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日,顾熹之休沐在家,难得没有任何要务处理。
太子殿下经办的政务推进顺利,连带着他也闲赋下来,除了为一些公文整理典籍参考或提出意见外便没有什么事了。
政务轻松,顾熹之也可以好好在家休息,然而,他却并不高兴。
这意味着他见太子殿下面的机会也减少了。
本就不多的机会,现在愈发少了,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那日临江清宴后太子殿下就对他冷待了许多,不仅没再召见过他入东宫,就连他主动写的请安折子也没有一字批复。
往来传送公文的小太监换成了琳琅,问他太子殿下近况如何,他总以一句“殿下一切安好”就囫囵结束。
这让顾熹之更不高兴了。
不由忍不住深想,是不是他最近总添麻烦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还是他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顾熹之时时自省,却始终没有头绪,整个人魂牵梦萦,坐在案几前一筹莫展地看着太子殿下抄录的诗集。
正当这时,沈玉兰敲门,告诉他东宫又过来人了。
顾熹之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发觉自己略有失态,赶忙拾掇好表情,期待这次来的人是小印子,或东宫其他脸熟的下人。
结果,顾熹之还是失望了。
又是琳琅。
甚至他都没有什么正事,来这一趟就只为了给顾熹之送点心。实无必要,顾熹之心想,若不是想要知道东宫和太子殿下的消息,顾熹之都不愿再与之来往。
但人来都来了,顾熹之还是以礼相待。
直到琳琅说,这不是东宫厨子做的点心,是太子殿下让他送来的,升平公主亲手做的糕点。
闻悉的一霎那,顾熹之手指松动,险些食盒都摔了下去。他脸色微微发白,难以置信再次问道:“这是,公主亲手做的?”
“是。”
琳琅肯定点头,他还特意从东宫的奴婢那打听了。
据东宫的下人说,公主对探花郎一见倾心,意欲招他为驸马,这才有了诸如眼前的种种行事。
琳琅还知道,顾大人不喜公主,且有龙阳之好,为此太子殿下特意安排他来与顾大人接近,欲结两姓之好。
顾大人的品貌琳琅第一次见便已了解,这般霞姿月韵才华横溢的男子,他自是心生倾慕。得知有机会嫁与他,不必再回南风馆艰难讨生活,必然是要牟足了力道争取的。
故一抬睫,添油加醋道:“看公主势在必得的架势,大人若是无意,还是尽早绝了公主的心意为好。”
这话扎到顾熹之的心坎里去了。他面色愈发不好看。
琳琅知道,这时候的大人最需要温柔小意的贴心问候,于是轻声细语地安慰起了顾熹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听到这阵似含情脉脉的话语时顾熹之陡地回过神来,与其拉开安全距离。
蹙起眉梢刚想要疾言些什么。
又顾念对方是东宫过来的人,他的关心即代表太子殿下的关心,顾熹之再如何觉得不适也只是勉力压下,没有在面上发作出来,失望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并嘱咐母亲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琳琅闻言微有沮丧,但旋即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要顾大人不喜欢公主,不会娶公主为妻,那他的赢面就是很大的,再如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他有信心。
琳琅眸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将目光放在院中侍弄花草的沈玉兰身上,笑意吟吟过来:“夫人,我来帮您一起。正好,对于制作胭脂水粉我也有些心得。”
沈玉兰没发现琳琅和儿子之间的暗流涌动,热情地欢迎他参与。
琳琅自是抓住机会乖巧嘴甜地讨沈玉兰欢心。
只是不知道这顾家母子是什么毛病,都对东宫和太子殿下兴味盎然。
顾大人效忠太子,喜欢探讨与太子殿下有关的话题便罢了,怎的连沈氏也是如此,十句话里至少有六句都离不开太子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才是她属意的儿媳呢。
真是太奇怪了。
天大的恩情也莫过于此了,琳琅在心中腹诽。
不过他面上端地愈发可人懂事了,直把沈玉兰哄得心花怒放,对他赞不绝口。
父母之命拿下了,媒妁之言还会远吗?
上头交代了,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不择一切手段让顾大人对他倾心,继而水到渠成成婚。这点,出身南风馆的琳琅还是信心十足的,拿下一个不懂风花雪月、一心只沉迷圣贤书的君子还不容易。
可结果是,琳琅不但失算了,并且备受打击。
这些天他日日都来,不是亲手制作糕点香囊赠与顾大人,便是带了自己的古琴来,在顾家名为沈玉兰弹奏,实为吸引顾大人的注意,可始终毫无进展,顾大人分眼不瞧,亦不接受。
不仅如此,连对他的态度愈发淡漠了。
顾大人虽未明说,琳琅却敏锐细致地察觉到了。
怎会如此。按理说以他的手段不该拿不下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年轻男子才对。
从前在南风馆时他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客人,都是表面正经,或是开始正经,后来还不是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分不清东南西北。
除非,顾大人心有所属。
要让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爱上一个男子容易,可若是想让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移情爱上另一个男子,那会比登天还难。
琳琅不确定,只是合理猜测。
且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也不是一无所获。琳琅的直觉告诉他,顾大人对太子殿下的感情不一般,绝不是单纯的臣子对明主的忠诚,一定还有别的。
要佐证这一点也很简单,只需要多打听太子殿下的消息就足够了。
琳琅每日从顾家离开,都会将进展及时禀报小印子,再从小印子处获得新消息,以此作为和顾大人接触交往的由头。偶尔理由不充分时,让印公公多透漏些也是可以的,譬如太子殿下今日心情如何,都用了什么菜,喜欢吃什么水果,这些都可以。
而琳琅凭借着太子殿下的媒介和自己八面玲珑的巧思,成功和顾大人关系取得质的进展。
这所谓质的进展是,顾熹之可以和他单独在顾家的院里走走了,顾熹之也会听他抚琴吟曲,然后,再听他谈论有关太子殿下的讯息。
是的,仍是太子殿下。
即便两人再言笑宴宴,其话题也必定是关于太子殿下,一旦脱离了太子殿下,两人即刻回归至缄默无言的原点。
这对琳琅来说不是没有打击,但,管用就行。
旁的东西,对琳琅这样的人来说从不会奢求。
和顾大人进一步接触后,琳琅又发现了些不得了的隐秘,他偶然注意到,顾大人在看着他的眼睛时不禁愣神,这让琳琅在心里留了个心眼,私下里和东宫来往的奴婢打听,这才知他的眉眼竟十分肖似太子殿下。
也正是这一发现,让琳琅的猜测有了明确的方向。
好似,他马上就要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是以,接下来的两天琳琅都没再去顾大人家里与他增进感情。
反正,也增进不了。顾大人从不会对他施以丝毫注目。
琳琅转道去了裁缝店拿出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全部积蓄定做了一套衣服,加急赶工,两日后他就要取。然后又从东宫下人处细致地打听了太子殿下的爱好,日常装扮,行为习惯等,尤其是和眉眼相关的细微表情。
最后,琳琅从各人的描述中大致拼凑出了一个十之八九的太子殿下。
准备阶段完成。
琳琅用一天时间打听了所有需要的消息,又用一天时间对镜练习,终于,在第三日晨光熹微之际先去见小印子时,露出了一个清清浅浅眼睫微弯的和煦笑容。
在看到小印子神色有异但到底没说什么的时候,琳琅知道,自己模仿成功了。
亟不可待去裁缝店取了新衣裳换上,重新绽出笑容,就这么从容自若驾轻就熟地再次拜访了顾家。
沈玉兰向来对东宫来的人倒屣相迎,又被琳琅哄地高兴,更加喜欢他了,一见到人来立刻将人迎进家里。
琳琅也没什么架子,似寻常家人般边帮沈玉兰清洗花瓣制作口脂,边与她话家常,也不着急去见顾熹之。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顾熹之在屋里看书看地累眼,走到窗前向远方眺望舒缓。
倏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截绛红色领口被掩在似鎏金又似杏色的宽袖缎面外袍里,视线再往上,修长素白的柔荑掩住面容,恰好露出一双浅笑莹然熠熠生光的桃花眼。
等顾熹之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步出了房外,径直看向那人。
瞬间,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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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过来了?”顾熹之难得话中泛着冷意,一瞬不瞬觑紧琳琅。
琳琅被青年凌厉的眸一盯,登时生出怯意,故作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住,瓦解消散了个彻底。他垂下眼睫,声音低低柔柔地:“我行经此处,记着太子殿下的吩咐,便过来看看。”
“日后无事不必再来。你若还记得殿下的意思,便该知道,殿下是最勤勉、精于政务的一个人,不会乐于见手下无所事事。”
这话可谓是相当地不给面子了,琳琅被说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沈玉兰想插嘴帮腔,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还是悻悻作罢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顾熹之道:“这身衣裳不适合你,日后莫再穿了。你从前穿的翠绿长衫,兰花纹样一类的衣服就可以。”
一言甫毕,手端负在身后,头也不回地断然离开。
琳琅顿时身体虚软,险些栽倒下去,幸而沈玉兰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了,连忙安慰他道,儿子平时不这样的,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好性情,定是近日心情不好一时没收住脾气,叫他不要往心里去。
琳琅缓和过来,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无事。
截至此刻,琳琅终于确定心中猜测,当然也知道顾大人是为何而发了雷霆,因为,他模仿了大人心中那位山有木兮的太子殿下啊。
东施效颦,期待落空,自然教人心情不爽。
若他是顾熹之,只会比这更加生气,更为疾言厉色。
顾熹之能忍到这种程度,算是对他很客气,人很不错了。
琳琅亦知道,顾熹之没有与他翻脸,不过是看在他是太子殿下的人的份上罢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顾熹之心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知不知情暂且不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太子殿下想要顾大人成婚,并监视顾大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为何?
以琳琅的出身见地,他实在想不通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这并不妨事,他只要知道两人的心思目的,想要达成什么结果就够了。
而他也能在夹缝中利用好这一点,来为自己牟取最大的利益。
这才是他想要的。
想罢,琳琅转身利落离去,再不模仿姬檀。
“听你的意思,那个琳琅是在效仿孤?”姬檀从小印子口中听闻,不可置信地从软榻上端正了斜倚着的身体,双腿盘起团成一团猫坐着。
“是,连笑模样都相差无几。”小印子表情忿忿。
“不过,他比殿下可差远了,便是学得再像,鱼目也成不了珍珠,终究东施效颦。”小印子转瞬又笑了,这也是他今日为何没有斥责琳琅的原因。
“这倒是新鲜。”姬檀唇角浮现出一抹浅笑。
“殿下,要管管么?再这么放任他大不韪下去,恐要冒犯了殿下,日后于殿下名声有碍可就不好了。”小印子计深远,总一心为着姬檀打算。
“不必。”姬檀摇头。
他为顾熹之择妻,可那位被选定的妻子却费心来模仿他,这又是在弄哪一出啊。
姬檀问起之后顾熹之的反应如何,小印子道:“不欢而散。”
“这么严重?!”这个结果是姬檀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们之前不还相谈甚欢么,据琳琅回禀,他日日去见顾熹之,两人关系渐笃,那琳琅做什么还要好端端地模仿他,而顾熹之因此情绪大恸,竟是险些翻脸,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与他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姬檀想不分明。
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以手支颐。
小印子顺势为殿下往前推了推一碟刚切好的新鲜雪梨,姬檀拿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咀嚼。
旋即道:“之后琳琅若再打听,能透漏的你便都透漏给他,孤倒要瞧瞧他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模仿他。
顾熹之又为何这般动气。
姬檀心中隐隐生出了一点浮光掠影的想法,但总看不透彻,抓不住其中关键的草蛇灰线,每每都差了些许。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琳琅有事瞒他。
他与顾熹之之间并不像他所说的那般私交甚笃,尤其今日一事,他只能自己去探索答案了。
正当这时,又一名小太监进门来报:“殿下,探花郎刚刚差人往东宫递了拜帖,想要求见殿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