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东宫路上,李琤破天荒没有骑马,而是跟她一同挤在小小的马车上。华幢翠盖,车轮有规律往前移动,檐壁上印刻着独属于东宫的徽章。
其实马车是不小的,只是男人一身逼人的气质大刀阔斧坐上来,才显得空间逼仄,压得梁含章差点喘不过气。
她偷瞥一眼对面侧坐在褥子上手握书卷的男人,旋即低下头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扰国之储君处理公务。
“你很怕孤?”李琤清越的嗓音在死寂的车厢响起,倚着靠背,修长的手指正不疾不徐翻阅书卷。
车窗漏进来几缕阳光洒落在男人白净清癯的面庞上,梁含章甚至清楚看到上面的细小绒毛。
那一瞬间让人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两人是情意甚笃的夫妻,百无聊赖窝在一处,正懒洋洋晒着太阳排遣时光。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乃一国太子,她的身份更是低贱到污垢尘埃的下等人。她们天生云泥之别。
“嗯?”
男人未等到回答又重复了声,凌厉到能刺穿人心脏的视线从书里挪到她身上,眉宇间隐约残留几分不虞。
梁含章一惊顾不上出神,手忙脚乱答:“没……妾身没有”。她被男人外表伪装的温润尔雅欺骗,却差点忘记了他是身份贵重的储君。
男人既能稳坐太子之位,除去圣上的宠赖与支持外,更离不开自身的能力。如此有手段的一个人,又岂会如外表表现的那般人畜无害?
不过是他伪装的手段罢了。可笑的是,她居然差点就信了。梁含章思及此,尚且心有余悸。
李琤掀起眼皮懒懒看了对面一眼,却见女人如临大敌,脸色吓得煞白,还嘴硬说自己没害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长得真这般吓人?竟让她害怕到这个份上?一时间都有些后悔上车了,只是若就此贸然下去,按照她多想的性子不会又心生惶恐,害怕哪里触怒了他吧?
一时间进退两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向运筹帷幄的他,面对这样一个娇娘子,罕见的没了主意。
到底没忘记上车目的,他开口道:“前段时间听李福说你因郁结在心病了?”
梁含章依旧胆战心惊,视线只敢盯着自己鞋尖,颤抖着声音答,“是,不过着了些风寒,现下已痊愈”。
“孤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他鲜少与女人同乘一车,闻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馨香,捏着书卷的长指在力的作用下微微泛白。
“你是不是在东宫过得不快活?”
女人骤然抬头震惊望着他,嘴巴惊得下意识张大,“殿下何出此言?”不会要赶她走吧?
哎不是,他手里那块玉佩怎如此眼熟?梁含章此刻心情犹如过山车,七上八下的。今日相处时没怎么注意到,现下二人离得如此近,她眼睛瞬间被玉佩吸引了视线。
他怎么也有这玉佩?跟那老道盒子里装着的几乎一摸一样!不对,他跟老道到底什么关系?
梁含章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儿,手心在极度震惊下微微冒汗。老道是前朝旧人,一直妄图复国,太子身上也有几乎相同的玉佩。他……不会通敌吧?
虽然这个猜想十分匪夷所思。
否则,他身上怎也有这样一枚玉佩?梁含章相信自己眼睛,他手里把玩着的玉佩跟老道珍藏的就是一对。不同的是,他手里的是阳,道士手里的是阴。
阴阳祥和,组成了通体润泽的玲珑玉佩。
循着女人震惊到不加掩饰的目光,李琤望向手中的玉佩,攒眉将其掩在衣襟里。
正色道:“孤一开始未曾询问你的意愿便将你纳入东宫,如今想来不甚妥当。若你眷恋故土欲要归家,孤会尊重你的意见,赐你金帛钱财锦绣归乡,与家人共享天伦”。
“不是的,殿下”,女人娇怯的声音传来,汪着一泓秋水望他,断断续续道:“幸得殿下垂怜,妾终于能摆脱这十几年为奴为婢的人生,过上正常的生活。对妾来说,殿下于妾有着再造之恩。妾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报答殿下恩德”。
“至于锦绣归乡,妾更是不敢想”,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扑簌簌抖动,引得一汪清泉化成水珠滚滚而落。
“与妾相依为命的老妇已于去年过世,而今不过一浮萍野草耳,早已没有家了,又何谈天伦之乐?”
她苦笑一声,“这种生活我从来不敢想,自小孤身一人漂泊,于我而言能有一碗热汤喝已经是极好的了”。
“殿下不知道,自阿娘去年过世,邻居叔伯就一直视我为累赘,甚至试图将我卖入下等的窑子去换钱。幸而我能干,在丰乐楼找了份工作,虽整日挨打受骂,可到底手里有了份正经收入。也正因为此,叔伯才卸下先前念头”。
“若那日未遇到殿下,妾依旧是低贱下等的奴仆,每日为着生计奔波劳碌”。女人哭得纤柔,泪光之下更显娇弱,她抬起朦胧的泪眼:
“不知是妾哪里做得不对,惹得殿下不喜?殿下尽管说来,妾一定会改的”,她一边哭一边跪爬到男人腿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底满是惊惶:
“求殿下不要赶我走,妾一定老实本分绝不叫殿下为难,殿下能不能……”她声音哽咽哭得几欲短气,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在梁含章谈到自己被叔伯视为累赘之时,不知是否联想到自己,莫名的,李琤心底一沉。
失神之际却发现自己小腿被人抱着,女人哭得凄切,肝肠寸断的模样似乎极其恐慌。
心里一惊,忙俯身把人拉起来,轻咳一声:“不会,孤不会把你赶出东宫,若是你不想,没人能左右你的决定”。
“真的吗?”女人眼睛湿润,沾满泪珠的睫毛正不安眨着,反复确认,“殿下真不会赶妾身走?”
李琤回握她手,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女人更有安全感,坚定点头:“嗯,方才是孤胡言乱语,惹得你心有不安,是孤的错”。
“殿下怎会有错?”女人破涕为笑,灿烂的笑容之下,李琤只觉得马车内光线一下子更明亮了,似乎置身于柔和的春光中,耳边隐约传来莺啼燕鸣,让人心旷神怡。
“是妾太过失礼,未曾听完殿下的话便断章取义,实在莽撞,万望殿下恕罪”,她后知后觉自己此时姿势十分狼狈,脚步踉跄着要从地上站起来。
李琤也注意到自己正握着对方软若无骨的手,虽依旧能感受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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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消的老茧,但总体的触感还是很软。
怎么能这么软呢?他心里暗自惊奇,是不是女子的手都这么软?可惜除了当年长孙府的小女娘,印象中他从未碰过其他女子的手,这个问题的结果不得而知。
意识到自己失礼,男人后退一步忙把紧攥着女人的手抽离,试图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努力不去看她:
“先前听李福说你郁结在心,孤以为是在东宫住不惯。想着若如此,还不如让你归家,兴许还能开怀些”。
梁含章视线停留在他腰间的玉佩,察觉到男人话语间的欲盖弥彰,旋即摇头,声音瓦声瓦气带着哭泣之后特有的沙哑:“其实,妾思虑良多,是因为……”她小心觑着男人的脸色,还在斟酌要不要继续。
“但说无妨”,自二人松手后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旁边燃烧着的博山炉上,没再看她。
“妾心中不安……是担心殿下会抛弃妾”,梁含章咬咬牙说出口,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男人方才又主动摸自己手,这暧昧的氛围一上来,说不定感情就能更进一步呢?
即使不能,自己装得柔弱些,博取男人同情总归是没错的。
果然!李琤暗自叹息,方才她犹犹豫豫,他心里已有了猜测。不曾想,她外表看着乖巧又可人,背地里竟会胡思乱想这么多吗?
是不是他成日忙于公务导致疏忽?男人不由得有些怪罪自己,当日是自己失控强要了她,现下纳入东宫又不曾好好待她,实非君子所为。
事已至此,她也成了他的女人,李琤目光逐渐坚定,日后他定会好好对待,绝不会让女人再这般诚惶诚恐。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就永远会是东宫的娘娘。就算……日后后院入了其他人,孤今日的承诺也不会变”。
“多谢殿下”,女人嘴唇嗫嚅,颤巍巍开口:“妾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知为何,面对她时李琤脾气好得出奇,没了平日的不耐。若是李福在身侧,必定是吃惊的不得了。
“殿下是不是厌恶臣妾?”尽管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在,梁含章今日也得问清楚了,看出来他不讨厌是一回事,让男人亲自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她敢肯定,今日之后二人的关系定会突飞猛进,相较于前大不相同。
听到这话,男人漆黑的眸子终于落到女人身上,无比郑重道:“孤从未厌恶过你,若是厌恶”,他苦笑一声,“便也不会把你带回东宫了”。
“你怎会有如此疑问?”
梁含章紧咬嘴唇,斟酌良久方答:“妾来东宫这些时日,殿下都不曾来后院……”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泪痕的脸蛋也沾染一丝可疑的红痕。
这话问的,好像她特别渴望殿下来后院似的。会不会让他误会?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只要能增进感情。
男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话,一时间心情复杂。说她胆小吧,她又能直接投诉心中不满。说她胆大吧,遇到丁点小的事动不动就掉眼泪。
所以,当真是他冷落了她?
“孤公务繁忙,你没来东宫之前也一直宿在前院,只是习惯而已,并非对你不满,你莫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