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祝择现神色凝重,“你与崔世子相识,自然是知道他有咳疾,但你可知道他的咳疾从何而来?”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宣和六年秋狩,一支翎箭突然破空而至,射向了先皇,当时周围人都怔住了,世子当年十六岁,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催马上前,合身扑去,替先皇挡住了致命一箭......”
宣和六年的归芜山,崔协止不住的血染红了先皇的明黄衣袍。
事后,先皇敕太医救治崔协,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落下了顽疾,每至秋日发作。
先皇愧疚,敕令他为魏国公世子,恩宠有加。
“这便是为何魏国公府的世子不是嫡长子,而是嫡次子的原因。”祝择现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方继续道,“魏国公无用,是个彻底的庸才,可因着这位崔世子,魏国公府却仍受着恩宠,祝昭你说,这样的人是你能招惹觊觎的吗?往后莫要和世子接触,你可听到了?”
“我听到了。”祝昭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祝择现,“但我想知道,私相授受一事,是谁告知父亲的。”
上次贼盗一事,祝择现就算怒极也只会挥袖,可当她晚间归家之时,他却知道可以鞭打她,再看今日,他竟然知道了要从她身边人下手,将她拿捏得彻彻底底,成为任人刀俎的鱼肉。
他身后必有旁人指点。
再往深处想,这个旁人未必不是几年前将她骗到了荒郊野岭要杀人灭口的人。
“你要知道是谁做甚?私下报复吗?”祝择现冷笑一声,“你不该怨恨,倒该感谢她,倘若你和世子的事情闹大了,反倒不好收场,到时候崔世子也不一定乐意娶你。”
“不娶。”崔协手指轻轻拨开杂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坚定地说,“我不会娶祝四姑娘,祝四姑娘也不会嫁我。”
崔起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二弟,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祝著作郎官职低微,祝四姑娘又素有灾星之名,怎么能配得上......”
崔协轻轻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崔起的话:“长兄,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爹不喜我,但你万不可为了抬高我而贬低四姑娘与她的家人。”
崔起不再言语了,因着崔协护驾有功,所以他被先皇敕令为魏国公府世子,抢尽了魏国公的风头,魏国公每每出去雅集,总要听人夸上崔协一两句,他不喜欢别人处处压他一头,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儿子,故而自从崔协成为世子以来,魏国公就对他爱搭不理的。
今日也不知他在哪里听说的,说崔协与祝府四姑娘常常见面,魏国公一心为崔协找个一般的新妇,上下左右一打听,兴奋地发现祝四姑娘原来有命犯七杀之名,一时间喜不自胜,提着礼品就要上祝府给崔协说媒去。
好在在魏国公府邸门口碰到了崔起,崔起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阻止了他:“这姑娘与二弟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二弟不在意门当户对,也该问问二弟是否当真爱重她吧?”
想到这里,崔起皱起了眉头,却听到崔协似是无意识地说道:“其实我娶妻,不在乎什么门第,若四姑娘乐意,我倒真该谢过爹爹做媒了。”
崔起一怔显然是没料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何意?你爱重四姑娘?那这是岂不是正好?”
崔协却只是摇了摇头。
崔起语重心长道:“二弟,你虽是世子,却不是长子,家中门楣不需要靠你牺牲自己的姻缘来换,万事都是长兄,知道吗?”
崔协无奈地笑了笑,有些落寞道:“长兄你知道我与四姑娘第一次在哪里见到的吗?”
崔起索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抬眼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平日里不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就是在四方馆,长兄倒真是想不出你与四姑娘是如何相识的。”
崔协也在他一旁的石凳上租了下来,嘴角不自觉泛起了笑意,缓缓指了指前方:“这儿。”
“这儿?”
“是,那日是幼镜的笄礼,我躲懒在此处拿石子赶鸟雀却砸中了她,我要为她请府医,她也不讹诈我,却说这是幼镜的笄礼,不宜让众人知道见血了,她还纠正我说鹊先识岁之多风也,去高木而巢扶枝,说的是喜鹊,而非鸟雀。”
“长兄,你都不知道,她当时行礼都行的不对,很是生疏,错得离谱,按理说寻常女子这般,早该面红耳赤了,她却不。”
“后来皇后寿宴,我寻她正欲与她道歉,她却趁我不注意,没入人群之中,长兄,行事这般跳脱随意的女子,当真是我生平仅见,与其它的姑娘皆不相同,我是个规矩的人,自小学习君子礼仪,被教导世家规则,本不该喜欢她这般随性的人,本不该的......”
“再次见她的时候,我言明结交之意,她却说自己命格不祥,劝我不要靠近她,她说着是洒脱,抗拒我的接近,可越是这般,我竟然越不愿离去,她不该是被贬低的人,我想帮她。”
“后来,我告诉她,我崔幼和不信命格,只信亲眼所见,她防备的神色渐渐消失,紧绷的肩膀也慢慢松懈,自那以后,我再与她相处起来,她便不那么警惕了,她是个极好的姑娘,只要她认定了旁人对她好,哪怕一分好,她便倾尽十分好。”
说完,崔协抬手往前方指去。
崔起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庭院之中,花草繁盛。
“她送了我许多花草,说是谢礼。”崔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全是她拿自己的银两买的,相赠于我。”
崔起听完,眉目轻挑,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调侃:“如此说来,你与四姑娘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崔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向了石板路上的斑驳树影:“四姑娘说了,她此生惟愿无拘,我是魏国公府的世子,我给不了她,我亦不愿阻她。”
崔起闻言,却是眉头微皱,不解道:“幼和,世家大族,衣食无忧,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同她言明你的爱慕之情,我不信她会拒绝你!”
“她会的。”崔协不假思索道,“很可惜,她不是那些求之不得之人。”
“可是......你好歹争取一下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崔协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她有她的追求,我有我的苦楚,在我的生命里,情爱并非全部,国公府也不能只靠长兄一人撑着,我被国公府护佑,也自然会被国公府束缚,我无法向四姑娘保证许她自由,也无法向她保证她会成为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况且若我向她表明心意,她不拒绝我,她就不是祝四姑娘了,而我也不会爱重这样的四姑娘。”
“长兄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你明白吗幼和?我能为你,为国公府遮风挡雨。”
“可这样一个被遮挡住风雨的国公府会生养出一个不见天日的崔协。”崔协笑了笑,“长兄你姓崔,我也姓崔。”
“听起来……”崔起叹了口气被他说服了,他斟酌了一些言辞,方道,“当真是有些深奥了……像是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
崔协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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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望着四方屋宇外的飞鸟,突然之间,他有些羡慕它们,与他们比起来,他就像孤魂,金樽清酒玉盘珍馐供养着的孤魂。
祝昭于他而言,是不羁的清风,肆意纵横天地,故而他这缕孤魂的心魄被她所摄。
可是他知道,红线错缚,困于渊薮。
作为国公府的世子,自由于他,是水中月,是镜中花,是虚妄。
他被她的自由所吸引,可他也知道自由不属于他。
从来不属于。
祝府祠堂内,祝昭将几个蒲团排排放好,而后躬身团团向祠堂上列祖列宗的排位行了礼,口中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晚辈祝昭,与诸位呢已经见过一次了,今日又冒昧拜访,晚辈知道诸位慈爱,晚辈呢也不与先辈们客气了,晚辈就拿这儿当自己家哈!”
说完,她身子一歪,直接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一排蒲团上面了,她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惬意地晃了晃腿。
回京月余,她已经跪了两次祠堂了,第一次她还是中规中矩地跪了一整夜,生怕祝择现见她没跪好就又给她一鞭子,她的原则是鞭子可以挨,但不能平白无故挨,可谁想她端端正正地跪了一整夜,祠堂内外没有一个人监视她,只有赤华陪着她。
所以这回儿她放聪明了,既然周围空无一人,祠堂大门一关,她直接躺了这三日便好。
檐下滴漏不断,空院传响。
祝昭躺着无趣,索性起身爬到供桌下寻找好看的书卷。
上次罚跪后她就搬了很多有趣的书卷藏在了供桌底下,有桌帷挡着,寻常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掀开它来看。
她猫着腰在书堆里找寻,她想找一找关于那位归芜山上颜氏女将的记载,她着实是对她有些好奇的。
“姑娘?”书没找到,却听见赤华扣了扣门,轻声叫唤。
“进来!”祝昭掀开桌帷,从供桌上爬了出来。
赤华偷偷摸摸做贼似的进来了,转身又悄悄合上了门,接着她又猫着腰来到了祝昭身边,摸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张,递给了祝昭。
祝昭起身从祠堂的供桌上拿了一盏蜡烛,拿出布包里的小本子,又取下了头上的笔簪开始趴在地上誊写。
赤华也趴在她旁边,幽幽地来了句:“姑娘,我实在有些好奇,这笔簪到底是何时有的?是你背着我去买的吗?”
祝昭手中的笔没有停,漫不经心道:“路边捡的。”
“我的天爷啊!”赤华瞬间两眼瞪大,眼眸中像是燃着两簇明亮的焰火,“这么好的运气!这笔簪,笔是笔,簪是簪的,这木头是木头,这玉石是玉石的!姑娘,借我点!借我点!”
“借你点什么?”祝昭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气运啊!”赤华理所应当。
祝昭被她逗乐了,拍了拍她:“借你,借你!”
赤华立马坐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朝着黑压压的牌位磕头:“列祖列宗保佑!好运来来来!”
“你要好运干嘛啊?”祝昭随口问道。
赤华嘿嘿一笑:“要好运保佑我和姑娘能回濯陵啊,这样姑娘也就不用动不动就被冤枉了,也不用动不动就跪祠堂了。”
“都习惯了。”祝昭无所谓道地摇了摇头,将小本子放入布袋中,又将笔簪插回了头上,坐起身问赤华,“诶,主君呢?”
“主君方才被诏入宫了。”赤华答道。
“多聊会儿,他最好住在皇宫里与皇上彻夜长谈!”祝昭昂着头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