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替叶锦书开完行动后总结会，回到大案组办公室，张淞栩立马迎上来追问：“沈哥！廖局怎么说？”
沈确有些诧异，即使是在休息日被紧急召回，陪市局玩“狼来了”，现在任务结束了，大案组也没有一个人先离开。
他没有回答张淞栩，径直朝着白板的方向走去，众人纷纷会意，也朝着大案组的“议事区”走去。
“叶队在行动中擅离职守，领导劝阻后仍执意离开，行为欠妥，从今天开始，停职接受审查。”沈确一开口就是官方说辞。
“不是啊！”张淞栩立马抗议起来，“这行动本来也没有成啊！秦阳又没来，我们才是被市局遛了好吧！他走不走对结果又没啥影响，廖局干嘛这么上纲上线？”
沈确没有回答这些情绪性的问题，虽然不认同领导的的判罚，但他也不想为叶锦书开脱。
苏萌萌试探着开口：“沈哥，老大那么急着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是要去哪儿？”
沈确一怔。
刚在局长办公室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重现，耳边是廖副局气急败坏的斥责和叶锦书愤怒至极又冷静至极的控诉。
最后，重音落在其中一句话上。
吴业阳死了。
作为吴业阳公大的师兄，曾经的同事，知道吴业阳的经历和遭遇，也知道吴业阳离开警队后选择了做叶锦书的线人，以另一种方式在为组织做贡献，甚至昨晚他还和吴业阳一起喝过酒，但在听到吴业阳的死讯后，沈确最大的情绪除了震惊也只有惋惜。沈确本身就是个情感淡漠的人。
可看着眼前的苏萌萌，沈确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实话告诉她，至少不是在现在这样的场景告诉她，她是吴业阳最照顾的小师妹，面对一帮五大三粗的老刑警，吴业阳总会挡在她的面前，帮她拒绝那些对女孩子不友好的请求。
吴业阳是苏萌萌最喜欢的师兄，哪怕最后他以那样的形式离开警队，在苏萌萌心中他也是警队无法超越的神话。
“沈哥？”苏萌萌小心翼翼地叫他。
沈确舒了一口气，说：“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沈确模糊带过，又把话题拉回工作上，“叶队不在的这段时间，大案组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廖局让我来统筹，今天只是支援行动，报告也不用我们写，我们还是继续枪爆专项的工作，明天早上来了，萌萌还是先问网安要线索看一下，看看有没有能跟的线索，雪明继续跟‘虾仔’，松鼠和小季，明早等萌萌那边线索出来了，再做安排。”
众人虽然兴致缺缺，但毕竟是工作安排，还是配合地点头应了下来。
“那没什么的话，大家回家吧，不用给叶队打电话了，他那边的事情，我来处理。”沈确说完，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
沈确把车开出滨海分局了，才发觉自己心里有点乱。
他总想起叶锦书离开前看自己的眼神，
是悲伤吗，还是失望？
沈确有点难受，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中控台，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拨通快速拨号1。
电话几乎是秒接，夏思勉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喂？”
“老吴没了。”沈确说完才意识到，原来这句话也会让自己鼻酸。
“你说什么？”夏思勉立马不淡定了，“你在哪里？受伤了吗？我马上过来！”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关注一下你哥，他的情绪有点不对，我怕加重他的病情。”
电话那头的夏思勉顿了一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才忙说：“好，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嗯，挂了。”沈确说完，也不等夏思勉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又拨通了袁君的电话。
*
问到了殡仪馆的地址，沈确又一次发动了汽车，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也跟着自己起步的车，是郭雪明在开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冉季。
沈确叹了一口气，拨通了郭雪明的电话，电话接通后，苏萌萌的哭声和张淞栩的安慰声都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沈确心口一紧，郭雪明先开口认了错：“沈哥，对不起，我觉得你有什么事情没有跟我们说，就擅自去打听了一下……”
沈确没有责怪郭雪明，毕竟他们也没错，错的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从而逃避开口的自己。
“萌萌这个状态，能去吗？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沈确问。
“我要去！”苏萌萌急了，哭着朝沈确大喊，“我要去看吴师兄！”
沈确犹豫了片刻，总算松了口：“莲花山殡仪馆，6号厅。”
*
到殡仪馆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露天停车场灯光昏暗，好在还有很多车位，沈确看到了叶锦书的车，一盘甩过去，在旁边的车位停了下来。
郭雪明也停在了他们对面的一个空车位，后门推开，苏萌萌从车上下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一到这个场景里就前功尽弃。
另一边也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冉季转头望去，都怀疑自己脸盲了，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穿着黑卫衣，副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穿着黑西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穿衣风格，但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看到两张一样的脸，冉季越看越觉得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对双胞胎。
“袁满、袁君。”沈确突然开口。
“沈哥，”袁君也收起了平日里戏谑的姿态，快步走过来，他回过头看到另一边大案组其余几人，低声提醒沈确，“分开上去吧，我们先上去了。”
沈确点点头，目送袁家兄弟快步朝着长阶的方向走去。
他明白袁君的意思，叶锦书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是一只刺猬，他没法分辨敌友，但他又很敏感，只要让他察觉到其他人有抱团行为，他就会一律视作敌人，比如今天在局长办公室里，他就把自己划成了廖副局的人。
“沈哥，是认识的人？”冉季试探着询问。
“嗯，他们是吴业阳的朋友，”确认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确才回过头看他们，“你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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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我晚点再上来。”
众人诧异，张淞栩问：“你咋不跟我们一起？”
沈确苦笑：“跟我一起，你们也会被他讨厌的。”
这的确是叶锦书的做派，大家都听出了沈确话里的意思，没有再劝，护送着情绪随时会失控的苏萌萌朝着长阶走去。
*
沈确站在垃圾桶旁抽了一支烟，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摁灭烟头，转过身，差点没撞上那个高大的人影。
沈确浑身一紧，借着路灯光看清了人影的脸，才开口叫他：“小……小季？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上去？”
冉季低下头，小声说：“我不认识他……”
沈确后知后觉，冉季是新来的，无论吴业阳和他们的羁绊有多深，对冉季而言，这个人也只是陌生人。
冉季又说：“但是，我又觉得他好像在我的身边，因为我从很多人那里听到过他……叶队也向我提起过他……”
沈确皱眉，有些不接解：“叶锦书？他跟你说吴业阳什么？”
“叶队说我的状态，很像他在公大的一个师弟。”
沈确听完扯了扯嘴角，脑补了一下冉季进入滨海分局之后的种种，不得不承认：“的确……挺像的。”
冉季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叶队还告诉我，‘警察只是一份工作，没有那么神圣，它会辜负真心实意的人，在你知道某些真相的时候，他会消耗你的热情，蚕食你的信念，你一定会动摇，也会怀疑自己的选择，甚至还可能会迷失方向’，这位吴师兄，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记不记得，我们组申请长期持枪之后，叶锦书跟你说了什么？”
冉季当然记得，叶锦书说“枪丢了，你的警察生涯就结束了”，他恍然大悟：“他把枪弄丢了？”
“严格说来，不是他弄丢的，而是他主动把枪，留给了因为受伤无法行动的线人，独自去追逃犯，但那逃犯却又折回来，想要和他的线人同归于尽。”
寥寥数字，听得冉季胆战心惊。
冉季提着一口气，赶忙追问：“然后呢？线人还好吗？”
沈确点了点头，说：“他的线人用他留下的枪，射杀了朝自己扑过来的逃犯。”
听到这里，冉季松了一口气，感叹道：“那就好……”
话刚出口，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不由得一紧，昏暗的路灯光下，他看到沈确那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冉季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看着沈确，有些不确定：“难道，不对吗？”
沈确苦笑：“吴业阳不去追，逃犯就会逃走，如果不把枪给线人，线人就会被折回来的逃犯杀掉……”
“是啊！”冉季立马认同地用力点头。
“但规则就是这样，它不讲情面，警察把枪交给普通人，还导致普通人杀人，就是重大过失，若不是现勘的同事找到证据，证明那逃犯就是折回来杀线人的，线人还有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至于吴业阳，则因为‘严重渎职’，被组织开除，离开了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