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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油油泼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早在年初, 就有很多学校向林冕发出邀请。


    他们都想抢在别的学校之前让林冕来自己的学校读书,毕竟谁不想要这么优秀的学生来呢?


    一些学校的领导甚至打听到她家住的地方,提着东西上门拜访。


    可一到地方, 就知道手里提的那点东西不算什么了。


    原来看地址,只觉得她家住的位置还挺好, 但也说不定是以前的老房子, 只是位置值钱。


    可完全不是。


    被园丁修剪整齐的院落, 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径通向象牙白罗马柱支撑起的门廊,迎面而来的金钱气息让人主动肃静。


    先敬罗衣后敬人, 永不过时。


    最先到的人是棋中的罗武,当他叩响大门, 却只是家里的保姆开门。


    家中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可罗武也不甘就此回去, 要是后面那些人来了,反倒后来居上,他会呕死的。


    保姆没办法, 只能打电话请示林梅的秘书。


    恰巧林梅有空, 但之后她还有会议,得知来意的她本来想和罗武约时间再谈,但罗武表示自己可以在家里坐着等她下班。


    罗武知道,有些有钱人的约时间再谈就是嘴上说说, 只有他固执留下来,或许才有机会见一面。


    想岔的罗武, 被保姆招待得很好,进口的红茶配上西式茶点,让他即便收敛了几分也忍不住多吃一点。


    他不是一个嗜甜的人,可这些甜而不腻、口感顺滑的甜点, 让他心里直呼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在罗武正美滋滋吃着的时候,有人在按门铃。


    他吃东西的动作僵住,他不觉得这会是林梅回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来的是另一个学校的招生老师。


    提的东西比他提的贵多了,还是个领导。


    这一下就让罗武坐立不安起来。


    原来就没多少让林冕来自己学校的底气,现在更是没底了。


    而让罗武更不安的,是门又一次被叩响。


    当林梅回家,保姆接过她递过来的大衣,还没等她问家里的情况,一抬头,差点崩不住表情。


    她当时想着后面可能还有来的人,就交代保姆好好招待他们,不用给她打电话了。


    但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这也不能怪那些人,他们也是得到消息知道林冕去霓虹了,想着这样的学生会比较有个性,就想着先敲定家长。


    只要这家长敲定了,还有什么走不通的呢?


    可这样想着的他们得到的只是林梅客客气气地说等女儿回来以后再商量。


    那些礼物林梅也没推脱,林梅直接叫保姆从家里那一堆别人送来的礼品里挑出更贵的回赠给他们,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毕竟林梅也想着之后林冕要是有想法,恰好是在座的哪个学校,也不好一口回绝。


    而才结束霓虹独奏会回国的林冕,却连和他们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她的时间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她实在不想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见一面听听他们开出的条件也不错,毕竟高中也要读三年嘛。而且不参加中考不是更轻松吗?”


    林梅端着牛奶到林冕房间和她商量,即便现在因为公司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可在林冕的事上,她都可以推后。


    林冕放下棋子,她正在复盘今天和老师下的棋局,被打扰思路她也没多说什么。


    “之前我不就是因为靠关系到北诗读书的嘛,这次我不想再这样,而是靠成绩读书。”


    这孩子,有捷径也不走。


    林梅轻轻叹气。


    “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嘛,再说也不是完全靠关系,要不是你之前的成绩很好,他们也不会笑着欢迎的。追根到底,还是果儿你自身实力够硬。这事儿也一样啊,这又不是靠关系,这是你应得的,也是那些学校为了赢得优秀学生的方式嘛,而且也不只是你会被这样对待,这不算什么特殊化。”


    林梅其实是希望林冕同意的,这样也不用准备中考,她看着林冕每天忙到脚不沾地,让她也很心疼,她想让小孩少一点事忙。


    可这孩子现在啥也不愿放弃,可她又什么都能做好,让人想要说她抓得太多会得不偿失这种话都说不了。


    虽然这让林梅有些自得,自己的小孩能力这么强,可比她那些商业伙伴的小孩强太多了。


    就是她原来的上司现在的合作伙伴钟玉兰的孩子,也总爱跟在林冕后面跑。


    其他人想要小孩拥有的领导力、学习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社交能力,林冕一样不差。


    不过这或许就是放手让小孩飞的后果,林冕越大越会跟着自己的想法走。


    “学习对我来说也不算累,停下训练看书复习,也算得上休息了。”


    这话说的,不就是家长的梦中情孩了嘛。


    林梅也不再劝说,林冕心里有数就行,她只要做好自己一直做的那样,放手和给孩子提供足够的底气就行。


    等林梅离开房间,牛奶也没喝完,想着万一碰到牛奶会淋到棋盘上,林冕也不接着下棋了。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看着参加隔壁大学元旦晚会上New Storm的演出照,大家看起来是那么享受舞台。


    金子萱变得更外向,同时越来越有共情力。


    钟玉琪变得更活泼、直接,同时写的词越来越有意思,这次晚会上唱的就是她自己写的歌。


    而因施陆逸和吴冰夏离开而加入的贺新同,从零开始学架子鼓,也不断改变着大家的看法,他变得更能坚持,也更加温柔。


    大家度过了相当快乐的时光,可是这份快乐却不能延续。


    在一次练习里,大家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升学。


    三个人说出来三个学校,只有金子萱选择直升。


    当三双眼睛盯着林冕看时,各有期待,想要她说出和自己一样的答案。


    林冕选择了沉默。


    连轴转的日常,是很疲惫的。


    而她,其实早有答案了。


    北城的卡丁车俱乐部都是室内小型赛道,这是不够的。


    即便趁着去国外参加钢琴比赛,林冕也去室外跑了,这感觉和室内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林冕想要的,是在高级赛事上与顶尖赛车手同台竞技,那她现在做的都是远远不够的。


    而实验十五中的老师在很早的时候——林冕拿到二段时,他们就来接触她了。


    而随着林冕拿到的奖项越多,开出的筹码也在不断增加。


    学费全免,进学校就有奖学金拿,并不吸引林冕。


    自从林梅自己创办公司开始,她们家就变得越来越富有,林梅又对她很放心,林冕的零花钱已经多到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而自由,是实验十五中拿出的最好筹码。


    作为私立高中,他们对她的自由不受限制,只要是家长同意,写好假条,她不来上课都行。


    这也是学校考虑到林冕可能会经常出国参加比赛以及平时需要练习才提出的。


    而林冕是需要这个的,她之前和林梅聊过未来,林梅希望她的高中和本科都留在国内读书,如果要出国继续教育那得成年以后。


    现在公司离不开林梅,她想要一直陪在林冕身边,她也相信自己在林冕成年时已经开拓了国外市场。


    等到那时候,有她陪在林冕身边,林梅才能放下心来。


    林冕有自己的野心,但也不想与林梅过早分离,所以她心仪的高中是实验十五中。


    她想去国外参赛训练,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可林梅只以为林冕练卡丁车是为了放松,林冕还没有和她好好谈过这件事。


    林梅说过,她对林冕唯一的期待就是林冕好好长大,健健康康长大。


    而赛车,终究是极限运动,这与林梅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


    妈妈只有这一个心愿,让林冕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是以前,林冕会选择放弃让林梅安心,可现在林冕不会放弃。


    这半年的练习,让林冕清晰认识到自己在这上面的天赋。


    现在的她,享受被无数目光追逐的舞台,享受每一次因她的存在而掀起的欢呼声和掌声,享受一次次实现别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事带来的成就感。


    她是她自己人生的主角。


    林冕知道这件事想要说服林梅很难,但她没想到居然直到快中考了林梅才松口。


    而同意的契机,是她偷偷跑去看林冕在卡丁车俱乐部的训练,让她改变了想法。


    林冕和她说得很清楚,林梅知道女儿将来想要参加的是比卡丁车更刺激的赛事,但她无法拒绝头盔下那双专注、坚毅的眼睛。


    不过在填下志愿前,林梅把林冕叫到书房,指着桌上厚厚一堆纸让林冕签名。


    “这是妈妈要送你的礼物,一份帮助你飞得更高、更有底气的礼物。”


    林冕不明所以翻开文件,从漫不经心浏览到睁大眼睛,不是,让她签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些不动产和股份基金,林冕即便不计算也知道那会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果儿,签下吧,”林梅指着签名处,“这是妈妈很早以前就开始攒的,是妈妈想要给你活在这个世界的底气,你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


    “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这是妈妈对你最好的祝福。”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林冕有些反应不过来。


    “妈妈,我不需要这些。钱我可以以后再挣,这些都是您辛苦赚的,它们应该属于您。”


    “这是什么话,妈妈的就是你的,而且我也没有全部都给你,这只是一部分,我希望你以后在外面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会更有底气。不要再推脱了,如果你想要去国外训练,那就得签下这个。你知道的,要是我不同意,你也是出不了国的。”


    这话说的,像是一个坏人一样。


    林冕失笑,也不再坚持,签下一累累文件。


    是她想岔了,她和妈妈干嘛要分那么清,在未来,当她拿出同等分量的东西,她妈妈也会签下的。


    因为她们知道,这只是对方的爱,送出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在这些文件生效后,林冕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拥有了多少财富,她现在在乎的可不是这些。


    中考过后,林冕犹如池中鱼游进大海般,跑到欧洲参加训练。


    今年她还有升段赛,她得赶在升段赛之前完成训练,虽然这让她围棋老师有点生气。


    而陈晓秋作为林冕的生活助理,出国也会跟着一起,不过她也没什么怨言。


    这些年她不断加薪,出国的食宿也会报销,还有奖金拿,她实在不想放弃这份工作。


    她是退役军人,当年是钟玉兰介绍给林梅的。彼时林梅离婚,要辛苦工作也要管孩子,实在很累,钟玉兰本来是想要留下陈晓秋的,但她看林梅上火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就将陈晓秋介绍给林梅。


    陈晓秋的自律、武力和性格都让林梅放心,有她跟在林冕身边她也能安心。


    尤其是那年绑架的事儿让林梅心有余悸,林冕那次让陈晓秋留在车里,没让她跟在身边以至于那么快被绑,陈晓秋也跟着自责不已,即使林梅不说,陈晓秋在外面时也会紧紧跟着林冕。


    不过她现在更像是双面间谍,林冕之前跑到国外比赛后偷偷跑去参加卡丁车训练的事,在林冕的拜托下陈晓秋也没跟林梅说。


    这违背了她的职业道德,让她为此惴惴不安很久,好在林冕后面跟林梅报备了,林梅也没追究这件事。


    其实这让林梅更欣赏陈晓秋,她想要的不是掌握女儿的一举一动,而是女儿的安全。陈晓秋只要保护林冕,就是尽责了,林梅没有那么多的控制欲。


    接到学校那边的电话时,林冕正在尼德兰卡丁车训练基地训练,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随便摇几下头,汗水会顺着发丝落下。


    在她安静喝着电解质水时,陈晓秋将手机递给她。


    这个点,国内是晚上吧?


    “喂?”


    “是林冕同学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哎呀,我们没联系上你妈妈,翻了好久才看到你的电话。恭喜你,这次你考到了北城第一!是北城中考状元!我们北诗好久没有听过这样的消息了,你真的特别棒,大家都很高兴。”


    电话那端,高兴到有点语无伦次。


    林冕也很高兴,她虽然在此之前拿过很多次联考市第一,但始终和中考是不一样的。


    只是她现在太疲惫了,只能通过电话向学校表达感谢。


    至于学校提到的希望她回学校演讲这件事被她以需要参加比赛的理由拒绝了。


    挂断电话,北诗中学教学处打电话的那个老师跟身边老师说道:“这考第一的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啊,宠辱不惊的,还要在国外参加比赛哩,这精力可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啊。”


    “是啊,”那个老师点头同意,“只是可惜她没有选择直升啊,不然我们现在又多了一个高考状元苗子啊。”


    谁说不是呢,这也让办公室喜气洋洋的气息一滞。


    谁不知道林冕去哪个学校就能给那学校带来成绩和荣誉呢。


    这是他们不想要吗?分明是林冕不给这机会啊。


    第42章


    高中报道那天, 林冕去得不算早。


    倒时差也是一件难事,好在林梅想着现在住的地方和林冕读书的地方距离有点太远,临时买房太匆忙还要搞装修, 不如就在附近租个三居室的公寓。


    不止住了林冕和陈晓秋,还招了一个保姆, 陈晓秋现在需要做的事并不像以前那么繁杂, 但也不简单。


    她要学习新语言, 参与林冕的训练计划,安排好她的时间, 以及保护她的安全。


    林梅请的这个保姆是花了高价的,她做的菜不仅花样多, 而且还考虑到营养,要满足林冕的身体需求。


    既然女儿想做一名运动员, 那身体对食物的要求就不能糊弄了。


    很多调料是不能放的,这也很考验厨师的做饭水平。


    而这名保姆以前在省队食堂工作,很了解运动员的所需, 加上工资开得很高, 对于任何要求都能执行得一丝不苟。


    身边有两个人的照顾,林冕也不至于起不来。


    等林冕顺着人流走到通知墙,看到分班安排时,她愣住。


    高一(1)班上面第一个名字就是她, 这也不奇怪,一看就是按照成绩排名分班的。


    可这个班最后一名的名字怎么是贺新同啊?


    他不是说要去国际明德中学读书吗?一听就知道他以后是要准备出国的, 他也没有藏过,跟她们说过,他哥才是家里的继承人,加上他学习一般, 以后大概率是要留学的。


    那他现在怎么出现在了实验十五中的分班名单上?


    对于这件事,贺新同有一肚子委屈要说。


    林冕学钢琴这个架势,让贺新同以为林冕以后也是要留学的,所以对于贺朗和贺瑜的安排,他不仅不反对,还颇为沾沾自喜。


    如果能和林冕一起留学,就算不是一个大学,那也比异国强。


    他以为林冕也是想要留学的想法,而明德是最适合的学校,不过好在他长了个心眼,偷看了林冕填的志愿。


    实验十五中?


    他当时还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想起这个学校。


    无它,实在是这个学校太不出名了,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就连位置也是要翻好久地图才能找到的。


    这样的学校,贺新同不知道它是怎么吸引到林冕的,让她从那么多名校里选择了它。


    不过她眼光确实相当古怪,不然也不会和那样一群人交朋友,尤其是那个叫江澹的,看她的眼神和他一样,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也想让林冕当他妹妹是吧?


    今天他在这儿,谁也抢不走!


    贺新同还偷偷打听过江澹的高中,得知不是实验十五中以后,他松了一口气,起码不是因为这个人来读这所高中的,算是排除一个原因了。


    至于到底为什么来读这个学校,贺新同也不敢问林冕,他连让林冕知道他看过她志愿这件事都不敢透露。


    他知道林冕为什么会瞒着她们,因为她不想她们因为她而改变志愿。


    大家曾走过同一条路已是幸运,每个人对于未来的规划是不一样的,林冕不想因为这份偏爱让她们遗憾,尤其是钟玉琪一直磨着她想知道她的志愿。


    可林冕知道钟玉兰对女儿的期盼,也知道钟玉琪知道她自己背负的责任,她不想她因此走错路。


    可贺新同不一样。


    他不是钟玉琪,不需要背负责任,也不是金子萱,需要满足家人的期待。


    他是带着母亲的祝福活着的人,他可以肆无忌惮选择自己的路。


    而贺新同当下最大的心愿,就是不想与林冕分开。


    他不会选择劝说林冕来到他原本要去的那所高中,而是毫不犹豫改变了自己的志愿。


    让本来已经打好招呼的贺朗知道后,嘴角微动,不想看见儿子那张蠢脸,闭眼一瞬以后又恢复了平静。


    “理由呢?”


    他需要一个理由来证明他儿子不是个傻子。


    “这个学校种了好多红枫树,一到秋天我就可以看到妈妈最喜欢的枫叶,不止是在家里看到。“


    这不是因为林冕才搬出妈妈来完成心愿,贺新同是在调查到这个学校种了很多红枫时,他一瞬间就想起了妈妈。


    即便是现在,他家花园里也种满了红枫树。


    他是真的觉得这很有缘分,说不定待在这儿,他会比原来的决定更幸福。


    贺朗的眼神一下软下来,这孩子,总是让他狠不下心,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和他妈妈有七分相像。


    他下意识揉了揉贺新同的头,算是同意他了。


    在书房门背后,抵着门的贺瑜攥紧了拳头,眼底一片冷漠。


    就因为他是长子,所以从来不能随心所欲,就因为他长得像爸爸,就忘记了贺新同的妈妈也是他的妈妈吗?


    妈妈去世时,贺新同是很小,可他呢,也不过才十岁,他只比贺新同多享受了六年母爱而已,剩下的四年还要和贺新同共享,或者连共享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偏爱。


    就连最后一面,她嘱咐的也是:“你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好小同啊。”


    可谁来管他那时的痛苦呢?


    所有人都更心疼年龄更小的贺新同,谁来心疼他呢?


    不过贺瑜长大了,他现在不需要这些了。


    他只是不甘,不甘而已。


    当年他故意透露消息让那些人绑到贺新同这件事,多少留下了几分痕迹,他能感受到贺朗对他有了猜疑。


    可那又怎么样,以后贺家会是他的,只要他掌握贺家了,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会怎么样呢?


    这个念头让贺瑜松开拳头,动作很轻地离开了。


    倒是贺朗像是听到什么,抬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要读实验十五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贺新同自己的成绩就足够,但想要和林冕一个班那就得靠贺朗了。


    这即便不说,贺朗也会帮他调班的,贺朗可不想儿子在差班。


    虽然实验十五中不算让他满意,但也算中庸,重点班的升学率还是很不错的。


    哼着小调来看分班的贺新同惊喜发现林冕也在时,他想吓吓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得到了对方无语的表情。


    林冕在看到名字以后被突然拍肩这让她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


    “你不是要去明德读吗?怎么来这儿读啊。”


    贺新同笑了,露出他那有些尖锐的小虎牙。


    “之前我骗你的呀,我都没想到我们居然在同一个高中,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这鬼话扯的,把她当傻子糊弄吧。


    不过,“以后又要做同学了,真好。”


    贺新同怔住,继而又笑起来,“是啊,真好。”


    中考状元来这儿读书这件事,贺新同以为足够让林冕扬名。


    不过在正式开学前,林冕就在军训时出名了。


    那时候大家都不熟,本班的同学也只是知道第一名是一个叫林冕的女孩,却不知道她是中考状元。


    主要林冕当时忙着在欧洲训练,回国以后又去参加升段赛,没有接受任何一家报社的采访,加上林梅不想打扰到女儿的高中生活,出现在报纸上的报道都没有林冕的照片。


    即便有心人注意到这个名字和中考状元名字一样,也只以为是重名,有谁能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实验十五中能把中考状元请到自家读书呢。


    只以为叫这个名字的大概率读书都挺好的。


    余齐彦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排在第二名,他其实挺想认识这个叫林冕的人,想看看叫林冕的有什么不同。


    他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什么人符合他觉得“聪明人”的形象,有点挫败。


    这时候教官还没来,而太阳虽然还没有完全发挥威力,但已经有些热了。


    阴凉的地方总是有人在的,余齐彦找了个人最少的台阶,只有一男一女坐在那儿。


    只见那个男生一直在那里叭叭叭说话,女生有一句没一句回着,这样的组合倒是有趣。


    正接贺新同话的林冕,闻到一道很好闻的味道,像是雨后清晨竹子的气味。


    她掀开半拉着的眼帘,却只看到被帽子遮住的眉眼,只留下笑着的嘴角。


    她们刚才没说什么好笑的话吧?没有。


    那不是因为她们才笑的,是那种坐着坐着就会莫名其妙笑的男生。


    林冕没了兴趣,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和贺新同聊着。


    贺新同这小子黏人的很,她要是今天不搭理他,他就能一直拉着她问为什么不理他。


    看着不停想要引起女生注意的男生,余齐彦实在忍不住想笑。


    这小子是看不出来那女生不想搭理他吗?真是没眼色的家伙。


    不过这女生也挺好玩,居然没兴趣也能一直聊下去,可真够有耐心的。


    这样想着的他突然听到那个男生叫女生“小冕”,哪个“冕”?是林冕的“冕”吗?


    余齐彦努力回忆,确定班里没有谁的名字有和“冕”同音的,但万一是小名呢?


    想到这儿,余齐彦也就没有贸然上前打扰,也就不知道他在林冕心里的初印象是“莫名其妙但身上有好闻味道的男生”。


    没过多久,教官来整队了。


    林冕被直接安排到第一排,让她磨了磨牙,她一定要长高!


    但第一排也有好处,排在后面的人落下的阴影帮林冕遮住一部分阳光,没有那么晒了,再加上前面树的遮挡,她被晒到的部分都被衣服挡住了。


    训练内容也简单,得先绕着操场跑步,做好热身。


    一千六百米,足以让许多学生大惊失色。


    “教官,真的要跑四圈吗?”有学生忍不住问道。


    刘畅脸一黑,虽然他够黑的,也看不出脸黑了。


    “要说报告教官,你再加一圈。”


    其他人见状也就不敢多问,按队列小跑到跑道。


    “按队列跑,不许乱跑打乱队形。”


    刘畅的要求是那么严格,有些学生咬着牙,心里恨死他的无情了。


    林冕倒是适应良好,一千六百米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她之前训练的力度可不是这能比的。


    即便因为站在右边列让跑在她前面的人是手长腿长的那一类,她也能跟上,可是为了和身边人排齐,她也就慢下来了。


    旁边的王云正狼狈跑着时,就看到身边这个女生调整步伐将就着她,被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知道对方是在将就她的?


    看看林冕的脸吧,那么轻松,仿佛在慢跑一样,实际上她们跑很快,让王云都快喘不过气了。


    王云咬咬牙,她不想被教官训斥,于是加快步伐,不与前面的人差距太大,也不想让身边这个女生因为她被教官责骂。


    可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加上呼吸急促,一不小心,王云一下顺着惯性往前摔下去。


    可是一只手有力地拉住了她,避免了悲剧发生。


    王云觉得很尴尬,顺着力道倒在林冕身上,装作晕倒。


    后面的人可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在王云摔下来那一瞬间林冕往侧边拉,这样也避免后面的人踩在王云身上。


    “那边的两个女生在干什么!”


    因为视角,刘畅没看到王云要倒下时是林冕拉住了她,他以为这两个女生是想要偷懒。


    林冕没理他,先是询问王云有事没,见对方双眼紧闭,但眼皮略微颤动,林冕就明白了。


    她抱起王云后才向刘畅报告:“报告教官,她晕倒了,我现在要带她去医务室。”


    刘畅怀疑的目光落在林冕身上,这才跑两圈就晕倒了?莫不是两个女生演戏来骗他的吧!


    他可不觉得这样的强度会有人晕倒。


    因此他没个好脸,当众阴阳怪气说道:“有些女生哦,就是仗着自己是女生,就想得到优待,也不想想出了社会,有谁会给你优待的呢。女生还是少玩点心眼,我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这句话让林冕怀里的王云紧张不已,她原来就是因为害怕教官斥责才不敢睁眼的,现在她更不敢睁眼了,可又害怕牵连这个帮助她的女生。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林冕不想听刘畅说些垃圾话。


    她看着怀里看起来越发不安的女生,抱着她往前走。


    “站住!我有说你可以走吗?!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停下!”


    对此林冕的回答是“哦”,然后抱着王云接着走。


    这让第一次体会到权力却有人反抗的刘畅格外不爽,他想要追上去阻止林冕,却被一个男生挡住。


    15岁的贺新同站在比他矮的刘畅面前,可比林冕有威胁力多了。


    他对教官笑了笑,看起来却有几分阴森。


    “报告教官呐,人家都晕倒了,要是出什么事也不好看吧。有这样一位好同学站出来帮助同学,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质疑而应该是庆幸吧。要是没有这位同学,那位女同学摔在地上,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吧。为了教官您着想,我也去看看,您说这样可以吧?”


    也不等对方答复,贺新同摆摆手往前面跟去,他有些担心林冕抱着那个女生会累着。


    留下脸色越发不好看的刘畅站在原地。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要不训练是吧!那就都晕倒算了!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让大家的脸色都不好了几分。


    而那边走远的林冕,在确定后面没人看到她们以后,她停了下来。


    “你可以睁眼了。”


    什么?她都知道了吗!


    心虚的王云睁开眼睛,她刚想解释,只见林冕放下她,让她待在原地,她去给她买点吃的。


    “你是没吃早餐吧?脸色白成那样。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先坐下来缓一缓吧。”


    她的背影是那样可靠,阳光懒懒散散洒在她身上,就连影子也是那么让人安心。


    王云靠着大树坐下,抬头看去,是一片红色,就像那个人一样,明明看起来是清冷月亮内里却热烈得像太阳。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好了?”


    追上来的贺新同看着树下的王云皱眉。


    在这个同班同学面前,王云有些忐忑,她几乎不敢抬头。


    一时之间,空气也随着沉默变得沉重。


    “她帮我买吃的去了。”


    最后王云懦懦说道,贺新同也蹲下来,他们一起等林冕。


    等林冕回来看到贺新同,她一时有些庆幸自己因为怕王云有忌口多买了点吃的,以至于她现在看到贺新同时她可以不用担心他吵着要吃。


    林冕将东西递给王云,从里面拿出巧克力放到贺新同手里。


    “你怎么来了?”


    “那烦死人的玩意儿估计现在在发脾气,我想着和你一起,等会他也不会只对你发脾气。”


    林冕皱眉,“你是说他对大家发脾气了吗,即便别人什么也没做?”


    她这是内疚了吗?


    贺新同想要重新组织语言说话时,林冕问王云:“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王云点点头,嘴里含着包子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爱。


    林冕也不是很能放下心,她拜托贺新同背着王云去校医务室看看,她自己先回去。


    贺新同拉住林冕的手:“他现在在气头上,我陪你回去。”


    林冕轻轻扯开贺新同的手,“就是因为他在气头上,所以我才要回去。”


    上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在气头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林冕已经见过了。


    所以她不希望别人也见到这一幕。


    不过林冕来晚了。


    在太阳全然出来的情况下,一班的所有学生站在阳光下蹲马步,无一人站在阴凉处,一滴滴豆大的汗水滴在地上,晕染了一圈地面,可又很快被蒸发,什么也没留下。


    林冕以前选择了沉默,以为沉默会让对方消停,其实得到的是变本加厉。


    而这次,她不会沉默了。


    迎着太阳,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林冕站在刘畅面前。


    明明是她仰视着看着他,可刘畅却莫名觉得她在俯视他。


    “报告教官,如果你有心,那你就会把学生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第一想法是感觉自己权威被挑战而只能发怒,生气只会让你变得更难看。”


    所有学生看向林冕的目光从有些愤愤不平变成了目瞪口呆,不是,她怎么这么敢的啊?


    没理会刘畅的怒视,林冕询问离她最近的学生:“你们在我离开后被教官叫做什么了?”


    被教训说不能说话的同学此时却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但林冕读懂他的为难。


    她看向刘畅,“报告教官,你叫她们做了什么?”


    她一口一个“报告教官”,在刘畅耳边是那样刺耳。


    “她们因为你要多跑3圈,还要比其他班的学生多蹲马步半小时,这些全都是因为你犯错才让她们遭受的惩罚。”


    刘畅露出挑衅的笑容,试图压倒林冕,让她被所有人厌恶。


    林冕面无表情看着刘畅,“我已经给学校领导打过电话反应情况了,你会面对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之后会把没跑的2圈,加上她们训练的双倍全部来一遍。这不代表我向你屈服,我的确有做错的一部分,那就是我没考虑到你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向学生发泄的人,所以这是我对同学的道歉。“


    “而你,也犯错了,也该受到惩罚。”


    说完,她不等刘畅反应,跑到跑道上一圈圈跑着。


    而刘畅惊在原地,她说,她联系了学校领导,她什么人,可以联系到学校领导?


    诈他的吧?!


    但越来越多的恐慌涌入他心间,他连学生们走神盯着林冕跑的动作也没注意到。


    刘畅的恐慌也落实了,他的上级一脸怒气来找他时,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学生们看着被叫走的刘畅,也不继续蹲马步了,她们叫林冕不要跑了,教官被叫走了。


    可林冕没有停下,她只是对大家摆手继续跑。


    直到另外一班的教官过来叫她们先在阴凉处休息也没劝回林冕。


    当林冕刚跑完,贺新同也来了。


    他在听到大家的描述以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向大家道歉,跟着林冕一起蹲马步。


    他知道劝不住林冕,他宁愿和她一起做这些曾在他眼里很傻的行为。


    就这样军训第一天,林冕比之前黑了几个度,但她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所有的不满在她选择用双倍训练来道歉时都烟消云散了。


    嘴上的道歉不如实际行动来的真诚。


    而且他们该讨厌的,不应该是她,只是向来都是挥刀挥向更弱者。


    可是,林冕不是弱者。


    第43章


    在军训期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对于当时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的学生们来说,算得上新鲜事了。


    可当这个女生介绍自己是林冕时,味道又变了。


    起因是余齐彦得知姓名以后好奇问她:“你们叫林冕的都这么聪明吗?我妈应该给我改名字的, 或许改名叫余冕我就能当第一了吧。”


    林冕指了指自己:“我们林冕?”


    “对啊,你和今年中考状元一个名字诶, 你不知道吗?”


    “如果你知道中考状元是北诗中学毕业的, 而我也是北诗中学毕业的, 你觉得会有几个林冕呢?”


    “欸!”


    余齐彦双手捧脸,一脸惊疑。


    实验十五中这么有实力吗?


    居然把中考状元请到了!


    自己这个第二名完全输得不冤啊, 反倒像是更有含金量了一样。


    余齐彦双眼放光,拉着林冕的手说道:“那以后就拜托冕姐照顾我了!感激不尽!”


    林冕收回被余齐彦拉住的手, “我应该比你小,不用叫我姐。”


    “姐是我对您的敬称, 这哪里是需要年龄来定的。不过冕姐,您今年多大啊?“


    余齐彦一口一个“您”让林冕手臂上冒起鸡皮疙瘩。


    “叫姐还行,就不要叫‘您’了, 这太奇怪了。我今年11岁。”


    11岁?


    余齐彦以为林冕可能只是个子不高而已, 没想到她居然比他小5岁。


    不是,怎么小这么多,还考得比他高,这不说明他饭都白吃了吗?


    这样显得他很蠢, 就多余问的。


    “冕姐,请教蠢笨的我学习吧!”


    看着一脸真诚的余齐彦, 林冕正想说什么时,一瓶矿泉水准确投向余齐彦,他下意识接住。


    “都说自己笨了,还叫小冕教你干嘛, 不纯浪费时间吗?”


    贺新同将手上的矿泉水递给林冕:“别和这种人多话,多留点精力给等会的训练。”


    林冕拧开瓶盖,不再说话。


    她只觉得他们都好吵。


    王云是小跑过来的,她喘着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冕,“这是我早上煮的玉米,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其他,王云脸上有些红,期待的眼神看着林冕。


    而碰巧王云拿的是林冕吃过早餐也会收下来的食物。


    “谢谢你,我昨天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啊?”


    “我叫王云。”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像是默契达成什么协议一样。


    军训算不上累,比起林冕平时的训练来说。


    最后军训是要验收成果的,林冕被选中去了最前面的方阵,她的动作是最利落好看的,那头卷发被绑作一个丸子头,锋利的眉眼看起来很精神,到后面教官直接叫她站到前面去举旗帜。


    本来举旗帜是叫个儿高的人来做的,但林冕可太有代表性了,无论是成绩,还是军训要练的动作,她都能做得很好,选她没人会不服气的。


    于是林冕被破格选中,成了旗手。


    踏着正步,挥舞着鲜红的旗帜,林冕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在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想和林冕搭话时,却发现林冕不在班里。


    不明所以的同学们还是从班主任要安排座位时才知道她去国外参加一个有名的钢琴比赛去了。


    而她的位置就由和她最熟悉、来自同一个学校的贺新同占了。


    这次他想继续和林冕做同桌。


    等林冕回来,就看到桌上累了高高一堆书。


    “这些全是新书,还有老师要求买的练习册,我都买了。”


    贺新同是这样介绍的。


    林冕将它们认真分类放在抽屉里和书桌上,她是绝对不要背很多书回去的,会压垮她的,她还要长个儿呢。


    “这些笔记是你错过的课强调的重点内容。”


    “哇,”一时之间,林冕都想要为贺新同比个赞了,怎么突然这么勤奋了,“可以啊,小贺,居然还做了笔记。”


    她的高兴有点明显了,让贺新同说不出他是为她抄的余齐彦的笔记本。


    “什么啊,这是他抄的我的笔记本,如果冕姐看不懂,那就看我的,他说不定抄错了呢。”


    下一秒余齐彦凑过来揭穿了贺新同。


    让贺新同感觉有点丢面儿了,可林冕没有接余齐彦递过来的笔记本。


    “谢谢你,余齐彦同学,我有贺新同的笔记本就够了。”


    余齐彦讪讪收回本子,重新坐回去,看来这多当几年同学是不一样啊。


    贺新同伸手碰了碰林冕的手:“这次怎么样?该不会等会我出去又要看到学校贴的横幅吧?”


    “还行,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这是又拿到第一的意思,贺新同祝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林冕说道:“我之前就和他们商量过了,以后要贴横幅也只贴和学习有关的,所以你不会看到以前那种场景了。“


    林冕早烦北诗中学老爱贴横幅的行为了,所以她给实验十五中提的条件里就有不要她一得什么奖就贴横幅。


    贺新同倒有些可惜,他觉得每天进校门时能看到林冕的名字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毕竟林冕总是很忙。


    接下来的课,林冕才算是认清了任课老师和班里的班干部。


    王云还悄悄跟林冕说:“要不是竞选班干的时候你不在,恐怕很多人都要投你一票的。”


    那可别了吧,林冕想着自己那安排得满满的时间表,她可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班里的事儿。


    而且她今年说不定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学校呢。


    一语成的,林冕高一缺课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多,这让她一度成为一班最神秘的学生。


    余齐彦以为自己拿不到第一,但他还是拿到了,不过每次都是林冕不在时拿到的。


    但他也高兴不了多久,王云厚积薄发,分数和他咬的很紧,他就是想在林冕不在时考第一都有点难了。


    而且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只会考倒数第一的贺新同,从以前那个吊儿郎当、骄横的样子变得沉默,不断提升的成绩让一班不少学生开始正视他。


    甚至到高一下学期的期末,他已经考到了班里的中下游,年级前三十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努力啊。


    林冕对此很了解,贺新同从来不瞒她。


    贺新同听到爸爸和哥哥的对峙,才知道当年被绑是他哥给绑匪透露的消息。


    他想要他消失!


    这个认识让贺新同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哥会这样做。


    贺瑜微笑下的厌恶,贺新同在很小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贺瑜不喜欢他这个弟弟。


    可妈妈临终前对他说:“小同,以后别和你哥哥争,他会保护好你的。”


    那时即便他还小,也能知道妈妈虽然在身边,目光却常常落在哥哥身上。


    小时候他还不懂事,吵着闹着想要吸引妈妈的注意力,可是妈妈的目光却总是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哥哥是长子,是妈妈的骄傲,贺新同很早就明白的。


    他也该继承妈妈的意志,爱着哥哥。


    贺新同牢牢记住了妈妈说的话,他什么也不想跟贺瑜争,可他想不到他竟然恨他到想要他死的程度。


    “这不是我害得他,是你害得他!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纵容,让我跟着担心我以后能不能继承贺家,我也不至于做到那一步!对我从小就这么严厉,对他就是跟在后面擦屁股,都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就对我这样!如果不是我和你长得像,只怕我会怀疑我压根不是你儿子!”


    贺瑜的声音有些痛快,像是能见到对方痛苦一面会让他快乐。


    贺朗指着贺瑜的鼻子,好几次想要扇下去,只怕更坐实贺瑜口中的偏心。


    “你弟弟被养得蠢笨,究竟是为了谁,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为了你顺利继承贺家,我才会一次次纵容他,给他做的事擦屁股,我更偏心谁你看不出来吗?谁都可以指责我,就是你弟都可以,但唯独你不可以!”


    是吗?


    贺新同推开门,让原来就紧张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我也可以指责您吗?”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贺新同已经不记得了。


    在贺瑜飞到阿美莉卡留学那一天,贺新同正躺在草地上,把心里的痛苦讲给林冕听,他现在不知道还能给谁说话,即便是从小照顾他的李方也是听他哥做事。


    林冕认真听着,她轻轻抚过贺新同有些长长的头发。


    “你没错,贺新同。”


    “但你要长大了,要从以前的梦里醒过来了。”


    贺新同拉紧林冕的手,“那你会放开我吗?””只要你拉紧我,我想放开也不可能吧。“


    这句话明明不带任何承诺,却让贺新同躁动不已的心安静下来。


    只要他抓紧林冕,林冕就不会放开他的。


    不过,这也抓得太紧了吧?


    当林冕结束训练时,她的电话总能准时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他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总有新鲜事和她聊。


    这其实是很难的,不是每一天都能找到新鲜事的,就像林冕的每一天都在繁重的训练、商议、学习里度过,可贺新同的电话却让她能稍稍喘过气来,有种脚踩在大地的踏实感。


    贺新同是拉风筝的人,也是牵回林冕理智的人。


    日复一日的重复,是能叫人疯的,要么是沉默着疯掉,要么是爆发着疯掉。


    忙碌的林梅无法时刻关心着林冕,忙着实习的涂茵也无法时刻关心着林冕,她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贺新同同样有自己的生活,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温和,但总会想方设法记下生活中发生的有趣的事儿,不止是自己的,他还会观察别人将其记下来。


    他不可能每一天都活得那么有趣,但他想林冕能够活得有趣一点。


    托他的福,林冕能将飘升的肾上腺素平缓下来,速度带给她的兴奋、危险动作带给她的快乐,都可能使她的生活陷入疯狂,因为人是有贪恋的,渐渐地,她会变得不满足的,继而追求更疯狂的刺激,来让大脑获得满足。


    可是贺新同像是缓和剂,让林冕轻轻落在地上。


    “笑什么呢?看个手机也能这么高兴。”


    穿着粉领学士服的涂茵笑着蒙上林冕的眼睛。


    今天她拍毕业照,林冕捧了一大束花来的,没告诉她,是让林佳奈带她来的。


    虽然涂茵手里已经有一束苏鹤给的玫瑰花了,但她也不嫌多,直接捧着两束花照相,让林冕更看不惯苏鹤了。


    林冕也早知道苏鹤在大三时表白成功和涂茵在一起了,可她还是看不顺苏鹤。


    苏鹤倒是向来讨好着林冕的,他知道涂茵看重谁,他想得到林冕的肯定,可惜每次讨好偏偏都捅了马蜂窝,找错讨好的点了。


    没给苏鹤好脸色的林冕在姐姐面前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涂茵为难,而且她是纯粹看不惯苏鹤,苏鹤没有做错什么事,但作为一个一直被姐姐看得很重要的妹妹,一想到以后姐姐会有自己的家庭,心情就不是很好了。


    林冕没有看到身边人有谁的婚姻是幸福的,她不想姐姐过早结婚,同时她要更爱姐姐,让涂茵知道无论如何都有她在她后面,她永远可以停下来。


    林冕也不挣脱姐姐的手,她嘟嘴说:“姐姐看苏鹤发消息时不也很高兴,还不给我看吗?”


    涂茵脸一红,放开蒙着林冕眼睛的手。


    “我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儿,小孩子家家就不要参和了。”


    看着一向大大咧咧的涂茵也会害羞,林冕轻轻摇头,一脸不信,羞得涂茵又挠她。


    打闹间,随着“咔嚓”一声,照片定格在了树下笑得肆无忌惮的姐妹俩脸上。


    苏鹤的记忆一瞬间拉回了那个夏天,她们也是笑得这样好。


    看着她们没有变质的感情,让他其实有些忐忑。


    他一直在想,涂茵是真的爱他吗?


    她会不会因为是习惯自己在她身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才答应下来的呢?


    可即便是这样,苏鹤也不想放手。


    他现在已经抓住了涂茵的手,也抓住了幸福。


    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快过去,叫果儿给咱俩拍照。”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苏鹤的心跳加速,她就这样牵着他,踏入花海中,告诉他,她也在乎他。


    拍照的林冕好想翻白眼,相机里那个笑得像个傻瓜一样的男人是谁啊。


    涂茵完了,喜欢上一个傻瓜了。


    这样想着,林冕却笑了。


    真好,世上又多一个人爱涂茵。


    不过这样的时光的确需要珍惜。


    涂茵没有留在北城工作,而是要去阿美莉卡那边,连带着苏鹤也在阿美莉卡找了工作,他不舍得她一个人在外。


    “是北城不好吗?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国外啊。”


    林冕是很舍不得的,她很想涂茵留在北城,她可以离她更近点,但自己都忙到在北城的时间很少,林冕说不出更多的话让涂茵留下来,只能询问理由。


    涂茵笑着摸着妹妹的头,她又长高了啊。


    “不止是阿美莉卡,说不定以后我会漂迫不定呢。小冕,你还小,都有了远大的志向,我也有啊。我想认识世界的更多一面,成为更好的记者。”


    如果这是涂茵的梦想,林冕也只能祝福。


    在送涂茵离开那天,除了林冕还有林梅在。


    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林梅握紧了她的手:“如果想我们了随时回来。”


    “当然,林姨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随时打我电话哦,永远会接通的。”


    林梅笑了,颇有些释然的味道。


    “你爸爸那边现在还好吧。”


    “还行,”涂茵凑近到林梅耳边说,“就是回老家又结婚了,对方带了个男孩过来。”


    这也算是圆了他的梦吧。


    林梅倒不担心对方会把要留给涂茵的东西拿走,她们原来是签了协议的,那些东西在涂成林死后能继承的人只能是涂茵。


    “一路顺风”


    随着涂茵登机,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林梅才拍拍林冕的肩膀,示意离开。


    但却没有动静,一转头才看到这个快跟自己一样高的女儿脸上全是泪水。


    “怎么人在的时候不哭,人走了才哭啊,真是个倔强鬼。”


    林冕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她或许只是太久没哭了吧。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林冕已经忘记了。


    她只是抓紧了衣服上的带子,明明在哭,却一声不吭。


    林梅在这人来人往间,挡在林冕面前,等她恢复过来以后才带着她离开。


    在系安全带时,摸到大衣里有硬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张卡,她以前递给涂茵的那张卡。


    卡背面贴了一张纸,写着: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妈妈。


    顿时,林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林冕看到林梅哭了也慌乱起来,她拿出纸巾给妈妈擦泪。


    “怎么妈妈也哭了?这哭也会传染吗?”


    林梅抱住林冕,带着笑的声音说道:“是啊,是会传染。”


    她的两个女儿都志向远大,是她此生骄傲。


    第44章


    今年的夏天,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随着夏日的余热加大了火力。


    足球彩票的存在,在送人进天堂的瞬间, 又拉着人下了地狱。


    林冕却无心注意足球的魅力,她的目标是打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


    在今年成功冲段, 成为职业五段棋手。


    国内围棋职业升段赛的制度是非常严格且残酷的, 棋手们全年通过参加各大职业比赛的成绩积累, 完成责任局升段。


    所谓责任局就是为了检验棋手是否达到升段标准而设定的考核期,棋手需要在一个时间内完成对局数量, 且在这些对局中积累到规定的积分,才能升段。


    林冕的时间被安排得太满了, 她有太多事儿需要去做,所以她想要在全国围棋段位赛上一举冲段。


    而升段需要积到120分, 如果每局都能赢下,林冕所需完成的比赛局数就会减少。


    第三责任局是起点标准。


    如果一位棋手的战绩平平,胜率没有高到可以触发更短的责任局, 那么棋手就需要在一个较长的对局序列中去积累积分。通常是需要连续下20局, 累计积分达到120分。


    而第二责任局是棋手在一段时间的比赛里表现极其出色就可以从20局缩短到16局,这意味着平均每局要获得7.5分,胜率的要求是很高的,并且最好对手段位不比自己低太多, 如果林冕选择与二、三段棋手下棋那么她赢了只能拿到七分或者八分。


    而所需局数最小的第一责任局则是如果棋手战绩极其好,考核期会进一步缩短到12局, 即每一局都需要拿到满分10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没人可以保证自己每一局都能胜利,而且还有可能匹配到比自己段位高的对手,这更困难了。


    可林冕就是好胜的, 别人越觉得不可能的事她越想做。可要处于第一责任局,那林冕的对手段位就不能比她低。


    好在她是幸运的,这两年因为升段的速度和年龄,林冕是作为种子选手来对待的。


    在第一轮比赛里,和她对弈的也是种子选手,这让林冕可以拿下每局10分的战绩进入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比赛是根据棋手当前的积分成绩来匹配对手的,林冕的运气不错,碰到的全是段位在四段和五段的对手。


    这也意味着想赢并不容易。


    而林冕给出的答案就是百分百的胜率。


    她的布局扎实、计算精准,让她无往不利。


    可也有出奇招的对手,林冕倒也不气馁,要比脑子灵活,在场的人说不定谁比谁强呢。


    就是唯一可能吃亏的是见识不够多的年龄,却也成为了她的优势。


    她顺利让自己考核期的对局数量变成12局,成功处于第一责任局。


    她也是今年最快达成第一责任局的棋手,一时风光无两。


    而就在最为关键的第12局中,这个一旦拿不下10分就宣布冲段失败的棋局上,林冕遇到了熟人。


    “看到我,你好像很惊讶啊。”


    17岁的王择弋变了许多,不止是个子拔高的原因。


    原来眉眼间的浮躁和轻慢消失了,慎重和认真在他眼里涌现。


    就连声音也变得更低沉悦耳。


    “要说惊讶也不算吧,但也挺好。只是有点可惜再见到你时你还不是九段棋手哦。”


    这小孩还是那样会说话,让人火大。


    不过王择弋也不生气,他的确没成为九段棋手。但是:“我现在可是全国最年轻的五段棋手,只要赢下我,你就又能刷新记录了。不过,我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能赢下我的,说不定这次赢的人会是我哦,我这些年可是有沉下心来好好对待围棋呢。”


    这几年,在道场里,王择弋每天的生活除了训练、复盘、打谱,就还是那些,连文化课都上得很少,他是没有另一条路可走的人。


    在外人眼中枯燥无聊、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却是王择弋甘之如饴的。


    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在叫嚣着,或者是他有预感,他还会再和林冕下棋的。


    她的眼神,是他每晚入睡前最后回想起的记忆。


    兴奋得像看见了猎物蛰伏起来的猎豹,她看他的眼神,明明就是看到猎物的眼神嘛。


    这样的人,说要放弃围棋,王择弋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当王择弋在升段名单上看到林冕的名字时,他就知道,终有这一战的。


    果然,现在他们重逢在棋盘上,王择弋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就在他以为他们是朋友时,她却再无消息。


    这不是老友重逢的感人戏码,而是他的复仇之战。


    “是么,那我会很期待的,王择弋。”


    当她念起自己的名字,王择弋却飞快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这些年他是恨她的,他以为自己有了朋友,但只是他以为。


    可在她再次叫起自己名字时,比起恨意,倒更像是惊喜。


    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她这些年也会想起过自己呢?不是他一个人在想她,她也在想他。


    “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刚刚看到名单上是这个名字,我没记错吧。”


    这下王择弋是彻底脸黑了,他冷哼了一声,不吭一声坐下。


    在猜先中,王择弋执黑林冕执白。


    空气凝滞而肃穆,四周不断有落子声、按计时器的声音响起。


    王择弋眉头微蹙,指尖夹着一枚黑子,沉稳的目光中透着审视。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王择弋,他学会了更能沉得住气。


    他会思索每一步的落法,对手可是林冕,以前她的棋路就很“奇”,现在成长起来的她更不容小觑。


    王择弋可不想他的落子成为他人嫁衣。


    连带王择弋的棋路也跟着小心谨慎起来,即便是率先挂角,步调也是扎实可靠的,好像白棋是什么洪水猛兽。


    对方谨慎,按理来说己方也该跟着谨慎起来的,可林冕偏不。


    她在三线方向加了一手棋进行补强,并不跟着黑棋走。


    不过既然林冕选择不避锋芒,王择弋也不再小心翼翼,黑子打入白子守角方向,火药味渐浓。


    林冕没有选择托退,而是选择与黑棋间隔一路的夹击走法,这手棋更紧凑,压迫感更强。


    果然不能小瞧她了,王择弋认真思索下一步棋该走哪里。


    在不断按响计时器的清脆声音里,两人之间分毫不让,她们知道对方是难得的对手,更需要全力以赴,一旦松懈,对方的毒牙就会露出来,毫不留情咬下。


    比起棋局,更像是自然界的斗争,猎豹和毒蛇之间的生死决战。


    进入中盘,王择弋凭借比林冕更多的经验,在外围筑成铜墙铁壁,形成强大的外势。


    黑棋如乌云压境,在听不见的“嘶嘶”声中形成威慑。


    期间他落子加快,试图用气势压制林冕。


    林冕却毫不畏惧,她眼帘半阖,好像能进入她眼底的除了这局棋,再无其他。


    白棋经几手快速、灵活地落子后,突然剑锋一转,白子直接深深地投入到黑棋的势力范围。


    这是相当冒险的一步,一旦处理不当就会全军覆没的!


    王择弋眼前一亮,毒蛇可是向来最会抓住机会的。


    黑子毫不留情地阻挡对方的发展,攻击对方薄棋,棋盘面上火星四溅。


    林冕的白子像是没了章法一样左冲右突,看起来好不狼狈,却总能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她利用黑棋攻击时留下的一处微小断点,为延气埋下伏笔。


    身在局中的王择弋却忽略了这细微的隐患,继续强攻。


    脑子里不断计算着自己和对方的棋局,汗水顺着鬓角流下,王择弋却有些兴奋,他没想到自己真能占据上风。


    可林冕计算速度也很快,手指几乎刚离开棋子就又拿起下一颗。


    在白棋看似委屈求生的局面中,王择弋眼一眯,他此时隐隐感觉不对。


    这不该是林冕会下的棋,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在计时器不断发出的计时声中,汗流得越发多了,些许滴在地上,发出“滴嗒”一声。


    是这里,还是这里?


    王择弋的眼睛死死盯着棋盘上的每一子,心里紧张的阴影却越来越大。


    迟迟落不下黑子,他只怕中了林冕的圈套。


    余光里,对方却只是冷静端坐,一点也不见慌乱。


    或许,是自己过于把对方神化,其实都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在越发急迫的计数声里,王择弋不再犹豫,将黑子用力按下,像是在压制什么一样,连带棋盘也跟着微微震动。


    原来波澜不惊的面孔带上了笑容,林冕的眼睛变亮,终于还是落进去了啊。


    白色的猎豹终于不再蛰伏,一口咬住毒蛇的头,嗷呜一声吞下去。


    空气仿佛跟着凝固,连记录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王择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原本以为必胜的对杀,还是为对方做了嫁衣。


    林冕乘胜追击,毫不犹豫地落子打吃,黑棋被白棋反杀!


    虽然棋局尚未结束,但黑棋已呈败势。


    后续的收官阶段,王择弋虽竭力追赶,但林冕却下得极其稳健老成,没有给王择弋任何翻盘的机会。


    为此林冕甚至放弃了几个可以扩大胜利的冒险下法,只是牢牢守住胜果,计算精准,滴水不漏。


    王择弋在成长,林冕也在成长。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冒险性子了,她只会在布局和中盘中使劲埋陷阱,一旦把对方压死,她就不会再玩其他的了,而是牢牢守住,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以前贪玩的小猫还是变成了更成熟、更会给敌人致命一击的猎豹了。


    随着王择弋停钟认输,林冕站起来和王择弋握手。


    “果然,下棋还是要和你下才有意思啊。”


    “谢谢,不过你也不弱。”


    只是遇上了她而已。


    懂得言下之意的王择弋苦笑,倒也没有什么不甘。


    不过是历史再一次上演了而已,林冕曾经可以越段战胜他,现在同样越段战胜他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再一次下棋,或许你会比我更快成为九段棋手吧。不,不是或许,是肯定。林冕,我很期待有一天听到你的名字响彻围棋界。”


    说着这样话的王择弋,突然想起林冕现在在围棋界已经很有名这件事,忍不住扶额苦笑,“瞧我这脑子,你只怕已经足够有名了吧。”


    林冕没笑,她认真看着王择弋,眼神认真而肯定。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对弈的,王择弋。无论是谁走在前面,我都会期待下一次见面的。”


    王择弋有些怔愣,他抹了一把脸,换上了原来那副笑得恣意的样子。


    “当然,下一次我可是会研究透你的棋的,等着吧林冕,下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我会期待的。”


    如果面对的是林冕的嘲笑,王择弋还可以振振有词。


    可面对一本正经的林冕,王择弋连眼神都不敢与她对上。


    没多久,分出来了,作为越段胜利,林冕再一次拿下10分。


    成为第一个冲段成功的棋手。


    被不同目光盯着的林冕不知道,此时她的名字被摆在了一张桌上,一张决定棋手命运的桌上。


    第45章


    “我不同意!”


    马望飞将茶杯狠狠摔在桌上, 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在座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倒也不奇怪马望飞会是这种态度。


    听说早在林冕在北城升二段时马望飞就邀请过她进北城围棋队的,但被拒绝了。


    谁不知马望飞是一个自尊心很高的人, 当年他还三顾茅庐,都没能劝下林冕, 此后也算是结下梁子了。


    “霓虹那边这次都招了井下景明参加这次比赛了, 你要我们出谁?胡琦还是年龄最小的都二十二了, 也成年了,派他去比,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好看啊。”


    汪正德劝道, 他也不是多看重林冕,只是霓虹那边这个叫井下景明的棋手实在被吹捧得太凶了, 十五岁就被日本选中参加星月杯,这年龄着实让他们有点为难。


    不能霓虹有少年天才,他们就没有吧?


    就霓虹现在这个造星趋势, 又没和井下景明下过棋, 实在不知道对方深浅,但她确实是有一定水平的,作为五段棋手下赢了七段棋手佐藤助,让他们也不得不对她的实力有了忌惮。


    “可她对围棋一点敬畏心都没有, 心态都没有端正,这让我们怎么能放下心来交给她呢?”


    一回想起林冕当初拒绝他的理由居然是她不能按时训练, 她还有钢琴比赛要参加,马望飞就恨得牙痒痒。


    正是因为珍惜林冕的这份才能,当年林冕才9岁,马望飞也要力排众议邀请林冕入队。


    可对方居然还来不了, 这让惜才的马望飞生气了。


    他本来想的是林冕在北城围棋队待一年,等成绩更稳定一点,他就向国家少年集训队推荐她,她会走得比任何棋手都顺利的。


    在生气之余,还有不足以外人道的几分自得。


    在很多人半信半疑,只怕是一个仲永型棋手,毕竟那时也出现过不少这样少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棋手。


    可马望飞是复盘过林冕棋盘的,他当然比其他人更了解这个女孩的天赋。


    她是一个天生就该下棋,就会下棋的人。


    看吧,以前那些不看好林冕的人,在听到林冕一年升一段的速度时有多惊疑,马望飞就有多高兴。


    他倒是想做那伯乐,可人家就是不愿意啊。


    不过曾经被人笑话的三顾茅庐成为现在对他眼光肯定的佳话,马望飞还是高兴多一点的。


    这丫头,也算是没辜负他对她的期望。


    马望飞唱了白脸,那汪正德就要唱红脸了。


    “人家现在哪里对围棋没有敬畏心?眼下有几个棋手能做到她那样的程度?一年升一段,还是因为规定一年只能升一段,不然我看人小姑娘怕不是一年要升两段了!这都叫心态不端正的话,在座的有几个年轻时候拿到过这样的成绩啊?十二岁的五段棋手,放眼世界,有几个能做到的啊。我看啊,就是那个叫井下景明的也比不过她。”


    这也正是汪正德最看重的,尤其是林冕的年龄,对上井下景明,无论输赢舆论上都是输不了的,说不定这个女孩会给所有人带来惊喜呢。


    这两人一个说好一个说不好的,把其他人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而且还说得那么透,就是不想同意也难啊。


    “所以,在座各位同意林冕入队的请举手。“


    一瞬间,一只只手齐刷刷举起来,原来摇摆不停的人在看到吵得最凶不肯同意的马望飞都举起手时,也就随大流了。


    “既然如此,”汪正德拍板,“那邀请林冕入队这事儿就再无异议了。“


    随着林冕的名字旁边被盖上章,这张邀请涵被马望飞交给林冕的老师王长风。


    王长风是一个一心为国的棋手,不然在当年霓虹那边开出高薪邀请他去做教练时就会答应下来了。


    他选择自己培养学生,就是看不惯眼下一些道场的教学方式,他自信自己可以教出比他们教的学生好很多倍的学生。


    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学生家长要看的东西太多了,他能给的,道场能给,而他不能给的,道场也能给。


    他又能拿什么和道场抢学生呢?


    即便曾经他是一个很有名的棋手,可在现实下,他需要低下头。


    当然,他也不是没收到学生,可是这些学生的资质并不能让他那么满意。


    就在王长风想放弃的时候,他遇到了上天对他的眷顾——极具天赋也能吃得苦的林冕。


    他看着这个家庭优渥的女孩,横冲直撞成为五段选手,心里的骄傲是不言而喻的。


    当下又有谁的锋芒可与林冕相比的呢?


    虽然林冕不愿加入北城队这事儿,让他觉得林冕没有把围棋放在第一位。


    但这事儿对他来说却挺好的,这代表林冕围棋上唯一的教练是他。


    随着林冕打出去的名气越发大,王长风也遇到了有天赋的学生,不过他只收下了一个。


    他想在林冕加入国家队前,把更多心思放在林冕身上。


    王长风分得清好赖,林冕这样的学生,可遇而不可求,只有林冕走得越稳,作为老师的王长风才会不缺有天赋的学生。


    这世间,有天赋的人那么多,可他们终究都不是林冕。


    所以王长风知道,林冕迟早会入国家队的,但他不知道会这么早!


    如果林冕同意,她会成为参加星月杯最年轻的棋手!


    而将邀请函交给王长风,马望飞很放心。


    他很清楚王长风的为人,他们还曾作为队友参加过比赛。


    他相信有王长风在,林冕会同意的。


    事实上,当王长风提起时,几乎都没有犹豫的时间,林冕就答应下来了。


    倒是王长风有几分顾忌,为了教学方便,陈晓秋给过他林冕的时间表。


    而这个暑期林冕在冲段以后,会参加CES国际卡丁车比赛的青少年组,这是她拿下尼德兰卡丁车比赛冠军后取得的资格。


    而林冕也会成为第一个参加CES国际卡丁车比赛拥有华国本国国籍的华国人,而且这个比赛的青少年组的最小参赛选手年龄记录是13岁,一旦林冕参加,她会刷新新纪录。


    可这项赛事时间和星月杯重合了,林冕只能二选一。


    但林冕毫不犹豫选择了星月杯。


    “反正我刷新的记录也够多了,再说参加星月杯不也刷新记录了吗?而且CES只是参赛选手的年龄记录在13岁,可没有冠军在13岁的,我明年参加也是一样的。”


    她说得有些狂傲了,好像她参加CES就会拿到冠军一样,但这让一向奉行谦虚谨慎的王长风很欣慰。


    少年不狂傲,要等何时呢?


    既然她有狂傲的资本,何不趁着少年意气表达出来呢?还更叫人喜欢。


    而且,王长风知道林冕这是把国家利益放在了个人利益之前。


    也就马望飞之前傻傻的,只知道劝说林冕加入北城队,不跟她说清楚后面是要加入国家少年集训队的。


    林冕不看重代表城市和另一个城市的棋手比赛,但换成国家层面以后,那就不一样了。


    而今听到邀她入队的初衷,林冕也不生气。


    她跟王长风说:“这不也证明我太厉害,被破格邀请了嘛。”


    “是啊,有谁的学生能比我的学生厉害呢。”


    王长风跟着哈哈大笑,他对林冕总是满意的。


    有谁能苛责一名十二岁的女孩呢?


    ——为了阻止井下景明棋士刷新星月杯的年龄记录,华国竟出奇招?


    ——十二岁的五段棋士,究竟是神明下凡还是刻意为之?


    ——大成功!华国已经惧怕井下景明选手,特派出12岁小将迎战!


    当林冕刚下飞机,买了一份霓虹体育报纸就看到这样的新闻题目。


    一瞬间,林冕闭上眼不愿再看。


    因为在霓虹举办过几场独奏会,还参加过霓虹主办的JPSP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林冕为了方便,自学了霓虹语,虽然不算精通,但也能看明白这报纸上写了些什么。


    在霓虹,围棋被视为一项修养身心、培养品格的传统艺术和文化瑰宝,而不仅仅是一项竞技运动。


    这种文化上的崇高地位是根深蒂固的,且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各大企业都会资助围棋比赛。


    在这样的国情下,林冕明白他们对围棋的执着。


    所以报纸上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林冕也能理解。


    但是,说什么她是华国惧怕败在十五岁的井下景明手下推出来的傀儡,这有点过了吧?


    林冕冷笑,这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把难题抛出来以后华国接住了,还嫌华国接得不够好吗?


    不过这个国家向来是有点夸张的,而在经济危机后,这个国家更是整体转向了一种通过娱乐来寻求慰藉、逃避现实的模式。


    他们报道浮夸这一点,林冕在拿下JPSP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冠军时,第二天翻出来的新闻题目都叫她这个见惯夸赞的人有些被吓到。


    当这份夸奖转向井下景明,恶意转向自己时,林冕也不为此难过。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如果今日对换了身份,井下景明来华国比赛,新闻也会差不多的。


    对本国的棋手都不珍惜,而是珍惜别国棋手,那才是令人错愕的。


    此时的林冕也不能未卜先知到知道赛后霓虹的新闻写了什么,也就不知道这个国家其实是慕强的,所以在面对铺天盖地的夸奖时她才会露出那副难得出现的无措的表情。


    而现在林冕是信心满满的,她在来霓虹前,经过两周特训,这次比赛她的对手主要是井下景明,但也不只是井下景明。


    星月杯采用的赛事机制是单败淘汰制,输一盘棋即被淘汰。


    如果想要和井下景明对上,那林冕就要赢,一直赢到井下景明面前。


    不过这很难,万一匹配到一个□□段的棋手,虽败犹荣但与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但也算是给了这次无形的较量一个好的答案。


    可所有人无疑都是想要看到这场华国与霓虹的天才少女棋手之间的对弈的。


    当前期赛程安排贴出,主办方也很给力,将井下景明的第一个对手标定为林冕。


    他们相信这样的安排,会让电视转播的收视率都跟着提升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外界从一开始,就对两人的对弈很好奇。


    他们想知道,谁才能更能称得上是天才棋手。


    毕竟,天才之间,也是需要比较才能一分高下的嘛。


    在外界眼中会争得你死我活的两个女孩,见面时却没有什么火药味。


    “林,我是井下景明,至若春和景明的景明。”


    这句话是用汉语一字一词说的,虽然音调不是很准,但能听出来她说了什么。


    十五岁的井下景明,并不像别人口中那个“霓虹围棋界新一届大魔王”那般可怕或者目中无人。


    她看起来和平常女孩没什么差别,只是和林冕握手时那只满是茧子的手才能暴露出这个女孩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辛苦。


    眼神里的执拗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对围棋的执着。


    “你好,很期待这一次的对弈。”


    林冕是用霓虹语回答的,就像井下景明会用汉语介绍自己一样,她们之间有的不止是敌对,也有友好。


    井下景明的眼睛亮了,很显然是很惊喜林冕能说自己国家的语言。


    “什么嘛,我本来想装一装的,在赛后问您要签名的,但现在能和您沟通真是再好不过了。您能给我签名吗?我会很珍惜的。”


    啊?什么?


    井下景明说得太快了,林冕有点没跟上,但还是大致听懂了的。


    要签名?


    不是,她向她的对手要签名?


    这是可以的吗?


    林冕指了指自己:”你要我的签名?“


    井下景明有些害羞,但还是点点头。


    “是的,我是您的乐迷。您在霓虹的每一场独奏会我都有去哦,只是我太过渺小了,您记不住我也正常。”


    这话说的,让林冕都有点内疚了。


    她一旦开始弹琴,就会很投入,从不会管下面来的人有多少,来了什么人。


    “抱歉,你需要多少张签名,我现在就给你签。”


    听到这话,井下景明笑弯了眼睛,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


    “我等这一天可太久了,我也没想到和您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在这种场合呢。”


    要论起来,井下景明是开心的,她最喜欢的钢琴家就是林冕了,就连最喜欢的人那一栏她也会写下:Lin。


    林冕是她最尊敬的人,比起说是喜欢一位钢琴家,更像是把她当作自己的神明那样对待。


    井下景明现在犹然记得,从朋友那里拿到票时,还是抱着为朋友姐姐铃木雪捧场的想法。


    但其实这场音乐会铃木雪只是和林冕合作了两曲。


    而井下景明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在第一曲林冕独奏时,她就呆住了。


    是真的呆住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紧接着,是颤抖着的身体,不知是灵魂的颤抖带动着身体,还是身体自发跟着感动。


    往日被父母师长严格的约束、数不清的夜里独自复盘带来的压抑和心酸,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这就是幸福吗?


    她以为这一生很难寻得的幸福,在这一刻,降临了。


    随着台上越来越快的节奏,那些平日里找不到人诉说的感情也都随之爆发。


    等井下景明回神时,脸上已是一片湿濡。


    旁边的友人也是一脸感动,却没有她这样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因为家中下一代没有男孩所以要在很小的年龄就要背负振兴道场的命运。


    她只是说:“不愧是拿到国际大奖的钢琴家啊,难怪在家里时姐姐会这样尊崇她,姐姐可是很少有这样尊敬别人的情况啊。”


    而那天,世上又多了一个叫井下景明的人尊崇着林冕。


    她被她高超的技术以及随着琴音流露的令人动容的温柔打动,这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啊。


    那一天,林冕在井下景明心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从那以后,林冕在霓虹的每场演出井下景明都会想办法买到票。


    而当她看到报纸上外界对两人的揣测时,井下景明第一时间不是生气,而是惊喜。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


    她终于可以在她心里留下姓名了。


    如果赢了的话,她会对她印象更深刻吧?


    井下景明是这样想的,她会赢下林冕,让林冕深深记住这个名字。


    至若春和景明,她要她的神明记住她。


    第46章


    空气凝重得能听见落子的回声, 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棋盘,不时看向两个少女的表情,揣测她们内心的想法。


    井下景明身着深蓝色和服跪坐于垫子上, 神情肃穆,指尖轻触棋罐时袖口纹丝不动。


    她是井下道场的继承人, 自然不会让自己在公众场合失态, 任何不符合礼仪的事儿她都不会做的。


    想要读懂她的表情, 不如琢磨她的棋局,或许会猜到一两分她心中的想法。


    她的对面, 是本届星月杯年龄最小的参赛选手,刷新了星月杯参赛选手年龄记录的林冕。


    右腿曲起, 左腿自然垂落,镶着红色祥云裙襕的黑色马面裙随着动作大开大合, 自带着大国的神秘气韵。


    收不住的棕褐色卷发随意散落在肩膀上,银线勾边的广袖随着执棋的动作云涌风飞,潇洒又隽逸。


    井下景明的动作很轻, 像一只顾影自怜的白鹤, 动作翩翩间却又不忘用喙正对水面下窜动的暗影。当溅起的水花尚未来得及绽放,已有银鳞在喙尖剧烈扭动。


    优雅,却又狡猾的白鹤,在棋盘上张开鹤翼, 对蓄势待发的黑豹发出警告。


    可黑豹也不是能容人的,她将棋盘视为自己的地盘, 白鹤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她的挑衅。


    林冕拿棋的手指一顿,白棋的布局如溪流般灵动,看似柔和,却暗藏陷阱。


    这不是她常做的事儿吗?如今换成别人用这一招来对她, 也挺有意思。


    笑意在林冕眼底流淌,来之前,有教练专门针对井下景明流露在外的棋谱给她训练过。


    林冕知道,井下景明的下棋风格不是这样的。


    看来对方也没少研究她啊,真难为对方还能找到她的棋谱。


    不过,对方找到的只是近两年的吧,还不知道她原先可不是这样的风格呢。


    在林冕手下,黑棋应对灵活,犀利地肩冲白棋。


    果然,不愧是神明大人呢,连棋也下得这样精彩。


    井下景明轻轻举起扇子遮住上扬的嘴角。


    不过,她可不会轻易认输,即便是尊崇的神明大人,也休想让她停下来。


    真正的风暴在左上角酝酿,白棋点角,剥夺黑棋的根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林冕态度强硬,将白棋压在角部确保自己的棋子能够存活下来,同时在外围形成了一道厚势。


    然而,井上景明的计算极其精准,白棋不仅活透,还留下了一个很难看透的陷阱。


    比起与黑豹厮杀,白鹤更喜欢慢慢玩弄对方,等待对方崩溃那一刻,就是她胜利之时。


    每一步必须在一分钟内下出,能超时的次数也有限,要想看出对方的下一步棋会怎么走,除了足够了解自己,也要足够了解对方。


    而井上景明认为,自己足够了解林冕。


    可林冕还是看出来了,没有踏进她的陷阱里。


    这倒不会令井上景明失望,她喜欢每次总能为她带来惊喜的林冕。


    在她以为足够了解她时,却发现那只是冰山一角。


    当棋局转向中腹,林冕凭借构造的厚势,将黑棋毅然打入白阵,如同利剑出鞘,一时井上景明难以抵抗其锋芒。


    但天才之所以是天才,终究是不同的。


    一手紧靠黑棋落子、一手分割对方的棋形,一套组合拳行云流水,瞬间将黑棋卷入漩涡。


    看不见的形在棋盘上纠缠,一时硝烟不断。


    双方谁都看不到明确的活路,但谁也不愿放弃。


    这不仅是堵上天才之名的战争,更是为各自的国家而战。


    林冕额角渗出汗珠,但眼神却愈发明亮,不知是因为棋还是因为对手。


    井下景明袖口下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却依旧平静,任谁也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


    就在所有人都越发紧张时,井下景明展现了其卓越的大局观。


    在原有棋子的同一条直线上,间隔一路落子,看似迂回,实则一石二鸟,既援助自身棋子的气,又威胁着中腹黑棋的联络。


    林冕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井下景明的这一手让她意识到原来的计划风险极大。


    在读秒的最后一刻,林冕做出了决断!


    黑棋放弃继续对杀,转而犀利地落在上方白棋的阵地。


    她想做什么?


    井上景明想,林冕是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的,她这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读秒的催促下,井上景明选择阻挡对方侵入自己的领域。


    上钩了!


    林冕嘴角上扬,身在局中时,要跳出去才能得到新天地。


    放大对手的行为,却是真的中了陷阱。


    黑棋在白棋头上着子,阻止对方继续向前。


    手指一瞬间抓紧袖口,井下景明很难克制住自己,她双眼瞪大,连向来克制到被霓虹媒体称为“冷面棋士”的表情都失控了。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后续林冕一气呵成,成功地破坏了白棋所构建的近20目的实地,同时为己方围出了近10目的实地。


    舔舐着掌心的黑豹连目光都不愿再递向白鹤,胜负的天平早已有了偏向。


    可白鹤并不愿意轻易服输。


    井下景明展现了极强的韧性,白棋落子依旧精准无比,不断试图缩小差距,棋盘上的每一次落子都是白鹤发出捍卫自己的怒吼。


    她始终没有露出任何认输的表情,直至点清目数。


    当裁判数子确认黑棋获胜时,林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个强劲又厉害的对手啊。


    林冕是真心尊敬这位对手的。


    “很精彩的棋,谢谢指教。”


    井下景明优雅地整理好棋子,起身,鞠躬,她的姿态依旧那样无可挑剔,是井下道场最合格的继承人。


    只是在低下头时,眼中快速闪过复杂情绪。


    难过吗?


    在踏入棋道这一条路时,井下景明就知道,只会存在输或赢的结局。


    而她不想做输家,因此她加倍训练,想要让那些叫嚣着井下家无子从此会落魄的人看看,没有男孩又怎么了?


    围棋不是专属于男性的,女性同样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


    被视为霓虹围棋界最强新人的井下景明,复兴了井下道场,让越来越多人知道井下道场。


    所以输了她应该是难过的。


    可击败她的人是林冕,这让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那些辛酸艰难的日子里,她是靠着MP3里录下的林冕钢琴曲度过的。


    即便录下来的曲子存在些许杂音,并不如现场那样好。


    可温柔的力量却如无形的手轻抚过她的额头,那些吞咽下的痛苦得到了安抚,慢慢从她心里散开。


    井下景明已经回想不起自己过去没有林冕存在的生活了,明明这个人不在她身边,却用音乐陪伴了她,就像这个人在她身边那样。


    他们说,她不能有朋友,她的将来是属于道场的,那些人都会离开她的。


    他们说对了一部分,曾经那个和她一起去看音乐会的朋友因为升学,慢慢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身影。


    可另一部分他们说错了,不是所有人都会离开她的。


    林冕的音乐还陪伴着她,有了这份温柔的力量,即便是形单影只走下去,井下景明也不会再害怕了。


    只是,她输了,无法让她的神明大人记住她了。


    这竟然比输棋这件事还叫井下景明难过。


    林冕起身,拉住了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的手。


    “谢谢指教,对我来说,同样是相当精彩的一局棋。景明,你是我很尊敬的对手,很期待未来能和你继续下棋。”


    “砰”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吗?


    细微的风吹起散落的发丝,在睁大眼睛的同时,井下景明用力回握住林冕的手。


    “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下一次,下一次,她绝对要让林冕看到更厉害的她。


    那时,林冕也会变得更厉害,她们会下一场更精彩的棋的。


    这局棋,充满了年轻棋手特有的锐意、冒险精神,她们进行了一场意志、计算力和胆魄的全方位较量。


    最终,摘下了胜利的一方站在金字塔之上时,却选择回头拉住失败那方一同登顶,她们都是天才,也都是优秀的棋士。


    天才之间的较量,更叫人在意,即便手上有事心里也总会想着。


    星月杯比赛第一天,收视率就成为了历届第一。


    报纸也竞相播报那天的棋局,分析她们每一招是带着什么心意去下的。


    霓虹这边好像就是会很在意这方面。


    拿着新鲜出炉的报纸,林冕露出豆豆眼。


    ——神之一手,新的围棋神明降临!


    ——来自帝国的十二岁天才棋士,是上天赐给亚洲的礼物。


    ——拥有锐利直觉力的中华鬼才,击败天才井下景明,令世界瞠目的新星!


    ——如暴风般的进击!给霓虹围棋界带来冲击与敬畏的一战!


    这什么啊?


    林冕以为自己赢了霓虹国的棋手后会迎来霓虹国铺天盖地的批评,可现在,这是什么啊?


    居然都在夸她?


    当然,也不是全然都在夸林冕,但主流媒体的报道上都是对她的欣赏会对她未来的期待。


    霓虹是一个慕强的国家,突然出现林冕这样的棋士,击败本国备受瞩目的围棋天才,对他们来说,也是新奇的体验。


    更何况这女孩还只有十二岁,更叫人直面她的恐怖了。


    在林冕不知道时,她已经被一些业内记者称为“地狱之主”了。


    魔王常见,这地狱之主可不常见啊。


    虽然没有和林冕面对面下棋,可看着她和井下景明的棋谱,就足以让人心生害怕了。


    是有着怎样的心思,才能这么缜密?


    又是有着怎样的眼光,才能读懂对手的所思所想?


    这一切,都让人们对“林冕”这个名字肃然起敬。


    而随行的马望飞,平时一向不给林冕好脸色的人,在得知霓虹这边的风评后,拍着林冕的肩膀大声说道:“做得不错!”


    倒是林冕,在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比赛都需要打扮一下自己,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是林冕。


    因为霓虹那边挖出林冕还是个钢琴天才的事,想要采访她的记者也不止是体育记者了。


    大家对这样全能的天才实在是好奇,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对此林冕只能拜托随行的教练帮自己买东西了,她现在都不敢踏出房间,毕竟她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她的心,可不是只赢下井下景明就能满足的。


    第47章


    这名备受关注的天才棋手, 一路旗开得胜,直到在半决赛上碰到南韩棋手金治才停下脚步。


    而这一届星月杯的冠军就是金治。


    这让不少人有些惋惜,但放在一些记者眼里, 就不明白他们在惋惜什么。


    12岁就在星月杯拿到四强席位欸!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种话有种穷人在心疼富人得到的钱不够多的微妙感。


    而且林冕虽败犹荣,她的对手可是拿下过五个世界冠军的金治啊。


    论资历、经验、年龄, 都是现在的林冕远不可及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 在棋局里, 也让金治出现过皱眉的情况,在赛后更是对这名棋手给予了充分肯定。


    “围棋界的明天会是新人的天下”


    这样的话, 让人很难想到会是这个态度倨傲的棋手能说出来的话。


    但比赛输了,林冕提不起劲儿来, 回到酒店时也是面无表情的。


    华国团队倒是对这次成绩比较满意,星月杯四强席位华国就占了三位, 东道主霓虹一个都没有。


    只是冠军不是华国的,这让人有些失望,但也不挫败。


    这三位棋手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才26岁, 这次没得到冠军, 不代表下一次得不到。


    这三位棋手还会成长,他们的未来可不是止步星月杯啊。


    尤其是本届最大的黑马——林冕,今年也不过才12岁,她的未来又有谁能肯定会是什么样的呢?


    马望飞一直注意着林冕的状态, 见她对什么都兴趣不大,心里有些担忧。


    他知道, 林冕以前没在比赛里尝到过输的滋味,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品尝到输是什么样的感受。


    可让一个从来没输过的人要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只怕是很难受的。


    这对林冕来说,也是一道关, 跨过这道门槛,她就会离最强的位置更进一步。


    可问题在于,要怎么才能跨过这道门槛。


    马望飞有心安慰林冕,想要林冕恢复精气神,可他想,这应该是独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需要林冕自己想通,他们做得再多,都不如让本人自己来,只有自己才会更了解自己。


    “砰砰砰”


    是那些记者查到自己的住址了吗?


    可应该也进不来啊?


    这段时间主办方安排所有星月杯的棋手都住在这个酒店,安保也很严格,应该不会存在记者进来的情况。


    林冕走近,在门边用汉语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磕磕绊绊的汉语回道:“是我,井下景明。”


    音色也是井下景明的,林冕确认好以后才开门。


    门外,井下景明没再穿着那规规矩矩约束感很强的和服,而是很日常的衣服,和林冕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霓虹女孩没什么差别。


    井下景明拿着袋子在林冕面前晃了晃,“我来解救您啦。”


    这次是用霓虹语了。


    “你和我是同辈,就不要用敬称了。”


    林冕一边将井下景明拉进房间关好门,一边说着。


    她之前就想跟井下景明说这件事儿了,偏偏看井下景明穿着她们国家的传统服饰,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林冕觉得这可能就是她们这边的礼仪,也就将这事儿吞回肚子里了。


    可现在井下景明换上日常装,再在生活中用敬称,让林冕有种荒谬感,她们明明是同辈却搞得她像是长辈一样,让人受不了。


    “礼不可废,林冕大人,这是我准备好的衣服,您换上和我一起出去吧。”


    “出去?”


    林冕眼下没什么要出去的想法,毕竟最近想采访她的记者太多了,上次还被一个记者拦在后台,要不是马上比赛,只怕还要和他在那里扯很久。


    许多报纸上都有她的照片,就连一些路人看到她时都知道她是谁。


    这让林冕全然没有出门的想法了。


    “是的,您还没去过井下道场,我想带您去井下道场,以朋友的名义。”


    朋友的名义?


    林冕接过袋子,她笑着对井下景明说:“那就拜托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了。”


    “应该的。”


    等一板一眼的井下景明离开,林冕才打开袋子。


    水蓝色的纯棉细肩带背心搭配米白色短款针织开衫,再配上一条深蓝色的低腰牛仔裤。


    想着井下景明身上那套粉色的运动衫,林冕有些意外。


    她看起来是沉稳到有些过于超过她年龄了,却在私服里意外的活泼。


    林冕换上衣服,再戴上帽子和口罩以后开门。


    看到林冕,井下景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像一朵朵蔷薇开在她的背后。


    “很适合您呢。”


    一边说着,井下景明一边取下林冕脸上的口罩。


    “这也太明显了哦。”


    她从包里拿出一副小巧的白色边框太阳镜为林冕戴上。


    “这就很符合我们这儿的打扮咯,别人看到您只会以为您是一个有点早熟的女孩。”


    “不过,有点太白了。”


    井下景明拿出粉扑在林冕脸上扑了几下,“这是我平时用的,看起来就不会那么白了。”


    “好了,”井下景明拉住林冕的手,“接下来就请跟我走吧。”


    她带着林冕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从这儿离开了酒店。


    在车上,她盯着林冕看,让林冕有些紧张。


    “您有跟带队的人请示吗?”


    “我之前有跟他们说我今天想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那太好了!”井下景明脸上的笑意加深,“接下来您的时间都属于我了。”


    这种话也太微妙了吧。


    微妙到林冕都忘记理会那股因为输掉而不甘的滋味。


    她就这样看着井下景明手舞足蹈介绍着井下道场的情况。


    她甚少有这样活泼的样子,让开车的井上家的司机下意识把车速减慢,让大小姐可以和她朋友多聊一会儿。


    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就算再怎么减慢车速,还是会达到终点——井上道场。


    一下车,林冕发现原先很活泼、什么都说的井下景明变得沉默,就连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京都大小姐的做派。


    “欢迎来到井下道场,林冕大人。”


    林冕抬眼望去,为眼前这座建筑惊讶。


    铭牌上写着「井下道场」的江户时代建筑大得有点惊人。


    一进门,就有仆人上前为井下景明提包,井下景明侧身对着林冕笑:“接下来就让我为大人介绍吧。”


    在古老的建筑里,林冕也下意识把脚步放轻。


    “在这样的房子住着,很不容易吧。”


    这么大还看起来这么古朴,想要奔跑也很难吧。


    不能在房子里自由自在行动,这究竟是用来住人的房子,还是“囚”呢?


    井下景明愣住,她微微低下头,“是呢,是很不容易呢。”


    “姐姐!”


    这时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和服过来,童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可爱。


    “这是我的小妹,葵音。”


    景明抱住妹妹,为她仔细整理裙角。


    林冕一直以为井下景明是独生女呢。


    “我要招待客人,葵音去找雅子玩吧。”


    女孩乖乖应好,向林冕鞠躬以后离开。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今年也要读小学了。如果学得好,说不定会读大学呢。”


    语气的喜爱是不容忽视的,林冕能感受到井下景明对她妹妹的喜欢,可同时她听出了那一丝羡慕。


    “那你呢,学习怎么样?之后想要考什么大学,东大还是庆大?”


    她下棋这么厉害,学习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林冕由己推人,她的棋告诉林冕她是一个聪明人。


    没想到井下景明摇摇头,用一种没觉得有多遗憾的语气告诉林冕她在读完初中后就没再读书了。


    “是因为围棋吗?”


    林冕不明白,她身边人就没谁在初中读完就没再读书的。


    如果是因为围棋而不能读书,那岂不是享受不到作为学生时在校园里无忧快乐的日子吗?


    “这是我的命运,林冕。”


    这次,井下景明没再叫林冕“林冕大人”了,可她的口吻是那样悲伤又沉重。


    “这算哪门子命运?你想要的命运才是你的命运!而不是被逼做出选择的命运!”


    井下景明瞳孔震动,细碎的微风穿过掌心,让她下意识握住。


    林冕站在井下景明面前,她的身影清晰倒映在她的眼里。


    曾经她带给她温柔坚定的力量,而现在,她带给她抗争的勇气。


    她拍在她肩上的手,穿透衣服的阻拦,是那样温暖,直达她的心。


    “你的棋可不是那样,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愿放弃的啊。怎么到自己身上,就认命了呢?他人说的都不重要,你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林冕知道的,她也有过那样的时光。


    对自己存在的怀疑、否定,对别人目光的在意,似乎比起自己,别人的话语是更重要的。


    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只有自己想要的,才能被定断为命运。其它的,都是阻碍走向命运面前的荆棘。


    唯一要做的,是肯定自己,然后挥出长剑将所有荆棘都砍掉。


    “景明,你不要用羡慕的语气提起妹妹,比起将美好的愿望寄托到妹妹身上,不如做妹妹的榜样,告诉妹妹,我是这样的,你将来也会是这样的。”


    那一瞬,过去父亲、母亲讲的那些话,都如同掉在地上的玻璃,很快碎掉随风飘走。


    “做她的榜样吗?”


    井下景明喃喃道。


    她想要变强,复兴道场,不止是为了争那一口气,还有保护妹妹,让她们走上自己想要的路的那份初心。


    井下景明永远不会忘记,在第一次输棋时,她的父亲向母亲说:“雅子也到年龄了吧,让她也开始学棋吧。”


    不,不行。


    雅子更喜欢的不是在她眼里枯燥无比的围棋,而是弓道。


    井下景明不想妹妹也背负和自己一样的命运。


    复兴道场这件事,她来做就好,雅子去做她喜欢的事就好。


    这样的信念一直坚持着井下景明度过难熬的时光,直到林冕的音乐让她心中的郁气消散。


    而现在,她的神明大人,好像在心疼她。


    林冕抱住井下景明,任由湿意打湿开衫。


    “我们都不能认输啊。”


    这次输了,那就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让“输”没有机会再出现。


    她们的命运底色,就是不服输。


    第48章


    下飞机时, 林冕差点误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眼前白茫茫一片,全是闪光灯。


    一个麦克风凑到她嘴边。


    “针对本届星月杯成绩,林冕棋手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家都很好奇林冕同学如何做到同时在围棋和钢琴上拿到好成绩的, 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的吗?”


    “听说林冕同学今年马上高二,是如何平衡好学习和兴趣爱好的呢?”


    密密麻麻的话语砸下来, 让林冕不知先回答哪一个更好。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林冕茫然时, 一只手抓住她。


    “不好意思各位, 林冕棋手需要休息,请之后联系这个电话, 休整好后会好好回答各位的问题的。”


    本来有些记者还想继续上前的,但被陈晓秋带来的人阻止。


    “回家吧, 小冕。”


    “嗯”


    在陈晓秋的保护下,林冕跟教练们说清楚后顺利坐到车上。


    在系安全带时, 林冕听到陈晓秋说:“你妈妈很为你骄傲哦。”


    很为她骄傲吗?


    不过,“怎么来这么多记者啊?”


    “小冕你不知道吗?你这次参加的比赛可不是以前那些比赛可以比的,起码这次体育频道转播了。”


    “啊”


    那林冕懂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记者了。


    她有些苦恼, 这不会对她的生活有影响吧?


    “我都没拿到冠军, 也会有这么多人注意到我吗?”


    在林冕的认知里,只有拿到第一的人才会获得关注,而她这次并没有拿到第一,也会有那么多目光盯着她吗?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一瞬间陈晓秋的表情扭曲了下, 如果不是林冕是她小老板,她好歹今天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当然, 这可是被体育平台转播了,再怎么也会注意到的,而且,”陈晓秋顿了顿, “关注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吧,12岁可真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年龄啊。”


    林冕撑着胳膊向外看去,这些年来,华国发展迅速,尤其是大城市,真是一年一个样。


    可同时,在车水马龙间,却越发能感受到人的渺小。


    在庞大的水泥混合物面前,拥有温度的人类,会被影响吗?


    会被同化还是会选择反抗呢?


    就像她现在的人生,在无数条线汇成的路上,她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


    林冕不知道,但她很期待,每一刻她都会好好享受的。


    人是情绪动物,每一天的想法可能都在变,就是此刻坚定的理想,可能下一刻也会有所动摇。


    她还年轻,可以一步一步去实现自己想要的。


    回到家时,林梅没在,家里在保姆王阿姨的照料下即便是冷色调的家也很温馨。


    看着餐桌上的鲜花,林冕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行李放在客厅,转身就要走。


    “小冕,熬好的汤还没喝啊,先喝汤再走啊!”


    王阿姨的呼唤在耳边,林冕头也不回,“阿姨你先喝吧,不用等我,我有点事要做。”


    这次她没有打扰陈晓秋,戴上口罩和帽子,淹没在人群里,即便是炎炎夏日里,她也在奔跑。


    等到地铁站时,汗水滴滴嗒嗒落在地上,可林冕还是没有停下。


    到了地方,出了地铁站,她又开始跑起来。


    隔着口罩,呼吸有些困难,黏黏糊糊让人不好受。


    在路过花店时,林冕停下。


    等再出来时,她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


    向日葵,寓意着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这对钟玉琪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站在她家门口,林冕有点懊恼,自己应该先打个电话的,现在贸然来,钟玉琪不一定在家呢。


    开门的是江澹,不过林冕已经听到了钟玉琪嚷嚷着“是谁啊”的声音。


    她和江澹短暂打过招呼就越过他,向钟玉琪奔去。


    留在原地的江澹收回想要触碰的手,他怔愣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林冕,钟玉琪捂住嘴,然后紧紧抱住林冕。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还在霓虹呢,要不是看新闻,我都不知道你去霓虹比赛了。”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透露着有些难过的情绪。


    自从上了高中,与林冕不再同路以后,钟玉琪是失落的。


    她知道,距离可能改变不了她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她们之间的线会随着时间慢慢变细。


    她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即便再怎么想要贴合对方的话走,可没有一起经历的生活就是会存在隔阂。


    钟玉琪是害怕的,有一天这条线会断,断在一个她没有意识到的午后,之后再想修复却发现再也接不上了。


    可现在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林冕,那些越来越大的距离、那些不再同步的生活,都变得不过如此。


    “我是来看你的,玉琪。我很想你。”


    钟玉琪想要尖叫,但江澹还在,她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她拉着林冕到自己的房间里,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林冕说。


    不过在此之前,林冕将花递给钟玉琪。


    在她说话前,林冕将井下景明的事儿简单跟她说了。


    “我就是想问你,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很多人对钟玉琪提过她身上要背负的责任。


    她是妈妈最爱的人,可也是妈妈手中夺权争利的棋子。


    她曾是爸爸最爱的孩子,可现在他也有了新的家庭和小孩了,她连他的电话都很少接到。


    爷爷奶奶说她是他们最喜欢的孙女,可她前面还有一个江澹,江澹是他们最喜欢的孙辈。


    到头来,所有人都认为她很幸福,将她身上的枷锁视为对她的祝福。


    钟玉琪知道,自己生来就远离了贫穷,已然比世界上很多人都幸运。


    可幸福的定义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钟玉琪不觉得自己不幸福,她在世俗意义上已经足够幸福了。


    可是,“我过得并不开心。”


    钟玉兰现在已经开始带着钟玉琪接触家里的生意了,以前钟玉琪要相处的是妈妈生意伙伴的孩子,而现在她要与妈妈的生意伙伴相处。


    她说的话不只是代表她,也代表了钟玉兰的态度,代表了钟家的态度。


    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还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成为被别人揣测的人。


    有时即便不想笑,也要想方设法露出假笑。


    林冕握紧钟玉琪的手,“那你想过就此生活下去吗?就这样按照阿姨说的那样去生活。”


    “不,”钟玉琪摇头,“我要变得比妈妈更强,按她说的去做,只能成为下一个钟玉兰,可我要成为的是钟玉琪,我要钟家在我手里变得更强。”


    假笑算什么,被当作牵线木偶又怎么了,那都是因为现在的她不够强。


    这番话让林冕放下心来,钟玉琪是和井下景明不一样的女孩。


    一个选择在规则里继续践行着规则,而另一个选择跳出规则自己制定规则。


    所以林冕选择告诉井下景明不要认同别人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而对钟玉琪说的是——


    “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你能开心。”


    她对钟玉琪无限包容,而钟玉琪也无限包容着她。


    斩不断的线将她们连在一起,近到她们可以听见彼此所思所想。


    林冕回家的时候,林梅已经在家了。


    “怎么一回来就往外跑啊?”


    林梅拿起梳子为女儿整理那头因为奔跑变乱的卷发。


    “那你是要这个到处跑的女儿,还是要乖乖坐在家里的女儿?”


    林梅现在可不吃这一套。


    “我要叫林冕的女儿。”


    “好呀,”林冕佯装生气,“那天底下叫林冕的人都叫你妈妈算了。”


    说完她自己倒没先忍住,“噗嗤”笑出声。


    “我只要你行了吧。”


    林梅试图抱起林冕,像从前那样,在原地抱着女儿转圈。


    可现在不行了,她的女儿都快和她一样高了,再像小时候那样抱起林冕对林梅来说已经不现实了。


    林冕看明白林梅想做的,她站在沙发上,对林梅撒娇:“妈妈背我去床上好不好?”


    虽然抱不起林冕转圈了,但背林冕还是不在话下的。


    林梅是一个从小就做脏活苦活长大的女人,即便现在力气不比从前,她还是能将女儿背到她房间的床上。


    林冕将脸贴到林梅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她闻到妈妈身上的香味,是被泡沫彻底浸湿留下的味道。


    这味道就像无数个夜晚里,她将她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让她睡得更安稳。


    等林梅起身,才发现原来不是林冕一声不吭,是睡着了。


    她睡得是那样安稳,白皙的脸上扑闪着浅浅红晕,是累着了。


    林梅舍不得叫醒林冕,就让她这样睡吧,在国外一个人时,她该有多累呢?


    既要应对媒体挖的陷阱,也要面对接下来难缠的对手。


    林冕赢下的每一场棋,都不是那样简单,她的胜利不只是媒体口中的“轻松”、“幸运”、“天赋”可以概括的。


    林梅仔细为林冕掖好被子,再把空调打开。


    就让她睡一个长长的觉吧,做一个美美的梦,她会在旁边陪着她的。


    当林冕再次睁眼,正对面的时针指向“12”,她猛地起身,回忆慢慢涌现。


    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林冕有些高兴,连拖鞋也不穿,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声。


    林梅听到动静,转过头说道:“醒了啊?快去洗漱,然后来吃饭,今天妈妈特地做的菜哦。”


    “哇!”


    林冕已经很久没吃过林梅做的菜了,当她们搬到越来越大的房子,她们却不像以前那样常常见面。


    林冕也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林梅做的饭了,当她咬下,林梅紧张的眼神飘过来。


    还来不及咽下,林冕就双手比了个赞,她滋溜一声一口吞下。


    “太好吃了!”


    林梅这才放下心来,她笑着劝林冕多吃点。


    “我会好好吃的!”


    林冕大声回道。


    她会好好珍惜的,下一次再吃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即便现在林梅许久没做过饭,掌握的火候不对,让肉炖的很难嚼动,那又怎样?


    这是妈妈的劳动成果,林冕只想将它们全都吃完。


    不过等吃完饭,见林梅居然还在看自己吃而不去上班时,林冕察觉到异常。


    “妈妈今天不上班吗?”


    “吃完了吗?”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点头。


    不知是谁先笑的,最后两人一起笑出声。


    林梅牵着林冕走到专门用来放林冕各类奖杯奖章的房间。


    “这是你老师送过来的,我想你亲自打开会比较好。”


    林梅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林冕。


    她打开,是一张围棋协会颁发的资格认证。


    林冕愣住,是她被认定为职业六段棋手的书面文件。


    “虽然没有拿到冠军,但所有人都看到你的表现了,因此特别颁发这个认证,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在接下来的对抗赛里拿到冠军,成为全世界最年轻的七段棋手。”


    “你老师是这样说的。”


    林冕抱住林梅,闷闷说道:“谢谢妈妈。”


    比起荣誉,林冕更想感激,感激一直支持着她的妈妈。


    “我也感谢你呀,谢谢你成为我的女儿。”


    第49章


    看到身边座位上放着书包时, 说不上来是惊喜多一点还是其他感情杂糅其中,贺新同攥紧了手中的笔。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在越扯越远, 风筝已经飞到他快看不见了。


    他眼睁睁看着手中线的颜色变淡,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在见到她的书包前, 他连她今天会不会来都无法得知。


    只要她愿意, 她可以像风一样离开, 而人是抓不住风的。


    他要做什么才能留下她呢?


    或者,他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留下她的吗?


    “怎么了, 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从外面回来的林冕手里捧着一堆糖果回来,就看到贺新同在面无表情生气。


    他生气的样子和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的贺新同一生气, 嘴巴一撇,像全世界欠他一样。


    而现在的贺新同生气, 是沉默、隐忍的,像是一座正待爆发的火山,但偏偏外人只会觉得他很冷漠, 感受不到他生气。


    可林冕就是很熟悉贺新同, 贺新同哪副表情心里想的什么她不说通通清楚,也是知道他的情绪的。


    在林冕面前,贺新同从不隐藏情绪,他不想林冕去猜他。


    他来猜、来揣测林冕的想法就好了。


    因为他想成为她喜欢的那类人, 却不用林冕努力成为他喜欢的那一类人,他已经足够喜欢林冕了。


    “这些东西你吃得完吗?又收到这么多啊。”


    林冕受欢迎这件事, 贺新同自然是知道的,尤其是女生的喜欢。


    就是没见过她的女孩,也总是小心翼翼站在窗外,问身边人谁是林冕。


    “啊, 你想吃这个啊?不行呢,这些都是女孩们的心意,我要好好珍惜。但我还有巧克力,你要吗?我从霓虹带来的。”


    林冕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从书包里拿出一盒京都那边卖的很火的巧克力,递给贺新同。


    看着手中包装得很好看的巧克力,不可能是林冕口中那样安慰巧克力的存在,贺新同心情一下好起来。


    她特意给他带回来的啊。


    “谢谢小冕,我会特别珍惜的。”


    林冕看着贺新同像是想起什么那样问她,带着小心翼翼的态度,“那小冕接下来要在学校待多久呢?”


    “这次会待挺久的,毕竟这次老师拜托我一定要参加竞赛,之前高一没时间,还用这个理由的话,感觉老师都想家访了。”


    那倒时候去到家里,发现家里能和他说话的只有保姆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分科以后,因为林冕选择的理科,她依旧留在了一班,一班现在是理科重点班。


    而原来教她的物理老师依旧待在一班教她。


    “这样啊。”


    贺新同轻轻转动笔,一朵朵小花开在他身边。


    太好了,如果林冕会在学校待的时间久一点的话,岂不是说明她会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久一点。


    “最近还是很喜欢巧克力口味吗?我现在已经会做巧克力慕斯和甜甜圈,明天可以不要吃早餐,我给你带可以吗?你能试试我的手艺吗?”


    “好厉害!我会超级期待的。”


    在暑假的时候,贺新同空闲时间都待在了厨房精进厨艺。


    在这世上,人们总有一方面是有欲望出口的,而林冕除了向上攀爬的野心,还有对食物的过度关注。


    他想要她的胃能记住他的手艺,只要他做出她吃了只会想吃他做的食物,其它的再也入不了眼时,他就有了可以短暂留住她的可能。


    为了这个目的,贺新同把家里的管家、司机、保姆都喂胖了。


    他自己倒没有吃很多自己做的东西,他可不想破坏自己锻炼的结果。


    听说运动员会很在意身材,他要拥有一个好的身材,才能让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当林冕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看到桌上堆满的盒子,她眼皮狠狠一跳。


    这是不吃早餐就能吃完的吗?


    吃完得打胰岛素吧?


    “本来只想做一个巧克力慕斯的,没控制住手,做了其他,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只能拜托小冕了。”


    骗人的,他从一开始就想做这么多的,为此凌晨三点起来。


    他现在不能做到靠一样东西就迷住林冕的胃,那就靠量取胜。


    总有一样她会稍微喜欢的吧?


    只要有一样是她喜欢吃的,那就算成功。


    面对那双写着“期待”的墨黑色眼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可每天的摄糖量是有标准的,林冕10月还要继续参加尼德兰的卡丁车比赛,她要拿到明年CES国际卡丁车比赛的资格。


    “那我可以每样挖一勺,剩下的和同学们分享吗?我也很想吃到小贺做的每一样东西,可吃这么多甜的身体会承受不了负担吧?”


    这是贺新同的劳动成果,那么即便是想要分享,也得先问过他再决定。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在贺新同看来,他既然送给林冕了,即便是林冕全部扔掉那也是属于她的权利。


    林冕拿过勺子将每一样都挖一勺在盘子里,剩下的都跟周围同学分享。


    这么多,大家也想每一样都尝尝,还好贺新同带来足够多的勺子,他比较讲究,本来带这么多是为了让林冕吃的时候不会混味。


    第一口咬下去,是绵密的,接下来才是些微的苦涩味,一般巧克力蛋糕会有的甜腻感是没有的。


    是林冕喜欢吃的偏向黑巧克力的味道。


    “好好吃!”


    这句夸赞,足以抵消贺新同早起的疲倦。


    “那可太好了,明天我还给你带。”


    咬住蛋糕的牙齿差点咬住下唇。


    明天也要带?


    林冕的瞳孔缩紧,手指下意识抓紧勺子。


    “明天就不做这么多了,玉米排骨面可以吗?”


    一直盯着林冕看的贺新同没错过她的反应,立刻改口。


    “很辛苦吧?今天做这么多一定很累。我很感激你带给我这么好吃的甜点,可是小贺,比起吃到这些,我更不想看见你的辛苦,做这些太不容易了。”


    喜欢做美食,不比其他的兴趣差。


    可要朋友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而牺牲他的时间,林冕还做不出这种行为。


    如果贺新同喜欢做美食,林冕更想要的是他想做的时候分享给她,而不是为了她要每天早起给她做吃的。


    “可是……我就是很想要你吃到我做的东西啊。”


    他就是想要林冕对他再多一点在乎,他知道他的付出林冕都会珍惜的,所以他想要多付出一点拉紧她,这也不行吗?


    “我知道你的真心,可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心疼你的。”


    什么,什么,什么啊……


    她说她会心疼他……


    一时之间,贺新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脚踩在教室里还是踩在天堂里,让他这么幸福。


    看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上都蔓延上的红意,贺新同偏过头去,“那以后我做的巧克力曲奇你不要再拒绝我了,我不会天天做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进步。”


    “那可太好啦!那就先谢谢小贺啦。”


    林冕也看到了贺新同耳朵上的红意,她在心里发笑,果然贺新同还是没有长大啊,和以前一样,特别容易害羞别扭。


    她的朋友们总是特别容易害羞呢。


    林冕撑着胳膊看向窗外,一片片红色,是那样美丽。


    而当林冕进到物理竞赛班教室时,就再也没能看到那片红色了。


    这个教室选的位置很不好啊,林冕扯着笔想着。


    电风扇转动的声音,有些刺耳。


    可关掉的话,会死掉吧?


    林冕漫不经心想着,即便是坐着,她额间也出了一层薄汗。


    在这个大多数人已经互相认识的物理竞赛班里,林冕也不孤独。


    她在实验十五中太有名了,有名到她往那儿随便一坐,身边很快就会围满人。


    当一个人试探着问林冕题,被她拿着笔在草稿本上简单写清思路后,剩下的人也不再犹豫,拿着题上前。


    这个班除了老师陈春来,最忙的人是林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有这么多问题要问,按理来说,实验十五中即便不是那么有名,但实力还是不错的,这些学生也不至于是笨蛋吧?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吗?


    在同学的草稿本上写下最后一笔,林冕在心里默默叹气。


    “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大家更想要问你问题啊。”


    秦楚悦拿着冰棍贴在林冕脸上,让对方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她是林冕在竞赛班里遇见的新朋友,她这学期才转学过来的,所以没进一班,但也在林冕隔壁班。


    “可是这样简单的题,”林冕指着卷子吐槽,“都做不出来的话,继续参加也没什么意义吧,来竞赛班的同学都是想拿奖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秦楚悦摸下巴,“但说不定人家会这道题,就是想和你多说话呢。”


    “和我多说话?干嘛和我多说话,我又不是爱因斯坦。”


    撕开包装纸,将冰棍塞到嘴里,林冕一哆嗦,果然好冰。


    “指不定是下一个爱因斯坦呢,这样想,是不是就能理解了呢。”


    林冕呆住,脸上因为冰棍凸出一个包,秦楚悦好奇戳了戳。


    “是么,那我理解了嘿嘿。”


    好可爱。


    看着这样嘴上不谦逊的林冕,秦楚悦的灵魂都想跟着尖叫。


    她好可爱。


    “哎呀,你这样我都怕别人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呢,不过有贺新同在,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哎我说……”


    秦楚悦扯了扯林冕的T恤下摆,“这真是说不得,你看谁来了。”


    看到站在教室门旁边的身影,林冕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她拿上书包,和秦楚悦道别后,向那道身影靠近。


    什么嘛,她其实也想和小冕一起走来着。


    但想到之前和他们走在一起她和林冕说话时,贺新同时不时扫过来的阴暗视线,秦楚悦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个天气吃根冰棍就足以降温了,她还是不要劳烦贺新同用眼神为她降温吧。


    这小子像章鱼一样,紧紧贴在林冕背后,无数的触角紧紧包围着林冕,任何人想要靠近林冕都要被他暗暗警告。


    还好这小子不在竞赛班,不然让他看到这情况,不气死。


    欸,如果能气死的话,不更应该让他来吗?


    宕机的秦楚悦陷入沉思。


    “不是说了吗,不用等我啦,我们在校门口就要分开,你等我好浪费时间哦。”


    林冕的想法就很直接,每次贺新同要从原来的教学楼跑到另一栋教学楼上楼等她,这挺多余的,反正到校门口就会各回各家,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也不会每天都有话说吧,更何况他们还是同桌。


    可在贺新同看来,这一点相处的时间也是珍贵、必要的,林冕待在学校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他们俩能说话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他要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抢到手里,不能便宜别人。


    “可是下课的时间总有人来找小冕,我们能说话的时间都不多,是我惹你烦了吗?”


    对上那双可怜兮兮、湿漉漉的眼睛,再大的事林冕也会忍下来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件小事呢。


    “没有,我就是担心你时间不够用。”


    这话说出来林冕都不信,但贺新同信了,他总是盲目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够用的,够用的。”


    像小狗一样白痴。


    不,说是小傻狗也是完全符合的。


    联想起来以后林冕忍不住笑了。


    她也不勉强自己,在贺新同面前她想笑就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和贺新同在校门口分别时,贺新同会看着林冕坐上车以后才离开。


    这是之前被绑以后留下的习惯,只要林冕在他的视野里,他总要先确保她此刻是安全的才会做自己的事。


    望着后视镜里那双眼睛,陈晓秋忍不住打趣道:“每次看到这双眼睛,总感觉会做噩梦呢。”


    “是么,也说不定是好梦呢。”


    林冕来的时间有点晚,这个竞赛班的学生多数是暑假就跟着上课了,林冕只上了半个月的课就要参加预赛了。


    陈春来心里是很担心林冕的,作为物理竞赛班的老师,也才认识林冕没多久,不过在认识林冕之前,他就听过这个名字很多次了。


    好多次出成绩的时候,他都能听到隔壁位置的物理组组长叹气:“这个林冕,又是满分!这次出的附加题还是没能难住她。只要她参加考试,就没人能考得比她考高啊。”


    物理组有段时间甚至把这个当作挑战,看谁出的题能阻碍林冕继续得到满分,但没人能成功,只要林冕参加的考试,她的物理就从来没下过满分。


    至于林冕在其他方面获得的成绩,陈春来或多或少也听过,可他关注的,只有物理。


    当林冕的物理老师跟陈春来说林冕要来竞赛班时,陈春来喝水的动作一顿。


    实验十五中是很有野心的,它不能继续忍耐自己的中庸,想要力争上游。


    因此这两年特地为竞赛班加大了投入,陈春来也从原来的兼职竞赛老师变成只教竞赛班。


    他也有了更多时间来针对不同学生的弱点来出题,他的儿子明年要结婚,需要钱,而竞赛班拿奖可不止是学生得到奖金的。


    陈春来比任何人都想竞赛班学生出成绩,这样他的职称、苦恼的金钱都能解决了。


    可暑假的特训让陈春来意识到这个愿望为什么叫愿望了。


    北城除了大得吓人,人才也多得吓人。


    实验十五中的学生是不错,可在天才频出的北城,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这时候,偏偏来了个林冕。


    所以能抓住的空闲时间,陈春来会拿着林冕做的试卷分析,看看她在哪方面需要加强。


    天赋很重要,老师的教导也很重要。


    但是,时间太短了。


    陈春来叹气。


    如果林冕在竞赛班待的时间更多一些,他敢肯定对方最起码是能捧回奖的。


    这个女孩,不仅有学习能力,还有领悟物理的天赋。


    物理,如果掌握学习技巧,理清思路,多刷题,应付高考不算难事。


    可是,要领悟物理却是很玄的感觉。


    老是有学生叫嚷着物理就是玄学这种说法,陈春来也知道。


    他自己学物理、教物理这么多年,可也没有到达领悟物理的境界。


    他见过那么多题型,自然想当然会把一道题进行拆分看看究竟是在考什么。


    可林冕做题时不会去思考这些的,它们在她眼里是那样通透,跟人体骨架那样节节分明。


    如果说他对题的熟悉是来源于他的经验,那她呢?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每年的竞赛题可不是一层不变的题型,不然怎么筛选出人才去国际舞台比赛呢?


    有些题陈春来也是不会做的,可林冕却能看出这道题究竟是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


    她的眼睛,看到的风景会比他更多。


    正因为这份天赋,陈春来很想她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可是这个女孩和所有学生都不一样,在预赛结束以后她甚至又要出国参加比赛。


    物理只是她众多选择之一,可物理占据他人生的绝大部分。


    陈春来担忧着林冕会在比赛里面碰壁,可他又想她碰壁,让她知道学习物理并非简单的事,能把更多心思放在物理上。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思,陈春来眼里倒映着林冕一步步走向考场的背影。


    在考场上,还是有些燥热,可却不能开风扇影响考生的思路。


    一时间,考场里静得掉下一颗针也能清晰听见。


    但没过多久,就能听见考生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的声音,但林冕的耳朵里是听不见这些声音的,她很专注,全副心神都在考卷上。


    可在外人眼里,只能看见林冕似乎都不怎么需要思考,直接下笔在试卷上写下答案,连草稿纸都没怎么用到。


    现在的物理竞赛考生都这么随意了吗?


    监考老师张永这样想着,他关注起了林冕。毕竟在这些考生里,冷静自若且下笔很快的林冕是那么与众不同。


    他下意识以为这个学生只是来玩玩的,他不知道这学生是来自哪所学校的,竟然让这样的学生来参加物理竞赛。


    这可不是可以随便对待的场合!


    张永在心里摇摇头,他对林冕这名学生实在是无语了,也就不再关注她了。


    很快,翻页声在考场里响起。


    一瞬间,考场陷入了静滞,不少人还在专注第一面的时候,竟然就有人翻页了?


    注意到声音源头的学生没忍住冲动,抬起头看林冕,偏偏林冕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这些人内心的纠结,她自个儿倒是很认真在做题,草稿纸上的痕迹也不过寥寥几笔。


    其实这次的预赛题出得比往届难,所以好多人才会停在第一页。


    可林冕是没有这个意识的,她倒是能感受到题的难度,但只要能解得出来,她就不会去注意所谓的难度。


    她不喜欢给自己设置限制。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林冕已经检查过一遍试卷了,最后她站起来提交试卷,在一众心碎声中走出考场。


    陈春来还在那儿惴惴不安呢,就看到一个身影越来越靠近。


    是林冕啊。


    啊?


    第50章


    她怎么出来这么早?


    没等林冕走近, 陈春来赶紧凑上前问她:“你咋这么早就出来了啊?是身体不舒服吗?题有做完吗?”


    可看林冕那一脸生机勃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陈春来知道自己找的这个理由是不对的。


    “试卷我检查过一遍了, 没发现哪儿有问题就出来了。老师您还是先进车里吧,这处儿还挺热的。”


    看林冕一脸轻松, 陈春来没好气:“你提前这么早出来倒是让我这心凉了, 哪里还热得起来。”


    见林冕一脸不解, 陈春来叹气,他这种人果然和天才的脑子不在一根弦上, 这不就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算了,林冕这孩子平时也不会乱来, 既然题全部做完了,也检查过卷子了, 最后等结果就行。


    万一这孩子会给所有人带来惊喜呢?


    就是成绩不好,对林冕来说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说非要走竞赛这条路,林冕又不偏科, 她走高考那条路去读大学说不定学校会更高兴, 指不定出一个高考状元呢。


    这样想着,陈春来心里那口气还是没出来,他对林冕的期望是不一样的,这个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能让他看到更大的期待。


    可这毕竟是林冕自己的人生,她想怎么走该她自己决定的。


    陈春来转身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林冕, 催她去大巴车里等着,“其他学生应该不会出来这么早,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到底,陈春来还是一个心疼学生的老师。


    林冕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 对陈春来摆手说道:“我去买点冰的,咱俩边吃边唠呗,反正也是等着。”


    没等陈春来拒绝林冕就跑去买了两根冰棍,她喜欢吃红豆冰棍,递给陈春来的是老冰棍,她之前在教室外看到过陈春来吃完老冰棍再进教室讲课,他也苦夏啊。


    吃着冰棍,想说的话也就跟着敞开了。


    “你说你咋出来这么早呢?在教室里起码还不会被晒到。”


    出来这么早,反倒让陈春来更忧心,还不如坐在考场里最后和大家一起出来呢,让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不是想着老师在外面没冰棍吃嘛,我提早出来也能给老师跑跑腿嘛。”


    林冕总有话能逗老师开心,陈春来也没忍住笑了,他拿着矿泉水空瓶打了一下林冕的头,这里面要是有水他还舍不得打她呢。


    “就你老师贪吃啊,这要传出去谁都知道我是一个好吃鬼了,你是要你老师扬名啊。等到明年那些老师就会跟他们的学生说‘去年最先出考场的学生竟然是因为担心老师热得不行出来给他买冰棍吃’,你自个儿听听这像话吗?”


    “哪里会呢,以后人家只会说‘那个教出第一名的老师不仅有能耐,学生也尊敬他,第一个出考场只为给他买冰棍吃,不愧是能教出第一名的老师啊,就是有能耐’,是这样说才对嘛。”


    听到林冕的话,陈春来耳朵动了动,“讲真,你有把握没?我这心可是跟着七上八下的,带学生这么久我就没有看过谁出来这么早的,要不是那个人是你,我都以为是弃考的学生了。”


    “害,”林冕撇嘴,“没把握我也不会交啊,我寻思我也不傻呀。这样吧,咱把题对了吧,今天的题看了好几遍,我都记下来了。我把它们都给您默下来,可行不?”


    “那太可行了!”


    陈春来激动地一拍大腿,三两下把冰棍咬碎,站起来去找东西了。


    “你等我,我去给你找纸和笔。有你这句话,老师心里比吃了这冰棍还甜。”


    林冕笑着等他,她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她果然很会哄人呢。


    等林冕写完题目和解法,陈春来捏着眼镜腿,一道道题看下去。


    这越看,他嘴角勾起的笑容越深,到看到林冕写出来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解法时,陈春来猛地看了一眼林冕,那眼神既复杂又欣慰。


    “这种解法,我见都没见过,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来。早点出来挺好的,干坐在那儿还不如出来吃冰棍。哎,你还渴不?老师去给你买点汽水来,咱们喝点吃点那可比坐考场里舒服多了,要不说你聪明呢。等我看完,我就去给你买汽水喝。”


    笑意都快压不住了,陈春来感觉他眼前飘过一块块奖牌向他招手。


    林冕笑着打了个响指,“我去吧,老师想喝什么味的汽水?”


    陈春来从裤兜里拿出钱塞到林冕的手里,“你看你想喝什么,我都可以。我要好好算一下这道题,没想到今年预赛还会出这种题型。”


    从这些题目来看,今年预赛题目可不简单,陈春来又开始担心起其他学生,但也没有那么担心。虽然还没看完这份答案,但他已经不担心今年的指标了。


    这世上,很多人只会记住第一名,如果物竞第一名是实验十五中的,那其他的难看点,也不算什么了。


    陈春来可不信,他都解不出的题,场上会有多少学生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出,这世上的学生可不是人人都是林冕啊。


    林冕买了两杯冰橙汁,她将钱和橙汁递给陈春来,他接下来对她说道:“复赛的时候,老师会给你什么都准备好,想什么时候出来都行,只要你觉得没问题。”


    陈春来已经看完林冕的答案了,就是他,也做不到林冕这种程度。


    对于学科竞赛来说,老师很多时候主要起个指导作用,将学生引上路,更多的还是要看学生的临场反应和积累,以及让人头疼的“天赋”。


    而林冕,已经不是陈春来需要拘束的学生了,她有自己的主意更好,比较自我的学生往往会想到一些普通学生想不出来的角度来解题。


    “这是不怕之后被其他老师说咯?”


    林冕打趣道。


    陈春来笑着说:“当一个被人说自私的老师也没什么,就让他们嫉妒去吧,你可是我的学生。”


    他之后可得请林冕的物理老师好好吃一顿饭啊,让这样的学生来竞赛班,可真是为他履历添彩的。


    等考生们陆陆续续出来时,一个个都愁眉苦眼的。


    “你觉得今年的题目简单吗?”


    “我的天!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考试把你脑子考糊涂了吗?只能用难,太难了来形容吧!”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我们考场里有个考生提前一个多小时就交卷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出问题了,连你也这样觉得的话,果然不是我产生错觉了。”


    “哎呀,可能就是那种觉得太难,考不下去就提早交卷的人。这种人好歹毒啊,用这种方法来搅乱人心。”


    那个最先说起话题的人抿嘴,不情愿说道:“我瞄了一眼,她的卷子上写得满满当当,不像是乱写的。”


    同行的人惊讶,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和这么厉害的人分在一个考场,也是苦了你们了。”


    语气里的庆幸是傻子也能听出来,另一个人只能叹气哀嚎:“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坐在大巴上的林冕听到了这段话,她摸了摸鼻子,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没等林冕多想什么,大巴车上陆陆续续坐满了学生,陈春来把刚刚林冕写下来的题和答案递给前面的人。


    “你们肯定都很好奇答案吧?看看这个,可能解题思路不太一样,但答案应该没错。”


    学生们闻言纷纷涌到前面,盯着纸上的数字,这越看,汗流地越多。


    “这真的是答案吗?”


    有学生发出了绝望的声音,他好多题的答案和这上面都不一样。


    林冕轻轻咳嗽了两声,她刚刚就和陈春来说过了,不要说这是她写的。


    陈春来也听到了,他不自然地伸手扶了扶眼镜。


    “这是别的老师给我的,好像是有学生把题背下来了,我们看过以后觉得这答案没错,但也不一定嘛。大家都说今年预赛题难,可能最后成绩出来大家也是可以进复赛的,先不要失落,等成绩出来以后再说。”


    说着说着,陈春来带上了安慰的语气。


    在他看来,这份答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但为了学生们不要那么绝望,他还是先安抚他们。


    再说今年的题的确比往年难,分数线肯定是会降的,说可能进复赛这件事也不是哄人的。


    只是竞赛里也确实存在像林冕这样的学生,她的出现,注定会让很多人体会到不甘的滋味,甚至可能会想,为什么自己是这样,而她是那样呢。


    在年轻时,陈春来也产生过质疑,为什么他和那些天才差距这么大,为什么他生来是普通人,而天才就能做到他一直想做的呢?


    可随着年龄增长,陈春来明白,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苦恼,天才也有天才的苦恼。


    就像林冕,考虑到其他人的心情,选择让陈春来隐瞒。


    但有些事,可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有学生问道:“是那个很早就提前出考场的学生写的吗?可是这笔迹……有点像林冕啊。”


    林冕在班里经常给大家讲题,接触多了,还是有人能认出她的笔迹。


    只是这次实验十五中的学生没有人和林冕一个考场的,所以没人知道那名提早出考场的学生是林冕。


    “这……”


    陈春来看向林冕,这究竟是瞒还是不瞒啊?这都瞒的话,后面成绩出来也还是会知道的。


    “是我写的,我也挺怕自己答案出错了,就让老师不要说,毕竟提前出考场还答错了有点丢脸嘛。”


    “什么嘛,原来林冕也有害怕的事情啊。”


    林冕的话让大家放松下来,其实一早就知道林冕是那个提前出来的学生也没什么,毕竟,这可是林冕啊。


    整个实验十五中有谁不知道林冕的呢?


    这么厉害的人是自己的同学,总比是别的学校来的好吧,出去吹牛都会让人家觉得实验十五中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学校,而在这里读书的自己岂不是也很不错嘛。


    就没谁感觉很惊讶的,在陈春来心里忐忑林冕成绩的时候,其他人却已然肯定林冕进复赛这事儿是错不了了,他们对林冕的实力早就有所体会,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林冕选择隐瞒这件事,反倒让大家感觉到那个站在金字塔上的人走下来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亲和感。


    这可是那个林冕啊,居然还会考虑大家的心情,至于林冕那个说法,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林冕都这样说,那他们也会接下这个说法,不会戳破它。


    出成绩的时候,倒让陈春来有些意外。


    物竞预赛里只有林冕一个人拿到了满分!


    这什么概念?


    这可是北城,可不是其他什么小城市啊!


    在人才济济的北城,她依旧做到了站在所有人前面。


    真不愧是学校抱有最大期待的学生啊。


    陈春来激动到想要跑去和林冕分享这个消息,才想起她又跑到欧洲比赛了。


    这真是不知怎么说啊。


    不过那股高兴劲儿倒没有消散,陈春来开始整理往年的复赛题。


    既然林冕现在没时间,那就让他选出一些最有代表性的题,省去她的时间。


    等她回来后,就可以在最少的时间里赶上别人的进度,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盯着第二这个名次,李文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怎么会是第二呢?


    去年因为生病没能参加复试是李文心中无法抹开的痛,他无法忘记去年预赛拿到第一时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


    他们都在想,北城的名额里肯定会有一个是李文的,直到他缺席了复赛。


    那场病来得太突然,即便李文想憋着一口气参加,可他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而经过又一年的沉淀,李文不觉得今年还会出现意外。


    可是现在,意外出现了。


    林冕。


    他不断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这个阻碍他得到第一的名字。


    不能自欺欺人说这个人是靠运气得到的,她可是满分拿到的啊。


    可是,心里的不甘却一点也没有消减。


    胸腔里堵着一口气,医生提醒过他要保持心情舒畅,他今年一直做得很好,可这次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指节捏得发白,指甲陷进掌心里留下印记。


    口腔里的铁锈味是那样难闻,他就这样输不起吗?


    李文质问着自己。


    不,他走的路依旧是那样明亮,深夜的房间里亮起的灯光、太阳刚出来时的点点光亮、无数字迹透出的墨光,都是他这一路的证明,纵然照亮林冕的光越炽热,投射在他脊背上的阴影就越大。


    那也没关系。


    对方也是努力做到的,而且他不会让这样的局面一直下去的。


    不过,他想要看看这个叫林冕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想看看他究竟是输给了怎么样的人。


    说不定,当他们见面时,会有很多话可聊。


    毕竟,他们可都是那样热爱物理啊。


    但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逃课跑到实验十五中的李文抬起头看着这所高中。


    除了学校内部有少见的红枫林,又有什么特殊的呢?可以让中考状元选择这所中学。


    李文终于想起这个名字了,他们那一届的中考状元,不过李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江澹那里听到的。


    他家和江家是邻居,两人从小玩到大,关系自然很好。


    在某一次到江澹卧室取东西时,李文看到了贴在床头的贴纸,上面写着“林冕”,这两个字力透纸背,不知写的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写的,李文当时是记住这个名字的。


    可随着时间的覆盖,他已然把这小插曲忘记了,直到再一次看到这个名字。


    在来实验十五中之前,李文问过江澹,林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实在是好奇这个打败他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而在江澹嘴里,林冕实在太厉害了,她简直是小说里完美的存在,没有缺点,也不像是现实里的真人。


    李文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打心眼里认为江澹只是被林冕这个人的表象所蒙蔽了。


    是,林冕是很优秀,无论哪一项她拿出来的成绩都是优于旁人的,可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出口,李文不觉得林冕会是江澹说得那样完美。


    他要跳出来看待林冕,绝对不会被她蛊惑的。


    “林冕同学到欧洲比赛去了,短时间恐怕不会回来,同学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这样的答复却更让人火大,接下来可是有实验操作要考的复赛,林冕居然不留下来准备而跑去比赛。


    她把物理当什么了?


    李文决心要在复赛里超过林冕,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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