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阵阵,丝丝缕缕编织在天幕中,让人无端心里烦闷。
梁含章一大早便托腮坐在窗台前望着阴冷潮湿的雨丝,秀气的眉毛蹙起,似被下了定身法一般,眼神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分把新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忍不住劝道:“娘娘,春雨寒凉,您身上的风寒刚痊愈不久,万不能再见风。要不奴婢把窗关了吧?”
梁含章的思绪被拉回来,怔愣看了眼身边的丫鬟,心不在焉点头。
阿兄身上的病一到雨天就严重得厉害,常常手脚抽搐疼痛难忍,也不知道今日如此阴冷的天气,他身子究竟受不受得了。
虽那日在马车二人说开,李琤也澄清他并未不喜自己。只是,男人依旧整日忙碌,未曾迈入后院一步。
她连太子的身都近不了,更别提讨男人欢心获取情报了。跛脚道士当初只说安排她潜伏在太子宫获取情报,却没说具体要何情报。导致她现在万分迷茫,镇日待在院子无所事事。
思索之际,门口传来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随后听到冬至等人井然有序的问安:“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李洛华?
梁含章吃了一惊,忙转头过去看。却见一身着胡服头戴黑色幞头,相貌英俊的女子朝她走过来。女子身形偏瘦却不显羸弱,那双含笑的眸子与李琤如出一辙。
果然是嫡亲的兄妹。
她手忙脚乱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地上。李洛华身子一闪赶到旁边将人扶住,玩笑道:“皇嫂如此喜欢洛华,甫一见面便激动得站不稳脚跟了?”
梁含章郑重向她行礼。经过这段时间李福和秋分关于礼节上面的提点,她刚入东宫时的丑态早已不复存在。虽然对方看着面善,又把自己位置放得极低喊她一声皇嫂,可她却不能当真。
皇嫂是正儿八经太子妃的称呼,她一个小小奉仪,面对一国长公主怎敢拿乔?
“章娘拜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李洛华早先一步将她扶起来,一双细长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睛忍不住发亮,惊喜道:
“怪道皇兄清心寡欲多年,却独独把你纳入东宫,瞧着这通身清水芙蓉的气派,连我也忍不住想怜爱一番”。
这话没法答,梁含章只好搬出官样文章:“妾身蒲柳之姿,幸得殿下垂怜……”
“垂怜个蛋,依我看他就是看上你了,只是心里不愿承认而已”,长平公主接过她奉上的茶呷一口,一撩袍子翘起二郎腿,兴致勃勃:
“你不知道皇兄的为人,若是不合心意,管你中甚么情毒,他能生生忍到医丞过来,决计不会碰任何女子”。
梁含章:“!”
极度震惊之下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嘴唇嗫嚅半晌却不知说什么。
金尊玉贵、荣宠无数的大晋长公主,嘴里居然能冒出如此粗俗的话来,丝毫没有她平日见到的贵女那般风范。
这位长公主倒是个奇人。
“皇嫂刚进东宫时我本想来探望一番,可巧听说你病了不好叨扰。昨日进宫见母后,本来我也打算去长春宫蹭顿饭食,奈何瑜哥儿病了也不好脱身,推来挪去只好挑到今日”。
“多谢公主关怀”,梁含章听此又要起身拜谢,被长平公主阻止。“听闻你今年不过十七,我倒将将比你大了一岁,不必总行这些虚礼了”。
“不知世子身体如何?”梁含章不知公主此行真正目的,不敢冷了场子,忙接着话题道。
“无事,只是小风寒而已,现下他阿父在家照顾,我也乐得清闲”,她抓起桌上的胡饼细细咀嚼起来,因嘴里塞着食物话语便有些含糊不清:
“今日我过来是想邀你一同出门逛逛,已经请示过皇兄了,不知皇嫂意下如何?”
梁含章实在担当不起那声皇嫂,犹豫着提议:“若是公主不嫌弃就叫我章娘吧,这样合礼些”。
“章娘?倒是个好名字”,她目光炯炯,脸上浮着笑意:“那往后就唤你章娘,这样显得亲厚些”。
“正是”。她望了望外面朦胧的日光,将心中困惑言明:“现今尚下着雨,此时出门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更重要的是她怕公主着凉,自己身子如何尚且不要紧,若是惹得公主玉体抱恙,她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不慌,我们坐马车出门随便逛逛,不见风不着雨的”,公主兴致勃勃,“我自见章娘第一面便喜欢得紧,不知章娘可否赏个脸?”
一国公主与驸马成婚孩子都三岁了,梁含章实在想不到她看上去居然一团孩子气,整个人脾气好得不像真人。大抵身份尊贵,被家人宠爱惯了。
摆手笑道:“怎会?公主相邀,章娘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她声音渐渐低下来,“章娘身份低微,恐冲撞了公主”。
“你答应就好!”李洛华喜得伸手抓她小手轻轻捏着表示亲昵,“我铁打的出身,皮糙肉厚哪里就像你说得这般金贵了?”
小时候天下尚不宁定,她在帝后身旁东奔西跑度过好几年,什么苦没见过?正因如此,长平公主身上没有传统贵女娇奢靡靡的气质。
父皇未登位之前也是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可戾帝暴政,民生多艰,当时的王侯贵族也与庶人无异。
严格意义来说,她的出身跟章娘相比又尊贵在何处呢?
“公主未用早膳吗?不若妾吩咐下人上些吃食?这胡饼放了许久早冷了,恐怕味道不好”。看公主吃得津津有味,梁含章因问道。
“不用”,李洛华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拭了一番,又用茶水漱口,方言道:“只是觉得这胡饼卖相不错,忍不住想尝尝”。
“哦对了,皇兄也甚是喜欢胡饼,母后的长春宫经常做预备着给皇兄吃”,公主挑眉,装作不经意透露这个消息。
梁含章听得云里雾里,这长公主是何意?难不成特意来给她和太子拉红线的?怀着满腹疑惑,她被秋分强拉着到内室换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来,婢子还时不时叮嘱:
“虽如今已是早春,可京城的春风最是刮人,尤其今日还下雨,娘娘出门若不做好保暖措施身子一准着凉”。
“我知道”,梁含章笑着应。虽秋分目的不纯是太子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可现下的关心都是实打实的,她不会平白拒绝一个对她好的人。
李洛华也过来用手蹭了蹭她领口的浅色狐毛,嘴角上扬:“是呢,若章娘着凉,皇兄铁定不会放过我”。
梁含章失笑摇头,心道她如何比得上太子亲妹。殿下不怪罪她都算不错了,腐草之荧如何敢与皓月争辉?至于长平公主进门的一番笑言,更是不曾放在心上。
马车是在一家名曰陶然居的店铺停下,公主将胳膊虚搭在她肩上,十分熟稔走进去。里面的掌柜认识李洛华,忙疾步过来恭敬问安。
梁含章这才知道,此陶然居是驸马跟公主的私产,主要打造各色首饰珠宝专供长安贵人所用。公主不缺钱却也爱赚钱,这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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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时兴起置办下的。
李洛华大手一挥:“章娘想要什么尽管拿,这店铺是挂在我名下,不用担心破费”。
梁含章几乎是被对方半拉半拽进入内间,里面的头饰金簪看着更是贵气,掐金丝的梅花盛放,雕镂着精致纹路的珠宝,上面刻着多子多福等字样,一只只灵动的鸟雀振翅欲飞。
她如临大敌,摆手拒绝:“我不善于打扮,还是算了吧。这么好的东西放我身上白白糟蹋了……”
“嗨呀,你这人!”长平公主恨铁不成钢,指着她脑袋叹气道:
“我可是听闻皇兄自把你纳入东宫便不曾来过后院,你想啊,即使他心里有你,这天长日久的还不得抛之脑后?日后若是再进新人,你的处境岌岌可危。再不悉心打扮一番勾引皇兄,你往后的日子真真艰难了!这样浅显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梁含章一时骇然。这公主……当真是此意思?直觉告诉她别人莫名其妙对自己好定是心怀鬼胎。
古语有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可是,李洛华堂堂一朝公主,她有什么可求的呢?她所求的又有什么是自己如此低微身份能办到的?
所以,她到底想干什么?梁含章不着痕迹瞥了对方一眼,却见戴着幞头的公主尚在兴致勃勃给自己挑选首饰,还不时拿到头上比对一番。表面看着是个心思单纯之人。
罢了,姑且信之又何妨?这段时日她正愁通过何种方式接近讨好太子。如今有公主的力量助推,自己成功的几率更大些。思及此,梁含章微不可察勾了勾唇。
面上到底还得压抑心底阵阵喜意,她耷拉着眼皮垂头丧气道:“可是……殿下从不看我一眼,我担心如此行事更惹得殿下不喜……”
“傻丫头”,公主揉揉她发顶,温和道:“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书房找他,依照本公主对男人的了解,他兴急之下说不准就地把你幸了!”
梁含章:“!!”
公主对男人很了解吗?好吧,她隐约听到些风言风语,公主府上除了驸马还养着几位面首。不过男人尚且三妻四妾,公主身份尊贵异常,有几个入幕之宾也实属正常。
梁含章说不出是何感受,可心里却隐约羡慕起公主来。当了公主吃穿不愁,身边时刻有人捧着,看上哪个男人还可以把人纳回去。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你呀就是太老实,皇兄又是个闷葫芦,你俩凑一起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当上姑姑”。李洛华俨然一副长姐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梁含章竟然从对方话里品出几丝落寞的意味。
所以,太子跟帝后等人到底有何矛盾?为何连公主也是这般反应?
很快她的疑惑便得到解答。
李洛华拉着她手坐到旁边圈椅上,神色肃穆中透露痛意。她低低道:“章娘,据我多年的经验,皇兄心里是有你的”。
“今日唤你出门除了挑首饰,还想跟你说说皇兄的过往”。她吸了口气,眼睛盯着远处虚无的一点,似乎以一个说客的身份陈述那些封尘已久的往事。
“皇兄出生没多久,适逢天下大乱,父皇有意挣一挣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便把他送到狄府养着。狄家与父皇素有交情,狄老爷为人更是仁孝温和忠义良善。抚养皇兄那几年狄公也确实尽心尽责把他当亲子看待”。
狄公也就是现今的狄国公,国公爷年过耄耋,被封为太子太师,听说与太子关系深厚。梁含章听人说过一嘴,没想到之间有这样一层缘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