧身看她,“班玉来送,倩喜不自胜。”


    班玉笑着看她,“魏相此时北征,玉无长物,但也想来相送,”


    她毫不吝啬于为她着墨诗文,点坠她的功绩,她执着魏倩的手道,又脱口而出赠诗送别。


    丞相府的人面面相觑,陆亮臣看这个半道出来的不爽,上回她当他们面献殷勤吹彩虹屁就算了,这次还来,谁还不会写诗了,他挤开班玉,张口也来了一首。


    魏相的笑僵在脸上,收了他们心意就撤了,带盖公南仲钱棠翻身上马,她怎么不知道一本正经的陆亮臣,还能沙雕的吹彩虹屁了,真是可怕。


    她以后要离文人们远点,万一他们比上了还要她点评,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刘邦宣誓词读完,她随着慷慨激昂的军队一起出发了,果然,还是跟在老朋友身边轻快,大家文盲到一起,从不谈诗谈文,天天谈着怎么弄死人。


    对于弄死人这方面,郦食其有招,在推销他的富贵险中求计划。


    “郦翁啊”,刘邦掏掏耳朵,“你这计策比项羽的脾气还暴躁。”


    郦食其捋着胡子,“陛下此言差矣——”


    魏倩听着他们的话,哈哈大笑,“要我说,往匈奴马场撒巴豆最实在。”


    “妙啊!”周勃一拍大腿,“让他们的战马边跑边拉!”


    这群人的脑回路,比函谷关的山路还曲折。


    陈平听着他们说的不是很靠谱的话,深感天地之广阔,同僚之傻雕,什么怪招都想得出来,说的出来。


    他的马慢了一步,他是个大善人,不想掺和他们阴险毒辣的谈话,他们大汉朝堂,怎么都是这么些二货。


    第86章 威天下吕后真尔主也


    陈平想着策马远离这群傻雕,曹参的白马从斜里插来。笑道,“陈都尉躲什么?我倒觉得魏相的主意不错。”


    “曹将军!”这还有高手?魏倩眼睛一亮,“你也觉得巴豆可行?”


    曹参抚摸着马鬃,“当年巨鹿之战,项羽破釜沉舟。如今我们——”他忽然压低声音,“何不在巴豆里掺些泻盐?”


    郦食其拍腿大笑,“妙啊!再派细作谣传匈奴马神发怒!”


    陈平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大军过处尘土飞扬,灌婴一把扯开战袍,“当年在沛县,老子射野猪百发百中!”


    周勃幽幽补刀,“然后被野猪追了二里地。”


    刘邦抹了把脸,突然觉得心好累。“一看魏相就没喂过马,除非把巴豆泻药掺他们马料里,不然没用。”


    人家三十多万匹呢,一路上口嗨一群人尽给他出瞎主意。


    不过兴致勃勃总是比沉闷着胆怯好。


    最后陈平骑在马上不与他们开这些玩笑,被群起而攻之,他只得唱了一首山鬼。他的声音清哑,唱起来很是好听,混着山风,真有飘渺意。“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楚辞还得是屈原,魏倩他们笑着听他唱,结束后非常给面子的鼓掌。


    越靠近边关,气氛越肃杀,魏相这时候偏偏大姨妈来了,她强忍着不适,幸好这时候已经到代郡了。


    汉军支援前来,刘邦带着精锐杀出去,匃奴来不及急结,让刘邦开局来了个小胜,很是振奋人心。


    他邦让诸侯王率兵马过来,彭越没理,英布就也没理,有韩王信勾结匃奴在前,刘邦此时对异姓王可谓之磨刀霍霍。


    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刘邦是急来,带着十万大军先来,大部队在后面,但魏倩想起历史上韩信与刘邦的谈话,陛下将兵十万。


    她觉得有道理,兴许后面三十万兵马来了,效果跟这十万兵也差不多,于是她只能劝道。


    “陛下,匃奴可没有汉军粮草多,我们当务之急是守住,再用小胜扰乱他们,正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打游击战术的时候。”


    刘邦点头,大呼彩,“就依魏相之计。”


    几番如此行军小胜,又仗城池之固,人心大振。


    朔风卷着砂砾拍打帐幕,魏倩用匕首将烤羊肉片成薄片,沾着椒盐递给刘邦,“陛下尝尝,这是用匈奴战俘教的法子烤的。”


    刘邦嚼着羊肉,突然拍案,“他娘的!彭越、英布这两个龟孙子!”油手在舆图上拍出个印子,“等老子收拾完冒顿”


    “报——”,亲兵掀帐闯入,“匈奴退兵了。”


    果然匃奴抗不住了,就回王庭了,抽了韩王信一顿,韩王信也只能跟他们走,汉地肯定是回不去了。


    魏倩知道他们只是短暂的退兵,明年才是来势汹汹,毕竟明年是白登之围。


    但彭越英布要无了,都不必等几年,此时,刘邦的兵马,是他们的数倍,兵刃的锋利程度也是。


    如今已是寒冬,边城更寒,魏倩已经让人缝制棉袄了,还好已经有棉花了,她叹了一声,彭越的死亡


    要提前了。


    春寒料峭的黎明,邯郸驿道上的薄霜突然被马蹄踏碎,三千北军精锐如同鬼魅般包围赵王府邸时。


    彭越正在后院练习射箭,箭矢尚未离弦,周勃的剑已经抵住他的后心。


    “赵王接旨。”周勃的声音比霜还冷。


    诏书在晨光中泛着青光,彭越人都傻了,为什么汉军都进他府邸了,他却没收到消息,他府中尽是奸细吗?!


    此时陈平深藏功与名,不然定会回他,是的,都是汉人。


    廷尉府的囚车穿过邯郸街市时,卖浆老妪吓得打翻了陶瓮,百姓们看见他们爱戴的赵王披发跣足,铁链锁住的手腕上还缠着去年治水时留下的伤疤。


    “陛下!臣冤枉!”彭越的头重重磕在邯郸官署的青砖上。他看着缓缓而来的刘邦,但他太了解这位老友了,如今刘邦眼底的杀意比垓下时还锋利。


    他都不懂为什么,韩信那样都没事,凭什么到他这,不就是不出兵,怎么就扯上谋反了?这是完全的冤枉人!


    刘邦摩挲着赤霄剑穗,想起以前旧友旧情,手上力没收住,剑穗啪地断了,朱砂色的珠子滚了一地,他从旧情里回神,看着满地珠子,杀意散了些,“彭越,你也敢反我?”


    “陛下,臣没有!臣冤枉啊!”


    “行了,夺去玉位,贬为庶民,流放蜀地。”


    流徙的队伍走到郑县那天,彭越的囚衣已经破烂,当吕后的鸾驾如红云般降临时,这个曾经在黄河两岸让楚军闻风丧胆的游侠,哭得像当年丰沛那个打渔的少年。


    “娘娘!臣只想回昌邑看看老母”彭越的额头在官道上磕出血来。


    “停车。”车帘掀起,露出吕后保养得宜的脸。她看着路边狼狈不堪的彭越,皱了皱眉头,“赵王,你怎么了?”


    彭越见到吕后下了马车,忙跪倒在地,铁链哗啦作响,“娘娘!臣冤枉啊!”


    他声泪俱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求娘娘开恩,让臣回昌邑老家吧”


    吕后示意侍从扶他起来,温和地说,“赵王请起。此事,本宫会向陛下说明。”


    听到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彭越感激涕零,没注意到吕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色。


    当晚,吕后在行馆召见了廷尉王恬开。烛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锋利。“王大人,彭越这样的豪杰,流放蜀地,妥当吗?”


    王恬开额头渗出冷汗,“这,这是陛下的旨意。”


    吕后轻抚着茶杯,“本宫听说,他路上一直在喊冤,还说要回昌邑——”她抬眼看向王恬开,“昌邑可是旧地啊。”


    王恬开浑身一颤,立刻明白了吕后的意思。


    三日后,一份新的奏报呈到了刘邦案前。上面详细记录了彭越门客的供词,指证彭越在流放途中仍密谋造反。


    刘邦看着奏报,久久不语。


    “陛下,”陈平适当地开口,一个韩信放过了,彭越不能再留了,不然以后反的人成堆,朝庭无有威严。


    刘邦突然笑了,“好,很好。”


    他眼中冷意凝成冰,将奏报扔在案上,“既然证据确凿,那就以谋反论,诛三族吧。”


    行刑那日,洛阳城上空乌云密布。彭越被押上刑场时,恨得仰天大喊,“刘邦!吕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他的声音在刑场上空回荡,惊起一群乌鸦。


    刀光闪过,鲜血溅在刑场的黄土上,远在邯郸的刘邦突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吕后让人将彭越剁碎,赠与所有诸侯们。


    韩信谋反不处理,所有的诸侯都敢有样学样,刘邦怎么能心慈手软,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看看,不臣的下场。


    远在淮南的英布接到那罐肉酱当晚,亲手砸碎了自己所有的印绶。


    吕后回到长安后,立即着手处理赵国的善后事宜。她在未央宫召见群臣,语气平静,“赵王谋反,国除为郡。诸位以为,该派何人镇守?”


    殿中鸦雀无声,不敢说话,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权力的清洗,明明白白的冤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一次事件,吕后在所有诸侯的心里,可以用妖魔来形容,她的威信到达极点,朝臣诸侯的畏惧到达极点。


    平日里吊尔郎当的礼节,立马就规范了,生怕做不到位。


    魏倩已回长安,她其实也被吕后吓到了,真的是血淋淋的政治。


    其实彭越做的事情,没有韩信的十分之一过分,他真的是被冤杀,死得这么惨,彭越的死让韩信冷汗澿澿。


    春寒凝在未央宫的飞檐上,结成细碎的冰凌,有快马来报,“淮南王烹了陛下使者,起兵造反。”


    夜雨悄然而至,打得庭前残梅零落成泥。


    魏倩听了也挺理解英布,异姓王只有他一个了,他不鱼死网破他还有其他选择吗?更何况朝庭赤裸裸的威胁。


    此时刘邦带兵马收拾英布去了,他要趁着匈奴退了,肃清内外,不能再出一个韩王信了。


    魏倩在府内闭门不出,也不见客,由于皇帝不在,朝会就取消了,除了皇后有诏。


    魏倩与盖公下棋,还好盖公也不擅长棋道,他们倒是可以下的有来有回,毕竟菜到一块去了。


    盖公笑着看她,“魏相近日为何心浮气躁?”


    魏倩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朝堂比我想得复杂得多,也血腥的多。”


    盖公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捋了捋胡须,“魏相不必惊慌,王侯们怎么斗,总归不会涉及丞相府的,况且韩信一事,陛下轻拿轻放,天下诸侯皆有样学样,不听诏令。皇后下了一场狠手,能免去以后诸多兵祸,他们日后有造反的念头,想起收到的肉酱,也就不敢多言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偏心了,由于不杀韩信,杀彭越的时候就得下狠手,杀完还要用彭越的尸体恐吓诸侯。


    好惨一彭越,英布都应激了。


    “盖公说的没错,好歹只是上面的人在斗狠,半点也没波及百姓,权力在上面厮杀,总比在战场上厮杀得好。”


    魏倩也只能这么想了,吕后真是个狠人,怪不得刘邦灭秦灭楚,赢了项羽,赢了天下,就是斗不过吕后。


    最后只能对戚夫人叹,“吕后真尔主也。”


    不狠怎么坐上那位子临朝称制?


    那位子那么好坐的吗?


    刘盈表示很难。


    盖公看着棋局,“魏相想通了就好,权力就是这样需要用鲜血洗礼的,韩信可以任性是因为他年少,他功劳极大,他的才能过于醒目,他极得圣心,这其中少一样,他也难逃彭越的下场。”


    魏相有些慌,“如果有一天,我的立场与上位者冲突了呢?”


    盖公摇摇头,“魏相多虑了,魏相如今的名望,别说冲突,就算真的拔剑对上,也不会有事,天下的文人又不是没脾气  ,陛下与皇后也只会和声和气的劝。杀异姓王是为稳住根基,若是对魏相下手,那让时人作何想?让后人作何想?陛下只要不想二世亡,身后名遗臭万年,是不会与魏相鱼死网破的。”


    第87章 钱币(一)这是被什么阴湿病……


    魏倩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裁员不能裁大动脉上啊,刘邦吕雉都不是昏君。


    她只是被吓到了,一直以来,刘邦虽然骂骂咧咧,但确实是个宽厚的长者,没想到狠起来这么狠。


    历史上也是这么杀彭越,但知道和亲耳听闻是两回事,魏倩觉得自己要习惯,以后吕后上台,刘氏宗室也得一个个死。


    杀吧杀吧,上层怎么杀都行,各凭本事,各定生死。


    她突然觉得政治与赌博没什么两样,下注,然后站队,看淡生死。


    她突然觉得子房是很有东西的,他除了对上始皇帝偏激了一点,其他时候真的没有走错一步,站队也是。


    “可是盖公,英布怎么敢杀使臣呢?”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盖公摇头,这他哪知道,他也不懂英布咋想了,可能是跟三族有仇?


    南仲过来了,听到魏倩的问题,笑了笑,“魏相刚回长安,有所不知。使臣团里有一人,名字叫随何,他虽然叫随何,可一点也不随和。他在楚汉相争时,为了说服还是九江王的英布归汉,他跟在楚使后面,英布与楚使说着话,他就把楚使抹了脖子,一副爱咋咋地,他对英布说,楚使已死,九江王杀我是死,不杀我也是死,除非降汉,才有一条活路。”


    “这样英布才叛楚降汉,随和立了大功,但当时是他自作主张,汉王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他事办完了才跟汉王要功劳,汉王以为他开玩笑,不肯认这功,他据理力争后,官至护军中尉。”


    “而这次出使淮南王的汉使,由护军中尉随何护送,估计他又有了骚操作。”


    魏倩听了有点懵,还有这回事呢,这随何是逮一只羊薅啊,英布真的好惨,这是被什么阴湿病娇给盯上了。


    难道是看英布好欺?


    她反应过来了,随何,这是开了汉使为所欲为的头,自他之后,汉使行动可谓是,只要上面功爵给到位,我的死相,超乎你的想象。


    但随何没死,后面也没记载了,毕竟英布死了,他只盯着英布薅,薅死就没了。


    魏府闭门谢客,拒绝一切走动,她就这样明哲保身吧,近期不想与任何人谈论朝事,丞相府处理事情有条不紊,柳细君陆亮臣经常过来与她汇报公务,她连门都不出了。


    酿酿酒,做做美食,与西筠南仲张不疑打打网球,闻侍女们做的薰香,香膏,然后与张不疑厮混。


    张不疑硬是缠上公乘阳庆,他们硬是做出了避孕套,魏倩除了说6还能说什么,瞧瞧孩子都快走上绝路了。


    想想自己的日子,不是危险期,也不是不行,她需要一点刺激来消化外部的恐惧。


    张不疑去年行的冠礼,他没取字,但也弱冠了,魏倩在长安极为压抑的氛围里,倒是与张不疑快活起来。


    英布死了,匃奴又打来了,刘邦带着郦食其,又带着四十万兵马,与冒顿打,果不其然,有了四十万人马,他就浪了。


    直到秋天,陛下被围白登的急报传来,吓了朝庭一跳,功臣们心里急死了,谁出事陛下也不能出事啊,不然以后他们就要面对皇后的统治了。


    他们还没回魂呢!


    吕后也急,刘邦要是出事,以后战事起,朝中可咋办?


    她此时的羽翼未丰,难以服众啊。


    天下崩乱,又会很快的。


    到时候人人打着为先帝报仇的名义起兵攻匃奴,结果却打来长安,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她看向魏倩,魏倩只得看向陈平,“陈大人,可有奇谋?”


    陈平当然有,他当即对着吕后拱手一礼,“皇后放心,陛下必无事矣。”


    吕后才放下心来。


    魏倩觉得刘邦属于顺风就浪,打英布让他太顺了,觉得赢了乘胜追击,结果与大部队脱截了,毕竟大部队都是步兵,大汉骑兵才多少?这不纯闹。


    对面又不是孙权,他带那么点人就敢去追袭?


    白登之围也有好处,给诉世人,带兵不可骄也。


    但这次没有被围七天,他们有火药,冒顿上不来,被困了五天弹尽粮绝的时候,冒顿退兵了,因为汉军大部队快来了。


    陈平贿赂阏氏,冒顿见势不可为,撤得干净,汉军才下山跑路与大部队会合。


    然后刘邦带着兵马稳扎稳打,用锋利的刃,先进武器将匃奴逐远了汉地,没有大胜,也没有败事,与历史相差无几。


    但此时的天下,基本上归汉了,对于边疆燕地,给谁都不放心,最后给了卢绾,让卢绾守燕地。


    解决了事才回长安,魏倩听闻,松了一口气,上天待汉不薄。


    主要是没有马,步兵对上骑兵,主帅还浪,结果没有大败,已经很好了。


    对于没有马这件事情,魏倩也无能为力,她总不能凭空变出来,这是需要时间的,匈奴又不卖,他们要与其他的部落联系什么的,那也是需要外交需要时间,这不是一蹴而就的。


    魏倩觉得,不能强求,现在需要时间发育,汉初还是太贫穷了,积贫积弱需要改变,现在天下已经到手了。


    赵地还好,但英布地盘,楚地,还有其他诸侯的,压根就没有缓过来,边地更是,这两年战争,死伤无数,生命都难以保全,更别提其他的。


    先前内战已经过去了,尘埃落定,她也就不需要,闭门谢客死守不出了。


    刘邦回长安的时候,正是秋风萧瑟之时,回来按功封赏,很是沉默。


    估计白登之围还是把人创到了,大臣们都能理解,于是默契的不提这事。


    第二年春天,魏倩二十三岁,她整整休息了一年,她觉得不能再这么骄奢淫逸下去了,此时战事已定,那么就该办正事了,此时的朝堂,已是帝后一言堂,诸侯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匃奴除了经常在边关抢掠,暂时威胁不了什么,恶心是恶心的点,但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们兵强马壮呢?


    此时的汉需要休养生息,增强国力,不然总不能一直被匃奴恶心吧?


    长安城的初春还带着几分寒意,未央宫前的铜鹤香炉吐着袅袅青烟。班玉站在殿外候旨,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袖中那串钱币,轻重不一,边缘参差,有的薄如蝉翼,有的却厚重如瓦。


    这是她从各地收集的钱币。


    她从两年前升入长安,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前殿,并不是每一个长安的小官都有资格坐在殿内的,魏相去年将这事交与她,问她敢不敢,那有什么不敢的。


    她向来会把握机会,她不惧艰辛。


    “宣治粟都尉班玉上殿——”


    尖细的宣喝声惊醒了沉思中的班玉。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官袍,捧着奏折踏入大殿。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此刻她忐忑的心情。


    “臣班玉,叩见陛下。”


    御座上的刘邦看着她,登基三年来,年年事都多,他头上的白发又添了许多。“起来吧。”


    他挥了挥手,“听说你从豫州冀州回来,带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班玉起身,目光扫过殿中众臣。左首魏倩并未看她,而是闭目养神,萧何正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下面其他诸侯与大臣,眼中闪着警惕的光。


    “启禀陛下。”班玉声音清朗,“臣奉诏巡察各州郡,发现市井交易混乱,物价腾跃。究其根源,在于钱法败坏。”


    她从袖中取出那串钱币,高举过顶,“这是江东的钱币,请陛下过目。”


    侍从将钱币呈上御案。刘邦捏起一枚轻飘飘的“半两钱”,指尖稍一用力,铜钱竟弯折变形。他眉头紧锁,“这是江东流通的钱?”


    “正是。”班玉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臣在临淄市集,一石粟值三百钱;到了彭城,却要五百钱。并非粮食有差,而是楚钱轻薄,需更多数量才能等价。”


    诸侯中有人突然冷笑,“班都尉此言差矣!诸侯铸币乃陛下特许之权,岂容——”


    “稍安勿躁。”


    “先听人说完,这事既然摆出来了,必是出了问题,出了问题,朝庭可以解决,律法都不能一成不变,何况特权。”萧何温声打断,转向班玉,“你有何建议?”


    魏倩看着此时一往无前的班玉,统一货币是汉武帝时才搞定的事,那时诸侯王


    已经彻底不行了,没有叫板的资格。由桑弘羊提出废郡国铸币权,于是才有了统一货币,经济大兴,才有钱与匃奴打。


    此时货币都难搞,魏府的生意多奢侈品,以金算,因为钱币太愁人。


    班玉想要一个机会,她去年便与她说了此时,正好她需要去巡察州郡,异姓王被国除,此时的王只有新封的燕王卢绾,吴王刘濞。


    去年科举,功臣与新上榜的学子各去了地方为官,补了郡国空缺,这时皇权集中,正是收回铸币权的时候。


    但这极为得罪诸侯们,魏倩已经不需要这功劳,她的功绩已经够了,封无可封,水满则溢,没必要。


    班玉既然想进步,每一件事,风险与收益持平,她听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治粟都尉,韩信当这官直接就跑路了,但很多人并没有韩信那样的机会与能耐,一步登天很难。


    这官还是魏倩向刘邦推荐的,这官位其实不低,管钱银粮库。


    殿中骤然安静,班玉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将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但想到沿途所见——农人捧着满筐劣钱却买不到盐,商贾因币制混乱而破产,还有自己难寸进的仕途,她猛地抬头。


    “臣请废私铸,行官钱!”


    第88章 钱币(二)干得漂亮啊班卷王……


    哗然之声四起,还没等朝上诸公开骂,刘邦已经摆明了态度,“仔细说说。”


    “秦统一天下时,规定外圆内方的半两钱为法定货币。如今各地诸侯、豪强皆可铸钱,导致劣币驱逐良币。”


    她不惧不畏的说了真相,把一切摊在阳光下,“燕钱厚重,吴钱轻薄,楚钱甚至掺铅铁,长此以往,必致民怨沸腾!”


    “危言耸听!”吴濞交好的宗室子弟拍案而起,“陛下,此乃离间骨肉之议!吴王镇守东南,若无铸币之利,何以养兵御敌?”


    刘邦若有所思但沉默不语。


    班玉从怀中取出一枚钱币,“陛下请看,这是中央朝庭去年铸的钱币,如果能以长安钱币为标准,统一货币,那天下百姓也不必再以物易物,极为不便。”


    在那枚钱币上,清晰的印着半两篆字。刘邦接过细看,确实是长安的币样,但还未发行,先前战事忙,忘了这回事,又没人提起,便一直未发行。


    又命人取来秤具。铜钱稳稳停在秤杆刻度上——正好半两。


    “妙啊!”萧何很给面子的当捧哏,“这事是臣疏忽搁置了,臣的错。”


    刘邦摆摆手,原先地盘都没收回来,这是开国前以山河一统的架势铸的,哪关他的事,“相国言重了。”


    班玉乘势进言,“管仲曾言刀币者,先王以守财物,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今陛下若收铸币之权于少府,统一样式,严惩私铸,则物价可平,国库可盈。”


    诸侯们脸色铁青,“陛下!此议若行,诸侯”


    “好了。”刘邦突然抬手,殿中霎时寂静。他盯着班玉看了许久,忽然笑道,“你胆子不小。”


    他话锋一转,“魏相,你以为如何?”


    魏倩被点名,终于停止了看戏,陛下过于不讲武德,虽然她是背后人,怎么能点出来,萧相明明这么积极。“臣以为可先在关中试行官铸,待成效显著,再推及各州郡。


    刘邦点头,“善。班玉,朕命你兼领铸钱令,先造十万枚这样的官钱看看,”


    他掂了掂那枚样钱,“就叫汉半两吧。”


    班玉伏地拜谢,眼角余光却瞥见殿内许多人袖中紧握的拳头。走出未央宫时,一阵冷风袭来,她这才发现中衣已被汗水浸透。


    她直奔官衙交接,忙了一天,晚上才走出官衙,墙角阴影处,有人影闪动。班玉握紧腰间佩剑,想起临行前魏相告诫,“货币一事,你若接下,或有生命危险。”


    可她不怕死,这些人也杀不死她。


    长安初春的雾气沾湿了班玉的官袍下摆,阴影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是宫卫整齐的靴声,而是像野狼围猎般散乱的窸窣。


    一群阴暗角落的老鼠罢了。


    “班大人留步。”


    三个黑影从不同方向封住了巷子。为首的那个,手持大刀,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


    班玉的手指悄悄搭上剑柄,精铁触感冰凉。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班玉故意提高声调,这地离官衙近,官衙的灯火又点起来了,刺客们身形一滞,她趁机拔剑出鞘。


    “铮——”


    刀剑交锋的鸣声,班玉的剑法不错,剑锋极快,划出血光也划碎风声。


    最先扑来的刺客捂着喉咙倒下,血珠溅在她玉白的官印绶带上。另外两人见状怒吼着同时攻来,刀光织成死亡罗网。


    班玉旋身时官帽跌落,青丝如瀑散开,她借着转身之势将剑刺入右侧敌人心窝,左手顺势抽出死者腰间短刀,精准格住左侧劈来的致命一击——


    班玉的刀尖抵住刺客咽喉,听着身后来的齐声脚步声一愣,那人趁机暴起,却被飞来的箭矢钉穿肩膀。


    “留活口!”


    羽林卫火把连成火龙,刺客咬破齿间毒囊,抽搐着倒在血泊中。班玉蹲下身,摸他怀中,想搜出什么证据,结果一无所获。


    魏倩带着人过来,“班大人,没事吧。”


    班玉起身看向魏倩,“臣无妨,多谢魏相前来搭救。”


    魏倩摇摇头,“我可没救了你,我来了他们都死完了,不敢领功,班大人真是武艺超群,必是今后最能打的探花郎。”


    “得魏相一句夸,是玉三生有幸。”


    魏倩笑了笑,“莫要贫嘴,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由廷尉查案,有消息会通知你。”


    “谢魏相。”


    ——


    少府铸币坊的铜炉烧得正旺,班玉看着新制的陶范,看铜汁浇入汉半两的阴文凹槽。工匠们在远处制物不敢抬头——今晨有流言说,这位女官在府巷手刃三名刺客,血染三十步。


    “气泡还是太多。”班玉敲碎冷却的陶范,取出边缘毛糙的钱坯。工师为难的解释,“大人,齐国运来的铜料含铅太重。”


    齐国有齐王刘肥,齐州也是冀州,这块地成了刘肥的封国。


    “换蜀铜。”班玉抹去额前炭灰。她三天没睡好,想尽快做出来,眼底布满血丝。十万枚新钱,更可怕的是少府丞阴鸷的目光——这位吕氏外戚派的官员,刚才故意弄错了铜锡比例。


    这倒不是吕后的事,只是这事触及了太多利益者的利益,他们是外戚,也各有各的私欲与盘算,不可能以吕后的想法为基准的。


    黄昏时分,班玉正在校验新铸的钱模,忽闻吴国使者臧荼来访。那人带着两坛美酒,笑纹里藏着刀,“班大人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亲手斟酒,“其实诸侯所求不过薄利,何不与吴地合铸?三七分成”


    班玉的酒杯停在唇边,酒液映出她冷笑的倒影,“使君可知,私铸钱里多一两铅,百姓碗里就少一粒粟。”


    她突然将酒泼向地面,液体在青砖上蚀出泡沫——竟下了毒。


    臧荼脸色大变退后数步,班玉呵笑,“告诉你的主子,下次用真金白银来谈。”


    五日后的大朝会,班玉捧着首批铸成的汉半两入殿时,殿中人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友好,她很是坦然。


    “陛下!”燕国使者率先出列,“班玉毁陛下与诸侯各铸钱帛之约,其心可诛!”


    齐相紧接着呈上奏折,“临淄商贾联名控诉换钱不便,请复旧制。”


    班玉孤零零站在殿中,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萧何正要开口解围,刘邦气得从御座起身,什么傻逼玩意,刘肥这么抽象的,


    “什么时候商贾也有在庙堂威胁的权力?国之乱象,由此观之,告诉刘肥,他老子还活着,让你这老匹夫来,怎么,他也想反吗?”


    齐相不敢多说一句。


    刘邦看着班玉,“事办得不错,这么快,是个能人,大司农正好空缺,就你吧,铸币一事你全权处理。”


    刘邦看了看诸侯


    们,“什么污糟事也敢来触朕霉头,收收你们的嘴脸,贪污事摆上明面了还敢言词凿凿,兄弟一场,朕不想计较,你们不要逼朕计较。”


    班玉峰回路转还连升数级,她眼睛都亮了,一切疲惫都散了,换来了巨额的回报,大司农,九卿之一,她忙领旨谢恩。


    班玉的眼里有泪光,下了朝也心神恍惚。


    魏倩路过时拍了拍她肩,她忙拱手一礼,魏倩并不回复,只走上马车,掀开帘子回头笑着看她一眼,便关帘起轿了。


    班玉对上那盈盈笑意,也释怀一笑,又行一礼。


    干得漂亮啊,班卷王。


    知道你能卷,没想到这么能卷。


    魏倩在这事里深藏功与名,班玉两年前还是非常吹她彩虹屁的小官,她提拔班玉为治粟都尉。


    这官只是被韩信嫌弃,不代表是小官,毕竟桑弘羊也是这职,没想到这官当跳板这么6,班玉直接升上九卿。


    魏倩觉得很好,货币统一,经济岂不是要起飞了。而且以前对兵卒言,有功除了该有的赏外,国家还给养老钱,能保障日常所需,这总不能是一句空话吧?


    很多老兵功劳不够封侯,但这功也是功啊,老了就耕不动田了。


    再过几年第一批老兵就得发养老钱了,刘邦箭在弦上,不得不为。


    国库还好,毕竟魏倩的新政,让汉初国库来源包括税收、土地出让、矿产资源开发、手工业品销售和贸易。


    贸易这一块利益不小,钱不统一怎么贸易,齐相还信誓旦旦商贾不愿要新钱,除非他们有病,对于商贾而言,货币不统一最吃亏的就是他们,上面想怎么盘剥怎么盘剥。


    开国初年机会多,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阶级没有固化,正是打拼的时候。


    男人们还可以当游侠,老了可以回归故里,女人是不行的,纵使班玉武艺超群,但是她总不能像男人一样浪迹天涯,不说别的,就说生理期怎么办?


    遇到危险怎么办?行商遇事被人栽赃怎么办?


    她在魏倩没出仕之前,在家里被那般烦着都忍了下来,因为她不能离开家族,离开了,就回不去了。


    她纵有天大能耐,也只能缩在宅院里,她武艺不凡,没人惹到她跟前就是了,怕被揍。


    还有她没有子女,老了怎么办,那真的会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还有太多小事,汉初这时代,是没法脱离家族存活的,所以她对魏倩极有好感,魏倩也送她东风。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魏倩回到府中,解开披风,阿芷接了过去,西筠跟着柳细君学完,就去跟着魏欷学了,她的府邸是需要管家的,那么多杂事,现在宋庄钱棠代管着,魏母不肯放魏欷,只能她重新栽培人了。


    张不疑今日没去报社,见她一回来就凑她身边,用脑门往她肩窝处钻。“安歌——”


    什么毛病这是,“你又咋了?”


    他猛的抬头,“什么叫又?”


    魏倩咳了一声,“顺嘴,你咋了?”


    “我们很久没出去玩了,这春和日丽,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啊。”


    第89章 将兵十万富贵当还乡


    魏倩想了想,五天后才是朝会,点点头,“行啊,这次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去哪?”


    魏倩想了想,“去大梁吧,我顺便回去探个亲,那边繁华,治理的不错,还是我的封地,正好回去看看,我再写个请假折,我们去待一个月。”


    她这几年一次假没请过,是时候用上了,“收拾东西吧,宝贝。”


    张不疑被她一句宝贝应激了,明明是亲密话语,这人每次用流氓语气与他说张不疑气得磨牙。


    魏倩看他涨红了脸的模样,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与她厮混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纯情的样子,矫情。


    她用折扇抬起他下巴,“怎么了,宝贝?”


    ——


    “把那套酒器也带上!”张不疑站在庭院里指挥,像只忙碌的燕子。十余名侍婢抱着各色物件穿梭于回廊之间,漆盒、茵席、香囊在阶前堆成小山。


    魏倩斜倚在梧桐树下,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张公子,我们是去踏青,不是迁都。”她脚尖点了点那尊半人高的青铜冰鉴,“这东西带上,你是打算在睢河边开冰酪铺子?”


    张不疑绷着脸从袖中取出清单,“《礼记》有云君子出行,六物必备。再说你这么讲究,万一路上有什么需要又落下了,岂不是麻烦?”


    “阿嚏!”魏倩突然打了个喷嚏。张不疑立刻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锦囊,倒出几粒辛夷花蜜丸。她含着甜中带辣的丸药,然后听他念叨。


    魏倩用折扇压住他喋喋不休的唇,“带你足矣。”扇骨突然向上一挑,露出她戏谑的笑,“张公子这般体贴,本相必得独宠一下了。”


    “魏!倩!”


    他气得去抢那柄作恶的折扇,却被对方灵巧地旋身避开。青石板上的阳光碎成斑驳金片,照得他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她都不明白张不疑折腾个什么劲,他们去大梁,大梁耶,她的封地,魏府祖宅,还能缺物什不成,这些也就她路上能用。


    由于是出游,跋山涉水的,魏倩穿得很是轻便,她穿着淡黄诃子裙,挽了个简单发髻,用青玉簪簪上,诃子裙的好处是,很像现代的吊带长裙,外面披一件丝绸外衫。


    她带上盖公,南仲就留在长安帮她镇着丞相府,免得出什么事。


    最终成行的车队还是折中了方案。宋庄与钱棠各领二十名精锐部曲骑马开道,一辆马车装载必要物品——包括张不疑死活要带的药箱与茶具。


    魏倩掀开帘子,城门守将见是她立刻放行,盖公坐在马车外,非要cos车夫,导致车夫不得不欲言又止骑他的马。


    她放下帘子,却见张不疑已经展开绢布地图,指尖沿着汧水划到函谷关,“崤山道虽远些,但能避开荥阳,那地方还没恢复生气呢,我们是去游玩的,免得你看到又凑上去帮忙。”


    “可算是让你找到舍近求远的歪理了。”


    第三日放晴时,车队已过渑池。魏倩索性骑马而行,张不疑死皮赖脸与她同骑,春风掠过漫山野杏花,她忽然纵马冲上高岗。


    “你看!”魏倩扬鞭指向远方。黄河如金带蜿蜒在初绿的平原上,大梁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张不疑虚搂着她的腰,心跳透过层层衣料传来。


    她这算富贵衣锦还乡吗?


    盖公不想看小情侣腻歪,他一直很专业的cos车夫,车夫的危机感爆棚,怎么大贤还抢他饭碗啊!


    大梁对于她来说很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重修设计的。


    当她的队伍走进大梁,大梁百姓认出她,纷纷凑上来,“魏相回来了?”


    魏倩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回来住几日,看看乡亲们。”


    “魏相,西街的水渠修好了,今年夏天再没淹过!”


    “魏相,学堂已经按您的要求增建了三间。”


    “魏相,您设计的织机让我家布匹产量翻了一番。”


    七嘴八舌的汇报中,魏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如今街道整洁,市集繁荣,百姓眼中有了光彩。她设计的排水系统、公共粮仓、改良农具,每一处改变都在这里生根发芽。


    魏倩被簇拥着回了魏府祖宅,这里几经战乱,魏无知将这宅子重新修僐,魏府众人迎出来。


    “安歌回来啦。”


    魏倩点点头,拱手还礼,“舟车劳顿太困了,谢诸位叔伯相迎,且让我回院睡一觉。”


    ……


    刘邦原先一直觉得韩信在给他憋大招,结果他真老老实实来上朝一年多了,虽然也不说什么话,但这是韩信耶,他能老实就很不容易了,还指望啥?


    刘邦站在韩信府邸门前,抬头望着那块略显陈旧的匾额,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这宅子还是他亲赐的,可如今看来,门庭冷落得连漆都剥落了几块。


    他记得他给韩信赐下的是豪宅吧?


    “陛下,要通报吗?”随行的侍卫低声问道。


    刘邦摆摆手,“通报什么?朕来看看老朋友,搞那么大阵仗做什么?”


    他说着,已经大步迈上台阶。守门的侍卫认出是皇帝亲临,吓得腿都软了,刚要跪下行礼,刘邦已经摆手制止,径直往里走。


    穿过三重院落,刘邦越看越满意。这宅子是当年赵高按王侯规格违建的,假山流水、曲径回廊,处处透着奢华。主厅的梁柱用的是上等楠木,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连窗棂都雕着精细的花纹。


    当年他要赠与淮阴侯时,让萧何也过来看,他有些得意  。“这厅堂,比朕的未央宫偏殿也不差了吧?”


    萧何那时亦含笑点头,“陛下待淮阴侯,确实恩重如山。”


    而今人住进去一年多,越住越萧条,府邸内出奇的安静。没有歌舞,没有宴饮,仆人都是当年他赐下的,这些人都没动,韩信的一言一行他都有掌握,才越发不解。


    庭院里种了些寻常花草,打理得倒很整齐。远处传来嗒、嗒的规律声响,像是木剑相击的声音。


    刘邦循声走去,穿过一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后院空地上,韩信一身素白短打,正独自练剑。他手中木剑翻飞,身形如游龙般矫健,剑势凌厉,一招一式间透着沙场宿将的杀伐之气,却又带着几分文人雅士的潇洒。


    刘邦靠在廊柱上,抱臂看了半晌,突然拍掌大笑,“好!朕的大将军,果然风采不减当年!”


    韩信闻声收剑,转身见是刘邦,神色微微一怔,将剑放入鞘,“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  ,


    刘邦邀着他,“朕就是闲得慌,出来走走,到你这里讨杯酒喝。”


    韩信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臣府上只有些薄酒,怕不合陛下口味。”


    “能喝就行!”刘邦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走,带朕逛逛你这宅子。当年我可是压着谁也没给,结果你这住进来,怎么越发凋敝了?”


    韩信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精美的亭台楼阁上扫过,脸上却不见喜色,只是淡淡道,“臣谢陛下恩赐。”


    “韩卿,朕可是按诸侯王的规格给你建的,连柱子都是上好的楠木,你又何必自苦。”


    韩信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直视刘邦,“陛下,臣当年要齐地,您给了。臣要楚地,您也给了。后来您什么都夺去了,却给臣这样一座宅子——”


    他顿了顿,“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希望臣满意,还是不满意?”


    刘邦笑容一滞,他就不该去挑战韩信的情商,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韩信的肩,“好!说得好!朕就喜欢你这份直率!朕的大将军,还是这么会说话!”


    刘邦又环顾四周,忽然叹道,“这宅子大是大,就是冷清了些。你那些旧部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韩信平静道,“臣如今闲居在家,旧部自然各谋前程,不必再来叨扰。”


    “哦?都不来?”


    韩信抬眼看他,“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查查臣的访客记录。”


    刘邦摆摆手,笑道,“朕就是随口一问,来了也无妨,你也该游山玩水叙叙旧友?天天宅着像什么话?”


    说着,他忽然凑近些,“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就这么闲下去?”


    韩信目光微动,随即恢复平静,“是陛下不用臣,不给兵马,臣能如何?”


    刘邦略过了这话题,忽然直起身,大笑道,“罢了罢了!今日是来找你喝酒的,”他一挥手,“来人,把朕带来的酒抬进来!今日不醉不归!”


    侍从们连忙抬进十几坛御酒,又摆上珍馐美味。刘邦拉着韩信入席,亲自给他斟酒,“来,尝尝朕珍藏的佳酿,可比你平时喝的那些掺水货强多了!”


    “陛下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还自带酒食?”


    刘邦似笑非笑,“朕要是不自带,你就敢给朕吃糠咽菜。”


    韩信哼了一声,“那有助于陛下不得富贵病,臣一片赤胆忠心。”


    刘邦盯着他,想从中看出些端倪,可韩信的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波澜。


    刘邦摩挲着酒杯,“你对现在这样,可还满意?”


    韩信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陛下是担心臣不满意?”


    刘邦被这直白的反问噎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老实说,朕一直觉得你在憋什么大招,可这一年多来,你竟真老老实实上朝,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这不像你啊!”


    韩信望向院中一株刚抽新芽的树,侧头看他道,“陛下,如今臣什么都不要了,您反倒不习惯了?”


    是啊,韩信要齐王楚王时他忌惮,如今什么都不要了,他反而更不安。


    毕竟谁见了这人仿佛大变,又没变的模样,都觉得活见鬼。


    酒过三巡,刘邦忽然放下酒樽,想起战事,问道,“大将军,依你看,朕能带多少兵?”


    韩信抬眼,他放下酒盏想了想,很是实诚的说,“陛下统兵,最多十万。”


    啪的一声,刘邦手中的酒樽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几滴。


    空气骤然凝固。


    “十万?”刘邦艰难的维持着笑,“朕当年率军入关,都不止这个数。”


    韩信神色不变,“陛下善将将,不善将兵。十万之众,已是极限。”


    第90章 多多益善臣带兵,多多益善……


    刘邦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那韩卿你呢?你能带多少?”


    “臣带兵,多多益善。”


    空气仿佛都陷入死寂。


    刘邦慢慢靠回坐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樽边缘。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


    “好一个多多益善。”刘邦想起以前,“朕记得垓下之战,你统率三十万大军。”


    “四十万。”韩信纠正道,“连同盟军,共计四十万八千。”


    刘邦随着他的话语,想起那日的战场——韩信坐镇中军,令旗所指,千军万马如臂使指。


    “陛下。”韩信终于意识到氛围不对,他知错就改,深深一揖,“臣醉了,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刘邦回过神来,强笑道,“何罪之有?朕就喜欢你这份直率!”他挥挥手,“来人,再上酒!”


    侍从战战兢兢地添酒。刘邦举起新斟满的酒樽,笑容有些勉强,“来,为韩卿的多多益善干一杯!”


    ……


    “罢了。”又喝了一会,刘邦放下酒樽,声音突然疲惫,“今日就到这里吧。”


    韩信直起身时,刘邦已经背对着他走向门口。在走出堂门的一刻,刘邦忽然回头,“对了,三日后春猎,韩卿也来吧。”


    “臣遵旨。”


    待刘邦走后,乔装成老管家的李左车出现,让人收拾宴席位。


    李左车已垂垂老矣,并不引人注目,待到无人时,“君侯,今日陛下”


    “他在试探我。“韩信闭目养神,声音平静,“从问带兵之数开始,就是试探。”


    李左车忧心忡忡,“那君侯为何还?”


    韩信睁开眼,“我韩信平生,不屑说谎。”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况且,即便我说自己只能带一万兵,他就会信么?”


    韩信懒得多想,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韩的情商其实长进很多,他愿意去观察他人情绪了,但观察到人情绪,与体贴他人情绪是两码事,体贴他人情绪和为他人提供情绪价值又是两码事。


    他长进了吗?长了。


    长进了多少?没多少。


    如长。


    ——


    卯时三刻,大梁魏府魏倩的房内,一缕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内室。魏倩在锦被中轻轻翻了个身,耳边已传来侍女们细碎的脚步声。


    “丞相醒了?”阿芷带着侍女手捧铜盆立在帷帐外,声音轻柔似春水,“今日天光甚好,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呢。”


    魏倩慵懒地睁开眼,白皙的手臂从锦被中伸出,轻轻拨开床帐。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竟穿过半开的窗棂,飘落在书桌上。


    “确实是个好天。”魏倩声音里带着初醒的倦意,“准备梳洗吧。”


    吴离与西筠一起成她的贴身侍女,但西筠更聪慧来事,她比较喜欢,吴离比较木讷,但却有一双梳妆的好手艺。


    西筠有了更好的前程,如今吴离与阿芷一起成为她的贴身侍女,管着院内的侍女们。


    “诺。”吴离应声,向外间轻轻击掌。立刻有四名侍女鱼贯而入,一人捧鎏金铜盆,一人持丝质面巾,一人端着青盐与柳枝,最后一人则捧着个精致的漆盒。


    魏倩赤足踏上脚踏,吴离立刻为她套上丝履。春日的清晨还带着几分凉意,侍女们早已在房中燃起了沉水香,袅袅青烟从博山炉中升起,为内室添了几分暖意。


    “今日要去踏青,丞相想梳什么发式?”吴离一边为魏倩梳着长发,一边询问。


    魏倩望着铜镜中自己披散如瀑的长发,思索片刻。“梳个迎春髻吧,配上青绿的步摇发饰,正好合这春意。”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过于隆重,要显得风流而不散漫,可以让碎发任风拂着。”


    她今天要带着堂兄弟,堂姐妹,表兄弟姐妹,一起踏青,玩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看看有什么可用之人。


    如今货币统一,那么大梁的开发就可以大兴了,大梁是她的封地,这里的税收,财政,子民,可都是她在管。


    诸侯各有封地与税收,但他们的税收也要交税,这已经是最优解了,她又不能带着人革命,所以农户还是很苦的。


    但好在税收是朝庭规定,他们多征也违法,更何况现在人口就这么多,如果他们多征,那么百姓就会流动,去其他的地方。这么大的土地,人离乡贱,他们可以乡村一起搬呀。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诸侯王也不会强征多征,这个时代的抢人,可比现代城市化抢人激烈多了。


    比如汉文帝对百姓很好吧,但百姓依旧往诸侯王那边去,尤其是吴王。因为他不止免税,他还有便宜的盐卖。


    淮南王就更过分了,他还送钱,导致中央朝廷的人口,一直往诸侯那边迁。


    然后景帝就非要削藩,不削不行啊,他们玩骚的,中央朝廷那么多诸侯大臣兵马要养,根本就没法像他们一样大放血。


    这样下去人口都流失了,大汉朝庭还怎么玩?诸侯王的人口却在逐渐壮大,他们一壮大,就露出獠牙,说的就是吴地,吴濞。


    他很崇拜刘邦,就像刘邦很崇拜始皇帝一样,就是从他那里开始卷的,原本大家都各收各的税,文帝一免田税,吴王直接免税,淮南王只能捏着鼻子卷。


    所以后世的历史学家才说,汉朝的百姓幸福指数,是所有封建王朝里面数第一的,其次是唐。


    这个时候的百姓并不被折辱,他们活得有尊严,所以也铁骨铮铮,对匈奴恨之入骨,因为匈奴犯边,因为白登之围。


    也能理解,以前被阿美丽卡围商船都很激发血性,更何况匃奴把开国皇帝围了。历史上白登山上的将士,可没有火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硬是那点人抗住了山下三十万骑兵,直到大部队快追上来,直到匃奴撤军,但这耻辱,扎进了骨子里。


    如今白登之围依旧,魏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从匈奴没了,西汉也在安乐里倒了。


    没有了奋斗目标是可怕的,那么多历史的教训,现代西方非将我们定义成发达国家,而我们依旧自认是发展中国家,没有前进的路,与之匹敌的敌人是可怕的。


    会让人就此松懈,放到国家层面也是如此,盛极必衰,当什么都不要当第一,搞什么都不要搞霸权。


    中庸之道是很讲究的,但这个时代不一样,除了大汉,世界全是奴隶制,汉初是半个奴隶制,这不得以后去教匃奴做人?古代没什么竞争对手,还当不了大哥,就太丢人了。


    魏倩的大梁户籍很难很难拿,不然的话,很多人一窝蜂过来,她就很难办,过来上班可以,定居得凭实力。


    艰难程度好比现代在北上落户,大梁是她的根基地,很多的工厂,就是在大梁,虽然落不了户,但是农闲的时候跑过来打工的很多,成就了大梁的繁华。


    而今,她要升级这个城市了,由于定居大梁的前提是秀才,大梁的百姓,就很有危机感,如今识字的人挺多的,很多人做生意,算数就更会了。


    吴离会意一笑,从漆盒中取出一把犀角梳,再为魏倩梳理长发。汉代贵女的发式极为讲究,光是梳头就有十余道工序。


    阿离手法娴熟,先将头发分为三股,中间一股高高挽起,用丝带固定,两侧则编成细辫,最后盘绕在头顶,形成宛如春日花苞般的发髻。


    “丞相发质真好,乌黑如墨,柔顺似水。”阿离边梳边赞叹,“难怪天下女子都羡慕呢,每次丞相穿什么,都会引发从众的潮流,那个款式在阁里就会一抢而空。”


    阿离很是感叹,那么贵的衣服,贵女们眼也不眨的就买下。


    魏府的品牌店名魏倩取名为琅嬛阁,典故出自天帝藏书处“琅嬛福地”。


    魏倩笑了笑,“那是侍女们心灵手巧,本就是漂亮的衣服,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眉要画得细长些。”魏倩对着镜子端详道,好不容易早起踏青,她很做作的。“像远山含翠那般。”


    阿离点头,取出一块青黛,在砚上细细研磨,又用一支狼毫小笔蘸了黛汁,小心翼翼地描画起来。汉代女子以细长弯曲的眉为美,所谓蛾眉曼睩,便是这般风情。


    画完眉,阿离又取出胭脂,这胭脂是用红蓝花汁浸染丝绵制成,色泽鲜艳却不俗气。她轻轻在魏倩两颊拍开,又在唇上点了少许,顿时镜中人儿便如三月桃花般娇艳起来。


    妆成,接下来是选衣。


    “丞相,那件杏色的如何?”阿离建议道,“春日里穿着鲜亮。”


    魏倩摇摇头,今天一群人带着她出门游玩呢,他们定会好生打扮,如果她这主要人物反而打扮得素净,反而让他们尴尬。


    “太素了,今日出门,该穿得更为醒目鲜亮,才不负春色。”她的目光在衣裙中逡巡,最终落在一袭湖蓝色的襦裙上,“就这件吧,配上那杏色的纱罗披帛。”


    侍女们连忙取出衣服,这件湖蓝色襦裙用上好的丝绸制成,衣襟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纹,在光线下泛着水波般的光泽。杏色的纱罗披帛轻薄透明,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小的云纹,披在身上如烟似雾。


    魏倩换好衣服就听阿离问配什么首饰,魏倩想了想,“不必了,我带上玉镯就好,太重了走路不方便。”她今日要步行赏春,不想被沉重的首饰所累。


    魏倩选了一双湖蓝色绣花履,与裙摆颜色相配。履面用银线绣着蝴蝶穿花的图案,精巧别致。


    张不疑此时也跑过来,“安歌,安歌,你醒了没,大伙都在庭院里等你呢,他们备上了春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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