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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方方方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长安学府(一)子房,装修还……


    魏倩端起茶盏,看着碧绿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荡漾,饮了一口,这茶香清冽,入口回甘,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寒舍简陋,魏相勿要介怀,不知这茶与点心可合了口味?”张良饮了一口茶,他很是喜欢咸阳造出的陶瓷,家中摆放吃食器物,皆换了此物。


    魏倩放下茶盏,对上张良含笑的眉目,张良是个看似好相处,但谁也无法更近一步的人,就是陈平,与他也是客气之多。向来粗口脏话不断的刘邦,对上他也客气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张良的写照。


    “茶是好茶,只是子房今日相邀,恐怕不只是为了论茶道吧?”


    “魏相果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今日邀魏相前来,是想为魏相引荐一人。”


    话音未落,魏相便看向席间跽坐的第三人,那人身着玄色长袍,相貌平庸,若是走在市集,也并不引人注目,但脊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别着的一柄青铜短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纹路。


    “这位是南仲,曾经是我的师弟,后入了法家,却并未被李斯提携入朝,而是成了沙场宿将。”张良娓娓道来,短短几句轻描淡写又细说了南仲的半生。


    南仲起身向她拱手行礼,“今日得见魏相,仲之幸也。”


    “南先生不必多礼,既是子房所荐,必是大才,倩安能受之。”


    南仲从容落座,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与她,西筠忙上前接过,转身递与她。


    魏倩有些不明所以,接过竹简,展开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上面写的是她未来得及也不准备动的法,南仲写得很不错,是汉王的约法三章延伸版,每一点都可当得算是她想要的标准答案。


    可惜汉初的法至少十年内不能改,人心不能动。


    “先生大才。”她由衷赞叹,“不知可愿入朝为官?倩愿为先生荐。”


    南仲却摇头,“仲出身微寒,并无入仕之意,昔日为将,还是蒙将军数次征辟提携,实难拒之,才从之。虽秦已亡,但仲仍是秦将,身份尴尬,不欲再入新朝。”


    他顿了顿,又道,“但若是魏相需要,仲可投魏相门下,为相府门客。”


    魏倩对南仲的直白有些愣了愣,“先生能请动子房相邀,却只愿投于丞相府?”


    这就好比有实力保送北大,甚至请动教授亲自来,结果却是请北大教授荐他入普通一本,连211都不是。


    这脑回路魏倩有些想不明白,毕竟她府上门客是很多的,墨家弟子不都是?


    做丞相属官,怎么可能比得上朝中大臣?


    南仲三十有五,这个年岁在秦时并不小,他师从名家,游学四方,也与子房一般亡国于秦,但他家族隐退得以保全,他做过秦吏,又被蒙恬提拔为将军,秦的军队四散,他又变为了白身。


    功名利禄过于虚妄,说一句俗言,他确实看破红尘,本欲隐退山林,却被魏相出仕以来的事迹所折服,魏相年少,但魏相的大义与思想,宣于魏女纸上时,他就知道,他终于得遇明主。


    新王就算要用法家,也不可能用他这旧时秦将,于其郁郁不得志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不如在丞相府当幕僚,看这天下百家纷纷扰扰。


    “魏相若不嫌仲才薄,仲愿投于丞相府,为魏相门客。”


    魏倩再次得到回复,便仔细看向南仲,最后对上他清明的眼睛。她再看向子房,见他置身事外的模样磨了磨牙,这一瞬间,她特别怀念萧何,萧何推荐人才,怎么也不会带人来后就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先生愿来,自是喜不自胜,但倩不明白,先生既决定出仕,为何不入朝却想着来倩府上呢?”


    南仲的声音字正腔圆,又清朗如泉。“因为魏相令仲心折,百家皆有所长,治国怎可独用一家?而魏相缺仲  ,墨农一根筋,仲害怕魏相被带入了沟里。”


    魏倩看着他,“过些日子,百家皆有求于我,皆愿投靠于我,先生如何敢断定,倩非先生不可呢?”


    南仲依旧不徐不疾,“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百家有求于魏相时,自然俯首,忍一时之气,可魏相能让百家有求于多久呢?更何况等长安学府一盖,建成之后,难道不是魏相更怕百家掀桌不干吗?”


    “竖子无状,先生莫要见怪。”魏倩直了身子拱手礼道。“先生既然有此心意,倩自当欣然接纳。丞相府虽不比朝堂显赫,但却是倩推行新政、实现抱负之地。先生愿来相助,倩感激不尽。”


    南仲拱手亦还一礼,“魏相过誉了,仲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魏相所托。”


    张良在一旁含笑看着两人,魏倩虽年少,但胸怀大志,心系天下,正是南仲所寻找的明主。功成名就隐退是一段佳话,默默无闻隐退那是躺平,辜负一生所学。


    魏倩转向张良,不复生疏客套,她笑得情真意切起来,“子房,今日多谢你引荐南先生。倩得此大才,实乃幸事。”


    张良是清楚魏倩德性的,他饮尽杯中茶,才慢悠悠道,“魏相客气了。良与南仲本是同门,深知其才华与抱负。今日引荐,不过是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魏倩点头道,“子房之助,倩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倩定当全力相助。”


    虽然她也不知她能帮张良什么,但客气话还是得说到位的。


    张良拱手与其笑言,“魏相言重了,内子与厅堂摆上了宴,此时想必菜肴已上齐,有不合口味之处,多多包涵。”


    他们在宴席上相谈甚欢,张不疑却坐了小孩这桌,与张辟疆大眼瞪小眼,宴席散后,魏倩与南仲一道返回丞相府,张良出门相送时,张不疑准备跟上去,被扯住命运的后领,他走了几步原地踏步,看魏府马车已调头而去,回头对上他爹的眼睛。


    “咋了,阿父?”


    “你当你回门呢?”


    张不疑看他要上家法,蹦起来,“阿父,注意形象啊,打我我是皮糙肉厚,但你仙风道骨的仙人形象就崩了啊。”


    ……


    “嘶——”张不疑疼得嘶一声,看着魏倩拍了拍他背上伤肿处的手,眼睛瞳孔地震,开始不可置信的瞪着兴灾乐祸的魏倩。


    魏倩也觉得自己笑得有些不地道,但她忍不住,她收回手咳了咳,企图掩饰过去。“你爹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能打成这样呢?”


    “你刚才是不是在笑?”


    “胡说,怎么会呢?”魏倩一脸正直,“除非忍不住。”


    “哼!”


    魏倩揉了揉他的脸,“好了好了,反正都被打了,那就继续在相府帮忙,现在虽然只是长史,但你之前的两个长史,可都当了封疆大吏,前途远着呢。”


    魏倩一本正经的画饼,“再说了,你管的是报纸,现在虽然看不太出来前景,但掌管天下喉舌,今后可了不得,信我,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府里人?”


    “可是我娘说,他们都笑我当魏相府上的小白脸。”


    魏倩听不太明白,“他们是谁?”


    张不疑撑着下巴,“还能有谁呀?不就是六国旧贵族的那些人。”


    “哦,他们啊,他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别理他们,你看,我府上收了好些他们的荐书,我都没搭理,他们就是嫉妒,指望恶言重伤你,好让你跟他们一样无所事事,吃喝等死。”


    张不疑接过魏倩的荐书看了看,猛的一拍桌子,“合着这就是阴阳怪气我的原因,他们的爹还不行,只能在项羽的手底下苟延残喘,生怕惹项羽不快。”


    魏倩嗯了一声,“所以你跟他们计较什么?你要真跟他们计较,这辈子都有受不完的气,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那就是碌碌终身,划不来。”


    “那不是他们话听着烦。”


    魏倩觉得张不疑那些发小过于狐朋狗友,这应该是张良没有时间管束教他,让他自由成长,但圈子里就是那些人,鹤立鸡群,可不就被盯着了。


    “不招人妒是庸才,这证明不疑优秀让他们忌妒,你看你长得漂亮,张良又名满天下,你领着相府报纸主编,弟弟是出了名的天才,家里又没什么乱七八糟事。他们没一样比得了的,可不就只能背后阴阳怪气说坏话,这是你圈子的问题,你把那些说话不好听的丢一边,学你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就没有烦恼了?”


    删减圈子从古至今都是学问,人无法改变他人思想能力,强行去劝,还会被背刺仇恨。直接远离就好,远离三观不合,说话还刺人的狐朋狗友,在成长的路上,渐渐将身边人甩开距离,渐行渐远,那就说明,在快速进步,筛选过后,身边的朋友,就大不一样了,至少不会有说酸话的,身边皆良人,人生路也会顺很多。


    张不疑显然还是年纪小,容易被这些落后许多的朋友亲戚扯后腿,他但凡优秀一些,后面的酸言酸语就更多,为什么不嘴张良呢?因为张良不搭理他们,他们还敢说坏话,除非是今后笃定求不到张良身上。


    “我爹天天读书悟道,跟出家了一样,学他就完了,你就会失去一个能跑能跳的长史,得到一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魏倩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个孝子,世人都说张子房君子坦荡荡,你张口就道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你爹他知道吗?”


    “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他能不知道吗?”在外人面前仙风道骨的,殴打自个儿子下了死手啊。“可魏相与我一般大,为啥没有身边人敢说你呢?”


    第52章 长安学府(二)他们如何敢说……


    “他们如何敢说我呢?”


    魏倩一身浅绿绸衣,洗完头发不久,发丝未束,明日便要宴宾客,事情忙,今日便将琐碎的事情理好,她对于美姿颜上,是很讲究的,世人多颜控,先敬罗裳后敬人。


    她缓缓踱了几步,斟酌着用词,“我的发小我都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自乱世以来,我也未曾回头望过,他们有事找父母,他们父母有事会求我父,因为我们原本就交情浅淡。与我日夜相处的,是我的侍女们,她们的父母将她卖入魏府,坐着我的船水涨船高,她们不再是侍女,都有了各自前程,她们与家人的命运在我一念间,无论我再怎么好说话,也是当不了朋友的。”


    “背后嫉妒恶语相向的,是同一水平同一起点的人,很明显我不是,纵使是百家,也从不说及我私事,而是咬文嚼字说我哪句说错了,可今天下,除了我,又有谁能让百家学者在背后一句一句找茬拆解话中意呢?”


    “我的时间都用来专注自身,所以一路以来我行得这么顺畅,身边的朋友,比如你,比如韩信,盖公,巨子,新来的南仲,或许未来还有更多,你们是因为志同道合聚在我身边,都只会因我更好而高兴。


    “比如汉王,与王后,萧何,他们肯托举我,为我有更好的未来,这样大汉亦有更光彩的将来,所以无人敢到我面前激我,说三道四。”


    张不疑有些苦恼,“朋友这般岂不是功利吗?”


    魏倩笑着看他,“不功利的与人交心,你又得到真情了吗?难道你与我为友,觉得是小人功利之事吗?”


    张不疑猛的摇头,“当然不是,我很开心遇到魏相,待在府里与陆亮臣他们做同事也很开心,我自然是一片真心。”


    “所以啊,我们这个不叫功利,叫志同道合,在此基础上又能互相得利,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并不是只有麻烦,才叫感情,那种才是无用的东西。”


    魏倩感觉自己在欺负秦末小朋友的三观,毕竟她是个受到现代各种思想冲击的人,习惯了走最利于自己的道路。但张不疑不是,他是正统秦时道义思想长大的。


    张不疑如醍醐灌顶,觉得魏倩简直神人也,她真的什么都懂,怪不得同龄,但她已经是他爹的


    上司了,进出他爹都亲自送,汉王来都没这个待遇。


    “魏相,他们都说我爹是完人,那是他们没见过魏相啊!”


    魏倩僵了僵,那还得你爹,毕竟张良的清贫乐道她也做不到啊,很多优良的品德,她就没有,世人也知道,所以从来不会夸她德行,世人夸的都是她的能力与仁善。


    这孩子的三观不要被她带歪了,子房将来不会气到来揍她吧?于是她咳了咳,“你好生休息,明天府上开宴,来帮忙。”


    “诺。”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庭院。青石小径上,月光如水般流淌,映出斑驳的竹影。假山石上爬满了藤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婆娑的影子。


    廊檐下悬挂的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


    魏倩在烛火下轻轻摩挲着案几上的竹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这些竹简上记载着稷下学宫的详细内容,她这些日子,很是艰难的看懂了。


    毕竟她负责建长安学府,能参照的,也只有稷下学宫了。


    西筠靠坐过来,为她披上披风,烛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晰柔和,“丞相,先休息吧,夜里风寒露重,免得着凉。”


    她拉了拉披风,“嗯,这就去了。”


    下午时分,咸阳的街巷中,各色车马络绎不绝地向着丞相府方向驶去。


    一辆青幔马车缓缓驶过石板路,车帘微掀,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大儒端坐车中,手中握着一卷竹简,借着天光细细研读。他身着素色深衣,腰间系着玉带,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之气。


    “先生,前面就是丞相府了。”驾车的书童轻声提醒。


    陆贾收起竹简,整了整衣冠,“听闻魏相博学多才,能言善辩,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如果魏倩在这,就能认出此人,陆贾已投刘邦帐下,只是名声不显,还没到他发挥的时候,她与郦食其过于卷,快把他卷没了。


    陆贾是西汉政论家、文学家、辞赋家、外交家、思想家。如今也有辩士之称,先前她拒绝一切辩士,如今宴上,她终有一劫。


    一位老者拄着竹杖,与盖公缓步而行,他身着灰色道袍,腰间挂着酒葫芦,正是黄老的领头人物黄石公。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清瘦,却自有一股仙风道骨。


    黄石公望着丞相府的方向,与盖公言,“若是几年前,谁与我言,一女子,竟能在乱世朝堂立足,助君王成如此大业,还要重建稷下学宫,我必然让那人去醒醒酒。”


    盖公握着剑与他走一块,“如今呢?”


    “如今我戒酒三日,生怕胡言耳。”


    说罢两人皆是哈哈大笑,黄石公是张良的老师,原本应与刘邦约,黄老治国,如今虽有波折,但也不算差。


    街角处,一辆华贵的马车疾驰而过。车内,法家大家正襟危坐,眉头微蹙,他身着玄色锦袍,袖口绣着云纹。


    “先生。”随从低声问道,“您觉得这位魏丞相”


    “慎言。”他抬手制止,“待见过再说。”


    法家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又绕不开,因为秦的缘故法家人数最多,治国避不开他们,人人又骂暴秦,各国诸侯与他们交集都勾勾搭搭的,偷感很重。


    与此同时,墨家巨子与农家医家当家也一道而来,还有各种小家也是一道而来。


    下午申时,丞相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各色人等或乘车、或步行,或独行、或结伴,纷纷向着府门走去。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廊檐下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叮咚作响,日影西斜,金色的阳光透过院墙上的花窗,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庭院中的老槐树投下婆娑的树影,枝叶间漏下的光点在地上跳跃,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金。


    魏府早早准备了各色美酒,醇厚的黄酒、清冽的白酒、甘甜的果酒,还有葡萄酒与青梅酒。其中白酒又分她酿的米酒,与这个时代有的酒,比如秦酒,楚酒。


    既然是品酒会,自然得齐全,毕竟请的是何等人物,要是像宴请他人一般吃吃喝喝了事,估计人家当场给她拉黑了。既然要谈事,要风雅,她也是可以风雅的。


    “诸位,”高朋满座里,她于厅内举起酒樽,“今日不论学派,只论美酒。这一杯,敬天地造化,敬诸公捧场。”


    酒香四溢,众人纷纷举杯。


    她一饮而尽,诸公亦同,结果酒入愁肠,发现这酒的味道着实不一般。杯是瓷杯,青铜樽太腥,会失了一些口感。


    黄石公好酒,便要问个明白,他放下酒杯,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魏相,这酒?”


    魏倩笑了笑,侍女为他再斟满,桌上有各色不同的酒,瓷杯很小,一杯仅一口,喝完身边端酒的侍女再为他们满上,“黄石公可是觉得这酒与寻常不同?”


    “确实不同。”黄石公又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这酒香醇厚,入口绵柔,却又不失劲道,比之寻常黄酒,多了一分,”他顿了顿,“多了一分甘甜。”


    “黄老果然懂酒。”魏倩赞道,汉初看似节奏很紧,但主要是刘邦很忙,转战三千里又转回来,萧何连通上下,像她是忙一阵,闲三阵子,给手下人打个样,事就派发下去,只要事在办,老板就不管是怎么办的,所以魏倩闲的时候,就倒腾吃的喝的,尤其是酒,这些都是她的心血杰作啊。


    “这黄酒中加入了蜂蜜,又经过特殊工艺发酵,故而口感独特。”


    这时,跽坐在一旁的张良也放下一个小酒杯,若有所思,“这白酒,似乎与秦酒、楚酒都不相同?”


    “子房亦知酒。”魏倩笑道,她跽坐已很得体,不复最开始那么艰难,她坐于支蹱之上,坐姿与诸公一般雅。“这是我特制的米酒,以糯米为原料,经过多次蒸馏提纯,故而酒香浓郁,入口绵长。”


    先前哪怕有支蹱,她也一样腿麻,掌握了正确姿势就好多了,毕竟为了一个雅字,古人也是很拼。


    凳子在士人眼里,是乡土之物,只有无规矩的平民这般坐无坐样,坐在木橔上就可以吃饭,太不符合周礼了。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细品。一时间,厅内酒香四溢,赞叹声不绝于耳。


    “魏相”,陆贾突然开口,“这葡萄酒,可是来自西域?”


    魏倩点头,她非常装,毕竟酒嘛,说得越高大上显得她心越诚,这个时代也是很喜欢进口的东西,非常稀有,非常名贵,丝绸之路未开,东西方的商路可算是用命踏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天价。


    “正是,此酒产自大宛,经西域诸国运来,途中历经数月,酒香愈发醇厚。我尝酒可知其如何酿造,便自行亲手酿了一些,与诸公一道品尝。”


    法家大佬若有所思,“丞相广纳四方之物,倒是与法家‘兼收并蓄’的理念不谋而合。”


    魏倩心中一动,正要接话,却听黄石公笑道,“王公此言差矣。魏相此举,倒更像是道家‘无为而治’,顺其自然。”


    陆贾饮尽杯中葡萄酒,看着对面的墨家巨子,神色高傲。


    “魏相今日邀我等过来,必不只是为了品酒吧,听闻魏相建议汉王重建稷下学宫,不知魏相,打算如何建?”


    魏倩摇头,“非也。”


    众人面面相觑,皱了眉头,“非也?”


    第53章 长安学府(三)萧何陷入头脑……


    魏倩吊足了诸公胃口,她不动声色与子房相敬,饮着杯中酒,方搁下酒杯,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诸公,轻笑后方缓缓言道。


    “诸公勿急,倩说的非也,并非不建学宫,只是建的并


    非稷下学宫,而且长安学府。”


    席上凝固的气氛方缓和下来,但众人眼中仍带着疑惑。魏倩轻抚酒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润触感,缓缓开口。


    “稷下学宫,乃齐国旧制。如今关中乃是汉地,将来定有一统之时,自当有新的气象。倩欲建长安学府,不仅承袭稷下百家争鸣之风,更要开创前所未有之格局。”


    张良眼中不解,“丞相此言何意?”听着很搞事啊。


    魏倩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地图,解开挂绳,地图缓缓展开,“诸公请看,长安地处关中,乃天下之中。若在此建半城学府,不仅可汇聚四方英才,今后更能辐射九州,教化万民。”


    黄石公捋须沉吟,“丞相之意,是欲将百家置于一处?”


    “是也不是。”魏倩转身面对众人,“长安学府可为诸公划分各家用地,况这不是一世之功,汉王欲为天下请命,结束乱世,定鼎天下。秦为私计,用商鞅愚民贱民那一套,使百家搁置,文无进展,黔首浑浑噩噩不识字,不习教化。”


    “学识与思想只要学到了,便会融入骨血里,传于后人。几年前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呐喊出了黔首们的愤怒,王业千百岁,权力只流于血脉。这句词用于百家也甚为合理,诸公子弟也有惊才绝艳者,也有抱负满腔却怀才不遇者。他们有治国之能,却没有公平的机会。”


    魏倩的语速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所以倩才说服汉王用了科举,当公平摆上了桌的时候,才是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然只不过江山改了姓而已,贵族再愚蠢荒唐,他们依旧掌权,掀起战乱。”


    “当普通孩子也能有教无类的参与学习,被指点迷津,优秀的升上更高学府深造,然后参与官吏审核,让国家有可用之人,让百家有了世代传承的弟子,书籍,读书人,百家的思想文明传递了下去,纵使今后神器更易,乱世兴亡,也影响不了百家的地位,王朝不能千秋万代,但文明可以。”


    陆贾听懂魏倩的言外之意了,“魏相的有教无类,儒家最为赞同,这千百年挣扎救国存亡的,哪个不是寒士?只是听着魏相的意思,我们也要教孩子启蒙?”


    魏倩摇头,“孩子都在长安读书,那长安就太挤了,长安学府,必定都是下面地方学堂考上来的精英。但孩子的启蒙书想请诸家一人编一套,从三岁识字到十二岁能考试之时,如今只是富农以上的孩子能摸到书本,但二十年后,如若我还是宰相,汉土之地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孩子能读书,孩子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天下的孩子皆看百家书籍,等他们长大凭兴趣报考诸位在长安的学府,百家可从中选优秀者。”


    朝庭能从百家以科考选更优秀者,这样多方便。


    “如此诸位不费心力,便能得到众多可靠的弟子,如圣人一般桃李满天下。”


    黄石公点头,他们道家最不怕的,就是弟子之争,“如此朝庭必得费心费力,汉王愿意吗?”


    听着得益的完全是百家,他们没参与打天下,倒参与了分天下。今后天下的治理,几乎皆与百家有关,而无王侯事了。


    魏倩点头笑了笑,“若汉王不愿意,今日我们又怎会坐与一处呢?但汉王说,农家医家虽是小家,但这是民生根本,人都会为吃食与疾病忧虑,农医却人数极少,这不合理,所以会大力支持医农,医学院留出扩大的地,设博士院士之位,以提升医士待遇,十年后人才多了,可大建医院,救万民于病痛,勿再如这般沉沦。”


    刘邦事全权交由魏倩,他才没多哼半句,但魏倩要扯他的虎皮,不然很多小家,会被挤到没地方办校,大家一句,你有弟子吗就堵死了。


    医家公乘阳庆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他座位靠后,原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讨一点地方容下医家。猛的听到他家,于是大了声音,“魏相所言是真的吗?”


    天啊,他们医家也有上桌的一天吗?


    魏倩点头,“自然是真,医学是值得大为推广的,百家治心修身博学,但医家治身,没有血肉之躯,何谈其他呢?医学院的教学楼,朝庭出钱,还有实验楼,药田,公乘院士报上数,朝庭会尽量满足。”


    陆贾皱了皱眉,“那儒家呢?”


    魏倩看向他,“天下士人哪个不知儒家,哪怕儒家还需特地辅助吗?”


    “自然,岂有厚此薄彼之理啊?”


    魏倩摇头,“道法儒墨是大家,原本就弟子众多,况且学府是需要束脩的,学成而归,可不需要格外帮衬。不过由于人多,地可批大一些。各位学府的楼朝庭都可帮建,但要以今后的束脩里一部分,慢慢还回来,毕竟百家得利的事,总不能全让汉王吃亏,这也不是长久之道。”


    他们还帮衬,后面的小家还能混吗?


    稷下学宫是百家交流辩论学习的地方,但长安学府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这二者之间差距可大了。稷下学宫可没有上升的仕途,遇见齐王昏庸就抓瞎。


    在魏倩的糖衣炮弹之下,百家搞清楚了性质,便开始指着地图抢地了,到最后地盘定下来了,墨家发声了,“魏相,我们墨家的学府我们自己建,不需要朝庭帮建。”


    这下炸了马蜂窝,他墨家与众不同的建筑算怎么回事,这多吸引人,于是儒家也站出来,“我们儒家的学府,我们自己来画图,不能与众一样。”


    道法纷纷表示得如此,其他小家不敢支声,他们都是走福利局的,没钱还哪敢有要求,有就行了。


    魏倩理解,“可以,我便从小家开始建,那地先空出来,诸位图纸确立了,便给我。”


    “诺。”


    大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也不为难人辩论挑刺找茬了,品酒会后魏倩上宴席,佳肴一盘盘呈上,舞乐也高雅的奏起,宴上诸公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待诸公散去,魏倩让侍女给她揉揉腿揉揉肩,她做作了一天,身子都快僵住了,难啊。


    幸亏有南仲在旁边给她提示谁是谁,不然她是一个名字也喊不出,这种场合,叫错了名字,那人定会拂袖而去的,她也会被吐槽轻视狂妄之辈。


    西筠看女郎的样子笑了笑,“方才丞相还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呢,怎么诸公一走就颓然了。”


    “好啊,竟敢取笑本相,本相要重重罚之——呦,轻点,轻点,再往上按按,怎么有人做到天天端着的。”


    侍女们为她按肩按腿笑作一团,魏倩开始摊平,不理她们。


    长安城的清晨,薄雾笼罩着,街边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马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正是魏倩浩浩荡荡的队伍。


    马车停在了秦离宫,毕竟此时的长安,还是一个新城,只有秦时始皇建的宫殿,秦离宫,此时刘邦又改成了长乐宫,在修学府的这段时间,她将住在里面,萧何已经带着人住里头。


    她先是去拜访萧何,萧何拿着城池图与工人形容是怎么个建法,他们已经清理出城池的轮廓了,只等上面的人来图纸与他们说明白。


    萧何看见她,与身边人说上两句,就朝她走过来,“魏相可算来了,你说划半城做学府,这半边给你留着呢。但学府需要这么大的地吗?”


    魏倩看了看他的城池图样,“萧相在这,我可缓缓来矣。当然需要,现在不空出来,以后总不能强拆民宅吧?”


    萧何点点头,那也是,“魏相这又干了件大事啊,幸亏咱们人多力量大,


    能兜得住,下回提前跟我知会一声,不然,我收到消息,事都开始办了。”


    魏倩笑着一礼,“诺,萧相既然提点了,我能不听吗?”


    “你不听,光会耍宝了。”


    魏给萧何讲了,与诸子百家一样的话,将理论给他掰扯清楚,萧何对这事非常赞同,“魏相大才啊,治国理政需要这些人才,他们将来行走于市集也需要,魏相这几年更新农具,就让农人们日子好过许多,以后能耐人多了,这天下也就有了。”


    齐楚都是很重视教育礼乐的,萧何是楚人,他们知道礼乐知识的重要性,萧何当宰相时,恨不得官吏都去教百姓认认字。


    “有萧相相助,我们必是能成的,长安新建的房子,可以不必迁人户口进来,我们用来卖,这些以后都是一等学区房。”


    魏倩想过了,这里的房子可以空着,然后用报纸宣扬出去,直接用来买卖。她拿出水泥红砖,哪怕不用钢铁,好工匠来建,一栋往上建个几层楼是没有问题的。


    “不强制迁来,他们如何肯过来呢?”


    魏倩听了萧何的话,给他用上新的观念。“咱们大费周章的建了学府,是为了造福万民,那么长安城的空房子,如果有人住进来,是不是造福得更深了些?”


    萧何有点陷入头脑风暴,“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这还是空城啊。”


    魏倩拿出报纸,萧何看了看,“这不就是最新的一期,魏府品酒会,前日我都看过了。”


    “那萧相可知这两日,我与曹参卢绾一道弄的酒楼生意暴涨,这酒啊,只有酒楼有,且不单卖,这酒楼就水涨船高了。原本是新开的,默默无闻,一天也没有几个客人进来,这一下子就火爆了,抵得上百年老店,酒乡传了出去。”


    第54章 薄姫求救(一)汉王,天机不……


    萧何看她得意的劲,“魏相对长安早有规划?”


    萧何看她那个德行,就知道她想什么。“魏相只管说,若是可行,是大功一件啊。”


    魏倩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背过手,迈着四方步踱了几步,“本相自然是有的。”


    萧何二指并拢笑着指了指她,“魏相啊——”他见魏倩没说话,想了想,“如若魏相果有妙招,这建学府的大小事,我都帮你弄了,你把要求说与我就行。”


    魏倩咳了咳,“这是萧相自己说的,可不是我求的啊。”


    萧何摊手,“是了是了,我萧何啊,就爱管这些个事,魏相总能说了吧。”


    “咳,倩也会让墨家子弟前来帮忙,不会那只累着萧相。”魏倩说完便领萧相去收拾好的殿水坐下慢谈。


    侍女端上来茶水,魏倩也将写好的计划书递与萧何,萧何双手接过细看,大呼妙啊。


    萧何最喜欢魏倩的这一点,做什么事都有个计划,写于书面,还写得一目了然,效率非常好。看其他学者写的,还得从一堆之乎者也里面找寻重点,才是头疼。


    魏倩看他看得差不多了,便于他细细讲来,“咱们第一步,已经百家聚于长安,与他们一道建了长安学府,天下已经尽知也。第二步,自然是建造,但建造的过程里,我们也得大肆宣传,酒香也怕巷子深,如今报纸已是人人皆看,起码读书人人手一张,我们请百家大家发以文章,讲解长安学府的未来,然后只卖于贵族豪强。”


    原本萧何就要强迁一些豪强进来,让他们带动经济,如此一来,从被动变为他们主动,还得求着办事。


    “他们知道消息,听着这些大贤的道理,自然会赶来,贵族都是盲从的,他们与百姓一样,只要有其他贵族过来,他们为了自己的脸面,也得过来抢一栋房子。豪强会跟着贵族走,而富商世代没有权利,他们更加向往权利,虽然商藉不能为官吏,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自然会把孩子放在其他人的户口上,那么他们势必也得来抢这房子。那长安的房子不就卖出去了吗?他们在的地方金钱就在,黔首们会过来找活,那么长安就流动起来了。”


    魏倩说完笑了笑,“我们将房价定上天,很多贵族,就是觉得,贵的就是好的,符合他们的身份,这样一来,兴许长安的房子还不够卖的呢,羊毛出在羊身上,建学校的钱不就有了?兴许国库还不用掏多少。”


    萧何越听越点头,脸上的笑容压抑不住越来越大,“魏相啊——”他笑的拖长了音,“你可真是个宝啊,这么聪明的脑袋,天不生魏相,万古如长夜。”


    魏倩听着萧何都笑得夸出了彩虹屁,矜持的点点头,“那建造一事,就托付给萧相了?”


    “包在我身上。”


    魏倩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展开后是一幅详细的规划图。她指着图上的建筑,一一解释,


    “各家学府的区域都在这里,可以从小家开始建,儒法道要亲自设计图纸,可以慢些来,等他们的图纸到了,再建。然后咱们把公共的区域可以建了,比如宿舍区、藏书楼、食堂和运动场。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既能满足学子们的学习需求,又能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


    萧何拿过图纸,细细看了看,“这些楼有些高呀?”


    “对,用建造结构加上混凝土,这个墨家有办法,他们在后面,让他们与工匠说,然后长安民宅也可以这样来,玻璃窗用上,然后大肆宣扬,长安就成了神仙居所,这样才能卖出高价。”


    ……


    春日的阳光洒在工地上,工匠们忙碌地搬运木材、石材,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萧何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张设计图,时不时与工匠们交流几句。


    “这座藏书楼要建得高一些,屋顶用琉璃瓦,阳光照进来时,整个楼内都会明亮通透。”萧何指着图纸上的藏书楼,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工匠头领点了点头,“萧丞相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吩咐,把学府建得漂漂亮亮的。”


    刘邦在咸阳看见魏倩与曹参一道笑着从酒楼下来,他有些疑惑。


    “魏相不是去建长安学府了吗?”


    这报纸上天天宣传长安学府,甚至把历史影响都给写了,让天下人都神往,怎么建的人还在这里?


    那谁在动土?


    魏倩负手从刘邦身旁走过,“汉王啊,天机不可泄露,您明年等着验收就是。”


    “德性。”刘邦与曹参看着她走远,“定是忽悠萧何去了,还天机。你又在这做什么?”


    曹参指了指旁边的酒楼,“我开的,汉王。”


    刘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儿,“那走吧,正好我还没吃呢。”


    曹参懵了一下,又跟了上去,不是,他刚吃完啊汉王,这么不客气的吗?


    初夏时节,咸阳城笼罩在蒙蒙细雨中,魏倩站在全身镜前,她梳着流云髻,画好淡妆,点了绛唇。在选要穿的衣物,侍女们手巧,做的衣物越发好看了。


    “我穿哪一件啊,你们这么拿着,感觉每件都不错,但今日下雨,不方便这么穿。”


    西筠拿着衣物上前,“丞相就穿西筠手里这件诃子裙吧,今日虽是入宫,但与皇后相熟,不如随意些。”


    这裙还是魏倩与她们说的款,她们照做的,魏相还没穿过呢。


    “行吧,我换上。”


    所幸如今天气渐暖,正是穿这个的时候,真丝的布料非常舒适,红色的底裙用金丝线绣着牡丹,外衫大袍浅绿色,配以暗金色的披帛,很典型的唐风款式。


    “真好看,魏相穿什么都好看。”


    “不信,就你机灵。”


    “丞相,东西都备好了。”侍女捧着漆盒轻声道。


    魏倩打开盒盖,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这是她特意调制的桂花酿,以陈年米酒为底,加入干桂花、枸杞、龙眼肉,再配以几味温补的药材,最是养人。


    另一盒小瓷瓶里,盛着她这些闲时精心研制的养颜霜,以珍珠粉、蜂蜜、茯苓为主料,又


    添了几味西域传来的香料。


    这些料很少,是没得卖的,只是自己闲的时候做着自己用的。


    “走吧。”她拢了拢衣袖,看了眼镜中人,满意的走了。


    咸阳宫宫墙高耸,朱红色的宫门在雨中显得格外肃穆。穿过重重回廊,远远就听见吕后的笑声,她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吕后听着宫人通报,远远看着她来,魏倩欲福身行礼,被她握住了手。


    “瞧瞧,魏相这身衣服可真不错。”


    魏倩顺势站在她身旁,“皇后若是喜欢,以后府上织娘做新款的时候,为您呈上来。”


    吕后摇摇头,拉着她坐于凉庭石凳上,“孤也不是小姑娘了,新款不错是不错,可朝上事忙,无有得闲时,总不能穿红着绿去见朝臣,过于不庄重,看着魏相穿着,孤心里就高兴。”


    “那我将款式画与宫里织娘,她们自然知道皇后的服制,改改就好了。”


    “魏相有心,”她看见魏倩身后侍女捧着的几个盒子。“怎么又送来东西。”


    魏倩打开漆盒,将桂花酿倒入桌上玉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清甜的香气。“这是臣特意为皇后调制的桂花酿,最是养颜安神。”


    吕后接过玉杯,轻抿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酒,”她又饮了一口,“入口绵软,回味甘甜,倒比宫中的还要适口。怪不得天下都说,天下好酒都在魏相府上,看来所言不假。”


    “都是以讹传讹罢了,怎可听信这些传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臣的府上怎会有天下的好酒。”她取出养颜霜,“是臣新研制的养颜霜,用料稀有,这次恰是巧合从西域商人那买到的料,下回可就难碰见了,皇后不妨试试。”


    吕后接过瓷瓶,指尖沾了些许,轻轻涂抹在手背上。她今日穿着绛红色凤纹深衣,乌发高挽,雍容华贵,只是眼角的细纹,泄露了岁月的痕迹。


    “这膏体细腻,香气清雅。”吕后满意地点头,“魏相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魏倩笑了笑,“臣不会的可多了。”


    吕后也非常关注长安,她看见报纸上日日说着长安学府,但魏倩悠哉悠哉的在咸阳混日子,她有些不解。


    “报纸上日日说着长安学府的进度,怎魏相丝毫不见忙碌?”


    魏倩笑着将与萧何的规划,细细说与她听,吕后听后直点头。“魏相大才,这般说来,国库为建长安拨出去的款又能回来了?”


    魏倩点点头,“汉王不是说军资不够,这下又能捣腾开了。”


    吕后笑起来,“天下有什么难事,在魏相手里,总是变得轻而易举。”


    “臣不过有些小聪明。”


    吕后将瓷瓶轻放入漆盒,“这可不是小聪明,魏相有急智,谋国之言,治世能臣。”


    魏倩笑着应了,“多谢皇后美誉,方才皇后何事笑得这般开怀?”


    吕后想到昨日戚姫蠢样又笑了起来,“无什大事,听了宫人说的笑话罢了。”她又想起来。“魏相与薄姫相熟?”


    魏倩顿了顿,看了眼吕后神色,“在魏地时见过,后面荥阳城破,臣带着她去大梁,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无妨,薄姫是个安分人。”吕后对薄姫印象不错,刘邦宫里少有的安分人,她一入咸阳宫,刘邦也将她忘于脑后。“她儿子也满了周岁,魏相若想见,去看看她吧。”


    “好。”


    魏倩与吕后说笑一会道别后,去见薄姫,她见魏倩来,原本泪流满面突然有了神彩,她扑了过去。“魏相,魏相,救救恒儿。”


    第55章 薄姫求救(二)魏相,救救恒……


    细雨敲打着窗棂,她还未来到薄姫的宫殿,就见薄姬站在廊下,发髻微乱,裙摆沾上泥点,向她冒雨赶来。


    魏倩正要说话,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魏相,快救救恒儿!”薄姬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烧了一整日,医士都束手无策,汉王去了军营,皇后只要我问医士。”


    魏倩听了也有些慌,刘恒才满周岁,若是高烧不退,后果不堪设想。“夫人莫急,幸而公乘阳庆在咸阳,给我留了地址,我立即找人去寻他,莫慌。”


    “谢谢魏相,”薄姬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她听闻魏相来了,便从殿内一路小跑出来,“只要能救恒儿,今后魏相有事,我无所不应。”


    “四公子不会有事的,”这可是未来的文帝,也不应该有事啊。


    她走进殿内,一眼就看见榻上的刘恒,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她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昨晚就有些发热,起初以为是着凉,谁知医士用了药,就烧得厉害。”薄姬说着,声音哽咽。


    魏倩陪薄姫一道等着公乘阳庆来,他冒雨进宫,来的很快,魏倩一见他,“先生莫要多礼,快来看看四公子。”


    他忙过去轻轻掰开刘恒的小嘴,舌苔厚腻,又摸了摸他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薄姬紧张地问。


    “小公子这是外感风寒,内有积食。”他沉吟道,“医士的方子可是清热解表?”


    薄姬点头,“正是。可服了药,反倒烧得更厉害了。”


    他叹了口气,“小公子脾胃虚弱,清热之药太过寒凉,反倒伤了正气。”说着,他从袖中取一套出银针,消毒后用上,“夫人莫急,老夫先为小公子施针退热。”


    薄姬连忙让开。他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轻轻刺入刘恒的合谷穴。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疼痛,小脸皱成一团,却没有哭出声来。


    “恒儿最是坚强。”薄姬轻声道,“平日里磕着碰着,也不怎么哭闹。”


    魏倩听了细看了看刘恒,她好想照着龙傲天小说的语气说一句,此子将来不可小觑,但她还是在心里叨叨。


    公乘阳庆点点头,又取了几处穴位。施针完毕,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倒出几粒药丸。“这是老夫自制的退热丸,以柴胡、黄芩为主,佐以陈皮、茯苓,既能清热,又不伤脾胃。”


    薄姬接过药丸,亲自喂刘恒服下。不多时,刘恒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些许。


    “退了!退了!”薄姬喜极而泣,紧紧握住魏倩的手,“多谢魏相,多谢魏相。”


    “无妨,幸而今日刚好赶上。”


    薄姫来到咸阳宫,就成了小透明,皇后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戚夫人更没有,刘恒生病只管找人请医士,但具体情况,皇后是不管的,再说宫里孩子的死活,只要责不在她,吕后才懒得理。


    魏倩摸了摸刘恒的婴儿手,福大命大啊小子,将来有造化,可别以她换寡义。


    “那夫人好生休息,我带公乘先生这就走了。”


    “好,多谢魏相援手。”


    魏倩离开咸阳宫后,就与公乘阳庆拱手告别,“今日多谢公乘先生了。”


    公乘阳庆摆摆手,“魏相何必客气,魏相要扶助医家,才使老夫铭感五内,老夫在咸阳行医,待学府建好之前都住医馆,魏相有事,来唤老夫便是。”


    “多谢,医家乃是万民所需,怎可使之沦为小道,倩份内之事罢了。”


    两两分别后,魏倩上了马车,她看着这咸阳宫,这宫里的事太闷,纵使是吕后,也有诸多身不由己。


    还是她的魏府好,有魏母在,她舒服得像个孩子,不必管任何家事。前些日子,陈平的触须都异化了她的一个侍女,成了陈平的眼线,被魏母发现了情况,直接打发出去,再肃清了府里众人。


    这倒不是说陈平对她府上做了什么,他是平等的每家府上都这样,他的眼线甚至可以让冒顿的阏氏,给冒顿吹枕头风。


    陈平是个喜欢玩阴谋的人,他看着像个吞金兽,办什么事都要大量金钱才喊得动他,想办什么事也得花大量金钱收买他,让他莫要生事。


    但同时,他又是个散财童子,他所获得的钱财,在汉初,其实没什么花销的地方,毕竟这地方没有什么美食,也没有什么娱乐,贪那么多钱能花在哪里呢?


    私存肯定是有,但同时他用大量的金钱,让自己的爪牙,如触须一般,在这片土地,无孔不入,甚至遥远的草原,他也用金钱打通,他的情报网,可以让他知道天底下的所有事情,公开在报纸上他知道,未公开的私事他也知道。


    所以陈平的人缘,在朝堂非常不好,朝臣都是敢怒不敢言,一有他的小把柄就喜欢告状,他与韩信是两个极端的没朋友,没人会与他交心,除了与他心眼一样多的刘邦。


    陈平没朋友是因为他享受操纵这个世界的感


    觉,所有人对他又怕又恨。


    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他对道家痴迷,对《黄帝阴符经》琢磨得透彻,用上此术,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看天时地利人和,将注下在刘邦身上。


    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


    他从道家里得窥人性,从人性里得窥天机。刘邦手下能人,一半是道家人,如果魏倩不是在最开始抢下原始股,她还真改变不了汉初黄老的定调。


    但刘邦与陈平又不一样,刘邦并不像他对人心的把握需要重重眼线机密金钱,刘邦对人心的小99他不在乎,只要不摆在明面,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要得到他想要的,其他君可自取,只要不想分裂他疆土,万事都可笑骂过。


    就比如他不理解陈平这爱好,但他尊重,他可用之,陈平爱财他就给钱,张良爱惜羽毛他就用清名捧着,萧何有理想他可以尽托付政务,韩信喜欢名他就高台拜将。他可以让手下人尽得所欲,所以人心尽依附,他又能每次都带兵硬抗项羽主力,让手下人去夺天下,争功爵。


    所以他平定天下的速度至今无人能比,这是一个彻彻底底为政治而生的人,当你看向他,觉得他眼里只有利益时,他似乎又有那么豪情与温情还有理想主义,当觉得他有感情时,他又可以痛快的取舍,就比如对待韩信,终是且喜且怜。


    魏倩对于这些事,她是个新手,对于朝堂的人际关系,全靠对面给面子,和她的利益输出,就是没有技巧,全靠真心。


    但她的这种不够精明的笨拙处事,反而让人对她的观感很好,毕竟人无完人,总是有些缺陷的人,会更容易融合在人际关系里。比如刘邦一言不合就干架,先骂了再说,他对他有理,他错他认错。


    魏倩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当场就去陈平府上要说法,她是细作还是怎么,眼线用到她府上了?


    陈平有些下不了台,但他又不能与魏倩撕破脸,他玩的是阴谋,魏倩走的是阳谋,只能他认栽,于是他大出血的向魏倩赔礼言和,眼线这事才过去了。


    魏无知知道后,又来向陈平缓和关系,这事闹得,他们可是知己好友。


    ……


    随着长安学府的名声日渐响亮,魏倩也被催去了旁边长安城,报纸上连续刊登了百家学者的文章,他们众口铄金详细阐述了长安学府的宏伟蓝图和未来前景。


    这些文章不仅描绘了学府的学术氛围,还特别强调了长安将成为天下文化、经济的中心,吸引了无数贵族、豪强的目光。


    贵族豪强们向来注重身份和地位,听闻长安将成为天下英才汇聚之地,纷纷心动。若能在长安拥有一处宅邸,不仅能彰显自己的身份,还能与天下名士交往,这难道是需要思考的事吗?贵族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派人前往长安,打听学府周边的宅邸情况。


    豪强富商们也不甘落后,他们虽然不如旧贵族那般底蕴,但财力雄厚,渴望如报纸所言,通过长安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听闻贵族们纷纷前往长安,豪强们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纷纷携重金前往,准备搬迁往长安。


    长安城内,一时间车马喧嚣,人来人往。贵族和豪强们的到来,使得长安的房价水涨船高。魏倩早有预料,将房价定得极高,但即便如此,依然供不应求。贵族们认为,高价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而豪强们则希望通过高价房产来跻身上流。


    萧何见状,心中大喜,连忙加快了学府和周边宅邸的建设进度,他亲自督工。学府的建筑是他们自己出的图纸,风格自然融合了各派学说的精髓,偌大学府里既有儒家的庄重典雅,又有道家的自然飘逸,还有法家的严谨规整。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令人叹为观止。


    长安这里新建的宅邸不仅建筑风格独特,玻璃窗,瓷砖墙,使得这些宅邸成为了此时天下最奢华的居所。贵族和豪强们看到这些宅邸,纷纷感叹,“此乃神仙居所!”于是,争相抢购。


    因着贵族和豪强富商们的涌入,长安的经济迅速繁荣起来。富商搬来长安,看到商机,纷纷前来开设店铺,不到一年,长安的街道上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黔首有活干,有钱拿,便纷纷前来,就这般,一座空城的长安人口迅速增加。


    萧何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忍不住对魏倩赞叹道,“魏相之谋,真乃神机妙算!如今长安不仅能成为天下学术中心,今后更可以成为经济、文化的枢纽,朝廷的威望也能因此更上一层楼。”


    魏倩故作谦逊地说道,“此乃众人之力,非我一人之功。萧相督造有功,百家学者献策有力,贵族豪强们更是功不可没。”


    刘邦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倩的肩膀,“魏相不必谦虚,此计若非你提出,长安岂能有今日之盛况?你当居首功!”


    魏倩志得意满的扬起了眉目,今年是她正好二十,弱冠之年,她该请人给自己取字了,但如今,又该让谁为她取字?


    总不能,找子房吧?


    第56章 冠礼魏相,立冠啦


    冬日暖阳洒在魏氏宗庙的青瓦上,檐角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魏府内外,张灯结彩,宾客云集。今日是魏氏长女的弱冠之礼,魏倩可以说天下无人不识君,天下人猛然惊觉,那人才二十。


    按理说女子十五及笄,但十五那年她跑路了,世道也乱了,一拖再拖到现在,又如此能耐,直接去宗庙举行弱冠礼吧。


    魏倩身着玄色礼服,跪坐于宗庙中央。她眉目清丽,墨发上束。魏无知立于阶前,手持缁布冠,一本正经目光庄重。


    “魏倩,今日你弱冠成年,当勤学修身,恪守礼仪,光耀门楣。”魏无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宗庙之中。他缓步上前,将缁布冠轻轻戴在魏倩头上,魏倩俯首受礼。


    魏氏一脉悠长的荣昌,落到了她头上,魏倩很是坦然,毕竟她已经做到了,将来为魏氏家主,她要做的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无数士人的理想,但对于她来说,已是触手可及。


    接着,魏无知取过皮弁,再次走到魏倩面前。“从此你当谨言慎行,以礼待人,不可轻率。”


    魏倩抬头,目光对上魏无知的目光,他神情严肃,她郑重地点头。


    最后,魏无知执爵弁,缓步上前。爵弁以皮革制成,饰以金线。“愿你志得意满,胸怀天下,不负家族期望。”


    魏无知的声音带着期许,他看着这个格外出息的女儿,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魏倩受礼三叩首,“必不负所托。”


    冠礼毕,这次来观礼的不止有朝臣与汉王吕后,也有百家大贤,最后是黄石公为她取字,他柱着拐杖站在魏倩面前,目光深邃如渊,“魏相,老夫为你取字安歌,愿尔有安宁平和追求远大的心境,又愿尔志向高远,胸怀天下,行于四方,成于千秋。”


    魏倩再拜,郑重受字,自此她便有了表字,魏倩,字安歌。


    礼成后,魏倩起身,环视四周。宗庙内烛火摇曳,宾客们纷纷向她拱手致意。


    魏倩笑着还礼,又领着众人去前厅入宴席,她这冠礼,可以说是高朋满座,大贤云集,纵使是项羽,也没有这般面子。


    不对,她为什么要自甘堕落比项羽的人缘,应该说,纵使是信陵君魏无忌当年,也没有这般面子。


    宴席上


    刘邦对于魏倩没有请他取字表示不满,“魏相取表字,怎么不叫我?难道我还当不了这长者?”


    魏倩只得斟上一杯酒敬他,“汉王是长者,但大王事忙,能来观礼已是给足了臣面子,岂能多求?”


    主要是长者赐,不可辞,万一刘邦给她起了个奇奇怪怪的表字,她会感觉这辈子都毁了,实在是不太敢相信老板忽上忽下的文化水平。


    “来,我也斟上一杯,请。”


    她又去敬了百家大贤,待宴散她也醉得彻底,头昏脑涨。


    西筠为她擦洗,她只得头脑昏沉的任她们摆弄,这个冠礼,也是要人命,古代人为什么都喜欢这些仪式感?


    不过也不一定非要取字,秦汉很多人也没有表字,比如陈平,韩信,萧何,刘邦,南仲,取字都是老师或德高望重之人来取,宁缺毋滥,有代表师长的祝福,没有也没啥,这个时候连名带姓的喊很正常。


    到了东汉士族当道,他们事多,人人取字,喊名都成骂人了。如果这事被西汉知道,估计会怼,喊名就是不敬,那你爹为你取名做甚?为了让人骂你吗?


    “安歌,安歌——”


    魏倩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唤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字,忙从恶梦中惊醒出来。


    转头看见张不疑在唤她,魏倩躺在床上不想动,抬头抵着额头揉了揉,“你怎么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正午了,我进来看你好像魇着了,便唤醒你,昨日黄石公为你取的字真好听,安歌,安歌——”


    魏倩敲了敲他脑门,“喊魂呢你?”


    张不疑这些日子管报社可忙了,长安学府魏倩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说重要性,他挑百家大贤文章,但报纸版面大,不可能只有文章,他填充时又不能夺风头,又得不失新鲜,免得过尤不及,他这些日子缠着他爹与他弟一起帮忙,张良都被他烦死了。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跟着张良一起观她的冠礼,她忙得脚不沾地,那些人物他爹相谈甚欢,他上只会被摸头杀,夸他爹有麟儿,他才不去凑热闹。


    “安歌,今日休沐,报社众人也放假两天,他们说要去结伴看雾淞,秦岭冬日里最是美了,我们也去吧。”


    魏倩起不来,“明天吧,昨天太累了,今天让我歇歇。再说这都正午了,到那天都黑了,别雾淞没看成,看来了熊瞎子。”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魏倩便被张不疑进来摇醒,魏倩醒来看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还有几颗星星在天空中闪烁。


    “这天还没亮呢?”


    “安歌,你起床还得收拾,就天亮了,然后我们再到地方,刚好合适,还能连夜赶回。”


    张不疑已经穿戴整齐,他穿着时新的士人装束,张不疑也将近二十,原先那个精致美貌的少年,彻底长开了,少了份稚嫩,他眉如远山,修长而柔和,微微上扬的眉梢带着几分英气,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快起来,安歌,再晚就赶不上看雾淞了!”张不疑不顾侍女们的死亡眼神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魏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强顺着西筠的手,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她看了看窗外,天色依旧昏暗,寒风透过窗缝吹进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又想倒下去,张不疑眼疾手快的托住她,“魏相——”


    “好了好了,我起,我起还不行吗,西筠,更衣——”


    “诺。”


    侍女们动作很快,她们早就被吵醒,一直咬牙切齿盯着张不疑,起床气过了就好了,她们为魏相洗漱梳妆。


    “魏相,今日天寒,您还是多穿些吧。”她一身月牙白深衣穿戴整齐后,整理环佩时,西筠又捧来一件锦锻外袍,可以当披风用,又没有披风的厚重。


    魏倩依言点头,转过身来,任由西筠为她披上。锦袍是红色的,袍身上绣着蓝绿色朱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袖口与领口镶着雪白的貂毛,西筠细心地为她系好内里深衣腰间的玉带,又为她整理了一下锦袍的褶皱。


    她走到全身镜前,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发髻高挽,插着一支金凤簪,簪头的红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西筠为她戴上一条镶着蓝宝石的璎珞,很搭衣物与她手腕上的玉镯,玉镯温润如水,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纤细白皙。


    魏倩有些清瘦,这完全是秦末饮食的锅,这时的东西,全是煮的,就是炒也没有调料,辣椒都没有,更别说酱油花椒那些东西,炒菜也没有意义。任谁天天吃水煮菜,也很难有食欲。


    除非哪天统一,把匃奴打残,威慑西域,打开丝绸之路,估计能改善一下现在的饮食,毕竟她现在,吃个水果都能把牙酸掉,吃东西全为了能保证存活。


    不然真的一口也不想沾,她捣腾喝的饮料,吃的糕点,对于厨房,算了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两人在府里简单吃了些早点,便带着丞相府一行人踏上了前往秦岭的路,他们弄好出门的时候,清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打破了宁静。


    西筠赶紧递上一只小巧的手炉,手炉以纯银制成,炉身雕刻着祥云图案,炉内炭火正旺,触着尤生暖意。


    天色渐亮,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秦岭进发。


    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逐渐降低,魏倩拿一件披风盖在身上,靠在张不疑的肩膀上,闭目养神。张不疑还些兴奋地望着窗外,他已经很久没有与魏倩一起出行了,他前一年因报纸的事忙得欲生欲死,只能看着魏倩与友人把手同游。


    待到了观景地时,魏倩大概估算了时间,应该是早上十点的样子,但冬日雪天阴沉,张不疑拉着魏倩下了车,他们小心的互相扶着踏着雪向前走,这里是道路的尽头,前面是山间小路,小到马车不通行,由宋庄带人开道,以免蛇虫毒蚁,或是猛兽冬日缺食出来伤人。


    他们向前走,往上望,眼前的景象让两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见漫山遍野的树木都被晶莹剔透的冰霜覆盖,仿佛世界都披上了银装。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冰晶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仙境一般。


    “太美了……”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树枝上的冰霜,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此时的雾淞美景不沾一丝人工,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穿过山路到平地时,张不疑拉着魏倩在雪地里奔跑,留下一串串脚印。两人在雾淞林中穿梭,笑声回荡在山谷间,宋庄钱棠带人跟在后面,“不能往深里去,里头有野兽在窝冬,丞相——”


    魏倩拉住他,“好了好了,这可是秦岭,不能再往里头走了,里头是大古木,没啥好看的,还是外头的雾淞丛林好看。”


    “你看那边!”张不疑带她到了秋日里二世祖们打猎的地方,指着远处的一片树林,魏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只小鹿在雾淞林中悠闲地漫步,鹿群在后面现出了身影,薄雾映着如临仙境。


    果然是林深时见鹿。


    两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这玉树银花下,溪流缓缓过。


    张不疑牵着她的手跑,一直未曾松开,握紧了魏倩的手,“这世间的景,只要与魏相一起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安乐的日子总是匆匆而过,战火又烧了起来,项羽总是不甘寂寞太久的。


    第57章 决战(一)我不允许刘邦在我……


    残阳如血,洒在彭城巍峨的宫墙上。项羽负手立于高台,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眉头紧锁。自打刘邦入关中以来,他的心头就压着一块巨石。


    “大王。


    “恒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关中又派人送来了密信。”


    项羽转过身来,接过那卷竹简。竹简上还带着信使的体温,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他展开竹简,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脸色渐渐阴沉。


    项羽也是吃了看脸的亏,不然以他的高傲,怎么可能与闾左之人结拜为兄弟,但凡当年在会稽不理会他,刘邦甚至都没机会发育。毕竟刘邦的第一桶金,是借他的三千兵马,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偏偏还就发生了,偏偏他还借了,还与人结拜视若兄弟。


    其实项羽还有一点不肯承认,刘邦手下得力干将,韩信陈平,原都是楚营的,都干了两年跳了槽。


    楚营便开会,项羽把得到的消息说出来,季布首先看出了问题,“大王,刘邦欲效始皇大权独揽,自取灭亡,我们当联合诸侯王,在其还未成势之前,绞灭他。”


    看看先前的报纸,几乎把统一的志向摆在了明面上。


    如今项羽手下大将众多,他的眼睛晦暗难明,“说得对,便如此办吧。”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项羽的武力值是非常恐怖的,若放在三国时期,赵云能在曹营七进七出,会大夸特夸赵云的勇猛。但要是项羽单枪匹马在曹军中七进七出,世人只会夸曹军抗打,居然能抗住霸王的七进七出?这是什么样的信念?


    曹操看到赵云能惜才,留活口,但要是看到项羽,估计只想活着,那才是三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刘邦当时凑齐六十万人十面埋伏,才敢出来叫嚣骂阵,但凡少一面他都不带露面的,结果依然被一箭穿胸,也是命大,面不改色折了箭说射脚趾盖上了。


    结果项羽见他好端端的,真信了他的鬼话,他对自己箭术力气产生了怀疑,都没怀疑又被刘邦那老小子忽悠了。项羽没从刘邦这找突破口,直接正面击溃韩信部队,突围出去。最后还是彭越断其粮道,韩信让人十面埋伏唱楚歌,在无粮被困,又人心涣散,项羽最后才落了幕。


    他一人就是千军,项羽走哪屠哪,但活着的人依旧吹捧他,这种猛人,他平等的收割生命,没事,死神也这样,撞上了是那些人命不好。


    明明韩信横扫六国,但mvp这些诸侯王给了刘邦,认他当皇帝,就这种猛人,老刘能生抗他主力,打得有来有回,就算输出只有15%,但抗伤起码抗了60%。


    刘邦中箭,九死一生的醒来,仿佛天命真的存在,他居然活了下来,然后就去战场围死了项羽。


    但项羽死是自己求死,如果他想走,是可以渡乌江的,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一个霸王,但是乌江无一江东父老来接,江东父老恨他恨到自己的子弟也不管了。


    项羽就知道纵使这江他渡过去,他也完了,所以才逆着生路走向死路。


    就是这样的霸王,他想打一个刘邦,手下的兄弟居然让他连合诸侯王。


    他居然应下来了。


    项羽睡觉前想想都觉得屈辱,但他自己打了刘邦几次,都没有讨着好。


    因为魏倩给了锻造利器的方法,萧何办事,汉军的刀都比别人的利上三分,加上火药,项羽不怕,不代表其他肉体凡胎不怕。


    但当项羽肯放下身段,连合诸侯,还找人给韩信彭越当说客的时候,陈平收到了消息,忙与刘邦说,把刘邦都听愣了。


    这什么世道,项羽玩上合纵连横了,他都没想过项羽会低头给那些他看不上的诸侯王好处,一道来讨伐他。


    这事就开始变得棘手了。


    但刘邦的反应也很快,他也找人对诸侯王许诺好处,诸侯王人在家中坐,见双方都讨好自己,以为自己是个重要人物了。


    几国非常没谱的摆上了谱。


    结果项羽就砍上去了,他这么给面子,这些诸侯王居然敢欺他?岂有此理!


    汉军也一样,韩信直接把代国吞下,对上齐国,于是剩下的诸侯王又求项羽,这才心平气和谈了下来。


    楚汉最后的决战要开始了。


    这并不是项羽想打,对于项羽来说,他其实就想安安心心地在楚地当个霸王,但是刘邦那边小动作不数。最重要的是,他的内部人心不稳,楚地他治不了,税五十,换哪个百姓也不乐意啊,也没有什么谋士人才跟他混,说不通嘛,难道有谁能劝阻项羽不屠城?还是能劝动他不要税五十?范增都死了,他的内部矛盾特别重,这种情况下,转移内部矛盾,只能向外转移,打仗是唯一的办法。


    项羽还很年轻,他才20多岁,他只比韩信大了两岁,他的对手基本都是老油条,只是其他老油条不经砍。


    ……


    刘邦这边能眼睁睁看着项羽壮大吗?那必然不能,他只得去阻项羽吞并诸侯的路,即刻动兵。


    当夜魏府的府门被拍得震天响,惊得魏家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点灯起身,魏倩在梦中被叫醒。


    她扶着床边,睡眼惺忪,看着西筠一脸着急的样,“怎么了?”


    “有将士敲门,说大王急诏。”


    魏倩看了窗外乌漆巴黑,“现在?”


    “是啊,就在外边。”


    魏倩掀被起身,“快,更衣洗漱。”


    “奴婢已经备好了,给,牙刷。”


    “去备马。”


    “诺。”


    魏倩用最快的时间漱口洗把脸,换上一身好动的劲装。


    盖公与南仲也打理好了,她带着一起,宋庄钱棠在前给她开道。


    魏无知也坐上了她的马车,魏倩很是稀奇,“汉王也叫父亲了?”


    魏无知语塞,还真没叫他,但上他家来叫人,他怎么也得去啊。“自然是唤了,闭嘴,就你能耐。”


    魏倩就不接茬了,她是个孝顺的。


    他们是直接去的军营,这个时候军营都已经动起来了,都在收拾行囊,粮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守帐郎将为她掀开主帐的门帘,里头烛火通明,大伙已经在了,张良郦食其在说着话,见她来了,帐内又安静下来。


    刘邦见她来了,“魏相坐。”


    魏倩也拉开椅子坐在自己位子上,“谢大王。”她看向旁边的萧何,探过身去,“怎么了?”


    “项羽那边开战了。”


    魏倩点点头,原来如此,项羽真是精力充沛,对战场爱得深沉。


    刘邦看人到齐了,便开始把情况说来。“深夜吵醒诸位,实在辛苦,但军情似火,我刚接到快马消息,项羽吞了殷,正欲攻齐,如果让楚军把齐国给攻下了,那么局势对我们又不利了。”


    郦食其立马就接话,“大王是想拦截楚军?”


    刘邦点头,“必须拦住,齐国不能给项羽,否则我们得打多少年?”


    郦食其深以为然,“大王深谋远虑,臣愿为大王使,劝降齐王,为汉收齐地。”


    刘邦一顿,“这?”


    魏倩深深吐槽,郦翁真的卷王,什么地都敢去,那个地现在被所有的大诸侯盯着,英布的几万兵马都想咬齐国一口,劝什么降,这地就得直接拿下。


    “汉王,倩以为当攻伐之。”


    刘邦看向魏倩,“魏相但说无妨。”


    “如今韩信灭代破赵降燕,磨刀霍霍,死盯着齐地,项羽也灭三国盯着齐地,英布降了汉王,但兵马可不听调动,他是个混乱中立,大家都盯着齐地,如狼群盯着肥美的羊肉,都将其视为盘中餐。郦翁想去狼群里保下这头羊,也得这羊有自保之力,不然硬保下,我们什么也没收获,却得罪了三匹狼,这不是个好事。”


    齐国根本没有投降的资本,在这种混乱局势下,他要么被吞吃,要么被三家分吃,降什么,降了还得帮他驱逐狼群。


    这不瞎耽误事。


    郦食其原历史上就是选择去救这头羊,结果救不了被羊烹了,死之前也得把这戏弄说救他的人宰了。


    刘邦想了想,有理,“既如此,让韩信去攻齐,我们围堵项羽,没有项羽的楚军,对于韩信来说,没什么威胁。都回府收拾,天亮就动身,随大军出发。”


    “诺!”


    刘邦兵贵神速,此时时间就是一切,魏倩也轻装简从,让宋庄管着部曲后面慢慢来,她带着南仲盖公钱棠,与亲兵十人,骑上汗血马,就跟上刘邦。


    此时军队战意很浓,但是由于对上的是项羽那个杀神,将士们心情也很沉重。


    张良跟着她身边,“魏相如此驳了郦翁,他心情怕是不美。”


    魏倩何尝不知道,


    “那总比看着郦翁去送死的好。”


    郦翁虽然卷,但她还是很喜欢郦翁的,汉营不能全是她与陈平张良这种不干杂事的吧,他们不努力,她怎么躺?


    一个六十多的老头,精力这么充沛,来卷她这个少年人,真的好吗?


    魏倩骑着马,北风吹着她的发,吹得她头皮寒凉,出门太急,忘记带个帽子了。


    中途造饭的时候,刘邦看她头发被风吹乱四舞的模样,他是知道魏倩有多在乎形象的,于是找人拿了个头盔,敲敲打打成了她头颅大小的样子。


    魏倩看刘邦拿头盔在她头上比,然后再敲打,看着那丑不拉叽的头盔,“大王这个是敲给我的吗?”


    刘邦敲完了,递给她,她双手接过戴上,正好合适,就是铁有点重。


    “如今兵马疾行,没咸阳那么方便,魏相清苦一些,先用这个挡挡风吧,待路过城池,再寻一个书生帽子。”


    魏倩很是高兴,她的笑容难收住,很是快乐的嗯了一声。


    第58章 决战(二)刘邦,你根本就不……


    她这一刻好像明白了韩信最后的选择了,老板将你放心上,看你头发乱了就敲一个头盔出来,虽然只是小事,但怎么就那么让人高兴。


    老刘家的魅魔属性很强,就好像刘备给诸葛亮织了一顶草帽,诸葛亮嘴上骂道,主公无志乎?但其实心里也是很慰帖的。


    这无关感情,因为职场上,作为高层,如果老板给权给高薪,还能对你照顾一二,是很难不高兴的,这是一种对她事业的肯定。


    就比如他对韩信也是嘘寒问暖,但站在魏倩的角度,因为上帝视角,知道最后的结局,所以觉得刘邦的嘘寒问暖,解衣推食有点假了,但当局者,韩信收到这心意时,定是高兴的。


    否则也不可能记在心里。


    路过代国的时候,魏倩把这头盔给钱棠收着,她洗澡洗头后戴上了书生的锦帽,墨发掩在里面,两条细带随风而舞,只余鬓角些微毛发微动。


    搭上儒士的大袍,仿佛成了男身女像的翩翩书生,钱棠有些嘴笨,但直夸她,惹得她哈哈大笑。


    盖公烤着鸡,洒点盐,出行在外,尤其是打仗,万事都不方便,食物能熟就行,哪里管得了其他事。


    分了她一只鸡腿,魏倩拿着啃了,唉,她跟着刘邦打天下以来,这一次是最苦的,什么都没准备,就急冲冲的奔袭,还好她部曲在后面收拾东西赶来,柳细君还是很细心的,她必然能处理好。


    刘邦这个时候估计已经与项羽打起来了,对峙在城池上,不让项羽过,项羽是不会绕道的,就会跟他扛上。


    然后攻齐只能让龙且季布他们去了,他得先揍死刘邦,他不允许有人跟他犯贱。


    魏倩长叹一声,这霸王,次次没讨着好,次次中刘邦的计,他但凡走个弯路,刘邦都拿他没办法。


    偏偏他就吃刘邦这一通激将法,然后追着刘邦揍,结果就是他地盘越揍越小,越揍越小,直到赢到被围。


    不然怎么越赢地盘越小,就是被这流氓给激的将,她有时候都觉得,虞姫范增都不是项羽真爱,刘邦才是,不然为什么虞姬范增说话他都不听,刘邦给他画什么圈,他都往里钻,这合理吗?


    果然恨比爱更刻骨铭心,这兄弟情,她磕了。魏倩啃着盖公烤的鸡腿诽腹道。


    韩信那边攻齐很快,他水淹楚军,龙且季布哪是对手,惨败,龙且被乱箭射杀,季布突围了出去,但他看着这逃出来的几个人,他没脸回去见项羽,就让人各回各家,散了伙,他继续当他的游侠。


    这天下,他已经掺和不了了。


    魏倩赶到刘邦的军营,情况就相持不下了,他与项羽在广武对恃,项羽天天气得骂他,让他出来单挑。


    卢绾打小就是刘邦迷弟,哪受得了这委屈,“汉王,跟他打,不就是单挑,怕他干甚,揍死他!”


    魏倩在军营里正喝水呢,咳得欲生欲死,她抬头看向卢绾,她觉得卢绾想让刘邦死,她有证据。


    刘邦也懵了,“我吗?”


    卢绾点头,“是啊,就跟他单挑,打不死他,嘴这么臭。”


    刘邦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都懵了,不是,这么个事,“你觉得我打得过他吗?”


    “大王就是最厉害的,当年在沛县,谁打得过你啊。”


    “滚犊子,你别说话,可闭嘴吧。”


    但刘邦也不能一直不出面,他不出面,项羽就要去支援其他楚军了。


    于是魏倩特意穿了一身盔甲,去围观楚汉之争,项羽刘邦对骂。


    项羽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声音隔那么远传过来,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刘邦——四年来为你我争夺天下,将士伤亡,百姓涂炭,九州之内无一日安宁。你若真是英雄,就单枪匹马与我大战三个回合,以定输赢!”


    听得魏倩都吐槽,原来项羽还知道百姓涂炭,天下不宁这回事,他屠城的时候自动化身死神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


    三个回合,刘邦的头都没了,谁有病与项羽单挑啊。


    刘邦身前盾牌挡了几层,严严实实,然后对项羽高声喊道。“霸王之勇,世上无人可比,我刘邦只愿与你斗智,无意与你斗力,只愿与你论谋,无意与你比勇。”


    说完他哈哈大笑,身边张良郦食其一起笑了起来。


    对面的项羽怒气值一直在加,已经开始人身攻击了,项羽其实还没有骂过谁,上一次羞辱的还是韩信,毕竟项羽是个贵族,他特别看重自己的脸面,如果有人能让他骂起来,那个人已经死了。


    “刘邦!你本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懦夫!小小泗水亭长也敢趁乱世冒充英雄,你根本就不配!你不配!”


    魏倩都笑了起来,不是,项羽骂起人来,除了声音大,也太斯文了,怪不得被老流氓拿捏呢,这能攻击到谁?女孩子骂渣男都不会骂,你不配——!


    刘邦果然被他骂开心了,笑呵呵的,“不错,我刘邦出身布衣寒门,即非帝王后裔。又非贵族世家,可我就是要与你这没落贵族,争个高低上下!”


    项羽喝骂道,“本王就奉陪到底!”


    魏倩看着刘邦斯斯文文的与项羽对骂,她感觉刘邦完全没发力,平时他骂下属都比这骂得狠。


    不是,你们是来打仗的还是调情的,能不能上点难度。


    然后他们就回帐中了,她原本是怕项羽一言不合就射箭,她好拉老板一把,结果看见刘邦在调戏霸王。


    好好好,这么玩的是吧。


    ……


    项羽遣使前来,欲说服韩信背汉自立,三分天下。


    韩信看着阶下说客躬身低眉间尽是恭谨,言语谆谆似是发自肺腑为他考虑。


    天色渐晚,殿内昏暗,韩信挥了挥手,侍从们悄然上前,逐一点燃烛火。烛影摇曳,与窗外残存的晚霞交织,殿内顿时灯火通明,映照出韩信冷峻的面容。


    他看着楚军的说客,一吐当年在楚营被羞辱的郁气,数次献策,羽不用,那是他一次次被冷眼拒绝进入楚营权力的两年,项羽单纯的认为,他不配。


    “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


    看着楚臣,相比在楚地的经历,刘邦的形象都明亮了起来,高台拜将,汉王授印屈膝拜伏,将三军尽托付时,他也将这条命也压在了那场豪赌里,立誓争这不世之功,为汉开万世基业。


    那些场景历历在目,仿佛昨日重现,山川之间,全军错愕,他们君臣那日执手,在信义里彼此相托,那一刻,他从小到大因为大志向所受的讥讽,贬低,嘲笑,在那时的朗笑声里,化作云烟,尽数散了。


    “汉王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於此。”


    记得拜将之后,寒风凛冽,汉王解下王袍,披于他身,出征之时,汉王亲自为他扶正甲胄,叮嘱他珍重,如同父亲送别远行的孩儿。庆功宴上,汉王将自己的菜食推给他,拍着他的肩膀,托付三


    军。


    想到这里,韩信原本在殿内踱步的脚步骤然停下,他瞥了一眼台下的楚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伸手拿起案上的长剑,那是他自幼随身携带的佩剑,剑身寒光凛冽,仿佛映照出他心中的决绝。


    手腕一抖,长剑如灵蛇般在空中挽出一道银光,对手还未反应过来,剑锋已如闪电般直逼喉间,寒光凛冽,杀气逼人。剑尖在距离咽喉寸许处骤然停住,冰冷的锋芒几乎贴上了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楚使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而韩信笑意尤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他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使君,幸为信谢项王!”


    话音落下,剑锋微微一挑,随即收回。楚使如释重负,却已面色苍白,不敢再多言一字。韩信收起长剑,转身背对楚使,目光投向殿外渐暗的天色,心中再无半分动摇。


    信义如山,君臣相托,王不负我,我不负王。


    楚使走后,过了几天,汉使来了。


    韩信看着殿下快马而来的信使,“汉王来信要我出兵?”


    “是的,大将军。”


    韩信高傲的嗯了一声,抬起了头,“汉王还说什么?”


    “汉王所说尽在信里面了,我怎敢拆开。”信使有些摸不着头脑。


    韩信拆开了信,撇撇嘴,又看向他,“那魏相可说了什么?”


    “魏相让我劝您出兵。”


    “只有如此?”


    信使点头,“只有如此。”


    韩信的忠,美妙就美妙在,劝他反的人知道,项羽楚使知道,刘邦不知道。


    他对其他的人信誓旦旦,但是他对刘邦表现得很朝秦暮楚,就是那种,你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反了,你怕不怕?


    那刘邦能不怕吗?


    一个功高震主的大将军,时不时这么威胁老板一下,你不给我这个,我就要反了,其实韩信的本质是,仿佛小孩对家长,要这个东西,不然他就要打滚闹了。


    但刘邦不是他爹,他对刘邦威胁真的挺大,他打下赵代齐三国,这个土地面积非常大,而且他兵马所在,完全在他的治下,也就是说,他现在完全可以跟刘邦分庭抗衡。


    但韩信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代入的,还是汉营的大将军,他觉得他打下了代地,齐地,这次刘邦甚至没有表示。


    怎么能这样子呢?


    打下赵地的时候,他都被封侯,封总督,这可是齐地。


    他就这么打下来了,还赢得这么漂亮,汉王一点封赏都没,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


    他看着信使,也不写信了,就对他说,“你去告诉汉王,就说我刚打下齐国,这里无人治理,我没有名分,恐齐人不服,让汉王暂时封我一个假齐王,让我能肃清内外,三军才好动身,免得打下来的齐国又没了。”


    “这,将军不发兵吗?”


    韩信冷了眉目,“你去就是。”


    韩信又想了想,怕信使死在半路,指了身边的近臣,“你去与汉王说。”


    第59章 四面楚歌(一)封什么假齐王……


    院里梧桐树枝上所剩无几的树叶摇摇欲坠终是被寒风卷了下来,刘邦高坐于堂上,冷眼瞧着堂下齐地说客阐明利弊诉着韩信请封齐王的意思,一时心头火高涨,抬脚踹在阶旁高烛架上,火星子擦着说客的袖袍猛得砸在砖石上。


    刘邦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与韩信近臣四目对上,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远在齐地的幕后人,近臣惊惧跪地,侍从也忙乱地收拾着高烛,用长袖扑灭了初燃的火星子。


    刘邦怒火中烧正欲大骂被身后魏倩拉扯住了袖子,拂开了她的手,二指并拢直指着堂下说客骂道。


    “韩信此举是何意——你一而再拉我作甚!”


    他被虎狼困得动弹不得,韩信这时却想自立为王,下一秒他不止被魏倩拉袖子,还被张良踩了一脚,他才低头看张良踩在他鞋上的脚,回头对上子房清透眼里的深意。


    再转头看魏倩,魏倩摇了摇头,刘邦理智才从怒火中抽剥,慢慢回了神。


    刘邦转头再看跪在堂下的说客,回想他方才的话语,此时的韩信,羽翼渐丰,便在权欲的起势与说客喉舌里,起了非常之志,此时他若凭意气与韩信对上,不论成败也得伤筋动骨,岂不便宜了项籍这头虎视眈眈的猛虎。


    “说什么假齐王,大将军灭代、破赵、降燕,攻齐,爵禄岂能平赫赫战功,大丈夫有功当赏,要当也得当个真的——封齐王!”


    刘邦心里窝着火,面上笑着给韩信封了齐王,待韩信的近臣走出门外,走远了之后,刘邦脸色才冷了下来,冷眼看人离去的方向。


    过了一会,在极为安静的房内,他又缓和了脸,看向魏倩与张良,“方才多亏了魏相与子房,否则坏事矣。”


    萧何此时也进来了,他看着韩信近臣喜上眉梢的走了,走之前还喜滋滋的与他说韩信封王的消息,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魏倩也笑得很勉强,不是为韩信,而是为自己,刘邦一统天下的梦就此碎了,他得分封天下,韩信这样做得了齐王之后,其他的诸侯肯定有样学样。


    都是兵强马壮的,怎么就不能封王了,你不封我就自立,这个时候是楚汉对峙的关键时刻,不能容许掉链子,刘邦一定会同意,再生气他都会忍下来,魏倩已经知道结果了。


    意味着汉能管到的地方,只有半壁江山,另外一半在诸侯王那里,而她的办学,科举,是需要一个天下的,不然这半壁江山,功臣们都不够分,怎么匀出官职来给学子。


    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意味着她得重新开始,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她的眼泪滚在眼眶里,与刘邦道,“汉王,我身体不适,先下去了。”


    她甚至不等刘邦回答,便出了门,萧何想唤她,她走得更快了,回到自己房里,将门关上,她的眼泪终于无所顾忌的流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但她无法不迁怒,韩信这么做,他一时任性,将自己推入了死地,也推她的努力尽数白费。


    不封王就不来打,他怎么就这么能呢。


    原先刘邦的二十万兵马,手下将军能调来十万,韩信二十万兵马来围,这妥妥的胜利,彭越英布必定会来抢这一功,江山一统,什么裂土不裂土,谁敢裂土就是反臣,她以权钱分与功臣,王道推行,就会非常非常顺畅。


    甚至韩信不来,他们也能把项羽困死,因为有利刅,有火药。可他偏偏威胁,不封王事就办不了,他会自立。


    如此这样一来,前面仿佛成了笑话,王都裂土封国,侯要不要封地,不封怎么平息众怒?


    谁还不是个功臣了?


    这场权欲的狂欢里,刘邦身不由己,她前功尽弃,她呆呆坐在椅子上,突然头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她想起先前萧何的反对,这哪用得着反对啊,直接就将她新政扬了呀。


    魏倩又想到那些黔首,她先前与他们说,以后便都是汉人了,而如今,他们又会变成赵人,齐人,魏人。


    杀了项羽后,这江山消停几年又会打起来,战乱永无止境。


    她先前与韩信说的话,仿佛成了耳旁风,她劝他以忠义,但韩信对忠义的定义与她不同。而她那么自信的以为,没有蒯通,韩信就会是汉营的大将军,不会想着自立封王。


    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许是价值与利益受到了冲突,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韩


    信这么招恨,将士们为他独占功劳咬牙切齿,谋士们因为他的野心又惊又怕。


    这一刻,她的迁怒与恨意也很难止住,因为大将军的一时任性,今后战火绵延。


    魏倩流了很多泪,终是停了,她也不想哭,但这眼泪止不住,待擦干了泪水,她长呼一口气,想将状态调整好。


    南仲这时敲门走了进来,魏倩看是他,“先生坐。”


    南仲在她对面坐下,“我听盖公说了此事,便知道丞相心情不好。”


    魏倩也确实很难扯出笑容,“先生此来是安慰我的吗?”


    南仲摇头,“臣只是想来劝丞相,这并不关大将军是否要封地的事,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丞相的新政亦会崩盘。”


    “为什么?”


    南仲看着魏倩,这个年轻的丞相,想一人改变世界,这是非常非常冒险的行为,她会与所有功臣对立上,立国前或许没感觉,但到了分果实的时候,事情就会爆出来。


    哪怕压下来了,亦会有不满的声音,这些声音,经过岁月,又会化作怨恨,攻击新政,攻击丞相府。


    “因为天下人心。”


    魏倩看着他,“天下人心?这其中,天下人是谁?”


    “自然是旧贵族,功臣,诸侯王。”


    魏倩呵笑了一声,“是吗?天下人心里竟然没有天下人,百姓的声音如此微不足道。”


    南仲点头,这是如此讽刺,又是如此真实,没有人会管百姓们会从这场分封里得到什么恶梦,他们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王侯们的欲望那么大,而百姓们的要求那么低微,求一个太平,求一个安稳,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们才安生多久啊。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法了,谁得这个天下都一样,因为始皇帝强行让天下合一,暴政苛法,引起了众怒,这众怒让项羽得到天下,又分封出去。


    毕竟周分封制,国祚800岁,而秦统一,只有十四年,十四年就亡了。


    这时汉想直接一统,何其难也。很难想象,朱元璋的大将军们在将近统一的时候,会与朱元璋说,老朱你先封我个王,你封了我就来帮你,你不封我就去帮陈友谅,他封。


    在魏倩的认知里,这不是找死吗?


    但这时代,天下公认刘邦可以做皇帝,但不是始皇帝的那个皇帝,只是因为他与项羽的对抗里拿了mvp,每次生抗项羽主力,像颁奖一样颁发给他一个皇帝的位子,类型于周天子,简称老大哥。


    在韩信的认知里,他根本不惧刘邦生不生气,气死了他直接上位,名正言顺。他要了分封,当了王,这国家就是他的,他又不是在刘邦朝庭下混饭吃领俸禄的,他怕个锤子。


    他就是要自己当家做主,住自己的宫殿,当王,还要当齐王。


    齐国,现山东与河北,这地方,人口众多,疆域辽阔,比汉地可美太多了。


    他做着封王的酩酊大梦,不愿醒来,不肯去看汉王眼底的野心,也许他看到了,但不紧要,因为他也有。


    南仲叹了口气,“魏相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任何一个改变,都需要时间来证明,魏相想变革,又想科举,还想着民生福祉,这些在短时间内,是很难办到的,如果能,也是踏着鲜血往上填,才能如此。”


    魏倩摇头,“先生不必多言,事已至此,皆看天命吧,我无愧矣。”


    如果她这些年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被历史矫正成了原有的样子,那她拼什么,忙什么,她躺平岂不是更舒服?


    果然不出她所料,彭越与英布也索要封王,彭越还看中了魏地,刘邦都气笑了,真是屎壳郎出洞,找死。


    魏地是中原的腹心,被魏倩治理得繁盛更甚于关中,彭越怎么敢开这口的?


    但刘邦也知道,这不是过河拆桥的时候,他还没过河呢,他必须在项羽死之前,将这些人稳住,他们手下的兵马还强呢。


    然后他一一送信,写得情真意切,封了英布为淮南王,封了彭越为赵王,魏地大梁与安邑是他给魏相留的封地,不能允你,其他地方不剩什么了,还是封赵王吧,赵地大且物美。


    卢绾见刘邦都封他们当王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也能混上一个王,毕竟他可是亲小弟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刘邦让他往东,他从不往西。


    “那大王,我能封个什么王?”


    此时一室之内只有他和刘邦,刘邦本就忍着怒气,忍到了极点,被卢绾这么一句给整破防了,他脑中的弦都断了,怒极喝骂道。


    “你凭什么封王?哪个功不是我冲在前面,带着你立下的,你打赢谁了吗?你说,说,你到底凭什么敢要王?”


    卢绾被骂懵了,刘邦把这些天的怒气尽砸在他身上,卢绾半句话不敢说,他看着刘邦的状态,只得退后几步,诺诺不敢言。


    刘邦怒气难消,只让他下去,今天的话半个字不许透露出去,不然兄弟做不成。


    卢绾被吓到了,只能连声应诺。


    刘邦几个王砸出去,他们终于打起了精神,带着各自兵马,来广武支援刘邦,由韩信做总指挥,把项羽逼在垓下,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第60章 四面楚歌(二)她决定给这一……


    垓下楚歌凄戚,在粮尽困死的时候,这千古无二的霸王,终于落了幕,虞姫最后一舞成了绝唱,她并不悔遇见项羽,她觉得这么轰轰烈烈一场,才是她活过的证明。


    她看他势起,看他称王,看他称霸,又与他败于垓下。


    他叹虞兮虞兮奈若何,她只道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刘邦看着项羽做困兽之斗,想起最初在会稽之时,他们相谈甚欢,他们有共同的理想,亡秦,他们结拜为兄弟,说着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许下重重诺言,然后走到今天,他们俩到了最后的时候,他必须要困杀项羽,将这头横扫世间的猛虎,关回阴司。


    项羽必须死。


    如果他们不是相逢在乱世,项羽这样的性格,他们可能真的会是生死兄弟,毕竟他实在好哄。


    刘邦看着项羽身下的尸山血海,纵到了这般地步,霸王亦是难杀,最后他杀得筋疲力尽,自刎在了乌江。


    韩信起了野心,局势对刘邦来说,却并未到最坏的地步,反而乘风起势与诸将会合。向来被虎围困的他终成了狩猎猛虎的猎人,这头虎失了所有爪牙,在恐惧与围困里发出了濒死的怒吼,被分而食之。


    刘邦对上韩信望过来的灼灼眉目,少年一如高台拜将时一般,他张扬着向刘邦伸出他的利爪,刘邦顺着他的心意赞扬了爪牙的锋利,他扬眉故作谦虚也难掩眉眼里的桀骜自得。


    刘邦却觉得虎狼纵使俯首帖耳学狸奴百依百顺,也难掩虎狼本性,更何况这虎已有大志。


    战场的血浸透进乌江岸边沙土里,再滚入滚滚而去的江河里,战场尘埃已落,大风也卷不动尸堆里的楚旗,而四面汉旗烈烈,将旗随风荡,汉军走过千里复千里,而今定疆汉土。


    刘邦看着依旧一身甲衣的韩信,如拜将之时,在大风之下解下了自己的王袍披风,披在了他身上,四目相对视线相触,大风烈烈,刘邦就这样在沙场的血腥气里看了他许久,看着他锐利眉眼里的志向,看着他甲衣外坦然受之的王袍,看着他功高灭代破赵降燕攻齐围楚前途无量。


    齐王——韩信。


    项羽一死,魏倩终于从重重烦心事里找着了一件好事,是了,她真的认为项羽的死对于人间是一件好事。


    她真的不想再收拾项羽屠城后的惨剧了,光只是汉土,这么些城,她光收拾焚烧尸体,驱逐预防疫病都花了很大力气,如果放在仙侠小说里,那就是一个危害世界的魔神,最终boss,放出来就生灵涂炭。


    他仿佛是上天给大秦的诅咒,因为他破釜沉舟,始皇死后不过三年,大秦就亡了,有这样一个杀神,就算是扶苏即位,秦也活不了,如果这样一个人物有历史使命的话,他为亡秦而生。


    魏倩觉得,他仿佛是秦自商鞅以后,六国的怨气,在六国亡后,彻底融合在一起,成了这么一个项羽,秦的恶梦。可他的杀性起来后,屠完秦,屠宰场便扩大成了天下,成了最终boss。


    她始终忘不了百姓的惨,以至于他们拿下关中最开始的时候,百姓们卖儿卖女为奴,他们并没有管。


    为奴好歹能活下去不是。


    那种惨烈,希望人间不要有第二回。


    韩信远远看见她,跑了过来,他有些兴奋,“魏相,我封王了,汉王让我衣锦还乡,将齐王改成了楚王。”


    毕竟那可是楚地,项羽的地盘,又是他故土,衣锦还乡,自然比齐地更好。


    魏倩不想听这些,她头疼,她转身就走,韩信拉住她,“魏相,你怎么了?”


    魏倩转身拂开他手,“怎么,齐王,哦,楚王,是要我恭喜你吗?”


    韩信都懵了懵,难道不该恭喜一下吗?“是啊。”


    魏倩冷眼看着他,跟这种人生气,她就是气死,对方都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转身就走了,韩信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就被盖公的剑挡住了去路。


    盖公看了看他,就朝着魏倩离开的方向慢慢离去。


    刘邦厚葬了项羽,还去项家悲戚的为项羽哭了坟,哭得仿佛生死兄弟不是他杀的一样,张良不肯去,他与项羽有仇,只能魏倩跟过去了,她看着刘邦的哭嚎,她都服了,这是怎么办到的,哭得跟真的一样。


    楚地百姓真的信了他身不由己杀了项羽,纷纷为兄弟情悲泣,还好项羽死得透透的,被分了尸,不然真会气得诈尸。


    不过冲项羽每一次都会上当的状态来看,可能项羽自己都会相信,人间有真情,虽然他被分尸了,但他哭得很惨啊。


    不能再脑了,她要有画面了。


    她决定给这一对锁死,希望他们不要祸害别人,太般配了。


    但她吐槽归吐槽,其实老板自己肯当戏精,总比让他们去当戏精好,比如演义里诸葛亮去哭周瑜,她代入诸葛亮,感觉实在哭不出来,甚至并不想去面对受害者的家属。


    于是她戴着缟素沉默悲伤状跟老板身后,然后看他将楚地人心尽收复,毕竟项羽活着的时候操蛋,但他死了又是楚人的精神寄托,毕竟千古无二的霸王。


    刘邦厚葬他,对项家不错,也是厚待楚地人心,大家都想太平。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刘邦依旧把楚地当成自己的地盘,韩信典型只能短暂持有,具体能持有多久全看他什么时候犯错,让他不犯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对刘邦脸皮的厚度,又刷新了认知。


    几天事完后他们离开楚地,她发誓,就是离开这片土地的那一秒,刘邦的表情就变了,非常丝滑。


    然后刘邦对上魏倩一言难尽的眼神,擦了擦方才还猛猛流泪的眼睛,把缟素一摘,往江里一丢。


    “魏相怎么了?”


    她还能说什么,她也摘下了头上缟素,往江里一扔,不带多留一秒。


    “没什么,方才大王哭得臣都信了。”


    她就说她信了他的邪。


    刘邦也叹了一声。“楚人虽不喜项羽,但更不喜杀了项羽的我,这就是人心,我要不去表个态,楚地百姓就会拧巴下去,分不清我是仇人,还是乡亲,到时候僵持着没有意义,他们还容易被人煽动,我又不像项羽那般喜爱屠城,那也是我的乡亲,死人看不见,都是给活人看的,他们想要个态度,我便给个态度罢了,全了楚人一片心,谁也挑不出个错来。”


    “大王仁义。”


    魏倩明显自他们封王后就很摆烂了,她觉得没有意义,她先前的计划,会随国土裂开一起裂开,不如学子房,待刘邦称帝后,拿着富贵功成身退。


    她不想再与他们掺和。


    她明晃晃的态度摆在这,刘邦当然看得出来,而问题是,王已经封出去了,就算要过河拆桥,找莫需有罪名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夹在几方中间,根本就不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功臣们看见封王封国,心思也活络起来,他现在被这些人架着,当周天子,简直就是笑话,他要是只想当周天子,他与霸王硬抗什么?


    周天子还不如诸侯王呢,好歹诸侯王有实际封国,不用调节乱七八槽事。


    刚打下来的天下,他又得重新打一遍,这合理吗?有他这么折腾的吗?


    他恼韩信的不识好歹,但人心是偏的,他更恨彭越英布瞎掺和,还狮子大开口。


    最后,诸侯王甚至不等刘邦回咸阳,去阿房宫走流程,就想着让刘邦在楚地找个地方登基,然后他们参加完就散了。


    刘邦冷着脸没说话,冷眼盯着那几个也跃跃欲试想封王的功臣,还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他登基大典自然要在咸阳,诸公爱来不来。


    可以说此时功臣们的娇狂到了一种地步,但魏倩却是知道,原历史是妥协了的,就在定陶登基,是戚夫人老家,这也是因为当初没有宫殿,所以不计较。


    但如今阿房立着,他们还敢让刘邦就近找地方登基,可以说实在是过分了。


    他们轻视是因为站他们视角,他们也是诸侯王,平起平坐了,老刘摆什么谱,项羽当年都没摆这么大的架子。


    但刘邦的刀已经开始磨起来了,站在刘邦的视角,这些人就是欺人太甚,刘邦没有当场怒骂他们,可以说就没把彭越英布当活人了,偏偏那些功臣也在那跳。


    在返回咸阳的前一天,刘邦叫来了魏倩,此时一室之内只有他们两人,一如最开始在会稽时,他们的密谈,这段君臣之谊的开始。


    其实这些日子异姓王跳到刘邦头上找事她也不是没看见,她知道此时的刘邦身不由己,但她就是很难打起精神来了,毕竟以后他身不由己的时侯更多。


    他们相对跽坐,刘邦将封魏王的诏书递给她,上面是佑大的魏国,她看着这诏书,猛的一震,抬眼与刘邦对上视线。


    刘邦叹了一口气,他也很无奈,难道是他不想皇权独占吗?肯定不是,除非他有病,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魏倩自韩信请封王至今,这些日子在朝事上一言不发,他便知道,朝堂留不住魏相了。


    魏倩要的,是大一统的朝堂,是李斯的那个相位,所以她让他当始皇的那个皇帝,可功臣们跳着要封地,他这些天被这些人上窜下窜得头疼。


    “大王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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