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镜初开,疏云碧空。今日元宵,如意馆门前扎了相对的两架花灯笼应景。灯笼形态各异,颇有意趣。
一驾蓝顶雕车徐徐地停在了如意馆门前,沈度在车前候着接客。宝绮率先扶着拂柳从车上下来了,她今日身穿绛紫如意袄,下头配着一套的牡丹裙,头上梳着流苏髻,两条梅花珍珠链柔顺地垂在耳侧。
她回头看向后头的那女子,那女子身高较她高两寸,身穿藕荷色绣蝶袄,梳着螺髻,戴着一顶杂色缠花发冠。听得宝绮唤她一声“嫣然姐姐”,那女子微微一笑,挽着宝绮的手并落后小半步一同进了如意馆。
这便是杜参军的四姑娘,闺名唤作嫣然的。
梁照儿听宝绮同她介绍后,冲着杜嫣然微微欠身福说:“杜娘子安好,今日一见果真如宝姑娘所说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杜嫣然虽是庶女,可她出生时杜参军正官运亨通,四姑娘的吃穿用度倒一律比前头三个姐姐好上不少,再加上杜嫣然生的粉雕玉琢,讨杜参军欢喜,使得她眼光愈发得高,寻常人等一律是瞧不上眼的。
今日若不是宝绮邀她出来,凭她自己是断不会来这等市井食肆的。
杜嫣然跟在宝绮身边,常听她和韩景彦提起这里的吃食如何好吃,店家娘子又是如何的风趣,心中难免隐隐有些不服气。
她将宝绮看得重,又隐晦地得知两家长辈有意结亲,更是已将韩景彦当作未来夫婿般,哪里容得下未来官人嘴里说起旁的女子。
她勉强笑笑说:“原是宝绮过誉。”
梁照儿不着声色地打量了杜嫣然一眼,并未错过她眼中的一丝轻蔑。
“不好让娘子们这等娇客在底下空站着,还请随了我到楼上吃盏茶。昨儿听宝姑娘会话说要来替我撑撑场面,高兴得我唷一晚上都翻来覆去地不肯睡,两位能品一品我们这小馆做的糕点,奴也算值当了!”梁照儿笑着迎她们上楼,站在楼梯上给楼下的沈度又使了个眼色。
宝绮笑笑说:“好了,你这皮猴子专门说这样的话讨我开心。”
梁照儿连忙道:“天地可鉴,句句是真心。”
杜嫣然在一旁神色淡淡,并未介入两人的谈话。梁照儿倒也不在意杜嫣然这般模样,毕竟像她这种人么,被这些官家小姐瞧不上是惯常的事,不过哄上几句,银子能到手便够了。
“这是专门辟的一间雅间,专供娘子们在此处小聚,无人敢打扰的,”梁照儿推开窗又道,“外头便能瞧见江,景致再好不过了呀。”
宝绮点了点头,看着外头宽阔的江面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梁照儿让宝绮和杜嫣然小坐片刻,自己去拿茶点上来。她刚下楼便瞧见沈度在楼梯间站着等她,“没看见堂里坐着客人,你不去侍候着傻站在这作甚?”
沈度神色晦暗,“那杜娘子鼻孔长在头顶上,眼睛浮在半空中,何苦做她的生意找不痛快?”
“她两个是什么样的人物,背靠大树好乘凉麽。光闷头干哪里够,若是她两个肯拉一把,甚么都得了呀。”梁照儿摆摆手道。
她又走到玉梳跟前问:“早晨进账如何?”
玉梳朝着前头两桌客人努了努嘴,说道:“早餐么,卖的好的还是那老三样,新上的素馒头也不错。不过还未到午饭的点,不知道后头如何了。”
梁照儿点了点头,从厨房里端出几碟子预先备好的糕点上楼。她轻轻推了门将盘子放在桌上,信手布好桌。
宝绮本和杜嫣然在说崔氏预备给她定下的一门亲事,讲到一半却被梁照儿摆上来的糕点吸引去了注意。她定睛一瞧,是一碗冰雪冷元子,一份抹茶酥萘花,和一碟叫不出名字的方方正正的糕点。
她好奇问:“其余两个我倒识得,只是不知这一碟子是什么?”
梁照儿笑道:“这个么,是用桃红四物做的千层糕,还未起个名字,若是宝姑娘吃着好也可赐个名儿。”
她又说:“娘子们虽爱吃糕点,却也总怕吃多了发胖,奴便想着既有药膳,能不能将点心也做成这样,这才有了它。”
桃红四物汤是妇科中的一道经典药方,四物分别是熟地、当归、白芍和川芎,桃红则是桃仁和红花。千层糕的面皮和春卷皮一样,不过用桃红四物汤代替水和面,面皮制出来是淡淡的粉红色,如同娇嫩的桃花一般。中间的馅料是用牛奶山药泥充的,山药泥过筛了好几遍,顺滑的尝不出一丝颗粒感。
宝绮尝了一口惊喜道:“往常我最不耐烦被娘唠叨吃这些药啊汤啊,这样一做倒尝不出半点怪味,嫣然姐姐教你说呢?”
杜嫣然勉强尝了一匙,应酬说:“我吃着倒还好,牛乳兑的有些多,倒甜了些。”
梁照儿也不恼,回话说:“杜姑娘若是觉着不合口味,可以尝尝这道冰雪冷元子,是用浸了梅花汁子的醪糟做的,倒适合今日元宵节用。”
杜嫣然这才正眼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说:“你倒还算乖觉。”
梁照儿将眼眸一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又喜滋滋地上前道:“奴多谢姑娘赞。”
她又问两人想用些甚么正经菜式,取了册子来叫她们相看,宝绮点了两个招牌菜,杜嫣然又点了一例平桥豆腐才将册子递给梁照儿。
梁照儿接过册子下楼告诉李瘸子,厨房里蒸锅未歇,漫着一屋子水汽迷迷蒙蒙的,她唤了好几声李瘸子才应了。
大堂里坐着好几桌散客,有一食客从外头进来时看了一眼那匾额问道:“门上‘如意馆’三字可是启旸君题的字?”
“正是,蔡郎君也曾尝过小店的梅花汤饼,直言妙甚呢。”梁照儿笑着答道。
那食客点头坐下,“也给我上一碗梅花汤饼。”
临近午膳时间,又涌进不少客人,几乎满满当当将楼下坐满了,其间有不少是梁照儿的熟客来捧场,也有些新来的食客。从前买过如意酥的娘子们见梁照儿又弄出些新花样也感兴趣的紧,即刻一样点了一份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地上楼去了。
一时间如意馆里好不热闹,见沈度忙不过来,玉梳也从柜台里头出来帮着招呼客人。
宝绮她们点的菜先好了,梁照儿亲端了上去。宝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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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梁照儿坐下一起用些,她二人自打建隆寺一别也不曾再见过。杜嫣然自诩清高,自认是官家小姐高人一等,哪里又肯同市井妇人同桌共食。
梁照儿为难道:“感念宝姑娘的慈心,只是店里事忙不好作陪。”
杜嫣然见状心中更气了几分,其心路历程大约是你也不瞧瞧自己是甚么身份能跟我一起吃饭,继而是连你这种身份也敢拒绝我?
梁照儿转身出去忙了起来,楼上雅间也开席用饭。杜嫣然心怀不满,一顿饭自然也用的兴致缺缺,宝绮一向知道她性子本就这般也就未多加询问。
用完了饭,趁梁照儿上来预备迎送她们时,杜嫣然趁机给身边带来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宝绮命拂柳拿了一小荷包银瓜子出来给梁照儿,只说是给她的赏,这顿饭用的舒坦。
梁照儿连忙上去接。“这哪里使得,”她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又说,“这比原本的价格贵出不少,奴断然不肯收的。”
杜嫣然合上杯盖,幽幽道:“不肯收麽,如今也收下了。”
她身旁的丫头也上前道:“宝姑娘看了赏,咱们姑娘也是有赏的,虽比不上银瓜子,倒也有一吊钱却不知娘子瞧不瞧得上。”
梁照儿一听有钱赏,便已觉着很好了,哪里还在乎多少,“杜姑娘可是折煞奴了。”
她伸手去接,却不想那丫头手指一勾,将串钱的朽棉绳硬生生地扯断了。铜币叮里哐啷地撒了一地,饶是梁照儿平日里给自个儿的心里建设再足、脸皮再厚,此刻也黑了脸。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羞辱,要的就是她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捧起杜嫣然给的赏,可再饥饿的人也知不食嗟来之食。
宝绮虽不满杜嫣然此举,但也不会为了梁照儿真与她起什么争端,只笑着调和说:“碧桃这丫头行事也太不小心了些,好好的银钱撒了一地,还不快捡起来。”
碧桃却说:“宝姑娘说的是,是婢子粗心。到底是给娘子的赏,还劳烦娘子拾一拾。”
梁照儿正欲俯下身将自尊踩在脚下将那银钱拾起来,不料沈度却推了门径直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来将一地的铜币一个个捡起。
他将铜币用衣服兜着,淡淡开嗓道:“到底是贵人,指缝里漏出一点便够寻常人家活十天半月了。诸位慢行,千万仔细着脚下。”
宝绮临走前冲梁照儿抱歉地笑笑,才带着拂柳去了。
梁照儿兀地跌坐在一边的凳上,沈度面含笑意地望着她,摇了摇头说:“你这人,嘴上说的比谁都狠,可真要做起来呢,又是万般的不情愿。”
“我是穷苦人,脊梁骨轻,值不了几文银钱,可也不是个畜生罢!”梁照儿愤愤道。
自打梁照儿来到这,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人就能买卖她。她时常劝着自己能自立门户了,就能不受人欺负了,如今却在自己的地盘叫人平白羞辱了去,她如何不恨?
沈度见她一时气鼓鼓,一时又思量着什么,觉得好笑又可爱。他缓缓蹲在她跟前,说道:“既不想捡,以后便不捡,往后这弯腰的事叫我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