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鸿信、林鸣跟着郎放和他女儿一起进入山洞,很快就看见那尊彩瓷女神像,但也发现这供桌和女神像的摆放位置有些奇怪,横在路中间,供桌后还有一截路,只是因为黑暗而看不见底。
谭鸿信愈绕过这供桌直接往后去,他手上拿了大功率手电筒,有为这一小队人照明的义务。但小女孩拉住了谭鸿信的衣服下摆,谭鸿信记得这小姑娘叫蒋念琅。
“叔叔,先过来拜一拜。”
如果换作其他小孩,谭鸿信会让大人把小孩带离这个地方,但前几天谭鸿信去找郎放时,这诡奇的小女孩就已经给谭鸿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了。那天谭鸿信直接拜访了郎放在励光厂的居所,蒋念琅来开门,谭鸿信就见到郎放坐在客厅的地上搓草绳,郎放抬眼,也不说话,就朝谭鸿信努努下巴,蒋念琅从门边的鞋柜上取来一丛芭茅,往谭鸿信身上用力抽打*1,口中念念有词。这场景太封建迷信了,谭鸿信当即皱眉,有点想亮身份。
草籽碎叶扑进谭鸿信的眼睛和嘴巴里,谭鸿信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欲制止蒋念琅,却忽的发现他无法再往后退了,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却觉得后背抵上墙面。那几秒里,谭鸿信只能被迫挨这小女孩的草鞭子,抽打数十下之后,蒋念琅松一口气,这才给谭鸿信找了鞋套,“警察叔叔进来吧。”
明明谭鸿信还没有自我介绍。明明谭鸿信准备藏住自己的警察身份。
回忆中止。那天在郎放家所待的半天是谭鸿信这辈子最难以解释的半天。太乱了。世界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不过至少现在要做的事非常明确。
蒋念琅背了一个成年人用的帆布袋,她今年是刚上小学的年纪,可个子已经比同龄人要高一些,背这种帆布袋也合适。她将帆布袋里的东西一一分给谭鸿信、林鸣和郎放。是一个用草绳紧紧捆扎的小包裹。
郎放向彩瓷女神像行礼,摆贡果,擦拭神像,跟其他普通信众所做的没什么区别。行完第一层礼,郎放拉开夹克,从内兜里取出一把小匕首。郎放指挥林鸣和谭鸿信跪在面前的蒲团上,他俩是纯种人类,先让他俩拜神。
“闭眼,什么都不用想,双手握住你们手上的贡物,我说可以弯腰磕头的时候就连磕三下。”
谭鸿信压抑住吐槽的欲望。他回老家拜先人都没这么虔诚过,还磕头。只见一旁的林鸣马上就按郎放的指示闭眼、双手握贡物了,特别虔诚。谭鸿信也只能照做。
在闭眼的黑暗中,谭鸿信听见郎放的脚步声与念咒声,带有明显的西南方言音调,郎放曾经对谭鸿信解释过:“我修行的不是主流宗教,你可以看作是G省的原始巫术中最神秘的一支,要流血、杀生的。”他是巫师,不是天师。郎放和他女儿一身巫性,巫性代表着最阴晴不定的原始情绪,好在郎放这人没啥情绪波动,凭空多生出一点安全感。
“磕头。”
谭鸿信闭眼,咣咣咣磕了三下,每一下都以头点地。他根本没打算这么做的,腰不知不觉就弯下去了。
“睁眼,把贡物投进火里。”
谭鸿信睁眼,忽的发现面前热腾腾烧着一个火盆,靠得非常近。谭鸿信暗自心惊,按他那种虔诚磕头法,刚才不得把脑袋磕进炭盆里啊?林鸣又先他一步把手里的贡物丢进火里,谭鸿信赶快跟上。
只见那草绳包裹的贡物立刻燃烧起来,外圈的干草很快就烧尽,暴露出内容物来。谭鸿信盯着火里烧成黑乎乎一团的贡物,总觉得这贡物好像在动,不知是跳跃的焰光影响了他的视力,还是这贡物里面本来就是活跳跳的生物。
火盆里突然爆响起一阵噼啪声,那漆黑贡物在火里猛挣几下,竟然跳出了火盆。贡物依旧在燃烧,可这贡物像是想要逃离这热度一样,在地上随机地滚跳,真像是烧了一只老鼠或小兔子,有些残忍。“啪叽”一声,郎放踩死一只;小女孩则是在另一旁找到了另一只,双脚并拢,跳着踩爆了贡物。
这是什么东西?谭鸿信的心揪成一团,一身正气在此时也逃得七零八落。只听见郎放继续说:“你们把火盆抬到门口,摔火盆会不会?”
“会。”林鸣朝谭鸿信使眼色,让他帮忙,两人各抬起一边。谭鸿信没看出来林鸣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这么高啊!他就不会摔火盆。这是哪里的习俗?不过谭鸿信一家非常幸福美满,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还俱在,确实是轮不上他去了解这些。
两人抬起火盆,令人惊异的是,火盆竟然不烫。他们走到山洞前,此时天色已经不对劲起来,天空的色阶像是被调整了,灰度增加,明度降低,非常不自然。“我倒数三二一,喊‘一’的时候就脱手。”林鸣说。
三,二,一。砰。碳火的噼啪声,炭块滚跌在地面的啪嗒声。林鸣忽然蹲下,瞧着烧成灰白的炭块,“谭鸿信,你去找根树枝给我。”他道。
谭鸿信去了,找了根粗粗的树枝回来,林鸣用树枝挑拣着火盆里的剩余物,这看着看着就连谭鸿信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骨头么?”谭鸿信试探性地问道。
林鸣不说话,默默拨拉着剩余物,似乎在归类。这些骨头都很小,刚才藏在火盆里压根看不出来。大约几分钟后,林鸣估摸着这些骨块已经冷却了,就用手捏起这些骨头,另一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光下专心致志地观察起来。
“这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舟状骨,这些是跖骨,都是人类手脚部分非常小但是有辨识度的骨头。”
“……”
郎放朝洞外的双鸟组合吆喝,让他们回来。林鸣用手拢了拢这些骨头,让谭鸿信过来,分了一部分让谭鸿信揣着,另一部分则进自己兜里,他说:“证据总不能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双鸟组合返身回山洞,郎放和他女儿也行礼,这回他们身前没有火盆了,同样是磕头,烧贡物。只不过他二人的方法更加危险和残暴,郎放双手捧着两枚贡物,让蒋念琅在他手心点燃。这些贡物开始泛起活性,郎放就双手合拢,捏爆了贡物,满手黑汁。
做完这些,郎放缓缓解释道:“这些草绳都浸过松脂,裹着的是牛心,羊心和马心。你们俩刚才拿着的是牛心和羊心,代表她的父亲和母亲。我和念琅拿着的是马心,代表她的兄弟姐妹。如果我不这样祭拜她就带你们进去,她会发怒,而且厂里现在正在举办法会,大概率会为她加持——她的法力会显著提升。我们现在进去不是为了打断厂内正在进行仪式,而是减少仇恨的影响。”
“那为什么火盆里有骨头?”林鸣问。
郎放说:“很难理解吗?挖了人祖坟。不然这些牲畜的祭祀怎么用来‘代表’人类?”
郎放一手的内脏汁液,并不打算擦干净,他表示他们可以进一步往山洞里走了。谭鸿信谨慎地问道:“如果我们刚才不祭祀就往里面走……会出什么事?”
“会出不来。”郎放说,“看见野山洞都知道不要乱钻,这山洞里有东西,就更不可能放你们出去了。”
谭鸿信收声。他一掏兜就摸到被火烧过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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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早知道带几个标本袋来了。
四人走到洞底,谭鸿信手上的手电筒一晃,正好照出缺了头的石像,以及石像前那道一米五宽的深沟。郎放说:“法医,刑警,我带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旁观的。现在这深沟底下有鲜尸一具,但它绝对是非自然形成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清朝……我们拉到这尸体之后要做解剖,要确认死因,然后要用其死亡线索来超度她的怨气——这样当她成为鬼子母神之后,慈心会压过邪心。现在就让她成神会不安全……”
“等等,什么意思?怎么是清朝的尸体?我以为你让我们不要对看见的东西‘装不知道’,我以为这里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年的案子……”谭鸿信打断郎放的话。
林鸣打断谭鸿信,这谈话的节奏是滑稽也是不安,一个打断另一个,林鸣说:“先把尸体拉上来吧。我们要下去吗?这底下多深?这种山洞深处、地沟里面一般不能随意进人,充盈着有毒气体。”
一只细瘦的手臂高高抬起,蒋念琅自告奋勇,用打报告的语气说:“当然是我去!人类都是很脆弱的,你们等我就好。”
谭鸿信忍无可忍,打算将蒋念琅拉到自己身边,离郎放远一点,“我上次就想问了,这是你‘女儿’吗?我回去就让同事查了系统,她有同姓氏的亲爹,你单独一个户口,怎么就能证明她是你女儿了?我告诉你,虐童的事不允许发生啊,我们是警察,你别太过分。小姑娘动画片看多了脑子不好使,大人还能当真?!”
“谢谢你们的关心,你们是好警察。”郎放十分客气。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如果天底下的警察都像谭鸿信这样愿意多问一句,那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郎放说:“我和她爸搞同性恋,户口问题没办法。我身体比较特殊,我和她爸的‘物种’也不太好明说,但她确实是我生的。我在国内搞这些东西,她爸爸现在主要在海外做业务,比较忙,就让我照顾。我是不大会照顾孩子,但……我支持让孩子多锻炼。”
“叔叔们还是先戴防毒面罩吧?”蒋念琅从帆布袋里掏出两个防毒面罩,塞到谭鸿信和林鸣手里。两个警察犹疑,蒋念琅则是将帆布袋交给郎放,站在一旁松了松筋骨,拉伸、转腰、动脖,一套动作下来,蒋念琅定住,忽的与谭鸿信对视,说道:“我先下去给尸体做处理,做完之后带她上来。你们把裹尸袋准备好。”
话音刚落,谭鸿信猝不及防见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见着的东西。
洞内光线不足,鳞片所能折射的光大多来自谭鸿信的手电,原本照射在蒋念琅脚下的最白色的灯光照出花青色底色,而在幽暗之处,龙鳞玄黑。一开始谭鸿信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是生物,其体型合适,是的,在谭鸿信脑海中就划过“合适”二字——合适这洞穴,合适这场景,合适这恐惧和雀跃对半开的心思,再大就恐惧,再小就滑稽。他只见到龙尾高高地荡起,然后随着龙身的下潜而溜滑进深沟,消失在众人眼界。没有怀疑过是蛇。当下马上就觉得是龙。不知道为什么,从龙鳞到龙鳞所携带的粉尘物质,洒了一地像碎星,这粉尘物质轻轻地同频震动,几秒后就均匀分布在洞穴此处,围绕着众人。
郎放好心地解释道:“她爸爸平时都不允许她现出真身的,更宁愿让她跟我学巫术。”
林鸣当即打开书包,倒空一个装标本的罐子,试图搜集这些悬浮的微粒。全世界都疯了,他得留点证据!
*1:打芭茅,苗族巫术风俗,就是打走晦气的一个做法。芭茅长得有点像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