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回宫后,她留了个心眼子,将戏园子里买来的油彩藏到了小佛堂的最里端,方才提了个太医院里抓来的药包,回了慈宁宫。
果然!
太后娘娘正以一副横眉冷对的面孔,在等着她。
宁瓷的心头慌乱了一瞬,却在脑海里快速地设想了千百种的可能,余光扫视身边一圈,并未发现她藏在自个儿寝殿里的受伤侍婢,方才堪堪放松了几许。
她装作没事儿人一般,笑着走上前,对着太后行了个宫礼,方才甜甜地笑道:“可真巧,刚才我正准备离开太医院,看到他们后院儿在卸货,来了好些西域南疆那边独有的药材。其中有一味天山雪莲最是珍贵,我……”
“跪下!”太后面无表情地斥声道。
宁瓷吓得心口一窒,旋即,却冷静了下来。
她不慌不忙地倾身下跪,却仰着精致的脸庞,不解地问:“老祖宗,宁瓷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了?!”太后冷哼了一声,道:“哀家倒是要问问你,你做错什么了!说!”
宁瓷当下心头一片了然。
太后没有一下子斥责她的错处,而是让她自己直言错处,这表明,太后根本没有抓到把柄。
于是,宁瓷怯生生地道:“宁瓷……在太医院瞧了会儿卸货,回来晚了。”
“不对!”太后咬牙切齿地道。
“我……今儿出宫前,没有帮老祖宗施针?老祖宗身子骨不适,所以生气了?”纵然宁瓷胡乱猜测一通,但她心底隐隐地,生出了一个猜测。
莫非……
“前几日端午,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太后厉声道。
果然!
宁瓷唯有这件事没跟太后说,原想着,既然回宫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那这事儿就不必说了。更何况,后来又发生了齐衡丢失金牌子事件。
谁曾想,太后竟然知道了!
宁瓷在脑海里快速地思索了一瞬,便猜到是严律干的好事儿。
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是想,若是太后发现自个儿出宫了,那就让严律当个证人。可太后压根儿就没发现,他这会儿跳出来是想做什么?
陷害自己么?
事到如今,宁瓷也不能撒谎了。若是等会儿太后深究起来,去查端午当天出入宫的册子,定然会发现自己出去了。
于是,她磕了个头,半真半假地道:“端午当夜,宁瓷原是犯困,睡到一半做了个噩梦,醒来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本想去小厨房讨口凉茶来,途径老祖宗您的寝殿,听见里头传来您梦魇惊恐的声音。宁瓷猜想着,您定然是平日里操劳过重,劳心伤神太过导致的。正巧,那日是端午之夜,宁瓷听闻,白河那边儿有放天灯祈福的,便想着,这是难得的机会,宁瓷若是能为老祖宗您放天灯祈福,您的身子一定会好转得更快一些。本想跟老祖宗您说一下,但又不便惊扰您,就擅自出了宫。”
宁瓷的这番话,一下子戳中了太后的心头秘事。
端午那天,她没有梦魇,也没有被噩梦所惊扰。
那夜,宁瓷听到的,应该是她与达春在行欢愉之事……
这本是慈宁宫,乃至整个皇宫上下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却因从没有旁人提及,平日里,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这会儿竟然被宁瓷提及,且直言她梦魇的惊恐之声,一时间,让太后本是盛气凌人的模样,顿时消散了大半,变得有些尴尬了几许。
宁瓷见太后没有吭声,便又继续胡诌道:“宁瓷回宫时,路过忆雪轩,忽而想起,金陵盐水鸭是有祛湿热,缓解疲劳的功效,便去那里买了。本想第二日给您吃的,结果,朝堂之上又出了那桩子糟心事儿,老祖宗您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更不想安睡,宁瓷固然心头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待得这两日您能吃得下东西了,我却发现,天燥闷热,那盐水鸭已经不能再吃了。”
“罢了罢了,你且起来吧!”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烦闷道:“哀家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瞧你这伶牙俐齿的,真像你姐姐简雪烟。”
刚才那么一出倒没吓到宁瓷,谁曾想,太后的这么一句无心之言,倒是吓得她冷汗直流。
可当宁瓷回到自个儿的寝殿时,更是吓得魂不守舍!
很明显,她的寝殿已经有人来翻找过了。
她一个猛子冲到寝殿床榻后头的小屋,却见那受伤的侍婢正脸色惨白地躺在里头。而这侍婢的周围,已然凌乱,不似她出门前的摆放。
慌乱只在宁瓷的灵魂深处沉浸了须臾,便消失了。
太后应该没有发现此人的存在,若是发现了,刚才她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自己离开。
再仔细这么一观察屋内的情形,门后,床榻底下,甚至是案几四处,宁瓷便明白了大半。
她俯身搭上侍婢的脉象,再仔细观察侍婢的脸色,便深知,此人应该是醒着,虽然经历了一番差点被发现的险境,但终究是无碍的。
可这人,就是一副死活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宁瓷纵然是想问她,她也愣是死活不开口。
也罢。
宁瓷不着急,若是有朝一日,这人恢复康健,从此消失,她也不在意。
眼下,宁瓷有自己要做的紧要之事。
比如,藏于小佛堂里的油彩。
这几日,太后每晚被噩梦惊扰,不得安睡,并非完全是因为齐衡的事儿。
而是宁瓷于每夜子时末,都要在慈宁宫后头的小花园里做点儿什么。
比如今夜。
宁瓷身着一袭白衫,在脸上用戏园子里买来的油彩,化了个白底桃花面儿,解开头上的发髻,一袭长发及膝,站在小佛堂外的花园子里,对着慈宁宫高唱一首昆曲。
幽幽昆曲无需唱全乎,只要唱得精髓就好。
尤其是那一句——
“……烈火烧遍慈悲院,百口惊魂,焚香沉冤,凭栏哀唱那个刽子手,一朝一夕,一梦一年……”
唱罢,她便从慈宁宫里的专属暗道回去。
若是能偶遇一两个起夜,或难眠的小侍婢,小太监们,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其实,宁瓷并不太会唱昆曲。只是儿时,太子燕玄曾带她去戏园子里听过几回。
那咿咿呀呀的软语听了,确实骨头都要酥半边。
可这咿咿呀呀的软语,若是夜半时分听了,那便是魂儿也要失半天。
前几天,宁瓷每夜这么唱一唱,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今夜化了这么个白底桃花面儿再去唱,偶尔能听见一两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惊声尖叫。
她很满意。
只不过,等她回了自个儿的寝殿,卸下这油彩化的桃花面儿,再去床榻后头的小屋瞧瞧那受伤的侍婢时,这侍婢睁开了双眼,开口说话了:“你每夜唱这么一回固然能吓到太后,但也太冒险了。”
“你知道我是为了吓她?”宁瓷有点儿意外。
“那老妖婆暗杀了很多忠臣良将,每次杀人都是直接灭门,百口人命,总该是有的,这不难猜。”
宁瓷坐到她的榻沿,拿过她的手腕,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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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脉象,脉象平和,有好转的迹象。
于是,宁瓷正视着她:“你是谁?”
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这侍婢也深知宁瓷对她的善意,这会儿,她也不扭捏,直接道:“阿酒。”
“你认得我爹爹?”宁瓷又问。
“你爹爹?”阿酒纳闷道:“那个皇帝老儿么?”
宁瓷了然,这个阿酒什么都不知,更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那你认得简明华吗?”宁瓷又问。
“不认得。”阿酒坦然道。
这一回宁瓷着实惊讶了:“你不认得?那为何你为了简家被灭门一事,这般冲撞太后,还闹了个差点亡命的下场?”
“哦,我是金陵人,咱们金陵城的人,谁不知道当年简家被杀,其实是太后下的懿旨呢?我虽不认得简明华大人,但我知道这件事啊!”
宁瓷的心头顿时涌现出满腔的震惊和感动:“你只是知道这件事,就跑到宫里头冲撞太后了?天啊,你好大义啊!就好像是……像是女侠一样。”
她这么一说,阿酒本是大大咧咧的,顿时有些羞赧了几分:“哦,其实也不是我大义。主要是,我有个喜欢的人,是他自己说的,我是为了他,才进宫来的。不过我这人,有勇无谋,就这么硬冲进来了,却没顾着后果。”
这番话听得宁瓷云里雾里的:“你喜欢的人?是谁啊?他认得我爹爹?”
这话一说,阿酒再度怔了怔:“你爹爹?上头那位昏庸的?”
“不是皇上。简明华才是我爹爹。”宁瓷如实道:“我本是被钦定的太子妃,但家门被灭,大家怕我一身晦气影响了太子的皇命,便撤销了婚事,改为把我册封成了公主。”
“啊,我知道了!”阿酒顿时激动道:“你是简雨烟!当时钦定的太子妃选的是你,不是你姐姐,咱们整个金陵城的人都震惊了好久!因为,大家都知道,其实太子喜欢的是你姐姐简雪烟,对吧?”
宁瓷:“……”
“哦,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别介意。”阿酒憨憨一笑,原是有些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
宁瓷迟疑了好一会儿,本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阿酒,但思忖了一瞬,觉得,自己既然都隐瞒了这些年,没必要遇到一个为自家帮衬说话的人,就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毕竟,谨慎点儿的好。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宁瓷换了个话头,问:“他对你说了什么,就让你进宫了?”
“他说,只有简明华恩公一家的血海深仇报了,他才能考虑成亲。”阿酒如实道:“我喜欢他很多年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就坐不住了。而且,他一直想要激一激太后,奈何根本靠近不了皇宫。所以呢,我就找了个浣衣局的活儿,混进来了。”
“那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阿酒笑了:“我要让所有宫里头的人都知道,那老妖婆曾经在金陵城对简家做了什么。所以,我在浣衣局里,把简家被灭门的事儿,跟其他人都说了。不是要激一激那老妖婆吗?我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宁瓷沉吟了一会儿,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他为何要为我简家报仇呢?”
“洛江河。”阿酒如实道:“我只听他说,他后来有这般好生活,能学武,有本事,其实都是简家所赐。所以,他要为简家报仇之后,再成亲。”
“洛江河?”宁瓷喃喃地道。
“你认得吗?”
“不认得。”宁瓷如实道:“好像……他不是在我府上的帮工,没听说过这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