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他……成平十七年,我让小厮拿了他草纸诗集的秀才……如今他化成厉鬼,前来报复我们了……”
“德才!休要胡说,你何时做过那等事?”周老太爷声音严厉,哗啦哗啦翻动竹简,冷哼一声,“区区贱民,生前无法作为,难道死后就有了本事?不过是一幅纸画,就敢妄图拿捏我们周家。”
“爹,你要作甚?”
“吾儿,你现在是一县之长,周家日后也是锦片前程,莫要再做出这种忸怩瑟缩的情态……”
俞韵听见周德才羞愧地应了一声,几秒后,屋内传出火石滑动的嚓嚓声,她悄悄探头,从窗台边瞄向里面,只见周老太爷点燃了一卷纸,扔向圆形的铜盆。铜盆很快冒出幽蓝的火苗,继而上窜变橘,周老太爷神色阴鸷,将《赏菊图》也扔了进去。
《赏菊图》迅速燃起橘红的火焰,而周老太爷的袖口,竟也同时冒出了火焰。
周老太爷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登时吓得挥舞手臂,下意识想把火甩开。而周德才见状,原地慌乱一瞬,便立刻就跑向茶桌,抓着茶壶跑了回来。
周老太爷嗷呦叫唤了几声,又是喊水,又是喊救命,还用另一只衣袖奋力拍打,试图拍灭火焰,但那火不减反增,还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呼呼的风声,并极快地包裹上周老太爷的手臂。
周德才跑来,也不管茶水是否滚烫,当即就往周老太爷手上泼去。
茶水很快泼完,但火焰依旧没有减小,反而愈演愈烈,继而扬起更加危险的火舌,叫嚣着往周老太爷胸腔处舔舐。
逐渐剧烈的灼烧让周老太爷痛得开始蜷缩,他惊恐地胡乱奔走,意外撞倒旁边的博古架,自己也因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架上珍奇古玩乒乒乓乓摔落一地,落得粉碎,周德才心疼地看着博古架,又心疼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老爹,无比慌乱地寻找东西灭火。
俞韵盯着周老太爷,又看向那幅《赏菊图》。
这边的周德才终于找到了厚毯,奋力扑打着周老太爷身上的火,意图将火扑灭。
然而火越来越旺了,转眼全部卷住周老太爷半个身子,即将向脑袋和双腿爬去。周德才看到这样的场景,竟然有些害怕了,不仅停了手上的动作,还不自觉地后退,似乎担心引火烧身,于是下意识远离周老太爷,只在口中喊着下人:“走、走水了……快快、快来,快来人啊——”
俞韵狠狠皱眉,确定了周老太爷身上火焰蔓延的速度和燃烧比例,与《赏菊图》一模一样,当即闯进正门,捡起地上摔了一角的尺状镇纸,将《赏菊图》从铜盆中挑出来。
《赏菊图》被烧了大半,仅剩下一片菊花和赏菊的周德才,装裱的背纸与绫布也被烧毁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两只挂轴,俞韵用力踩灭了上面的火焰,诡异的是,周老太爷身上的火竟也跟着熄灭了。
周德才愣神:“小师傅?”
来不及管《赏菊图》,俞韵蹲身检查周老太爷:“快去叫大夫。”
周德才这才反应过来,扔了长毯跑出正屋,扯着嗓子喊下人。
周老太爷气若游丝地哀叫着,他身上的衣服多半被烧成了焦炭,黏着皮肉,光是取下都将十分困难,部分地方还能看到红肉和沁出的黄水。这样大的烧伤面积,即使及时治疗,也很难避免后续感染,并且还是在这个医疗条件有所欠缺的古代环境。
在俞韵眼里,周老太爷已经被宣判了死亡。
她叹下一口气,回身去看《赏菊图》,这才惊愕发现,那幅画竟慢慢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与下人们一同到来的还有时青岁、王嫲等人,时青岁走近:“在干什么?”
“你试试,”俞韵让出位置,把镇纸交给时青岁,“带着划破画纸的想法,用这个在纸上划痕,但要注意,不要真的划破了。”
时青岁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动手的瞬间,他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用力划上了自己的胳膊。时青岁当即放下镇纸,撩开衣袖,但胳膊上什么也没有,他又看向俞韵,俞韵解释:“我亲眼见这张画被火烧了大半,但现在,它又恢复了原样,连上面沾染的血迹也分毫不差。”
时青岁蹙眉,又听着那边的周德才与界风等人说起经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时青岁再次用镇纸在画纸上摁了摁,果然,胳膊也再次传来了感觉。
“这张画是关键,但问题是,”时青岁拂下衣袖,眉宇紧皱,“它压根无法被毁坏,我们怎么破解?”他看着俞韵,“你有办法吗?”
俞韵摇头:“《赏菊图》和作者张秀才,我们了解得太少了,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找到解决办法并不容易,”她起身,看着大夫和下人把周老太爷抬走,俞韵把时青岁拉到角落,低声道,“今晚那个怪物应该还会来,我们得想办法了解更多。”
“攻击方式、习惯特性,以及行动轨迹……”时青岁倾身与俞韵补充,“要是能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它的弱点。”
俞韵颔首表示同意:“我们今晚不要轮班守夜了,一起等着它来,白天再补觉。”
“好。”时青岁果断答应。
“还有一件事……”俞韵拉下时青岁衣袖,将偷听到的对话都告诉了他。
周老太爷被搬进卧房,周德才立马让人打扫屋内狼藉,还让下人把《赏菊图》扔出宅院,扔得越远越好,最好扔到城郊。
时青岁跟随众人离开,低头看向俞韵:“你觉得扔了有用吗?”
“我倒是希望有用,”俞韵见下人战战兢兢地卷起画纸,然后在周德才的盯梢下跑向后院侧门,淡淡道,“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事情果然和俞韵猜测的一样,即使《赏菊图》被扔,周德才也依旧无法离开周宅,他不得不再次找上界风等人,寻求帮助。
界风说只等活公鸡、童子尿和黑狗血,这三样拥有至阳之气的东西准备齐全,他立刻开坛做法,压制邪祟,解周宅当下困境。
王嫲说没有办法,她只能给界风和时青岁打打下手、帮帮忙,但话虽然这样说,王嫲的手却下意识向胸口,摸向那个她藏吊坠的地方,显然不肯暴露自己的保命之物。
时青岁说想借用周德才的书房找书,并借走张秀才的卷宗,周德才犹豫许久也没答应,还是俞韵说卷宗和志怪书籍可能记载了解决这种鬼怪的办法,周德才这才同意,但也表明他要收拾过后,才能让俞韵和时青岁进入书房。
时青岁笑说这是当然。
等时青岁和俞韵拿着卷宗进书房,那边周老夫人又开始闹了,言说周老太爷发生这种事,根本就是兰慧这个扫把星害的,不然画扔了,人为什么还无法出宅?主张打杀兰慧,才能破除周家的灾祸。
界风和王嫲劝阻说这时候见血,只会助长邪祟的力量,但周老夫人显然没听进去,看众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怨毒,周德才被夹在中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周家再次鸡飞狗跳起来。
“你说这个张明,很有可能是被周德才顶替了功名?”时青岁看着卷宗。
俞韵快速翻看着地理志怪,回答道:“张明十二岁考上童生,十五岁考上秀才,是乡里有名神童,可十八岁考举人时却乍然失利,并在这之后屡考屡不中,不得已靠卖字画为生。”
“但就算是字画,也不过短短三年就让张明卖出了名声,你看这话本,”俞韵把一本书递过去,“舞姬抢着要他画肖像美人图,商贾倒卖他的山水诗集图,可见张明本身才学不俗。”
“所以张明屡试不中,必有原因,”时青岁合上书本,斜靠椅背,“俞小小姐,你说那鬼怪,会不会就是张明的怨恨或者冤魂幻化的?”
“如果真是鬼魂,界风的符咒可能有用,”俞韵微微抿唇,“但这怎么解释提灯怪物的事?”
时青岁些许哑然:“先找书吧,看有没有线索。”
两人找了一下午,整个书房都翻遍了,但也没发现更多信息。
天色渐黑,夜幕又要降临了。
夕阳西下,下人们再次跑得没影,纷纷躲回倒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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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俞韵和时青岁严阵以待,所有攻击家什都放在手边,预备不时之需。
哒、
哒、
哒……
又是熟悉的声音,这次俞韵有了经验,静静地看着窗棂,而时青岁有些紧张,紧着下颌。
怪物依旧提着灯,影子落在窗户上分外清晰。圆长的头连着脖子,看不清下巴和肩膀,就这么松垮地连着两条细长的胳膊,它依旧看向窗纱,依旧停留,也依旧收回灯笼往前走。
哒、
哒、
哒。
正当俞韵以为怪物会和昨晚一样,缓慢走向隔壁界风和卫平的厢房时,它却突然停在了门外。
门缝低低漏着昏黄的灯光,拉出几条细长的线,直直延伸至屋内,无端给人一种惊悚感。时青岁看向俞韵,发现俞韵也紧张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便盯着门。
叩,叩叩。
怪物敲了敲门,俞韵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反射性抓上木棍。
然而怪物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见无人应答,便又敲了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随着敲门的频率,时青岁鸡皮疙瘩快速冒起,他紧咬着牙,做好了攻击准备,俞韵也是如此。
叩,叩叩。
叩,叩叩……
一下一下。
一下又一下。
就在俞韵以为怪物将一直敲下去的时候,它忽然停了。
门外刹时变得安静,连灯笼的黄光也逐渐黯淡,光线后缩,门缝重新变得漆黑,仿佛从未有东西存在过一般。
世界变得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那擂在耳膜上的心跳,以及那竭力压制的呼吸。
一秒,两秒……十秒……
门外依旧什么也没有。
万籁俱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门扉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被风轻轻压住,俞韵转头去看窗棂,窗纱外影影绰绰,辨不清到底是树影还是其他。
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弥散在空气中,时间似乎凝固了,每一秒都变得相当漫长,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凝视着他们。
时青岁首先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他等不了了,扭头看向俞韵,挑动眉尾,像是在说自己去门边看一眼,俞韵并未表态,只定定地看着时青岁。
若要有人去试探危险,那么敌友不明的临时伙伴,便最好的替死鬼。
思绪略过,俞韵笑了笑,赞同时青岁的行动。
时青岁马上行动,他拿上短棍,蹑手蹑脚地走向门边,厢房门全是木头做的,遮蔽性良好。时青岁手指按上门扉,单眼凑了过去,但门缝细小,压根看不清外面。
他指尖稍微用力,小心翼翼将门往外推了一点。
门缝更大了,变成窄窄的一指宽。
时青岁贴近门扉,谨小慎微地看出去,外面静谧漆黑,似乎什么也没有。
余光闪过一点白,像是油的反光,时青岁下意识地低头,往反光去看。
一个硕大的脑门正紧紧地抵在门框之上,看见时青岁开门,那凸出的眼球便往上滚,正巧对上时青岁的目光,它嘴角上提,露出得逞的笑。
原来所谓反光是一对眼球!
鬼怪压根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趴在门边窥探着里面的一切!
时青岁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后躲,而那鬼怪立刻拉门,撞进门内。
俞韵终于看清了怪物的模样,那是个只有脑袋的东西,脑袋肉色,但身体和四肢却是漆黑,看不清具体形状,质感像是黑色的铁。怪物瘤子般大的额头下衔着一对眼球,眼白特别白,泛着幽幽的荧光,而它瞳孔狭小,瞳仁向四周发散,散发着不规则的邪恶。
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后,怪物立刻笑了。
它嘴唇肥厚,像是没有下巴似地张着嘴,而黑洞洞的嘴直接掉到了脖子位置,如今正往两边牵扯,发出呼呼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