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进了赌坊,巡睃一圈,找到堂倌。
“请问,你们最大的雅间在何处?”
堂倌笑着躬身:“您是沈公子的人吧,这里请。”
林芷随他一路向上,万源赌坊共五层,他们直接上了最高楼。
林芷耳力过人,进雅间前,便听见里面有人在悄声讲话。
“当年我们第一次见沈二,那小子看着恣意妄行,一出手真是惊掉了我的下巴,哪有这么撒银子的,全城的钱都姓了他家不成。”
“别说,我那一局略施小计,直接将他八百两金收入囊中,你猜怎么着,人冤大头非旦不恼,反拉着我袖口要往醉仙楼摆席赔罪,这不就是人傻钱多吗。”
说到高兴之处,他们忽然同时发笑,笑声中带着强烈讥讽之意。
林芷敲门。
进来时,屋内两人集体噤声,气氛有些微妙。
其中一人生得膀大腰圆,他身着燕羽觞暗绿裘袍,脖颈挂着腕粗的金链圈,脚踏孔雀翎毛滚边乌皮靴子,左手盘着两枚象牙鬼工球,肉肠似的两片肥唇一碰,先开了口。
“你便是沈二口中那个厉害的捉刀,瞧着年龄和个子都不大,模样倒是清秀。”
另一个是张老板,觑了他一眼,幽幽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朱老板,莫要小瞧人家咯。”
不同于之前的朱老板,他身材瘦削,头戴紫貂冠,外罩的绛紫色大氅乍看朴素,细瞧覆着层轻薄的蝉翼纱,仅小小一寸就价值不菲,他笑时眼缝细如麦芒,眼仁射出油滑的精光。
林芷冲两人含蓄一笑,她穿青色素衣,不声不响落坐在空余座位上。
末了,两位老板也不说话,只转着眼珠盯着她瞧,这让她颇有些不自在。
等了半响,张老板道:“怎么只有你一人,沈二人呢?”
林芷心里也正嘀咕,约的人是他,到现在还不来,难不成是放她鸽子?
朱老板将鬼工球狠狠一碰,道:“管他作甚?保不齐在哪个窑子里喝花酒,被妹妹绊住了脱不开身,既已凑了三角,还不开桌?再不开,小爷我的财运都要散咯。”
他抬手招呼了下,玄衣侍从捧着白玉托盘趋步向前,端来算筹,将其按大小分类,一垒垒整齐地码在赌桌上。
“先说规矩,我们只玩长牌过五关,每局单押,后局算筹不得低于前局,每局结束计胡数,按码数分钱。”
朱老板掀开眼皮,瞧向林芷:“是通城府籍吗?听你口音不像,不是就算了,没啥意思。”
林芷拿起茶杯斟茶:“沈公子不也不是通城人?”
“哪能比,人家可是通城首富之子。”朱老板眼睛一转,“你我们第一次见,可否亮个字号?”
林芷指间轻拢茶盏:“在下只是沈公子的捉刀,身份不便告知,是不是通城人,且听在下唱一曲。”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万喜良去把长城造,万花楼歇息一遭。玩是玩笑是笑,万喜良你把长城造。”
“二姑娘,上了你的当,头顶露水脚踏霜,半夜三更爬腰墙,针柴钉儿挂裤.裆,踏破多少水汪塘,刮破了多少新衣裳。”①
她唱的正是前几日刚学的牌儿经,没想到能在此处派上用场。
林芷唱完拱手道:“给各位大人献丑了,大人们可以随便出牌,我可接着唱。”
朱老板摆了摆手:“唱的是什么市井粗俗玩意,罢了罢了,直接开吧。”
三人先摸座,朱老板摸了张1,林芷摸了张2,张老板摸了张3,三人按这顺序逆时针坐好,并轮次做庄。
朱老板第一个做庄,自然由他来洗牌,只见他将牌背朝上摊在桌上,肥白手指将牌灵活地揉搓合拢,再各抓一半,小指上翘用劲对插,不一会功夫,牌便洗好了。
随后便是腰牌,将洗好的牌铺整后,从中分开,前面的牌腰到后面去,再是抓牌,三人顺次摸牌,待到朱老板摸完23张,看完自己手中的牌,确定要后,从牌铺上翻出两张朝上——三饼,白花。
三人开始押注,因为是第一局,先押注一百,朱老板觉得自己牌好,开局就摸出来两张百搭牌和一组文钱,多压了一倍。
“今天我定能拿个开门红,你们且瞧着。”朱老板喜上眉梢,出牌道,“二条!”
“二条碰。”林芷又摸了一张牌随手出:“三饼。”
张老板道:“过。”
又碰了几轮,牌局逐渐明朗,林芷见上家朱老板想做大牌,道:“六条碰。”
朱老板拧眉:“你怎么胡乱碰,驼子里的对子也碰,会不会玩?”
林芷默然不语,只顾摸牌。
又碰两轮,朱老板节奏被林芷打乱,面露烦躁,张老板也愁眉不展,保险起见,他打了一张熟牌。
林芷立马碰了,再摸一张三万,将牌一摊。
“胡牌!”还是素牌。
朱老板和张老板皆是一惊,朱老板哼了一声,道:“算你运道好,再来。”
经此一局,他们知晓林芷的打牌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另有巧思,他两对视一眼,似达成了某种默契。
第二局开始,轮到林芷做庄洗牌。
“嗒——”
一枚长牌从她指间滑落。
朱老板冷笑道:“这洗牌手法,还以为有多厉害,新手运道旺,难怪上局。”
拿现代话语来说,就是暗嘲林芷在新手保护期。
林芷不响,腰完牌,便是开摸,摸完林芷便掀了两张将牌。
新一轮押注,朱老板是八百注,张老板是六百注,只有林芷没有加注,押的两百注。
林芷先打:“八条!”
打了一圈,朱老板叹道:“还是沈二在时玩得痛快,就你这点算筹,连爷养鸟的粟米钱都不够……六饼杠!”
林芷一哂:“沈公子没吩咐,我一个捉刀,怎敢替他散千金,那不是越到他前头去了。”
张老板也不满道:“哪有捉刀人不带口信的,莫非……你们压根不熟?”
“只见过一面又怎样。”林芷出牌,“一条!”
张老板:“四条。”
朱老板:“七条。”
林芷微微皱眉,发觉他们死往她一条线打,是想联手压她。
“两位老板不地道啊,明明是三人的局,怎么打出只有两人的样来。”林芷扫了眼手中的牌,抽出一张,“七条碰!”
张老板道:“那只能说我和朱老板牌运相似,毕竟是多年的老牌友了。”
意思是欺她生,也是很正常的事。
林芷冷静分析了下局势,目前她手里两个搭子,红花白花成对,目前上下碰了四路,红花白花各露了一张,上下家很大概率在孵红花,白花对。
哪里还有漏洞。
林芷将打过的牌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最终在茫茫牌堆里让她抓住了关窍。
是了,到目前为止,三到七万一张不见。
“五万。”
没人要。
林芷又摸了张五万,又打出一牌四万,张老板碰后出五万,林芷又碰,再出三万,朱老板碰,他见自己还剩白花成牌,犹豫地出了张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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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胡了!荤牌!”②
朱老板盯着她扔在桌面的一张红花,瞳孔剧烈震颤:“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运气。”
林芷莞尔。这当然不是运气,全依仗的是她前世的看家本领——记牌术。
别说记这区区几十张牌,就是全部的一百二十张牌摊出来,何时出的,谁又碰掉的,她在脑海里还原地丝毫不差。
她就猜到上下家手里必有红白花,所以她主动出击,逼出他们手中的红白花,做成了荤牌。
“啪——啪——啪——”
门口传来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见沈墨拿着把折扇,敛袍跨门而入,进门便十分自然地落坐在林芷身侧。
他身上穿的雅青色锦袍,浅色衣装更衬得他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也是巧了,与今日林芷的青色素衣正好配成一色。
两人离得近,林芷似乎闻到什么,耸了耸鼻尖。
这是……酒味?
林芷回头,见沈墨眼神真有点迷蒙,往下撇了撇嘴角。
朱老板手中的鬼工球转得飞快,张老板在一旁凉着脸道:“沈公子真捉了把好刀,上来就连吃了我们二局,这也就罢了,您还来得这般晚……”
“正好有事绊住了。”
沈墨笑眯着眼,撩起袖袍,露出腕骨分明,从桌上抓了一叠算筹:“这些为两位老板陪不是,可够?”
张老板见他抓的算筹起码有一千,脸颊猛地一颤,朱老板先绷不住,堆起满脸笑纹,道:“好说好说。”
“不够,我这局再押一千。”
沈墨又抓了一把算筹。
他与林芷挨得近,衣袍擦过,熏得林芷指尖一颤。
朱老板粲然,胡髭直要往脸上翻:“我就喜欢爽快人,直接开吧。”
几轮摸牌出牌下来——
沈墨觑了眼林芷手里的牌;“你方才九万不碰,反而碰这九条?”
这人怕不是智商低,不知道她想做素牌就算了,还直接爆她牌。
林芷瞬间没了心思,直接摆烂,开始随意出牌。
两轮过后,张老板道:“一饼碰,胡了!”
林芷将手牌一摊,说话毫不客气道:“沈公子还是莫瞧着我好,您一瞧,感觉手气都没之前顺了。”
“你懂什么,这叫否极泰来,没人比我更懂运道。”
沈墨装模作样地闭上眼,开始扮演道士:“我掐指一算,下把你定然赢,我给你押双倍。”
说着,便急吼吼地去拿算筹。
林芷见状哂笑,眼睛快白到天上去了。
肯定赢是吧,那她就输给他看,反正又不是她的钱。
一局过后,如林芷所想,她又输了。
面对成堆的算筹,两位老板眼梢淌出欣喜,贪婪地起身,将其尽数瓜分到自己手里。
林芷瞧了眼沈墨:“不好意思啊沈公子,你失算了。”
沈墨摸了摸鼻子,道:“是吗?那估计是下一局,这局我押四千!”
四千!两位老板皆是惊掉了下巴,这可是比他们手里算筹的两倍还要多,而且这种局他们之前押的,最多也就两千。
真是个疯子。
林芷内心腹诽道。
忽然,沈墨想起什么,伸手摸索衣襟:“今天出来着急,钱好像没带齐,诶——这里正有个好东西。”
他笑呵呵地把那物拿出来,展在台面上,林芷一见,怔忡了下。
是身契!
靠,竟然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