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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秦方方方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天禄阁(二)阿母,我饿了……


    两人一同出了府邸,乘上马车,朝着天禄阁驶去。一路上,巨子依旧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建造过程中的种种趣事,魏倩偶尔点头应和。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天禄阁前。魏倩下车,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巍峨的建筑矗立在眼前,飞檐翘角,气势恢宏。她微微颔首,果然,墨家一发力,以前就显得敷衍了,这楼从外表上看,就很跨越时代,宋朝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工艺。


    巨子如果知道必会喊冤,他们以前也很专业,看阿房就知道了,那只是墨家的分支,秦墨所负责的。加上他们翻阅咸阳宫的匠艺书籍,他们仔细研究,一通百通,就做得更好了。


    “魏相,请。”巨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满是期待。


    魏倩迈步走进天禄阁,仔细查看每一处细节。从门窗的雕花到梁柱的彩绘,从地板的铺设到灯饰的悬挂,她一一过目,不时提出一些改进意见。巨子跟在身后,认真记下她的每一句话,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这里的彩绘颜色可以再淡一些,全部过于浓艳反而显得俗气。”魏倩指着梁柱上的图案说道。


    巨子点头称是,立刻吩咐随行的工匠记下。


    两人一路走到天禄阁的最高层,站在栏杆边,俯瞰整个长安。微风拂面,发丝被风轻抚,刚洗完的头发细碎的散发很多,风一吹过,便随风而摆,魏倩的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许多。


    她转头看向巨子,语气温和,“巨子辛苦了,天禄阁的建造比我想象中还要完美。”


    巨子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摆手道,“魏相过奖了,这都是您的指点有方,我不过是按图索骥罢了。”


    魏倩哈哈大笑,她还记得巨子第一次见她,恨不得捶死她的样子,这算不算另类的前倨后恭?不过天禄阁的建成确实离不开他的辛勤付出。


    这里将承载圣贤书,也将承载几千年历史,智慧工艺,医学。


    没想到吧,汉初对于现代来说是公元前,但汉初学的历史也是上下五千年,只是上古文字晦涩难懂。


    “接下来,我们去石渠阁看看吧。”魏倩提议道。


    巨子点头应下,两人又乘上马车,在部曲护卫下去往咸阳,前往石渠阁,石渠阁的建造风格与天禄阁略有不同,更加注重实用性。魏倩仔细查看了藏书阁的布局和书架的设计,提出了一些关于通风和防潮的建议。


    “这里的书架可以再高一些,方便存放更多的典籍。”魏倩指着书架说道。


    巨子点头称是,随即吩咐工匠进行调整。


    验收完毕后,魏倩站在石渠阁的门口,抬头望向天空。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一片绚丽的晚霞。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魏相,今日辛苦您了。”巨子走上前,语气甚为恭敬。


    魏倩摇了摇头,“巨子不必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倒是你,连日操劳,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巨子笑了笑,“修建天禄阁时,皇后准许百家学子进入咸阳宫,抄写典籍,如今应是抄得差不多,魏相来了咸阳,要一道去看看吗?”


    “那走吧。”


    咸阳宫的藏书阁内,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洒进来,映照在堆积如山的竹简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偶尔传来学子们低声讨论的声音。


    百家学子们身着素色长袍,手持毛笔,伏案疾书,将竹简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抄录在魏女纸上。


    这些纸张轻薄柔韧,比竹简更加便于书写和携带。学子们几年前对这种新奇的书写材料感到惊讶,后来很快便适应了它的便利。


    他们小心翼翼地蘸墨,笔尖在纸上轻轻滑过,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每一张纸都被他们视为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弄皱或污损。


    “这纸真是神奇,写起来比竹简顺手多了,昔日供不应求,甚为名贵,而今赠与我们抄书,还应有尽有。”一名年轻的学子低声感叹道,手中的笔不停,继续抄录着《商史》中的篇章。


    “是啊,魏相真是奇才,竟能造出如此精妙之物。听说天禄阁,石渠阁,我们日后都能去,不需银钱,可尽览天下之书。”旁边人点头附和,眼中满是钦佩。


    藏书阁内,竹简被整齐地摆放在长案上,学子们分工合作,有的负责翻阅竹简,有的负责抄录,还有的负责校对。


    他们的动作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偶尔有人遇到看不清的字句,便会低声请教身旁的同僚,或是查阅一旁的注释。


    时间一天天过去,竹简的数量逐渐减少,而抄录好的纸张却越来越多。学子们的手指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酸,但他们却没有丝毫懈怠。


    每个人都深知,这是一项意义非凡的工程,不仅是为了保存这些珍贵的典籍,更是为了将知识传播得更远、更广。


    昔日秦军手持火把,冲入各地的藏书阁、学宫,甚至百姓家中,将一摞摞竹简、书册堆放在空地上。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竹简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烧!全部烧掉!”一名军官厉声喝道,手中的鞭子挥舞着,驱赶着那些试图阻拦的贤者和百姓。


    “这些可都是先贤的智慧啊!怎能如此毁掉!”一名年迈的老者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双手颤抖着试图从火堆中抢出几卷竹简。


    “大胆!竟敢违抗圣旨!”士兵一脚将他踢开,竹简落入火中,瞬间被火焰吞噬。


    那时的惨剧对于百家大贤来说,历历在目,稷下学宫,民间私学,皆被封闭,他们以为今后万古如长夜,却没想到,如今柳暗花明,太阳重新升起。


    高高在上的


    君王,不会知道一本医书需要几代人尝毒草,又对治死的疾病一遍遍记录,延续几百年从而得到的私家绝学。


    权力的火把烧着文明的脉络,他们毫无办法,当巨子将图书馆的建造与他们说,百家几乎沸腾了,皇后与后妃搬入长乐宫,便打开咸阳宫,让百家学子可去抄书。


    他们抄的书今后放在两阁,这是一份没有丝毫报酬的事,但所有人无比兴奋。


    最后一份竹简被抄录完毕,学子们将抄好的纸张整理成册,用细绳仔细捆扎,放入特制的木匣中。藏书阁内,原本堆积如山的竹简已被整齐地收好,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摞崭新的纸册。


    “终于快完成了!”看着工作量,一名学子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啊,这三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另一名学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眼中满是成就感。


    藏书阁的门被轻轻推开,魏倩缓步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极为拥挤的藏书阁,附近的宫殿全用来堆放竹简了,还是难以堆下,看着整齐摆放的纸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诸位辛苦了。”魏倩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


    “魏相,幸不辱命,除了看不清字迹的,所有可抄典籍均已抄录完毕,还有些许杂文,也快了。”一名年长的学子上前禀报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魏倩点了点头,走到一摞纸册前,随手翻开一页,仔细查看上面的字迹。纸上的字迹工整清晰,墨色均匀,显然学子们用心至极。


    “很好,诸位做得非常出色。”魏倩合上纸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些典籍不仅是先贤智慧,更是我们今后的根基。诸位今日之功,必将载入史册,先人栽树后人乘凉,他们会感激你们的。”


    学子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激动之色,自己参与了一项伟大的事业,而这些纸册将成为后世学子研读经典的宝贵资源。


    “接下来,这些纸册不会再束之高阁,置于天禄阁,石渠阁,供天下学子研读。”魏倩继续说道,“我让巨子将你们的名字记来,寻天禄阁中一面墙,将诸位名字记在上面,功劳就应该被铭记。今后哪怕诸位从学府毕业了,也可以自由出入两阁。”


    百家大贤说抄圣贤书,百家一起挑选字写得最好的,共挑了五百人,百家自己的经典,大贤他们自己抄,免得被人乱改,他们不相信对家。


    学子们纷纷欢呼,眼中热切无比,有人大喊道,“魏相千秋!”


    众人纷纷齐声道,“魏相千秋!”


    “好了好了——诸位可莫说僭越之言,”魏倩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学子,心中感到一阵欣慰。这些纸册将如同一颗颗种子,播撒在天下学子的心中,生根发芽,开出智慧的花朵。


    “诸位,辛苦了。”魏倩再次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学子们齐声应道,“为天下学子,我等义不容辞!”


    藏书阁内,阳光依旧洒落,映照在那些崭新的纸册上,仿佛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诸位,今日的成果离不开你们的辛勤付出。明日我将于府上备下宴席,诸位一道宴饮,如何?”魏倩朗声说道。


    学子们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纷纷道谢。


    魏倩与巨子告辞,望他明日定要来,巨子摆摆手,“魏相,我明日得赶回长安,修改一下,学子们玩好便可,我与那些老人去了,他们就没这松快劲了。”


    “好,倩先告辞了。”


    “魏相慢走。”


    她坐马车准备回魏府,今晚她突然回来,估计府上都惊一下,毕竟她一直在长安,甚少回咸阳,魏母已经回府了,还有她的兄长与弟弟。


    魏倩走进魏府的时候,魏府都准备睡下了,魏母看她浩浩荡荡的回来,忙迎出来,握着她的手,“安歌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魏倩任她握着,她身上有些薄汗,此时虽然没有全球变暖,但三十几度还是比较热,更何况她奔波一天了。


    “阿母,我饿了,来咸阳处理点事,忙活了一天。”


    幸好中午拉住巨子吃了午食才出门,不然她会饿到低血糖犯了。


    魏母一听女儿饿了,连忙吩咐下人准备饭菜,一边拉着魏倩的手往厅堂走,一边心疼地说道,“你这孩子,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身子怎么受得了?快进来歇歇,饭菜马上就好。”


    魏母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连忙吩咐侍女端来一碗温热的汤,递到魏倩手中,“先喝点汤暖暖胃,饭菜马上就来。”


    第72章 天禄阁(三)你爹也得好意思……


    魏倩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她抬头看向魏母,发现她的鬓角已多了几缕白发,魏家主母事可忙,不止府内,府外她的工厂账目,金银进账,都是她在操心。


    她已没了初到这时代的不愤,那时她觉得魏母重男轻女,女儿的事她一慨不知,这几年魏府,幸亏有她,她才舒服的过活,不必操心一点琐事,她低声道,“阿母,您近来身子可好?”


    魏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着呢,倒是你,整日忙得不见人影,阿母担心你啊,安歌好生能耐,别理你爹,他就是自己没能耐还嫉妒,别人家祖坟冒青烟也没有这般的女儿,母亲的首饰,衣食,皆是安歌的能耐,他去大梁时唤我,我都不搭理他,才不去大梁与他那一家子周旋。”


    魏母,名唤柳芷,府内外皆称柳夫人。出身于魏国显赫的世家大族,柳氏一族世代为魏国重臣,族中子弟多出将入相,门第清贵,与魏国公室关系密切。


    柳芷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治家理财,是当时魏国贵族圈中颇有名气的才女。


    柳芷与魏无知的婚事,是典型的门当户对。魏无知是信陵君魏无忌的嫡孙,魏无知虽不及祖父那般声名显赫,但也是魏国公室中颇有才干的子弟,为人谦和,学识渊博。


    两家联姻,既是政治上的联盟,也是家族间的荣耀结合。


    柳芷嫁入魏府后,很快展现出了她治家的才能。她将魏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是府中的仆从管理,还是府外的田庄经营,她都亲力亲为,毫不懈怠。


    魏无知虽为公室子弟,但并不擅长庶务,魏芷的到来,恰好弥补了这一点。她不仅将魏府的经济状况打理得蒸蒸日上,还在魏国贵族圈中赢得了贤内助的美誉。


    然而,好景不长,秦国大将王翦率军攻破魏国都城大梁,魏国灭亡。魏国王室子弟纷纷逃亡,魏无知一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魏国灭亡后,魏无知一度心灰意冷,整日闭门不出,甚至有了隐居山林的念头。柳芷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作为一家之主母,她必须稳住这个家,绝不能让它随着魏国的灭亡而分崩离析。


    不然各奔东西,今后哪有复起之时?难不成就这般没落当平民了吗?


    她先是变卖了部分田产,换取了足够的金银细软,以备不时之需。随后,她亲自出面,安抚府中未被遣散的仆从,承诺他们只要忠心耿耿,魏府绝不会亏待他们。她还利用自己的人脉,为魏无知谋得了一个秦国小吏的职位,虽然地位远不如从前,但至少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柳芷的坚韧与智慧,让魏府在亡国后的动荡中得以保全。她不仅稳住了魏无知的心,还让魏府的子孙得以继续接受良好的教育。魏倩的兄长魏均和弟弟魏瑜,都是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她常常对他们说,“魏国虽亡,但魏氏的血脉不能断,你们未来要复兴魏府,不坠家声。”


    她在秦时对两个儿子寄与厚望,因为在她观念里,只有儿子才能有机会施展才能,却没想到,乱世里女儿强势出世,带着倔强硬是离开家一个人去闯出一片天。


    魏家如今的地位更甚于信陵君在世时,她先前跟着魏府众人在


    从大梁逃往楚地,女儿避之不见,声势如日中天,她都看在眼里。她再回想魏倩的幼时,她想不起来,都是过去的虚影,这些空白的记忆在告诉她她以前错的有多离谱。


    可那时魏府摇摇欲坠,全都压在她一人肩上,一家人的生计,还得养着奴仆撑着空壳,还操持起了卑贱的商贾之事,管起了铺子上的生意,她剩余的精力,就放在长子魏均身上,她甚至怨恨起了他的平庸,比魏无知更为平庸。


    她对女儿的印象,还是她制出了肥皂,味精,然后魏府才不必典卖家当,她十四岁那年年夜饭上,她坐在女眷席位上站起来,就那么直视她,心气不平的对她说。“母亲,我为魏府周转了钱银,凭什么我不能上主桌,而哥哥一无是处却可以坐在最前面。”


    那时开始,这个女儿就无比鲜活的活跃在她的记忆里,最初她失望于将她错生为女儿身,她空有一身才华却无用武之地。


    后来她告诉她,女儿可以做成什么事,她可以变成与昔日妇好比肩的人物,甚至更甚于先贤。


    魏府的荣昌也因她重新繁盛起来,那些又转来攀关系的人,都不必魏倩知道,在她的冷眼下,就尽数退散了。


    如今,柳芷刚年过五旬,依旧精神矍铄,治家的能力丝毫不减当年,魏府上下依旧在她的掌控之中。


    每当魏倩回到家中,看到魏母那从容不迫的身影,就觉得安心,这魏府井井有序,不需要她操心。


    柳芷的一生,经历了亡国,衰落,但她从未被命运击垮。她撑起了魏府的一片天,也让魏氏的血脉在乱世中得以延续。


    原本历史里汉时高官侯爵,四百年里一批批的死,一批批的倒,但魏府魏无知的后人,在三国,在北魏,都有历史留名的人物,他们并不显眼,但高官厚禄。


    只有入世才知道这有多不容易,这世间行差踏错站错队就万劫不复,富不过三代,能延续那么多代的,一直在官场上混而不倒,是有真能耐的。


    想到此她看着说及大梁时,一脸不乐意的魏母,那么多年在大梁,必是有怨气的,那些叔叔伯伯,人多头疼。


    “母亲不乐意就怼他,我发现阿父脾气挺好,怎么怼也不生气。”


    魏母被她逗笑了,“那老家伙也得好意思生气,他没脸。”


    魏倩想到先前魏母去了安阳,都没传信给她,她一边吃着饭,夹了块鸡肉,一边问魏母,“先前阿母去安阳做什么?”


    魏母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你嫂嫂,她怀孕了,那怎么能还陪着均儿在外面游学胡来呢?我去把她接了回来,恢儿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魏倩也想起来,那个文静少言的长嫂,生了一子,魏恢。“那挺好的,大喜事,等我忙完这几天,我去看嫂嫂。”


    她明天得宴请学子,很忙。


    “不用,你忙你的,她那有一家子照顾着,他们夫妻感情好,你哥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也不沾花惹草,夫妻俩就一个孩子,我都心急,又不好多说。”


    魏倩点点头,她那哥哥确实好脾气,以前她叛逆的时候,没少指桑骂槐说他不配享有最好的资源,后来魏母给她找了老师,她才消停去认书识字。


    魏均半句话都不曾怼她,还很怕与她碰上,基本就是绕道走。


    但魏均很怕她是真的,魏均是魏家长子,他从小就深受关注与厚望,但他读书,就只是读书,他悟不出其他的,他也没能力去做什么大事。


    他看着母亲一天比一天失望的眼睛,心痛如绞,但他就是无能为力,他也想像曾祖父一样惊才绝艳,世人皆叹。


    可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的,他读圣贤书,知大道理,越读人越傻,光知道道理了。


    客人只夸他品性,因为他才干实在没什么可夸的,然后他十三岁的妹妹,指着他就骂,他竟然无法反驳。


    然后母亲给她请了老师,她刚学会认字,就开始给家里创造了许多收益生意,读了两年书,就能名满天下。


    他一边听着世人夸她,一边无地自容,甚至真的为她的话内疚,因为资源砸在他一人身上,导致耽误了妹妹许多年。


    这就导致,魏府锦衣玉食,他依然往外跑,恢儿给母亲带,他带着妻子去游历四方,游学不肯归家。


    在家压力实在太大,并没有人说他,但他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魏倩先前一直很忙,立国后才闲下来,有多的时间与家人相处,她还真没关注过她哥的心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确实有点偏激,但她也是为了自己能读书,能上桌。


    她不觉得那个时候自己争取有什么错,她得到原主记忆,但大字不识一个,她都快气死了,请得起老师,两个一块教怎么了?


    她那个时候连字都不认识,当然得想办法抓资源,吃相自然就不好看了,还天天怼天怼地,就是闹。


    毕竟王侯吃相不好看,还能嘲笑他野蛮,乞丐吃相不好看,还能嘲笑吗?她当时就相当于一无所有的乞丐,小篆对于她来说,跟天书有什么区别?


    文言文对于理工科的她来说,与天书也无区别。


    她不光从头学起,还每天练毛笔字四个小时,练得写出的字能才行。两年后,这字才拿得出手。


    当然,由于她老板文盲,看谁写的字都好看,看不出字的风骨,她的字确实还不如今天抄书的学子们。


    “阿母,明天我要宴请百家学子们,他们帮了我一个大忙,有500人。”


    魏母一听魏倩要宴请五百名学子,立刻站起身来,神色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从容与果断。“这么多,那得连夜去庄子里拉食材,菜得开始备了,明天才能宴起来,你先吃,我去找人办,魏欷——”


    说完,魏母转身快步走出厅堂,声音清亮地唤道,“魏欷——魏欷!”


    魏欷自小在魏家长大,如今已四十,他爹老管家跟了家主去大梁,他办事稳妥,深得魏母信任。他听到呼唤,立刻从偏厅赶来,恭敬地站在魏母面前,“夫人,有何吩咐?”


    魏母神色严肃,语速飞快,“安歌明日要宴请五百名学子,你立刻带人去庄子里拉食材,鸡鸭鱼肉、时蔬瓜果,一样都不能少。另外,去城里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再雇些帮厨的人手,明日一早必须到位。”


    魏欷点头应下,没有丝毫迟疑,“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魏母又补充道,“还有,府里的桌椅不够,去邻里借一些,再让人把前院和后院,还有马场都收拾出来。”


    第73章 良弓藏(一)学子们纷纷鼓掌……


    魏母向来办事井井有条,魏倩请人请得太急,但魏府不能失了礼数。她先是吩咐侍女们将府中的库房打开,取出备用的碗筷和酒具,又让人去准备明日宴席用的酒水。


    府中上下顿时忙碌起来,仆从们进进出出,脚步声、慌张准备,低语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夜深了,魏府的灯火依旧通明,魏欷带着人从庄子里拉回了满满几车的食材,鸡鸭鱼肉、时蔬瓜果一应俱全。魏母亲自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让人将食材搬进厨房。


    厨房里,几名厨子已经开始忙碌,切菜、剁肉、熬汤,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魏倩去魏府的温泉池中泡了会,又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回自己院子,盛夏草木繁盛,她的院子很是漂亮,院中青铜灯上还薰着艾草,没有多少蚊虫。


    她擦了护肤乳,困倦的回了房上,床帐与帷幔一同放


    下,室内就暗得出奇,魏府的吵闹没有传到她这里,她这边非常安静,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茂密的树荫洒在庭院中,斑驳的光影在湖面上跳跃。庭院中央,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几尾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动,偶尔激起一圈圈涟漪。池边的假山上,青苔覆盖,几株兰花在石缝间悄然绽放。


    魏府的庭院布置得极为雅致,四周种满了各式花草。紫藤花架下,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垂落,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花架旁,几株石榴树正开着火红的花朵,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往后,后院的竹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为这炎热的夏日增添了几分清凉。


    百家学子们此时陆续走进准备好一切的魏府,一踏入庭院,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们出身寒门,平日里见惯了简陋的屋舍和朴素的陈设,何曾见过如此奢华雅致的府邸?


    “这……这便是魏相的府邸吗?”年轻的学子低声惊叹,目光在庭院中四处游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们看那池中的锦鲤,真是活灵活现!”学子指着池中的鱼儿,兴奋地说道。


    “还有那假山上的兰花,真是清雅脱俗。”有人点头附和,眼中满是欣赏。


    相府对于他们来说是新世界,但也仅是对家宅府邸的惊艳。毕竟他们在咸阳宫呆了三个月了,那边更奢华,但是咸阳宫是宫殿,600多年历史了,代代装修下来,本就是奢华异常,很符合书中说的王宫。


    他们更高兴于可以来参加这场宴会,还只有他们,老师们都不在,但他们又有点惊慌,害怕失礼。


    “听说这里曾是秦相李斯的府邸,陛下入咸阳后,便把这里赐给了魏相。”


    有了懵了,小声道,“李斯的府邸啊?”


    李斯被夷三族了啊,这府邸魏相住进去,好像也没翻修啊,还是秦时的款。


    庭院中央,一张张长案整齐排列,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百家学子们身着素色长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魏倩站在庭院的台阶上,看着有些拘谨放不开的学子,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儒裙,外披一件绣有云纹的薄纱披肩,发髻高挽,点缀着几枚玉簪,显丽色又不失风雅。她的手中握着一只白玉酒杯,杯中的美酒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诸位,辛苦了。”魏倩举起酒杯,声音清亮而柔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学子们纷纷停下交谈,转身面向魏倩,恭敬地行礼。


    “魏相,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尽之责。”一名年长的学子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激动。


    魏倩笑着看他们,“今日不要拘束,入席吧,吃完可以在府中休息玩乐,下午喝些果酒与甜品,诸位入席开宴吧。”


    学子们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诺。”


    “这些菜肴真是精致,”有人学子低声说道,眼中满是惊叹。


    “是啊,这蜜汁火腿色泽金黄,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有人深感认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还有这清蒸鲈鱼,鱼肉鲜嫩,汤汁浓郁,真是美味至极。”旁边人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道。


    于是宴请就开了,学子们一边品尝美食,一边低声交谈,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他们平日里生活简朴,何曾有机会享受如此奢华的宴席?


    “魏相真是慷慨,不仅为我们提供了抄书的便利,还设下如此丰盛的宴席款待我们。”


    “是啊,魏相不仅才华横溢,更是心怀天下。”


    魏倩觉得这些学子还是赤子之心,抄书三月,只有包吃包住,什么都没有,他们却一直很兴奋。


    这个时代的书真的很珍贵,如果有人愿意拿书出来分享授课,那么会有人千里迢迢的慕名跑过去,要极为恭敬才能学到知识,他们都是百家的得意学生。


    他们知道求知有多难,而陛下让他们住咸阳宫,他们抄书的时候,自然也就将书看了,所以仿佛出门捡了巨款一样,对这个时代来说,确实是捡了巨款。


    他们吃完走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他们都是学子,与现代大学生一样,其实极有分寸,魏倩说可以让他们在府中游乐,但他们只走前后两个院子,还有亭台池塘。


    “你们看那花架下的紫藤花,真是美不胜收。”有人指着紫藤花架,眼中满是欣赏。


    “真是人间仙境啊!”也有人感叹道,伸手轻轻触摸着紫藤花架上垂落的花朵,仿佛生怕弄坏了这精致的景致。


    “还有那石榴树,花开得正艳,真是喜庆。”有人附和,脸上满是笑意。


    学子们一边赞叹,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这不仅是一场宴席,更是魏相对他们辛勤付出的肯定和奖励。


    庭院中布置了几处文人雅士常玩的游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投壶。


    投壶是一种古老的游戏,源自周礼,既是礼仪的一部分,也是文人雅士闲暇时的娱乐活动。魏倩特意命人准备了几只精美的铜壶和数十支箭矢,摆放在庭院的一角。


    “诸位,今日难得一聚,不如来玩一玩投壶,如何?”魏倩与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学子说道,众人应和,纷纷露出兴奋之色。投壶虽是一种游戏,但也考验人的眼力和手法,颇受文人喜爱。


    她身边的几个人比较年长,年少的在庭院各玩各的,大部分去了马场蹴鞠,有去踢的,也有去凑热闹的。


    “魏相有此雅兴,我等自当奉陪。”其中一人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好,那就由我先来示范一下。”魏倩拿起一支箭矢,站在离铜壶约十步远的地方,目光专注,手腕轻轻一抖,箭矢便稳稳地飞向铜壶。


    “嗖——”箭矢准确地落入壶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彩!”学子们纷纷鼓掌喝彩。


    “魏相果然技艺高超!”学子非常给面子赞叹道,眼里尽是星星眼。


    魏倩笑着将箭矢递给身旁的学子,“诸位不必拘束,尽管一试。”


    学子们纷纷上前,轮流投壶。有人手法娴熟,箭矢稳稳入壶,有人初次尝试,箭矢偏出壶外,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下午的酒与甜品,魏倩怕他们拘束,直接用自助餐模式,自倒自取。


    魏府的酒,那是黄石公喝了都夸,学子们自然猛猛夸,后来他们还一起唱起了魏倩唱过的歌。


    当时你给我一个笑脸


    让我心跳一辈子


    使我的目光永远融进了你的背影


    岁月老去


    我已不能爱


    转过身往事突然清晰


    重复你的目光


    再也难串起我的记忆


    夜深深梦缠绵人沉醉


    ——


    魏倩原本正在看他们下棋,突然听到这歌,笑着咳了咳,当时这歌在赵地风靡一时,百家学子们可挑刺了,无韵脚,无深意,过于直白,但依旧挡不住这歌的盛行。


    而今这群挑刺的人,在她府上,唱起了他们挑刺的歌曲。


    邹忌诚不欺她,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如今她让学子们有了可随时看的书籍,态度可谓是180度大转变。


    不过这么多人一块唱,她且当他们以前傲娇,毕竟也是她先狂言再先,事关百家的面子,他们自然恨的咬牙切齿。


    但这些都是小意见,读书人的不服气罢了,并没有损害到她什么,当她提议将书拿出来给天下人看,刘邦慷慨解囊,出资出地建天禄阁,石渠阁时。


    什么意见都平息了。


    最后宴席散时,一名学子走上前,恭敬地说道,眼中满是感激。“魏相,今日的宴席真是令人难忘。”


    魏倩语气温和,“诸位辛苦了,今日不过是略表心意,不必客气。”


    那学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随即低声说道,“魏相,当初我们对您多有误解,如今想来,实在是惭愧。”


    魏倩笑得格外真心实意,“无妨,不打不相识,如今我与诸位,不就相识了吗?”


    ……


    长安,大牢深处。


    昏暗的牢房中,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韩信消瘦的面容。他坐在草席上,双手被铁链束缚,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仿佛一头被困的猛虎,随时准备挣脱枷锁。


    牢房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狱卒低声的禀报,“陛下,韩信就在里面。”


    刘邦挥了挥手,示意狱卒退下。他站在牢房外,透过铁栏看着里面的韩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并未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站了片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来人。”


    狱卒忙一起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朕不是说好生看护韩信,你们怎么办事的,人瘦了这么多?”


    狱卒吓到了,“陛下,将军不肯用食,小人已尽力。”


    第74章 良弓藏(二)那我还不如待牢……


    韩信被压回长安的一路就不怎么吃东西,关入牢里就更摆烂了。


    他恨得不行,满腔恨意又满腹委屈,“陛下何必假惺惺的,要杀要剐,一句话的事就是。”


    “韩信。”刘邦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韩信抬起头,目光与刘邦对视,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那日的歇斯底里,反而带着几分嘲弄,“陛下亲自来这大牢,莫非是来看我最后一眼?”


    刘邦皱了皱眉,推开门走进牢房。他身后的侍卫想要跟随,却被刘邦抬手制止。他走到韩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韩信,你可知罪?”


    不说还好,一说韩信如炸药一点就炸,韩信冷笑一声,心气难平,“罪?我韩信何罪之有?陛下若是想杀我,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刘邦见他这般态度,又思及朝上众臣对此事的摆烂,脸色一沉,声音陡然提高,“人告你谋反,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说到这韩信满腔愤怒,他猛地站起身,铁链哗啦作响。他的目光如刀,与刘邦视线对上,如独狼般的狠意,又似狼崽发出濒死的哀鸣,


    “陛下,我韩信若是想反,早在楚汉相争时便反了,何必等到今日?我为你打下这半壁江山,你却听信谗言,将我囚于此地,真是令人心寒!”


    刘邦看着这样的他,过往的功又浮现,难以抹去,他人都麻了,一言难尽,“韩信,朕并非不信你,可你做的事,让朕怎么信,赌上江山去信你三言两语吗?”


    韩信只觉得他此番过来假仁假义,想起自己的功绩与忠心喂了狗,他咬牙切齿转过头去,“对对对,我韩信罪大恶极,密谋反事,天天谋划!陛下,你若是真信我,又何必听信那些谗言?你若是想杀我,大可不必找这些借口!”


    刘邦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韩信,朕并非想杀你,你为朕立下赫赫战功,朕心中自是感激。可你骄横轻狂,不知事也。”


    韩信闻言,眼中的讥讽渐渐消散,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他不明白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陛下自便矣。”


    刘邦让人上酒,他给韩信倒了一杯,看着韩信的眼神,他给自己倒上一杯,一言难尽喝了一口,他这皇帝当的还给臣子试毒,不当也罢!


    “真酒真酒,一副朕要毒死你的样子,朕要是想弄死你,你出事满朝文武一言不发,朕顺水推舟就行了,还天天为你发愁,你人缘差成这样,自个反省一下。”


    韩信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们尽是庸人耳!”


    刘邦只觉得自己作了什么孽哦,将星是这德行,“啊对对对,就你能耐,你天下底第一能耐人!”


    韩信将酒水咽了下去,他心头难受,喉头本就苦涩,一杯酒咽太急就更苦了,他何其委屈?


    他还逼死了钟离眜,结果就换来了这等下场!他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但他哪肯在刘邦面前出丑,用衣袖猛的擦干。


    但眼泪哪是说止住就止住的,看他这样,刘邦心里也不忍。


    “韩信,你留在长安吧,长安地大,不缺你一个府邸。”


    韩信顿了一下,哑了嗓子,“还是楚王吗?”


    “做梦吧你。”刘邦简直服了,“你就说,你招兵买马,陈兵出入,收留钟离眜,与他合谋反事!是不是你!”


    韩信顿了顿,还真是他,但他就是无聊口嗨罢了,怎么还不能与朋友抱怨吗!“是陛下先夺了我的兵权!我在楚地,就原先楚军的两万人马?这不得招点吗?”


    刘邦两眼一抹黑,喝了杯酒缓了缓,他不能被这玩意气死。“你招个犊子,朕的兵都放他们解甲归田,马放南山了,你想干啥,两万兵马够你守楚地,不够你造反是吗?”


    “我没造反!”


    “你没造反你陈兵作甚?!”


    刘邦说着又被他起了火气,这个人脑子里,到底有没有概念,当年他入了关中,立马招兵买马,陈兵出入,是想与项羽决裂。


    “要是换作其他人敢像你这德性,朕早就烹了他!剁碎了喂狗!”


    “那陛下就烹啊!我有反抗之力吗!”


    韩信这明晃晃的,还说自己没反,反没反不是靠说的,他的证据明摆着。


    但韩信这人傻,他懒得跟他计较。“行了,朕这么大年岁,不想跟你吵,楚王韩信,贬淮阴侯,不许离开长安。”


    韩信气死了,“那我还不如待牢里!”


    “你爱待不待!”刘邦走出了牢房,回过头看一脸置气的他,“朕巴不得关死你!”


    惯得他了!


    刘邦说完直接走了,牢房门大打开着,狱卒卑微站在原地,擦了擦头上的汗。


    “大将军,您出不出啊?”


    这把牢房当客栈也不行啊。


    韩信咬牙切齿,“滚过来给这镣铐解锁!”


    狱卒诺诺应声,给他打开了锁。


    韩信揉了揉手腕,冷冷地扫了一眼狱卒,狱卒被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到一旁,低头不敢再言语。


    韩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他也知道,刘邦既然已经下旨贬他为淮阴侯,自己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


    他大步走出牢房,抬头望了望天,阳光刺眼,照得他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如今却成了被囚禁在长安的“淮阴侯”。韩信心中苦涩,却也无可奈何。


    “大将军……不,淮阴侯,您这边请。”狱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惹恼了这位曾经的战神。


    他一个打工人何其卑微,人家君臣搁他牢房闹别扭。


    韩信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狱卒,径直朝外走去。他被贬,刘邦并没有完全剥夺他的自由,长安城内,他依然可以走动。


    走出牢狱,韩信站在长安的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孤独。


    他曾经为刘邦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韩信握紧了拳头,心中心气难平,“刘邦,你今日如此待我,他日我必让你后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韩信抬头望去,只见一几辆马车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刘邦的亲信——夏侯婴,滕公见到韩信,勒马停下,拱手道,“淮阴侯,陛下有旨,让我送你入府。”


    “怎么,我走动走动也不行吗?”


    夏侯婴笑道,“当然行,那不是怕你不知道新家地址吗?让我来送一程。”


    当年韩信初入汉军犯军纪,要被斩,还是夏侯婴救下来的,把他推荐给萧何,韩信想起往事,也不想对他发火,就入了他的马车。夏侯婴是刘邦的专属车夫,也是侯爵位,来接他也是给他面子。


    他也觉得韩信不识好歹,但年轻人钻牛角尖正常,谁还没年少不识好歹过呢?韩信今年也才二十六岁。


    他们这年纪在沛县时,更不知好歹犯浑的事多了去了。


    夏侯婴也不多话,把他送到淮阴侯府,这里靠


    未央宫极近,就是旁边的宅子,原本就有,未央宫是阿房宫,这宅是赵高给自己建的,离阿房宫近,他好更快得知消息。


    但夏侯婴不能说,其他人也不知道,万一让韩信知道是赵高的,这人不得想什么,还以为故意辱他。


    韩信下了马车看到门匾上淮阴侯府,气笑了,“陛下这是早就想着给我贬成什么了?”


    夏侯婴摇头,“那倒也没有,这匾是陛下昨日连夜让人弄的,今天给挂上去的。这宅子是长安最奢华的豪宅,用的木料与阿房宫一样,尽是大木,说是宅院,与宫殿无异,原本是要并入未央宫里头,但陛下拒了,这宅院前门靠着未央宫,走数十步就是大路,什么都方便,里头极大,后面依着渭水,依山傍水让人艳羡。先前许多人向陛下讨要,陛下都拒了,这几天收拾出来,说淮阴侯有什么不便就说。”


    阿房宫并没有被烧毁,那么其他宅子也都保留下来,赵高在咸阳的宅子,萧何住了进去,那也是奢华异常,但萧何节俭惯了,将东西都收起来,与张良一般装旧,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这靠近未央宫,还没住过的府宅也是非常新,但空无一物,萧何听说,就把库房里原先的摆件装饰,前几天让人搬这里来,给淮阴侯府装修上了。


    他也没露面,也不许人提。


    魏倩看这宅子也是很心动的,但过犹不及,咸阳的魏府已经是天下无二的大宅了,长安也就她一个人住,住进去空空荡荡,又会招恨,她也就拒了。


    于是便空了下来,谁来要刘邦都不给,估计早就想好给韩信留下来的。


    韩信走进淮阴侯府,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一愣。虽然心中对刘邦的安排依旧不满,但眼前的宅院确实奢华至极,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庭院宽阔,青石铺就的地面平整光滑,四周种满了名贵的花草树木,假山流水错落有致,仿佛置身于一座精致的园林之中。正厅的门柱用的是上等的楠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屋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气派。


    韩信走进正厅,只见厅内陈设极为讲究,桌椅案几皆是上等的紫檀木制成,雕工精细,显得古朴典雅。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的字画,案几上摆放着青铜器皿和玉器摆件,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这宅子……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韩信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陛下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夏侯婴跟在韩信身后,听到他的话,连忙解释道,“淮阴侯,这宅子确实是陛下特意为您准备的。您看,这里离未央宫近,出入方便,上朝办事逛街都方便,宅子里的陈设也都是萧相国亲自安排的,陛下对您还是十分看重的。”


    韩信闻言,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看重?呵,陛下若是真看重我,又何必贬我为淮阴侯?这宅子再奢华,也不过是一座牢笼罢了。”


    夏侯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知道韩信心中怨气未消,再多解释也无济于事,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在韩信身后。


    第75章 良弓藏(三)长嫂的理性……


    韩信在宅子里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心中复杂。这宅子确实奢华,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刘邦的安排充满了讽刺。这座宅子,表面上是对他的优待,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走了很久很久到后院门外,韩信站在渭水边,望着远处的山峦,心中百感交集。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刘邦每次都这样,占尽了理,他心里恨意满腔又难聚起来,与他撕破脸皮的反。


    毕竟他若要走,只要不被关大牢锁住,他自然能走,跳这渭水里也游走了,天下这么大。可是偏偏又仿佛对他千好万好,让他就这么与他僵持着。


    要么与他彻底决裂,一斩所有的恩义,要么君臣信任如故,这般狠不够决断,仁不够彻底,最是磨人。


    夏侯婴早就走了,给他留下了仆侍,八个侍女,八个侍从,还有看守大门的守卫八人,管家一个,婆子六个,厨师与干杂活的十来个。


    看主人家心情不好,他们也就默默不说话,洒扫打理起来,人多一忙活,这宅院也就活过来了。


    魏倩在咸阳休息了两天,她两天没出院门,晒着太阳喝茶赏花,日子也太闲适了,她想起她哥魏均与嫂子顾芊也在府里。


    顾芊怀孕,她怎么也得去看看,她其实也前几年就过年匆匆一面,真没什么印象,她与魏均成亲的时候,恰逢陈胜造反,她家与魏家交好,便跟着一起奔逃。


    当年顾家为了攀附魏家,把她嫁给了魏均,但好在魏均虽没有大出息,但实在是个好人,对她一切都好,她外柔内刚,很是珍惜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


    顾家曾经在魏国时也算得上是贵族,但随着魏国的覆灭,王族都四散奔逃,更何况顾家?顾芊的父亲顾衍是个典型的贵族子弟,虽然家道中落,但他依旧保持着贵族的傲气,不肯低头谋生,不理俗物,整日里只想着如何恢复家族的荣光。顾芊的母亲早逝,家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顾远,年纪尚小,尚未成年。


    顾芊自幼聪慧,性格坚韧,虽然家境贫寒,但她从不抱怨,反而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她深知家族的没落已成定局,唯一的出路便是靠自己。


    顾家与魏家本是世交,顾衍与魏倩的父亲魏无知年少有交情,随着魏家的没落,两家的来往也逐渐减少。直到陈胜起义,天下大乱,顾衍才去求魏无知。


    魏家在乱世中不仅没有没落,反而因为魏倩的远见卓识,在会稽站稳了脚跟。顾衍看到魏家的崛起,心中既羡慕又嫉妒,他决定将女儿顾芊嫁给魏无知的长子魏均,以此攀附魏家,谋求家族的复兴。


    魏母起初是不乐意的,顾家过于破落,但她看见顾芊时,又改变了主意,女儿家心思正,能力强,与她那没出息的儿子互补,教一教也是掌家的好手。


    这比乱世里那些爆发的富贵千金好得多,于是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顾芊对父亲的安排并无太多抗拒,她也明白自己作为长女的责任。虽然她对魏均并无太多了解,但那又如何,嫁给他至少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必在乱世沉沦。于是,她顺从了父亲的安排,嫁入了魏家。


    魏均是个心有苦胆难言的性子,顾芊外表柔弱,又身世经历凄楚,他在帮她护她的过程中,找回了被人需要的感觉。


    婚后顾芊与魏均相处融洽,魏均虽然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他性格温和,对顾芊体贴入微,两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顾芊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开始真正融入魏家的生活。


    顾衍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婚姻而满足,他见魏家步步高升,魏倩平步青云,便想着借魏家的势力来重振顾家。于是,他多次派人到魏家,请求魏无知帮忙为顾家谋取一些利益,甚至提出让魏家为顾远谋个官职。


    顾芊得知父亲的请求后,心中既无奈又愤怒。她知道父亲的心思,但她更清楚,魏家虽然发达,但皆因魏倩,她为人正直,绝不会因为私交而滥用权力,她连兄长都不帮忙,更别提顾家。


    更何况魏均与她说过往事,魏倩对他多有埋怨,这种情况下,她若去求人,以后如何在魏府自处?


    父亲当真一点也不想想她的处境吗?魏府如日中天,她一无所有,全靠魏家人都好相处,魏倩与魏均关系不好,但从未上门寻过事,祖母慈爱,母亲也不多事,她已经千恩万谢,觉得上天厚待了。


    顾远年纪尚小,根本无力承担官职。父亲的请求,只会让魏家为难,甚至破坏顾家与魏家的关系。


    顾芊


    是个拎得清有理智的人,当年亲自回绝父亲的请求,她回到顾家,见到顾衍,冷冷地说道,“父亲,魏府也有自己的难处,您一再请求他们帮忙,只会让他们为难。顾家已经没落,这是事实,您应当看清,就算想重振门楣,也得靠自己,这么为难人家,为难女做什么?”


    顾衍没想到女儿会如此直接地回绝自己,顿时脸色铁青,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顾家的女儿,难道就不为顾家着想吗?魏家如今发达,帮我们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为何要如此冷言冷语?”


    顾芊毫不退让,她看着这暴怒的父亲,已经不像儿时那么无力,想到以前的一幕幕,她已不想理会这人,他的理想,自己不去拼,成天扒拉她算怎么回事。


    “父亲,顾家的没落不是魏家的责任,也不是我的责任,你只想着顾家,想着顾远,你想过我吗?我高嫁上门,本就得谨言慎行,你一而再再而三逼我,是想逼死女儿吗?魏府的富贵也是靠自己,婆母还帮你开工厂,把顾家生意做起来,成魏家生意的供应链,这还不够吗?如今顾家也富贵,非要当官,官有那么好当吗?”


    士与商末之流怎么能一样?顾衍被女儿的话噎得无言以对,最终只能愤愤地甩袖离去。


    顾芊看着顾衍愤愤而去,心中既无奈又心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她绝不会让顾家的没落成为魏家的负担。她活在这个世上,也是要脸面的。


    回到魏家后,顾芊将此事告诉了魏均,魏均听后,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芊儿,这都是我无能,魏家的事,在外是安歌的一言堂,在内全是母亲做主,我无力矣,帮不了顾家,但一定能护住你的。”


    顾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当初自己嫁入魏家是出于无奈,但如今,她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归宿。无论未来如何,她都会与魏均一起,面对一切富贵或坎坷。


    魏倩并不知道这些杂事,能摊到她面前的,基本是和谐一片,或真有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掩不住了。


    魏母从不拿琐事来烦她,天下都夸她女儿是大才,将来可比肩圣贤。但人的灵气与能量是有限的,魏母怕家宅琐事磨了魏倩的灵气,坏了她的气运,便从不拿这些事来烦她,也许家里有人说道有的没的。


    她在魏府积威甚重,自然不敢有人惹她头上,魏倩也是无后顾之忧。


    她想着以前年少,对兄长魏均说话办事是有些过了,决定去缓和一下关系。弟弟魏瑜还在读书,入长安学府了,还入的第一大家道家。


    魏倩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清丽的面容。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肩头,柔和的光线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任由侍女为她梳理长发,指尖轻轻拂过发丝。


    “丞相,今日梳个朝天髻可好?”侍女手中已开始将她的长发轻轻盘绕,


    魏倩点了点头,“不用太麻烦,去看嫂嫂而已,盘起来用发带捆束,别上发饰就好,显得不随意,也不过于庄重。”


    “诺。”


    发丝在侍女的指尖飞舞,如同流水般顺滑,高耸的发髻逐渐成型,端庄而优雅。她的脖颈修长,发髻高高耸立,更衬得她气质出尘。


    戴上发饰,插上玉簪,梳妆完毕,魏倩起身,在衣橱翻找,西筠在长安,只得她自己找衣服了。最终停在一件淡蓝色的襦裙上,丝绸触感如流水般顺滑。


    换好衣物,微风从窗外吹来,裙衫轻轻飘动,仿佛与夏日的微风融为一体。她站在镜前,微微转身,宛如一朵蓝莲花。


    从以前刘邦赠她的一大箱珠宝里,挑选了头面,项链,玉镯,环佩,配成一套珠宝作为礼物,准备去看望怀孕的顾芊。


    她带着礼物,来到了顾芊的院子。院子里花香四溢,顾芊正坐在廊下晒太阳,听说魏倩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看到魏倩的时候她有点紧张,手忙脚乱差点摔了,魏倩吓得赶紧扶住她。


    “嫂嫂莫急,我听阿母说你怀孕了,过来看看,你要是摔了,岂不是我的过失。”


    顾芊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自个不小心,怎会是魏相的过失。”


    魏倩笑了笑,让她的贴身侍女好生扶着她,“家里就别这么生疏,我是小辈,唤我安歌就好。”


    她每次都怼让魏无知称职务,那货都不肯,结果真在家里听见了她怪不好意思的。


    魏倩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听说嫂子有喜了,特地来看看你,带了些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顾芊接过礼物,“魏相,不,安歌太客气了,快进来坐。小莲,上茶。”


    礼物盒份量不轻,此时也没外人,顾芊打开被这一套首饰惊住了。她也收到过婆母送的首饰,魏家本就富贵,魏均还经常为她买衣裳首饰,但这一套成色这么好的,真是太少见了。“安歌,这也太贵重了。”


    魏倩坐了下来,“你喜欢就好,这些东西我不缺,嫂嫂莫要跟着我哥四方游荡,听说这次怀孕在外差点出事,咸阳不错,闷了出去玩护卫也多。”


    第76章 将相两和(一)魏府高端定制……


    顾芊头一回收到她的礼物,也不推辞,想着日后再买些好物送回去就好,就让贴身侍女小莲收起来。


    “魏郎很好,是我想多陪陪他,恢儿在府里正是捣蛋的时候,先前多累母亲,我原想接回来,但母亲说我又怀上了,就别让那小子吵闹,偶尔见见就好。”


    “是该如此。”


    顾芊见魏倩清丽温和的模样,也渐渐放松下来,“魏郎今后也留在府里与管家一道去管工厂的事,他去熟悉情况了,魏家工厂过多,很多又与陛下重臣合伙,他得问仔细,每天清早就出门了,错过了安歌过来。”


    魏倩喝了口上来的热茶,只道,“无妨,原生也是我没提前打个招呼。”


    魏倩摊子搞那么大,自家人基本全上了,很多供应链条,比如自家叔伯,比如顾芊的娘家,都掺在里头。


    大股很多都是朝庭的,比如瓷器,纸,玻璃,砖,水泥,茶叶等等。


    丝绸与珠宝是魏家本身的产业,毕竟是王族,后来魏倩又给添了肥皂,护肤品,味精,这些东西,魏母举一反三,顺便把美妆也做了。


    后来一些卖与平民的生意都撤了,让利于民,比如肥皂,比如布料,纺织机都泛滥了,工人自己也可以组建,魏府只做高端市场,只坑富豪。


    这时候没有垄断的说法,各家做各家的生意,魏家一直做奢侈品,一个城有一家铺子,把珠宝丝绸护肤品美妆品等等放一起,分个一楼二楼三楼。


    魏倩再建议招聘绣艺很好的绣娘,把时尚这块包了,高端订制,还可以卖包包,有她的名声,品牌就有了雏形。


    她看侍女们婆子们巧手,魏倩很多衣裳都是新的,根本没时间穿,直接理出来搁店里卖了,哪个款式卖得好就给侍女们发奖金,侍女们靠做魏倩说的款式都成了小富婆,每天喜滋滋的,更有干劲了。


    其他的大型工厂,与朝庭一起弄,就是去查账罢了,还有些酒楼比较琐碎,管家在管着,魏均去帮忙挺好的。


    魏家已有两侯,总不能一家子都去当官,这多不好,魏均本来就会继承魏无知的爵位,成为日后的高良侯。


    “嫂嫂怀孕身子可好?”


    顾芊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一切都好,只是偶尔有些疲倦,倒也没什么大碍。”


    魏倩点点头,心中有些感慨,昔日她离开大梁的时候,魏均还是个自卑的单身狗,如今二胎都有了,时间真快。


    魏倩与顾芊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嫂嫂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来告诉我。”


    顾芊忙送魏倩出门,魏倩拒了,可别摔着了,于是小莲恭敬地跟在魏倩


    身后,一路将她送到院门口。


    走出顾芊的院子,魏倩抬头望了望天色,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她想着既然来了府里,不如顺便去看看母亲,等吃完午饭,她又要回长安,她又犯懒,不会常回来,干脆都见见再走。


    她缓步走向魏母的院子,路上遇到几个侍女,见到她纷纷行礼问安。魏倩微微点头示意,脚步不停。到了魏母的院子,她敲门后得应声就推开,见魏母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母亲。”


    魏母抬起头,见是魏倩,笑道,“倩儿来了,快过来坐。”


    魏倩走到魏母身边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魏母放下手中的书,关切地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魏倩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只是刚才去看了嫂嫂,想着再来看看母亲。”


    ……


    魏倩在魏母那用了午食,便又搬了些行李,拿上魏母非给她的大梁过来的特产,一道去了长安。


    盖公吃着魏府给做的路上小吃,颇有感慨,“还好年少时没这些美食,过于扰我道心,坏我剑道。”


    “那盖公还吃?”魏倩都不明白管家,两小时马车还非让她带上小吃。


    “年岁大了,又无强敌,我剑道已成,天下无有对手,吃吃无妨。”


    魏倩听他一说起剑就吹牛,“那你怎么不跟项羽打?”


    盖公白了她一眼,“他是个壮年人,那一身蛮力,我是个老者,打起来,我既欺他少,他又欺我老,再说他亡秦,也是帮了我,既帮我,我怎可无故害他?”


    “魏相尚小,不知当年我纵横江湖时,天下英豪纷纷退让,我的剑无有对手,现在这些个游侠,别说我年少时,就是如今,他们也接不住我一剑。”


    魏倩终于是问了那个问题,“您是不是剑客盖聂?”


    盖公一滞,随既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盖聂现在还被人追杀呢,当年他仇家万千,最大的那个叫始皇帝,他弃剑道,拜入道家,弃武从文,与黄石公是师兄弟。


    在世人眼皮底下,从盖聂变成了盖公,都不带改姓的,天下人就是没认出他来。后来秦亡了,他才又握上了剑。


    剑与道合二为一,他原先没拿剑好声好气跟人辩论时,对手也依旧不敢动手。


    谁家文人这么强?这不是开挂吗?他能不能举报!


    盖聂也是奇才,他握上剑时,便以剑道入圣,被世人称剑圣盖聂,他入道时,又站在了行业顶尖,与黄石公并列。


    但盖公还是觉得入道家更自在,江湖纷纷扰扰,不如他无为而为。


    魏倩好想回他,双重否定就是肯定,算了,何必戳破,剑圣也是要养老的嘛,那群游侠天天找人比斗搞排名,也很无聊。


    魏倩回长安的时候,看见一行人比她更显眼,只见为首之人,一副面如冠玉的好相貌,身姿挺拔,气质儒雅,穿着一袭宽大的儒袍,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后面跟着……一群美妇。


    不是,这么割裂的吗?这人谁?


    这么想魏倩也这么问出来,“他谁啊?”


    盖公看了看人,还是有印象,那年科举他是出题官,对这状元郎印象挺好。


    “是张苍。”


    听到名字魏倩才把人扒拉出来,“是张苍啊,他后面一群美妇是?”


    是真美妇,全是丰胸细腰长腿的姐姐,大约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在这时代,都可以当奶奶了,一排过去,魏倩数了数,竟有十八个。


    盖公一个修仙出家人,摇头,他上一次与人谈感情,他都忘了是哪个年岁了。


    魏倩一言难尽的看着张苍,不是,刘邦后宫妃子也就这么多人吧?


    她叫来宋庄,“去打听打听,什么情况。”


    “诺。”


    然后她就不再看了,伤眼。


    她回了长安的丞相府,这不是她的住处,这算官府,隔壁是左丞相府,萧何办公的地方。她走了进去,柳细君正抱着一叠折子看她进来。


    “丞相来了,等我先放折子放下。”


    惭愧,她也就上朝前一天会来溜溜,熟悉一下近期的公务,她眼睁睁看着柳细君一天比一天班味,婶子劝她该找对象了,她摇摇头,她的工作忙不完,根本忙不完。哪有时间,单着也比乱找好。


    “不急,你忙你的,我去寻南仲。”


    “诺。”


    魏倩去了南仲办公务的地方,南仲见她来了,起身相迎。


    她坐上主位,看着近期的公务事件,“今天长安入城那个张苍是怎么回事?”


    南仲才想起来这回事,“是我忘了,上个月张苍政绩各种都排地方官首位,陛下就把他调回中央了,还有班玉也是。”


    魏倩接过张苍的那数据一看,张苍确实是个能人,办案,治理,经济都很牛,魏倩对他的能力从不怀疑。毕竟史上张苍不仅是大学者,更是朝廷重臣。他学识渊博,精通天文、历法、算术,为刘邦制定历法,奠定了汉朝的文化基础。


    “但他身后那么多美妇是啥意思?他那点俸禄养得活吗?”


    她是知道张苍的荒唐的,他妻妾多达百人,让其他妻管严的侯门,可望不可即。


    古代娶妻纳妾很讲究的,如果妻妾斗得厉害,家宅不宁,这人仕途前途也没了,因为人一斗起来就会不折手段。那个有权势的男人是穿着鞋的,能让妻妾互斗,那妻妾基本都成光脚的,光脚是不怕穿鞋的。


    那个男人会成为女人相斗的炮灰,而不是战利品,而且妻妾还代表着关系,一个大官最多能连着四家人,一妻三个妾,再多就得鸡飞蛋打。


    古代还讲究连坐,他娶十几个爽是爽了,其中有一个家里犯了大事他家都得跟着一起流放,妾也是关系的一环啊。


    其实翻开史书,很多官员家里就没几个妾,唐代房玄龄,魏征,等等那一批重臣,明朝那些高官,就是这个时代的陈平张良萧何,樊哙夏侯婴曹参。


    他们一个妾也没有,是因为痴情吗?那肯定是因为妻子凶悍,家宅事难处理啊。现代也一样,一家三口人都矛盾不断,别说古代大家族,妻子撂挑子不干,就干瞪眼吧。


    家和万事兴不是说说而已,高门大族的保命手段之一就是不近女色,比如魏府,从魏无忌开始,历史上一直是单传独生子,到了魏恢,才多有了几个孩子。


    娶妾娶一堆的多是暴发户,但暴发户也有数啊,撑死四五房就够够的了,以为自己是皇帝啊,纳了就不必多管,正常纳了人家女儿,是要帮人家忙的,不然整不死他。这就像看亲家富贵,自己吃糠咽菜,那人心哪能平?人心不平就有祸事。


    他让妾室家里人德不配位,又会祸及自身。所以暴发户倒的也都很快,各种环节出错就很惨。


    古代女性其实并不互害,她们又不傻,都是艰难生存,平日里有个小摩擦,很正常,但要涉及去害人,又是另外一个维度了,毕竟法律不是摆设。


    古代女人的宅斗一般是,她受宠她得到那个,那这个总该归我了?


    宫庭斗争都不可能祸及性命,不包括东汉,她们是政治斗争,毕竟皇帝都是幼儿,争的是皇权。其他宫斗会死,除非她爹犯法了,别说宅院了。


    她们被主母害死的概率,肯定没有被家暴打死的概率大,但杀人者偿命,杀奴都是五十金,别说杀妾,这笔钱可以让很多人倾家荡产了。


    皇权都不能为所欲为,皇帝衣服穿得不规范都得被文臣指着骂,不堪为天下表率,宠后宫也得有礼制,人活着会被社会压得喘不过气,但不会被直接捅死。


    所以张苍妻妾百人,这种不是这时代荒唐,是他自个荒唐,他怎么做到养妻妾百人先不谈,妾室也要伺候的奴仆吧。他怎么做到这些人不打起来,亲如一家的,这打起来他劝个架也得被一人一巴掌扇死吧?


    第77章 将相两和(二)他肾这么好的……


    这个问题对于南仲就很困难了,他怎么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他要是知道他能至今是个光棍吗?


    他咳了咳,“儒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做出什么丑事也不奇怪。”


    魏倩顿了顿,不愧是你,万事推给他师门就对了。


    “算了,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南仲想起了韩信的事,“楚王韩信被释放了,贬为淮阴侯,赐府宅。”


    魏倩听后点了点头,原本刘邦就舍不得拿他怎么样,他能活着很正常,死了她才会异外,淮阴侯,其


    实还挺好听的。


    魏倩回府后,解开了发带,头发披散放松下来,就看见宋庄一脸便秘的回来了。


    宋庄是有妻儿的,他不懂世界为什么可以这样荒唐。


    “咋了,查到什么了?”


    魏倩想着,张苍要是被她查到贪污,那就给她等着。


    宋庄一脸菜色,“那些美妇都是他妻妾。”


    魏倩知道,“他怎么做到养这么多女人的?”


    宋庄摇摇头,“他没养,”然后一言难尽,“据我所查,那些美妇都是自有产业与手艺的寡妇,早就孕有子女的。”


    魏倩头顶缓缓打个问号,“啥?”


    宋庄也不理解,“他没养妻妾,他是被这些美妇养着的,他吃软饭。”


    6。


    魏倩除了服气还能说什么?


    不是,怎么个事?他肾这么好的吗?十八个御姐富婆?


    还有八十八个在赶来的路上?


    魏倩没喝水都被呛到了,城会玩。


    行吧,不就私生活稍混乱了点,不犯法就不关她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张苍三番五次进监狱,但又只能无可奈何的把他放了。


    这货他让人嫉妒羡慕恨,他实在是骚操作啊。


    就验证现代那个,同时谈八个男朋友,就不领证,就是让你羡慕嫉妒恨,还不犯法,法律管不着。


    他是这个加强版,他未来有108个女朋友,还不出钱养。


    算了,如今是缺人才的时候,张苍的九章算术,历法,也很重要。


    很多任务是分发下去的,没分到她头上她是不会去抢的,这给自己找事,又招人恨,韩信就是这样,吃力不讨好。


    这世上又不只有她一人能耐,她可以木秀于林,但不能过于秀,否则风必摧之。


    但她还是被张苍莫名其妙的操作整到半夜都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感叹,“不是,他们有病吧??”


    被骚到的何止魏倩一人,那些侯爵功臣才是真的被骚到了。


    凭什么啊?


    他们多养两个女人,回家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刘邦还是皇帝,夹在戚夫人与吕后中间,生怕他们打起来,时不时脸上还得负伤,一脸指甲划伤印。


    然后,不出意外,张苍被关进监狱了。他控诉,做甚呢?他又没犯法。


    狱卒斜着眼瞥他,“犯没犯法不是你说的,上面在查呢,查清楚了真没事你就可以出去了。要是有事,你就待着吧。”


    “我可是朝中大臣!”


    “那怎么,你这间上一个还是楚王韩信呢?哦,淮阴侯韩信。”


    那后狱卒就走了。


    张苍满脸问号,“不是,他们有病吧?”


    然后在侯爵功臣们对比张苍往年事件,翻遍九章律后,居然没有找到弄死他的点。


    这不合理,怎么能有人弄不死。


    于是他们再仔细找,他们又找了一遍,张苍被关了五天,他们找到萧何,“是不是律条不够完善?”


    萧何呵呵了几声,让人把张苍放了。


    然后张苍理了理身上快馊的衣物,他的身材匀称,肩宽腰窄,行走时步伐稳健,举止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般在狱卒一言难尽的眼神里走出了牢狱,然后十八个美妇围上来。


    狱卒撇开眼,并且呸了一声。


    但张苍的奇葩并不耽误他的政绩,张苍在这个时代,学识是站在顶尖的,就是陆贾,也只得退让。


    他就是德行不行,不被儒家认可,评大儒不肯有他。


    魏倩只要一想到,萧何去后,她相处最多的同事是这种人,她就为未来的自己点蜡。


    她看了看班玉,果然,正常人引起不了别人的关注,在张苍这奇葩被围堵下,班玉悄无声息的升了上来。


    她给魏倩送上了礼,欲投靠以求庇护,魏倩如往常一样,官场的礼她一概不收,她不想落个结党营私的名,魏府常年拒礼,但送的人依旧送,领导收不收是领导的事,他们送不送是他们的事。


    不过朝堂之上终于不是她一枝独秀了,许负也被封侯,但许负不上朝,沈寂又远在巴蜀,至于其他阴安侯临光侯,都是刘邦嫂子小姨,这没政治权利。朝堂上女官只有她一个,如今又多了班玉,冲这关系,遇事也会护上一护的。


    到了五天一上朝的时候,武官首位给韩信空了出来,但韩信没来。


    刘邦问怎么个事?


    萧何说他告假,病了。


    成吧。


    魏倩是知道的,他这一病得病八年。


    魏倩身着官服,从坐位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殿中央,手持笏板,拱手一礼。她的声音清亮回荡在大殿之中,“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刘邦坐在龙椅上看她,“魏相,何事?”


    魏倩不急不徐朗声道,“启禀陛下,天禄阁与石渠阁已如期建成,咸阳宫中所藏典籍,陛下命人尽数抄录两份,也已完成,分别存放于两阁之中。咸阳宫藏书阁存其原件,束之高阁,既保存了先贤智慧,亦为后世学子研习之用。”


    刘邦闻言,眼中赞许之色,他微微前倾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魏相办事果然稳妥。天禄阁与石渠阁的建成,乃是我大汉文教之盛事。典籍乃国之根本,能妥善保存,实乃大功一件。”


    魏倩拱手一礼,“陛下过誉了,此乃臣分内之事。天禄阁与石渠阁不仅收藏典籍,臣还命人整理分类,便于查阅。此外,臣请陛下拟定章程,准许天下学子入阁研读,以弘扬我大汉文教之风。”


    刘邦满意地点了点头,环视群臣,“准了,待七月初便宣之于众,魏卿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纷纷附和,称赞魏倩的功绩。御史大夫郦食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魏相此举,将会为我大汉培养无数学子人才,实乃国之幸事。”


    刘邦大笑,挥手道,“好!魏相之功,朕记下了。望诸公与魏相一般,尽心竭力,使我大汉共襄盛举。”


    魏倩语气谦逊,“臣不敢居功,唯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打完官腔她便退下了,听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开始奏事。


    汉初的好处在于它空白一片,周的分封制正是被扫的时候,秦的一切天下也不认同。


    不认同,但是用。比如秦六天休假一天,汉五天休假一天。


    就说,是不是不一样吧?


    大家都在空白的纸上作画,萧何主编九章律,日后数学,历法有张苍,儒法礼仪就有更多人了,魏倩如今只想管学术科举这事,虽然她文盲,但是她公正啊。


    其他事她不想多管,没事去抢人功劳会被捶的。有这时间,不如游而乐。


    魏倩一边听着诸臣奏事,一边神游天外,等七月初两阁事情了了,她要带丞相府上下一干人等工作日去游玩团建一下。


    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不是?


    但大夏天的,附近哪儿有避暑之地呢?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月初。这一日,天禄阁与石渠阁前张灯结彩,旌旗飘扬,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气氛庄重而热烈。刘邦携吕后亲临天禄阁剪彩,阳光洒在巍峨的阁楼上,仿佛为这座文化的殿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随着礼乐声响起,刘邦缓步走上高台,手持金剪,轻轻剪断红绸。


    太监尖细的嗓音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禄阁、石渠阁乃我大汉文化之根基,典籍之宝库。自今日起,两阁正式开放,供天下学子研习经典,弘扬圣贤之道。凡有志于学


    者,皆可入阁阅览,以助我大汉文教兴盛,万世永昌!”


    圣旨宣读完毕,长安顿时沸腾起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学子们激动不已,他们握紧拳头,高举双臂,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有人甚至热泪盈眶,声音颤抖地高呼,“大汉万年!陛下万年!”


    人群中,叔孙通抚须长叹,眼中满是欣慰,“陛下此举,实乃我大汉之福,天下学子之幸!从此以后,文脉不绝,圣贤之道必将代代相传!”


    学子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浪潮般席卷整个长安。他们高举书卷,挥舞衣袖,有人甚至跪地叩首,感激涕零。


    刘邦站在高台上,非常开心。刘邦这人的爱好里,被民心所向得排第一,历史上他因为觉得长安百姓爱萧何更甚于爱他,萧何入狱了,虽然才关了三天,但那可是萧何。导致后来自污自保。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朗声道,“天下学子,皆为我大汉之栋梁。朕希望你们勤学苦读,金榜题名。”


    学子们闻言,再次齐声高呼,“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待刘邦退下来,吕后站在刘邦身旁,笑着看着这一切,“陛下此举,大善。”


    刘邦点了点头,“文教兴,则国运昌。”


    剪彩仪式结束后,学子们迫不及待地涌入天禄阁与石渠阁。但人数有限制,阁中看书的人不得超过三百人,以免登记不到,很多人被拦在外面,让他们下次再来。


    阁中人小心翼翼地翻阅着典籍,仿佛捧着一件件无价之宝。


    韩信被这声音惊了,传得太远,他宅了很多天了,门都不出,仿佛与世隔绝,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侍从,“外面怎么了?”


    侍从恭敬道,“天禄阁与石渠阁开放了,那些学子估计是高兴。”


    韩信非常落伍的问,“天禄阁是什么?”


    侍从只得解释,“陛下命魏相建造,听说是天下典籍所放之处,可由学子们去看。”


    “天下典籍?”


    “是。”


    韩信猛的站起来,他墨发高束,由玉冠固定,穿着一身素衣,走在街上与学子们融于一处,天禄阁离未央宫近,自然也离淮阴侯府近。


    他看着学子们欣喜若狂的模样,挤着他们向前走,刘邦他们已经回宫了,萧何与魏倩还在,魏倩很开心的听萧何与郦食其陈平的夸夸。


    然后他们对上了韩信的视线。


    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了。


    第78章 将相两和(三)最怕世界突然……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萧何、郦食其和陈平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找了个借口,“魏相,我们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完,三人非常有默契匆匆离去,留下魏倩一人站在原地,面对韩信的目光。


    魏倩心里对他们非常鄙视,不就是一个见死不救的老朋友,一个出计伪游云梦的,一个落井下石。她这个被绯闻,还告人反的都没跑,他们跑什么!


    但她真的很想跑,魏倩头皮发麻!


    魏倩心中一紧,她已经能想到百官在哪躲着吃瓜了,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看着身边的盖公,她人身安全很有保障,她笑着主动开口,“大将军,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韩信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望着一身朝服手执白笏的魏倩,发丝尽掩在官帽里,他见过魏倩很多美丽的时刻,她穿着粉色丝绸襦裙,穿着青绿深衣,恰到好处的头饰,宝石点坠成项链,玉镯,精致的妆发在春风里,在秋日里,每一幕都美得让人心动。


    但还是第一次见她穿黑色,自大秦以黑为贵以来,黑色象征着权威与力量,她一身黑色朝服,未施粉黛,执着白笏,与朝上诸公别无二样。


    他才意识到,魏相的丞相位,她一直站在高处,而他一直是那个春风里折柳被拒的小卒,只得她红尘一瞥。


    韩信一言不发,又不离开。


    魏倩叹了一声,毕竟是她过分在先,“大将军,既然来了,要与我吃个便饭吗?”


    韩信点头,她便带着韩信去她酒楼最上面的豪华包厢,这楼有三层,这一层从窗台往外看,很得美景。


    魏倩示意韩信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吩咐侍从上茶。茶香袅袅升起,氤氲在两人之间,仿佛为这场尴尬的会面增添了一丝缓和的气氛。


    韩信依旧沉默,目光落在窗外,神情有些恍惚。魏倩也不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品着茶,等待他先打破沉默。


    “魏相,他们说,是你告我反。”


    魏倩顿了顿,将茶杯搁在桌上,盖公坐她旁边,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她不可能与韩信独处,她很珍惜自己生命,并不想冒一点险。


    “是的。”


    “为什么呢?”


    魏倩想了想,“因为你的守门郎将千里迢迢来长安告你谋反。”


    韩信与她的眼睛对上,“不,魏相,我是问,为什么是你告我谋反?是因为我让人上魏府问询吗?”


    他很平静,在府中宅了一个月,他消沉下来,也冷静下来。


    魏倩看着他,她觉得韩信这人缺有人与他讲道理,于是她掰碎了与他说。


    “韩信,你这个人实在太过于自我,也太过于不知世事。”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来提亲,难道我会放着丞相不当,去楚国给你当王后,成为你的踏脚石吗?”


    韩信有些生气,“我没有这么想,你在汉国当丞相,是臣子,可来楚国当王后,难道不是当家做主吗?”


    魏倩笑了起来,“韩信,陛下在给你们封王前,给了一纸诏书,封我为魏王,享有魏国。可我拒了,当着他面烧毁了那诏书,我连魏王都不想当,我怎么会去楚国当王后呢?”


    她看着怔愣当场的韩信,“我并不觉得当臣子有什么不好,我俯仰无愧于天地,君王视我如手足,黎民视我为亲朋,我带着魏家拾阶而上,青史留我姓我名。这难道不比当一个史书连名字都只能留下模糊不清的王后好吗?更何况,韩信,你连一个臣子都当不好,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当君王呢?楚国你治了吗?插手得进去吗?”


    “你觉得陛下老了,今后必定是你的天下,可是韩信,你打下天下,然后呢?你约束得了功臣吗?满足得了文臣吗?能让百家心服吗?救得了黎民吗?处理得了每个人的权欲心绪吗?能让上下一心,内外尽服吗?你不能,你甚至连一开始帮你的萧何都能断了来往。”


    “然后你得了天下,又稳不住天下,只能如秦皇项羽一样,谁不服就杀谁,杀得天下人头滚滚,战场绵延无穷无尽,然后死在战场之上。你甚至没有秦皇的名正言顺,没有项羽的正大光明。韩信,你如何得这天下?你只会把天下拖入地狱。”


    “我不会反!你们凭什么人人皆言我韩信狼子野心,必反!凭什么!”韩信大喊了起来,他听不下去,他不背这名。


    魏倩也不生气,她很是平静,“因为你招兵买马,陈兵出入,收留逆党。还是诸侯王,一如当年汉王整顿兵马剑指项羽时,你一模一样。你不反,你做这样的姿态做什么?为了耍脾气闹别扭吗?”


    韩信被魏倩的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却又无力反驳。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低声道,“我没有反!如果我要反,我根本不会逼杀钟离眜,陛


    下都来楚地了,我发兵岂不是更快?”


    魏倩就是因为这样才无奈,“韩信,你与逆党抱怨,听他劝反,还商量起来了,并且开始了准备行动,你只是没在最后关头下决定,既然不下决定,前面的准备行动是什么?是威胁吗?让陛下还你兵权?可你是楚王,分庭抗礼后,怎么拿汉国的兵权?”


    “韩信,你从来只自我的想你自己的委屈,你的赫赫战功,在功劳没开始分的时候抢走一个最好的封国,楚地富裕。你想过你手下将军吗?想过萧何吗?想过我的新政一直按郡县制走的吗?你没有想过,也不曾多看一眼,你抢走了偌大的楚,我的新政也濒临崩盘,过去的辛劳差点成云烟,你手下的功臣只能分边角料,萧何跟着你玩心跳,生怕因你反搭了自家进去。”


    “韩信,我魏府三族百余人口,我能拿他们的命跟着你玩游戏吗?与你绝交不是我太绝情,而是你太吓人。人活这世上,不是只能封王才是完美人生,你少年得志,26岁立下不世之功,后人会铭记,史书会将为你大书特书。你造反人证物证罪证确凿,纵使满朝文武无一人求情,陛下不也是找理由将你放了吗?给你在朝堂留了位子,在长安留了最好的府宅。”


    “他对你不够好吗?满朝对你不够敬重吗?大将军,我言尽于此,望你珍重。”


    说完魏倩便带着盖公走了,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听不听是韩信的事,她肯说的这么细,全是以前相处得还不错,而韩信纯粹是没有教过他。


    他年少就成了孤儿,也就没人教他为人处世,童年少年全是难堪的记忆,他知道别人对他好,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越是与他关系亲近,他便越是折腾那人,他想从对方容忍度里,感受爱意,因为他极度缺爱,他便需要去别人那里汲取,源源不断的汲取。


    可他汹涌的感情只在他自己那旋转,半点也不表达出来,因为光填自己都填不满,怎么给别人,这就是自我,不是他自私,只是他贫瘠,他需要别人源源不断滋养他。


    所有人受不了他,而刘邦与他关系好是因为,刘邦是一个感情极为充沛的人,他不介意对任何人表现他的感情,他会深情并茂的拉着子房的手吹彩虹屁,他会惯着陈平的任性,他对每个沛县兄弟情深义重,对亲人不啬于给于最好的,哪怕是对他很不好的二嫂,他只是给人儿子起了个开玩笑的封号,刮羹侯。对后妃也是如此,反正不亏待,偏爱谁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会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对我好给你个好名,对我不好给你个恶名,但总归是给了,侯的待遇是一样的。他不看别人的眼光,他喜欢成熟的,就后妃全是寡妇。哪怕是他年少的时候,也只与姐姐勾搭。


    他与李世民一样,童年都是幸福的,他行三,刘老太公惯着他与幺子,他们一个年少仗剑骑马行天下,一个千里迢迢去大儒名下求学,他在沛县那小地方,是数一数二的快意人,自小在小伙伴羡慕追捧的眼神里长大,形成爱臭屁吹牛的模样。加上他长得好,谁见了都说是大贵之相,龙准而龙颜,运气也好,去哪酒楼哪酒楼生意爆满,老板年底就给他把账抹了,觉得他还是多来好,就当广告费了。


    可是说他人生是畅快淋漓的,他少年去追信陵君,发现已经过世了就被张耳收为小弟,回沛县不想干活,就捞个亭长当当,类似于现代村长,官小也有下属,比百姓强。他打天下谋士们都奔涌而来,去晚了就挤不进去了,他嘻笑怒骂,怎么开心怎么来,大不了人惹急了道个歉,反正他脸皮厚。


    童年少年的幸福治愈一生,反之需要一生去治愈童年。


    魏倩在现代,童年不惨也不幸福,全是满满当当的学习课表,补习课表,家里不富裕,父母只催她上进,她弟弟也是,为了他们读书咬牙去市里买学区房,还房贷,余下的钱也都砸着给他们补习。


    读书两字惯彻她现代人生,中考要考重点高中,不然人生就毁了,高考要考重点大学,不然人生就毁了,她不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刷题,比别人更努力。


    她到了秦末,原身的记忆让她破防,忽视贯穿童年,不缺衣少食,但目不识丁,她都为原身委屈。如果是灵魂互换,只能希望原主能吸收得了她从小考到大的知识,幸好是毕业了,不然一个学术造假她是躲不了。


    她并没有充沛的感情,她能心平气和与韩信相处,但给予不了对方想要的感情。她还得从张不疑那,从父母亲人,从君王同僚,从朋友下属那汲取情绪价值,从百姓推崇的眼里感受存在的意义。


    她没有韩信那么极端缺失,但依旧缺失,她能理解韩信,因为她也缺,她不会像韩信那般作为,因为她懂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来有往,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她从不吝啬付出。


    盖公陪着她走在长安的街市上,颇有些感慨,“我年少做梦时,也没有想过天下会有这般畅快的模样。”


    “畅快?”


    盖公点头,他的声音有些悠长,“你还小,不知以前人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什么,触犯了什么,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我提剑走过,心里都憋闷,以为人间就是这样。魏相啊,原来人间不是这样。”


    第79章 班玉(一)魏相,我真的太想……


    七月初,天禄阁与石渠阁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魏倩早早安排好了府中的事务,带着丞相府上下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骊山。这次团建,她不仅带了张不疑与府中的官员,还特意邀请了盖公、南仲等几位心腹,甚至连平日里忙碌的萧何也被她硬拉了过来。


    一行人骑马乘车,沿着官道向骊山进发。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愉快。魏倩骑着汗血马,身着一袭轻便的青衣,头戴帷帽,遮住了夏日的骄阳。她时不时与身旁的盖公、南仲等人谈笑风生,偶尔还回头看看后面的队伍,确保大家都跟得上。


    到了骊山脚下,众人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山间绿树成荫,泉水潺潺,清风徐来,带着一丝凉意,瞬间驱散了夏日的酷暑。魏倩深吸一口气,笑道,“果然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毕竟带薪出来玩,都是很开心的。


    魏倩带着大家沿着山间的小路缓缓上行,一路上欣赏着骊山的美景。山间的古木参天,鸟鸣声声,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鹿在林间跳跃。众人一边走一边感叹,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到了半山腰,魏倩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吩咐随行的侍从们摆下席子,准备野餐。众人席地而坐,享受着山间的清凉与美食。魏倩特意让人带了几坛好酒,大家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


    魏倩站起身,笑道,“诸位,今日咱们不谈公务,只谈风月,等会各自去玩,小心蛇虫鼠蚁就好。”


    班玉刚从地方升入长安,虽是个小官,却心怀大志。她在长安毫无根基,唯一的倚仗便是自己的才智与胆识。她得到小道消息,听闻魏相今日带着一众心腹去了骊山游玩,心中顿时一动。


    “魏相素来不拘小节,若能借此机会接近她,或许能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班玉心中暗想。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小荷,低声吩咐,“去准备一下,我们也去骊山。”


    小荷一愣,有些迟疑,“大人,魏相去骊山是游玩,我们贸然前去,会不会显得唐突?”


    班玉眼中狡黠,“唐突又如何?机会难得,若不抓住,岂不是白白浪费?”


    小荷见自家女郎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连忙去准备行装。


    班玉带着小荷,轻装简从,直奔骊山而去。骊山风景秀丽,山间清风徐来,泉水叮咚,正是避暑的好去处。班玉一路行来,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偶遇魏相。


    到了山腰,班玉远远便看见一群人正在席中饮酒谈笑。为首的女子一袭青衣,眉目如画,正是魏相。她身旁坐着萧相与盖公南仲张不疑,气氛轻松愉快。


    班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小荷缓步走了过去。


    “班玉见过魏相,萧相。”她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魏倩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班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明知故问道,“你是?”


    班玉笑


    着恭敬答道,“玉是刚从地方升入长安的小官,今日来骊山游玩,不想竟有幸遇见魏相,特来拜见。”


    魏倩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原来是新晋的同僚,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班玉心中一喜,连忙道谢,随后在一角坐下。她虽是新晋小官,但举止从容,言辞得体,很快便引起了魏倩的注意。


    “班玉在地方任职时,可有什么见闻?”魏倩随口问道。


    班玉觉得这是魏相在考校自己,她略一思索,便将自己在地方整顿吏治,扶农扶贫的经历娓娓道来,言辞间不乏机智与见解。


    魏倩听得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愈发明显,“班玉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实属难得。”


    班玉心中一松,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魏相的注意。她谦逊地说道,“魏相过奖了,臣不过是尽己所能,为国效力。”


    其实魏倩觉得比较尴尬,又不好打击新人信心,萧何在旁边一言不发,她本来是出来放松的,怎么还有凑上来的,就是凑上来也不能明显冲她来啊,萧何还在这呢,水好歹端平一下。


    “萧相,来,我敬你。”


    萧何笑着端起了酒杯,“来,这酒着实不错。”


    丞相府的人在远处闹着,还在山间玩起了才艺,那歌喉着实不错,唱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仲带来了琴,原先准备弹,班玉出现打断了,魏倩让西筠给班玉倒酒。班玉看着南仲的琴,笑道,“魏相,萧相,诸位大人,只有琴音,在这清山绿水间略显单薄,玉愿以剑舞和之,为诸位助兴。”


    魏倩闻言,与萧何对视一眼,她上次看舞剑还是虞姫,反正盖公在这,她不怕人拿剑,班玉这么想进步,她也不想拂面子,“哦?班大人还会舞剑?正好南仲欲弹琴,那便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南仲看着积极的班玉,也是一笑,便调整琴弦,准备弹琴。


    班玉起身退后几步,站定身形。随着琴音一起,她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剑光如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形一动,剑随身走,剑光如虹,时而如游龙戏水,时而如飞凤展翅。她的动作轻盈灵动,却又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将天地间的风云都凝聚在了剑尖。


    山谷间,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魏倩眼中赞赏之色愈发明显,与虞姬的柔中带刚不同,班玉的剑十分英气,她情不自禁的拍手,赞叹道,“好剑法!班大人果然是多才多艺。”


    班玉随琴音舞至高潮处,剑光如电,身形如风,最后一剑刺出,剑尖轻点地面,随即收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的激烈动作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躬身行礼,“献丑了。”


    魏倩笑着点头,“班大人不必谦虚,你这剑舞,不仅技艺高超,更有一股英气,实属难得。”


    魏倩先前的一点尴尬也去了,她正视的看向班玉,这个第一届的探花郎,今天秋天选拔,明年才办第二场春闱,这短短三年里,她就从地方上挤进长安。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这么多人,只有张苍与她升了上来,就知道她有多卷了。


    在地方官差不多全员男性的官场,她要想升职,必须做到跨越超过一大截到醒目才行,否则难也。


    于是魏倩笑着饮尽了班玉敬来的酒,几人重新恢复说笑。


    张不疑打开了话茬,他管报纸小道消息多,于是开始说各地闹出的笑话,听得萧何哈哈大笑。


    继萧何后,盖公南仲被班玉敬了杯酒,他们很给面子的喝了。


    然后丞相府的几人跑来,魏倩看着他们,“怎么了?”


    陆亮臣笑着说,“魏相,他们说要搞诗会,我们来寻你们一起去玩。”


    魏倩顿了顿,然后艰难点头,行吧,都是文人,是吧,萧何。


    萧何的笑也僵脸上,他哪会作什么诗啊!


    汉初开国名人里,唯一诗传后世的,居然是刘邦,那个四十八岁刚打仗学字的,简直像个天才,虽然大风起兮很像打油诗,但人家就是写了,还成为大汉的名片。


    后世子孙写的文绉绉的,也没盖过他的,怎么说呢,大道至简。


    他还为戚夫人写过一首,那首更有文化,但传唱度不高。


    人生不幸诗家幸,刘邦手下的臣子,比六十岁还带伤被强推着上战场的他,要过得顺心太多了。


    然后他们去玩游戏,陆亮臣主持,抛绣球,敲碗,声音停了,绣球最后到谁手上,由上一个作诗的人出题,那人便得速作,否则便要喝酒。第一个由他自己来。


    陆亮臣的文采很好,出口成诗,然后他抛了绣球,魏倩与萧何简直比手速,反正到哪都不能到他两这。


    到张不疑手上的时候,他睁大他那漂亮的眼睛,清澈见底的模样,想了半天,他猛喝了一杯酒,引得哄堂大笑。


    少年,还好你爹没来。


    魏倩看他们作诗如喝水,大为惊叹,那第五轮的时候,到了班玉手上。班玉看着手上的绣球,听着上一个人出题骊山,她笑着看向魏倩。


    魏倩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她开始作诗。“那玉就献丑,作诗一首以赠魏相。”


    骊峰叠嶂破鸿蒙,


    万古烟霞入望中。


    铁马金戈成往事,


    秦皇霸业逐云空。


    温泉依旧流春水,


    宫阙依稀沐晚风。


    莫道崤函形胜在,


    谁持玉斗酌天东?


    一般前面也就结束了,但班玉话风一转,走向魏倩,开始了她的彩虹屁。时间很短,她作得也很直白。


    紫阙陈谟动九重,


    经纬山河汉业同。


    墨泼崤函安社稷,


    符传吴楚偃兵戎。


    清襟自映冰壶月,


    伟略长存鼎鼐功。


    青史无言书锦绣,


    千秋谁不念君家?


    好家伙,真张口就来啊,魏倩被这彩虹屁拍到了,心里乐开了花,明面上咳了咳,但是还是没压住嘴角。


    行吧,班玉是吧,现在你是魏相党了,看好你。


    果然班玉作完一片起哄声,萧何也笑道,“作得不错,这说的不就是魏相吗?”


    魏倩在众人笑声里摆摆手,游戏再次开始,这次到了萧何手上,但他很骚的在声音落下后又递给了魏倩,不是,犯规了吧。


    班玉笑着看魏倩,“既然是魏相,平日里必为国事忧愁,那就来个简单的,以愁字为题吧。”


    魏倩皮笑肉不笑,转头看了萧何,萧何看天看地不看她。


    虽然她文盲,但不能让人知道啊,否则她管学术事,就很麻烦。别人是自己写,她只能抄了,对不住了,孟浩然。


    她踱了几步,手中拿着绣球,胸有成竹的抄了孟浩然的一首小诗。


    移舟泊烟渚,


    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


    江清月近人。


    立刻引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好了好了,知道孟浩然写诗牛逼了。


    班玉惊喜道,“魏相之才如浩月当空,而玉萤火之微竟然献丑在前,果然是抛砖引玉,魏相不同凡响。”


    魏倩真的受不住班玉的彩虹屁了,连连摆手,别人自个写的,她是抄的千古名诗,那能一样吗?


    然后就不止班玉吹彩虹屁了,魏倩简直从彩虹屁里拉着张不


    疑跑路了。


    张不疑也惊呆了,本来是文盲到一块,天天大白话很开心,怎么你偷偷卷啊。


    “安歌诗作得这么好?”


    魏倩僵在脸上,“闭嘴,换个话题,什么诗不诗的。”


    萧何看了看时辰,觉得天色不早,魏倩也觉得是时候了,便带着人回程,然后带着人进了酒楼,包了一层楼,请客。


    第80章 咳咳今晚来本相房里——……


    魏倩一行人进了酒楼,包下的那层楼早已布置妥当,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众人落座后,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班玉很是兴奋,她听到那首诗后,一直满脸崇拜地看着魏倩,忍不住又开口道,“魏相之才,真是令人叹服。方才那首诗,意境深远,字字珠玑,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魏倩听得头皮发麻,心里暗暗叫苦。她不过是随手抄了孟浩然的诗,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她干笑道,“班大人过奖了,不过是随手涂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闹了一天结束,魏倩回府后长舒一口气,写诗作赋是很多文人的业余爱好,但却是孟浩然的主业,孟浩然仕途困顿,40岁应进士举不第。曾在太学赋诗,名动公卿,一座倾服,为之搁笔。


    只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她才觉得韩信是幸运的,并不是每一个不善交际,不通人情的天才,都可以发挥自己的天才的。


    她让西筠给她准备洗澡水,出去玩一天比上十天班都累,还好她可以睡懒觉。她泡在热水里,被侍女按摩肩颈,轻重适宜,才感觉放松下来。


    她洗漱完躺床上的时候,才想起了班玉,虽然显得急功近利,用力过猛,一直对她吹各种彩虹屁,甚至都让魏倩有点尴尬。


    魏倩是拒绝收小弟的,一但结党,不止限于当功臣,而成为利益集团的领袖,都必然被利益捆绑。


    一旦结党,有了党羽从党,下面的人跟着就是图一个富贵,能给他们,他们就是得力手下。


    给不了他们的时候,甚至不肯再进一步与皇权对上,还要拿走他们要得到的利益,那只会被手下党羽拆骨扒皮。


    就像她对刘邦要求希望他统一不分封一样,领导不进步,她怎么进步?


    这就是为什么首辅骑虎难下,太子不得不与亲爹对上。是他不知道安分守己等着继承吗?不扶持亲信,弟弟来抢怎么办?扶持亲信,亲信能任他躺平?


    班玉的不甘想上进她理解,但魏倩不会赔上自己的立场,有功就升,党羽亲信就算了,她处理不了太复杂的关系,就不想给自己埋任何雷。


    她开国首功,政绩卓绝,得君王之心,在她这个位上,已经不需要结党。她不会为了满足其他人的欲望,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炼,她又不是圣母。


    不过魏倩从中看到一个极想进步,不甘平庸的卷王。


    她是去了解过班玉的,毕竟朝堂就她们俩女性,她自然会多看一眼。


    班玉却比资料上鲜活得多,资料上她是出身名门,十五嫁与门当户对的郎君,但没过三年就离婚了。还是她主动提出的,这个时代女性离婚不易,所受流言蜚语更多,但她还是离了。


    她看着明明出身诗书传家的名门,却肯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吹捧她的班玉,有些心疼,她惊艳于她的才华,她的政绩优秀,剑术卓绝,出口成章,可这般优秀的她,历史上根本没有机会去卷。


    她与南仲都不曾出现过,但史书没有,他们就不存在了吗?


    他们存在,只是都是失意人。


    另一边的班玉也很兴奋,她不怕别人说她献媚,就怕没有机会,在长安蹉跎。


    她出身名门,祖上以前在赵国世代为官,家学渊源深厚。她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骑射剑术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十五岁那年,她依父母之命,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族公子。那郎君家世显赫,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平庸无才,心胸狭隘。


    婚后不久,他便因她的才华而心生嫉妒,时常冷嘲热讽,甚至暗中阻挠她读书写字,道她一女子读来无用,连家务事都管不好,天天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要不是打不过班玉,估计还敢动手,以显一家之主的权威。


    班玉起初忍让,试图以柔克刚,但日子久了,她渐渐明白,这段婚姻只会让她日渐消磨,才华与志向都将被埋没。


    在婚后第三年,她毅然提出和离。这个时代,女子主动提出离婚实属罕见,更何况是名门闺秀。


    一时间,哪怕在乱世,贵族圈中流言蜚语也如潮水般涌来,有人说她不知好歹,有人说她恃才傲物,甚至有人揣测她品行不端。班玉就这般逆着光,挺直脊背,走出了那座金丝笼般的宅院。


    离婚后的班玉并未理会流言,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她闭门读书,潜心修习,等待机会。


    那个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那年她二十一岁,魏相主持科举,宣布女子亦可参加。班玉闻讯,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科举考试中,她惊艳四座,文采斐然,见解独到,最终夺得探花之位。金榜题名打马游街时,她还剪了一朵花装饰官帽,一吐多年郁气。


    她终于不必待在后宅了。


    她是探花,去了地方为县令。班玉上任后,爱民如子,她推行朝庭下达的所有新政,整顿吏治,兴修水利,发展农桑,短短三年间,便将原本贫瘠的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她的政绩很是显眼,入了刘邦的眼,刚好他要补两个空缺的官员,点了一个张苍,另一个,就她吧。


    她这么吹捧魏倩不仅仅是因为想进步,也是发自肺腑的,魏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有了去竞争的资格。


    以前父母族人都说她,她丈夫难道说的不对吗?她不好好管理家务,以后怎么掌中馈当好主母?


    她甚至都被说得动摇了,世道黑暗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丝可能性。


    直到魏倩出来,她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封侯拜相,原来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这般想着的班玉,离开了班家,去了大梁,等来了科举。


    天光大亮后,魏倩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唤她。


    “安歌——”


    魏倩醒来,就看见张不疑用脑袋隔着薄被顶她,“你干啥?”


    张不疑抬头,“正午了。”


    魏倩僵了僵,“是吗?我竟睡了这么久?定是昨日太累了。”


    张不疑疑惑,昨天干了什么很累的事了吗?


    “安歌,你平日里是不是极少动?”


    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这叫蓄精养锐!


    “哪有,我正准备给自己寻点运动,那不是没想起来吗?”


    张不疑坐她床边,“得吃午食啦,不然菜都凉了,对胃不好。”


    魏倩头上打了个问号,“你还懂养生呢?”


    张不疑点头,“我爹擅长嘛,我娘也很注意这些,很多百姓命不长,很大可能是饥一顿饱一顿。”


    魏倩看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有没有可以不是饥一顿饱一顿,是饱一个月饥三个月。”


    “是这样吗?”


    魏倩毫不心虚的点头,“是这样。”


    张不疑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魏倩看他真信了,拍拍他的肩,“不疑啊,信我,当什么都别当官,我怕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张不疑歪了歪头,“我爹也这么说。”


    魏倩掀被起床,“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她见过张辟疆,那是个自小就心有城府的孩子,为什么张不疑这么单纯呢?


    他不是长子吗?他两反了吧。


    魏倩起床时侍女已准备好了洗漱品,她很快洗漱好,吃了午食,侍女要给她梳妆她拒绝了,府中又没外人,披着吧,让她头皮放松一下。


    “安歌,我们今天不出去吗?”


    “这么热的天,放过我吧,昨天


    戴着帷帽都快晒死我了。”


    盛夏不是开玩笑的,她情愿在府里凉快,好歹有冰,有人扇风。


    她对精力充沛的很佩服,因为她精力不充沛,甚至懒。


    “你就是少动,才会越加懒散,稍微爬爬山,就累了,没力气了。”


    她看向张不疑,“你不也是吗?”


    张不疑涨红了脸,“我没有!我天天卯时就起了,盖公拉着我跟他学剑!报社每天都很忙,我还得练武!”


    魏倩听明白了,这是打工人对躺平的人的气愤,“你跟着盖公学剑,什么时候?”


    张不疑睁大眼睛,“从盖公忙完科举之后啊,这么几年了,你不知道吗?”


    魏倩咳了咳,她真不知道,“什么时辰的事?”


    “卯时一刻。”


    零晨五点。


    那她哪知道啊,她睡觉呢,魏府那么大,有声音也传不过来。


    “不疑啊,你练武身体也没健壮起来啊?”


    张不疑仿佛受到了侮辱,这他能忍吗?!


    当即解开腰束,脱了上衣,显示自己练了多年的身材,他背阔肌如同展开的翅膀,线条从肩胛骨向下延伸,逐渐收窄至腰部,形成倒三角的完美轮廓。八块腹肌清晰可见,线条分明。


    魏倩脸上僵了僵,不好意思咳了咳,但手已经不经大脑思考身体力行的摸上去了。


    她也想起来了,初遇张不疑的时候,他确实抱剑而立,看着她调戏陈平被她爹追着打,那时的张不疑可高冷傲娇了。


    这肌肉线条还挺好看的,她摸摸了腹肌,手掌指腹往上移摸上胸膛的时候对上张不疑的眼神,她不为所动。


    “想不到,不疑身材这么好。”


    都怪以前太守礼了,肉都嘴边,她居然放着,实有负于这身材。


    理解武皇后宫男宠多,貌美身材好的小鲜肉谁不爱呢?她只是想给每个美人一个家,她有什么错?


    魏倩觉得自己只有张不疑一个,真是古今权臣专情之典范。


    她一边按着比划他的肌肉线条,一边故作正经,“盖公教你剑道还有塑形的效果,不错嘛。”


    张不疑觉得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盖公是我爹的师叔,就是我师叔公嘛,他看不惯我舒服的样子,16岁那年,他一入府,自个练剑的时候,还非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还好他原本就学君子六艺,剑与骑射本来就是打小学的。只是强度增强了而已,对他来说,打架轻轻松松,就是听人话里藏话很烦,全靠悟。


    “很好,本相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才,今晚来房里,本相教授你家传绝学。”


    “?”


    他不疑看着魏倩摸着他的肌肉,一边一本正经话里有话,再看她衣冠楚楚,自己赤了半身的模样,涨红脸,穿好衣服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去就去,不去他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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