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渐升，再由大变小，由红变白。平原上缀着一列队伍，在大地的炙烤中缓慢移动，队伍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老人、成年人、孩童，都裹着斗篷，宛若鬼魂般沿着平原上的一条小道跋涉着，跨过干枯的野草。巨龙的啸叫先身影出现，远处，一只双翼长尾的金色飞龙朝队列快速逼近，遮天蔽日的膜翼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队列中有人率先发现了那条龙，拿手指着天空高声引起同伴的注意。巨龙扇动几下翅膀，随后是一段流畅华丽的滑翔。它在降落，就朝着队列的前方。已经有人拿起了武器。当巨龙接近了地面，它的影子覆过队列的队尾，再然后是队头。整个队伍在它降下的黑暗和狂风中捂住眼，扬起的沙尘打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手上。
黄金飞龙停在他们面前，低下头颅。部族里最活泼的姑娘率先跳下，对着族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她身后是族人们许久未见的使者。
“使者大人！”
人们包围上来，不分男女老少。涅斐勒能从每个人的脸上看到喜悦，因为灵魂中失去的一半，他暂时没办法记起和他们相处的事了。但这有什么呢？涅斐勒还是向追随自己的人们露出了最完美的微笑。只要他们仍信任彼此，那就够了。
“各位，久等了。”顿了顿，涅斐勒笑着问：“大家下顿饭想吃什么？”
是的，作为神殿的大祭司（前任）、掌握强大神力的使者，涅斐勒离开雅努萨波利斯监狱，和族群汇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下顿饭吃什么。
……那是什么表情？人是铁饭是钢，他的部族又不是和他一样接受黄金世洗礼的长寿种！
多亏墨忒斯传递信息足够及时，部族已经离雅努萨波利斯足够得远。涅斐勒得以就地扎营，带族人们吃上一顿温热的午餐。涅斐勒架起锅，而生火的活则被注意到使者要亲自下厨的追随者强行包办。虽然对具体的烹饪技巧一窍不通，不过没关系。食材是最重要的，而涅斐勒的「神迹」可以让他提取任何有资质事物的灵魂，施展力量，令它们被重塑为熟悉的食物。
火生起来了。巨大的铁锅里煮着肉，人们在周围聊着天。
涅斐勒老实地把掌勺的权力让给了部族中的厨师。他可干不了这种事，那些调料和食材应该怎么配比？如何选择每一刀切下的角度和力度？以及，食客轻巧的一句“随便”到底是什么意思，该如何满足？还有最重要的“今天吃什么”，这些可都是翁法罗斯（可能也包括那片宇宙）亘古不变的难题。而他显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该贸然涉及那片由菜叶和肉香统治的禁忌领域。
涅斐勒看了看附近，忽然发现窝成一团在地上小憩的龙遇到了一群吵闹的“客人”。
强大美丽的造物自然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涅斐勒同意这一点。不过，如果不是龙脾性温和，以某些顽皮孩子又是爬又是跳的举动来看，他们离摔跤肯定不远了。
“……”但这有什么不好呢？
涅斐勒纵容了他们的行为，只喊道：“下来的时候不要被划伤！还有，注意礼貌！”
孩子们玩得投入，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飞龙——所以回应涅斐勒的只有一段放肆的笑声。
涅斐勒笑着摇摇头，和悄悄睁开一只眼的黄金巨龙对了个信号。
算了，吃点小苦头对他们没坏处。
开饭了！
厨师敲着支撑大锅的铁架喊道。梳理头发、聊天、玩耍、读书、保养武器……不管上一秒各自在做什么事，现在人们都来了。
这时，有没说上话和单纯只是想跟他聊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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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上前和涅斐勒谈起了各种杂事。从那些感慨或抱怨里，涅斐勒渐渐了解到身处雅努萨波利斯的监牢里无法知晓的事。尤其是一些城邦的政策——佩拉斯人途径的那些城邦里，有哪些肯接纳他们，给他们笑容和鲜花，与他们贸易，允许他们加入城邦的节日宴会，愿意与他们分享情报，而哪些将他们拒之门外。涅斐勒若有所思地听着，搅动着碗里的肉汤。
“咳咳、孩子们，让我来和使者说一会话吧。”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人墙外响起。
涅斐勒抬起头。一位笑眯眯的老者背着手从人群分开的一条缝隙间走向他。他起身迎接，却被老者摆着手拒绝，随后，老者握着涅斐勒的手坐在了他原本坐在的位置上。
“您还记得我吗？”老者问，“刚到雅努萨波利斯时，我得到了您的委托，在您每日去神殿祷告，求取预言时负责族中的事务。到现在已经……哎呀，总之已经有几十年啦。”
涅斐勒：“……抱歉。”
涅斐勒毫无印象。这也是当然的。
老者摇头，“格尔达已经和我说过您的情况了，这些时间……您也辛苦了。”
「这些时间」吗？如此轻描淡写。可这些时间，对凡人而言已是一半的人生。
虽然涅斐勒早就在知晓真相时做好了这种准备，但亲眼见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自己面前用亲近随和的态度跟他说话，接纳实际产生的感觉又是另一码事。
老者哎呀了一阵，讲：“话说回来，您做好下一步的打算了吗？”
“关于这个，我有一些想法。”
涅斐勒放下碗，依次望过每一个抬起头看向他的佩拉斯人。
“诸位，请贡献出你们的聪明才智，请告诉我：奥赫玛与悬锋城，哪一个是你们向往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