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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40

作者:竹里人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21章 阮柔走得干脆,留下一堆阮家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阮柔走得干脆,留下一堆阮家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半晌,阮李氏讷讷问,“娘,这可怎么办啊?”


    “你养的好女儿,你说怎么办?”阮苏氏没好气道。


    一旁,阮孙氏火上浇油,“大嫂,你这孩子教得不行啊,月娘我看是管不住了,但二妹年纪小,你可得看管好了。”


    无辜被牵连,阮二妹诧异下眸子瞪得极大,不过她可不是好欺负的性子,当即开口反驳回去,“二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好了。”


    阮孙氏被怼,讪讪不说话了,至于阮田氏则安生在一旁看好戏,她如今膝下就一个女儿,没必要事事冲在前面。


    阮李氏不安地看了一眼婆婆,也不吭声,屋内一时很是安静。


    “行了,先去忙吧,等老大回来,再商量一下。”阮苏氏其实也不稀得做这个恶人,但她是大家长,为孙子计,大儿媳不出面,那就只有她,但总得老大夫妻拿定了主意才行,总不能全由自己做这个恶人。


    阮李氏心中惴惴,想起唯一的儿子才安心。


    等到晚上,田地中辛劳一天的阮老黑才带着三个儿子归来。


    阮老黑走在前面,身后,阮老大拉着牛车,阮老二和阮老三负责推,三人忙得大汗淋漓,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恨不得立即瘫软在地。


    男人们回来,一群女人们紧跟着迎出来,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


    还是阮苏氏心疼自家男人和几个儿子,邀着人坐下,第一时间先上水、上饭,“饿坏了吧,先吃点儿。”


    一家人坐定,阮老黑先动了筷子,而后见几个儿子一个个狼吞虎咽,却毫无胃口,或许是上了年纪、也或许是天气太过炎热累过了头,他是半点胃口都无。


    阮苏氏思忖着白天发生的事,揣摩着开口,“今儿早上,月娘回来了一趟。”


    正埋头扒饭的阮老大压根没听老两口说话,还是隔壁的阮李氏踢了他一脚,才疑惑抬头,“怎么了?”


    “今儿上午,我让二妹去把月娘喊回来了。”阮苏氏没好气重复,只觉自己欠了老大夫妻俩的。


    “啊,那她人呢?”阮老大巡视一圈,确认没看到人。


    “又走了,问你媳妇去。”


    阮李氏遂压低着声音,把上午发生的一团乱麻说了一遍,最后的总结是,“你闺女眼光高着呢,看不上人家计鹏。”语气颇有埋怨


    阮老大闻言,不出意料地直接开口训斥,“她一个姑娘家,也忒没脸没皮了,计鹏哪里不好了,地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嫁了起码不愁吃饭。”


    得到支持,阮李氏好似有了依仗,小。嘴叭叭了没停,“我也是这么说来着,就是她去城里几年,眼光养高了,我看啊,别说计鹏,就连亲爹娘爷奶,她都看不起咯。”


    此时,一番话出炉,饭桌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别说其他人,就连阮孙氏和阮田氏两个妯娌,都有些看不上这个大嫂,忒没脸没皮。


    阮苏氏假意咳嗽两声,随后开口,“月娘今儿回来一趟,要跟计家那小子相看的事我们也跟她提了一嘴,只是看她不大乐意。”


    阮老黑黑着一张脸默默听着,黝黑苍老的面容,叫人瞧不出什么来。


    起码阮苏氏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便只能继续,“计家那小子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也委实委屈月娘那孩子了,她拒绝,我也不怪她。”


    阮老大憨憨的,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一个慈父的样,面对亲娘的描述,憋红了一张大脸,气鼓鼓道,“娘,依我看,就是太给她脸了,让她把城里的活辞了,趁早回家来,再这样下去,谁家会要她。”


    可惜,一番话没能迎来阮苏氏的青眼,还得了阮老黑一记瞪视。


    “行了,瞧你,还嘚瑟上了,还当自己是个当爹娘的吗?”其实阮老黑一直看好这个大孙女,在其到城里打工的时候,还曾希望她能凭借着容貌和脑子,嫁一个城里人,可惜,这么大年纪,依旧没个着落。


    他训斥了一句,随后朝阮苏氏问,“月娘还说什么了吗?”


    阮苏氏有些诧异,倒也没想瞒着,说道,“月娘说她不同意这门婚事,若咱们只是为了她小弟进私塾的事,她可以出一半的束脩。”


    “嗯。”阮老黑听了点头,像是那个丫头能说出来的,只是,他眸中泛着思索,不说别的,起码那丫头在城里没少赚钱,否则不敢这么大口气,只是,人家不愿意掏钱,他们就没有办法。


    “然后呢,那丫头怎么就走了。”


    阮苏氏终于不再跟挤牙膏似的,一股脑将全程说完。


    二房三房不吭声,就看大房和爹娘在那儿讨论,只是一个个眉头皱得死紧。


    “计鹏的事,明儿去给媒人送一份赔礼,让她不要乱说话。”


    半晌,阮老黑还是忍痛下了这个决定,放弃婚事,远不止私塾进学一遭,还影响阮家在村里的地位,只希望放弃是值得的。


    阮苏氏有些舍不得,这门婚事可是他们先找上媒婆的,当然,没让计家那边知道,如今封口,少不得一份厚礼,但老头子的决定她向来拒绝不了,只得应下。


    “还有,明日让老大家的,算了,你带着二妹去吧,跟月娘说清楚,她出一半的束脩,以后她的婚事家里就不插手了。”


    一下子,三道来自不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爹,那怎么行?”这是来自阮李氏的。


    “那剩下一半束脩呢?”这是来自阮孙氏和阮田氏的。


    无人瞧见,阮老黑的脸色更黑了几分,见着三个儿媳那愚蠢又贪婪的目光,顿时懒得跟她们计较,起码懂得争,比一旁三个榆木儿子要好。


    “束脩,月娘出一半,剩下一半大房出,”没等大房抗议,他继续,“至于需要的笔墨纸砚,则由公中出。”


    好家伙,三房都不乐意了。


    “以后家里的规矩都专业,愿意送去学堂的,束脩各房出,只要学得进去,其他的公中给出。”


    这意思俨然是要定下的意思,几个儿媳不敢再抗议,阮李氏算了算,不吃亏,二房的阮孙氏想想自家的儿子,也没吭声,唯一不服气的三房阮田氏,碍于自己还没有儿子,更是不敢跳出来。


    遂,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但阮李氏还有一个疑问,“爹,月娘还是个孩子,她的婚事怎么能自己决定呢?”


    “那给你定,你找的就是计鹏这样的人家?”


    “计家不是挺好的嘛,有房有地的,还是计村长的侄子,再好不过的人家了。”


    “摸摸自己的良心再说话!”阮老黑一时竟不知老大夫妻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管阮李氏如何不如意,这个家,只要阮老黑定下,阮苏氏没异议,就没人能反对的了,当然,也没人敢抗议就是了。


    大人们吵得热火朝天,一旁小桌的孩子们听不十分明白,只瞧了个热闹,唯独阮二妹眼睛亮晶晶,将一切牢牢记住,预备明日去跟大姐学舌。


    讨论完大房的一堆乌七八糟,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阮老黑开始吩咐起明日的活计。


    阮家田地不多,忙活一阵,到今天已经干的差不多,剩下的,他一个人来就行,至于三个儿子,人高马大的,当然不能闲着,便吩咐几个人明日去周边村子找活计,秋收农忙,总有地多人少的人家,愿意花点钱雇人秋收,这也是他们难得能赚几个钱的机会。


    “对了,顺便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家在卖田地。”阮老黑叮嘱,膝下三个儿子,田地却不多,始终是他心中一根刺,就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阮老大几个连连应是,他们别的不会,也就会听吩咐干活了。


    商量既定,阮老黑起身回了屋。


    余下诸人各回各屋,每一间房内,皆是夫妻俩小声的讨论声。


    大房,阮李氏依旧不大福气,朝着阮老大埋怨,“计鹏那是我看上的吗,还不是爹瞧上的,如今知道训我了。”


    阮老大累到动弹不得,脑子浆糊一片,只不断“嗯嗯”,直让阮李氏埋怨了个寂寞。


    至于二房,阮孙氏已经开始憧憬起送儿子读书的美景,甚至异想天开,问阮老二,“你说,咱们要不要今年一起送英子去学堂?”


    阮老二断然否决,“你舍得出束脩的钱?”


    阮孙氏又纠结了,出束脩吧,她觉得亏,可不送去学堂吧,占不到公中的便宜,总觉得二房亏,总之,怎么都不自在,忍不住抱怨,“你说月娘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


    阮老二好歹长着脑子,提醒,“人家计氏族人都不一定都能去学堂,咱家嫁个闺女,捞一个名额顶天,怎么都跟咱儿子不沾边。”


    阮孙氏这才作罢。


    而三房则相对平静,毕竟没儿子,现在争也是白争,端的是隔岸观火,瞧的一出好戏。


    而在相隔不远的城中,阮柔同样没闲着。


    回到城中,她犹豫片刻,让牛车停在了杜氏布庄前,以免阮家人来杜氏布庄闹事带来麻烦,她得去跟杜掌柜说一声,阮家人再上门,就说她从布庄离开了,省得牵连人。


    杜掌柜应了,还担忧地问了一句,见她没当回事,这才放心,人走时还不忘叮嘱,“月娘,若有什么事,晓红姐能帮上忙的,可别跟我客气。”


    “那是自然。”阮柔笑意盈盈从布庄离开,回到成衣铺,第一件事就是找中人雇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防君子不防小人,这年头,女人被家人一根绳子捆了嫁人的比比皆是,她可不能大意。


    第322章 于是,第二天,阮苏氏先是跑了一趟媒婆家,好说歹说,塞了……


    于是,第二天,阮苏氏先是跑了一趟媒婆家,好说歹说,塞了重礼,才将事情遮掩过去,如此,还得了媒婆好一番埋怨。


    “这是怎么个道理,原先是你们家先找上来的,只是为了姑娘家的矜持,我没跟计家说,如今又来这一出,怎么,姑娘家在城里攀上贵人,瞧不上咱们村里的汉子了。”


    话说得难听,阮苏氏还只得受着,赔了好一番笑脸,“真不是,只是姑娘年纪还小,一听当人后娘就吓着了,死活不愿意,这不,昨天刚回来就跑了,我这也是没法子。”


    一半真一半假,听得媒婆有些弄不清楚,好在她也是有个闺女的,很有几分感同身受,“倒也是,别怪孩子不愿意,你们做事就不厚道。”


    最后,事情解决,阮苏氏吃了一肚子气,回来对着大儿媳更没个好脸。


    然而,老头子交代的事情还得办。


    喊上一旁偷听的二孙女,阮苏氏马不停蹄往城里赶。


    路上,她有意跟二孙女打探下情况,奈何往日里祖孙俩实在不亲近,聊不动,遂无奈放弃。


    入了城,直奔杜氏布庄找人,熟门熟路的,知道布庄的人和善,阮苏氏倒不惧,打过招呼便问大孙女在不在。


    伙计们昨日得了掌柜的吩咐,此时自然有志一同地回答不在。


    阮苏氏再问,“那可知她何时回来?”


    有机灵的伙计就回道,“不回来咯,你还不知道吗,前几日月娘寻了个新活计,不在杜氏布庄干了。”


    “啊?”这下子阮苏氏彻底愣住,“什么时候走的,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呢?”她是真着急,这下该去哪儿找人。


    那伙计只撇撇嘴,不回答,昨天他们可是听得清楚明白,这老虔婆要把月娘嫁一个大她十几岁的鳏夫,可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


    虽然他一句嫌弃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但那嫌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阮苏氏没有察觉是自家打的算盘被人知道,而是觉得自家孙女不在,这些势利眼的伙计们就明晃晃的开始嫌弃自己是个乡下人。


    内心颇有几分不平,她按捺着道了谢,又问可知道人去了哪儿。


    结果当然是无人回答,讨了个没趣,一时间,偌大的城里,明明往日也甚是熟悉,此刻却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知该往哪儿去的惶惶然。


    到底是活了几十岁的人,阮苏氏只是不安了片刻,随即有了主意,便对一旁的阮二妹说,“你大姐是个能耐的,倒要我们一顿好找。”


    阮二妹在一旁只听着不吭声,却是终于明白了前几次来城里的不对劲,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指不定多早就换了活儿,只是瞒着没告诉家里,当然这些话她只是咽在了肚子里,并不朝外说。


    于是,她就眼睁睁见着,阮苏氏从兜里掏出十文钱来,趁着布庄的人不注意,拉了个伙计询问,很快得到了答案。


    “西街的成衣铺”,阮苏氏喃喃,强自忍着肉疼,那可是十文钱啊,都够五个大肉包子了。心疼之下,问清楚方向,大踏步往前,愣是走出一股气势汹汹的架势来。


    一小段距离,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没急着进去,阮苏氏先从远处打量了番,窄窄的铺面,比起杜氏布庄小了一大半,不知月娘为何要换地方,难不成是工钱给的高?


    “奶,咱进去吗?”阮二妹适时发问。


    “进!”说得斩钉截铁,只是对上门内两个壮汉,她的身形不由得颤了颤,某一瞬间恨不得夺门而出,好在看见大孙女时候转弯的脚硬生生止住。


    “月娘啊。”她急忙开口,生怕晚了一秒就被人扔出去。


    “奶,你们怎么来了?”阮柔从柜台后起身,故作不知问道。


    “咳咳,”阮苏氏不大自在地咳了咳,“还不是为着昨儿的事,你爹和你爷昨天回来听说了,就把我和你娘训了一顿,与计家的婚事暂且作罢。”


    “哦,”阮柔波澜不惊,“反正我也没想嫁。”


    顿时把阮苏氏憋得够呛,见大孙女半晌不说话,也没有料想中的感动抑或释然的,她竟然有一种不知该怎么继续的窘迫,明明跟老头子商量得好好的。


    “对了,奶、二妹,进来坐坐吧,正好铺子里没人。”


    有了阶梯,阮苏氏终于能接话,“月娘啊,你怎么悄没声儿换了个东家,也没跟我们说,这铺子瞧着比杜氏布庄小了不少啊。”


    “昨儿回去本想说的,这不是耽误下给忘了,也不是啥光鲜事,杜掌柜回来了,哪里还用得上我,找不到更好的,只能在小铺子里将就。”阮柔说得十分委屈,然而阮苏氏其实只关心一点,工钱如何?


    阮柔似是看出来她所想,唉声叹气道,“工钱也少了四分之一呢,还不知有没有涨回来的那一天。”


    “四分之一!”阮苏氏惊呼,原先的工钱是二钱银子,逢年过节还有节礼,少了四分之一,也就是说如今只剩一钱半银子的工钱。


    其实这工钱在城里都不算低了,好多读书人也就只能拿着二钱的工钱,但奈何阮家对他的期望一开始就在二钱,如今不增反降,自是觉得接受不能。


    “哎呦喂,是不是你做事不小心,得罪杜掌柜了,我瞧着挺和气一人啊。”她捂着胸口,看着月娘的视线,好似看着什么败家子。


    “你不信就算了。”阮柔轻飘飘揭过,转而问,“奶,你今天来就是告诉我婚事作罢,那行,我知道了,店里马上来客人,你们要是没事,就先回吧,我有空会回去逇。”


    阮苏氏愣住,阮二妹也愣住,心想,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要钱的话还没张口呢。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开口,总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阮苏氏憋屈得厉害,可再憋屈,也得张口。


    “过会儿啊,还有点事要跟你商量商量。”她一副缓缓的态度,脑中思绪急转下,揪了一旁的二孙女当话题,“月娘,二妹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你看城里有没有合适她的活计。”


    闻言,阮柔拿眼打量着安静坐着的阮二妹,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原主长相秀气,阮二妹也是个清秀佳人,且在家中会争取,吃得饱,模样便格外俊俏,十二三的年纪,浑身都是鲜活气。


    “活倒是有,只是工钱不高,且要吃些苦头呢,不知家里可舍得。”


    有钱赚,阮苏氏就没有舍不得的,当即点头,“吃苦不要紧,重要的是能挣钱,不求跟月娘你一样出息,起码学个眉眼高低。”


    话说得好听,却丝毫没顾阮二妹愿不愿意,当即被怼。


    “奶,我害怕,不想到城里来。”阮二妹终于开口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


    “哪有你小孩子家家说话的份。”阮苏氏训斥道。


    阮二妹瘪了瘪嘴,其实她真不想来城里,不用想,她一个乡下丫头,到别人地盘上,吃苦受气是肯定的,远不如在家潇洒肆意,且她在家做绣活同样能挣钱,何必非要来城里,可惜,这件事压根不由她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二妹,你好好留在城里,听你大姐的话。”果不其然,阮苏氏直接拍板定下。


    阮二妹只得看向大姐,却见其笑得微妙,不知打什么算盘,越发心虚起来。


    似是觉得大孙女还惦记亲妹妹,想来还是惦记亲人情分的,接下来的话就好开口的多,“月娘啊,还有件事,你昨儿回来说,可以负担你弟一半的束脩,不知可还作数。不是我当长辈的苛待你,实在是家中银钱短缺,不过家里也都商量好了,你出一半的束脩,你爹娘出一半,剩下的其他东西都从公中出,以后你的婚事也都由你自己做主。”


    一番话下来,连阮柔都震惊了,毕竟,这一步退得实在太大,大得不像是一个长辈能说出口的,但见阮苏氏认真模样,不似作伪。


    她不放心地朝阮二妹投去一个眼神,见其点头表示认可,方才信了。


    于是,她丝毫没为难,大方表示,“当然可以,小弟是我亲弟弟,若是能力许可,我自然愿意帮一把,只是不愿意用我的一辈子罢了。”


    两厢互相体贴,聊起天来便格外温和平静,阮苏氏一句“辛苦你了”,阮柔便回一句“不辛苦”。


    好一副温情脉脉,看得阮二妹牙酸。


    半晌,难熬的时光总算结束,阮柔当即掏出半年的束脩,阮苏氏接过,这一趟便堪称圆满结束。


    且恰巧有客人上门,阮苏氏不敢打搅铺子做生意,适时提出离开,阮柔丝毫没挽留。


    至于阮二妹,虽说要来城里做活,可到底没那么快,阮柔借口还要打点,让人先回去歇几天,正好收拾收拾行李。


    阮苏氏拿到钱,万事都好说,离了铺子还不忘叮嘱二孙女来了城里一定要听话云云,当然,若能找个金龟婿那就更好了。


    阮二妹听得嘴角直抽搐,她年纪不大都知道婚事要门当户对,她奶纯属青天白日做梦呢,只不知,大姐明知她的性子懒散,为何还要让她来城里。


    成衣铺,阮柔招待完客人,闲暇之余不免也想起阮二妹来。


    她倒不是完全无的放矢,而是想着铺子里也该有个自己放心的人,否则离开时总吊着心,且,阮二妹多少会些针线活,找个人仔细教一教,若能学成,对她们俩都是一件好事,故而才提出此事。至于阮二妹的抗议,届时在城里吃好喝好,不亏待了去,保管十二万分的满意。


    第323章 另一厢,阮苏氏拿了钱回到家,再找大房要了另一半束脩,丝……


    另一厢,阮苏氏拿了钱回到家,再找大房要了另一半束脩,丝毫没带犹豫,直接去私塾交了束脩。


    村中私塾的夫子其实就是一个童生,可在一个秀才都没有的周水村,童生已经是读书人的顶峰,阮苏氏拘着孙子,赔着笑脸,交钱的人却觉得自己像登不得大堂的老鼠般。


    好在夫子接了束脩,态度还算和善,等回去的路上,阮苏氏随着亲孙子,语气就没那么亲切了。


    “一家子都为你操碎了心,你可要给我好好读,不求读个功名,以后你要能进城里找个账房的活儿,就算祖宗显灵了。”


    阮小弟自是应了,至于读书,大字不识一个的他还没啥概念。


    回到家,叮嘱阮二妹赶紧收拾行李,好趁早进城里挣工钱,阮二妹再是不愿意,也不得不在第三天被迫赶出了家门。


    “二妹,家里忙就不去人送你了,你自己去城里找你大姐去吧。”


    待遇天差地别,捏着十枚铜板,阮二妹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去城里挣钱,大姐受到全家的追捧,咋自己就那么不受人重视呢。


    回头遥望家门,虽是破旧不堪,到底是住了好几年的家,她其实心里有点不舍得,也有点彷徨,可再无回头路,于是她坚定往前走,到村口上了牛车,直奔城中的成衣铺。


    铺子内,今日店内没什么客人,阮柔便自己取了针线,准备做一套成衣,顺便打发时间。


    结果,没动两针,就等来了来投奔她的阮二妹。


    不复出门时的沮丧,牛车上短短的一段路,阮二妹已经调节好了心态,反正来都来了,总归大姐不会坑自己。


    故而,此时站在阮柔面前的,就是笑意盈盈的二妹。


    “大姐,我来了。”


    看得出来,还是有些忐忑,阮柔接过她的包裹,顺手放在桌面,问,“早上吃过了吗?”


    阮二妹摸摸肚子,说,“吃了。”其实没吃饱,早上就喝的碴子粥,压根不饱腹。


    “哦,那吃点点心吧。”阮柔将一碟点心递过去,“隔壁糕点铺的,味道还不错。”


    “啊,哦。”阮二妹顺手接过,捏了一块放进嘴中,而后,面上满是享受,只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来城里其实还不错。


    茶水配着点心,等肚中传来饱腹感,阮二妹享受地瘫倒在椅子上,才有功夫问,“大姐,你给我找了什么活计啊?”她决定,要是太苦太累,就先干几天再偷偷溜回家。


    阮柔看着好笑,有心捉弄她,便问,“你看着成衣铺如何?”


    “啊?”阮二妹再次愣住,四下打量成衣铺,疑惑道,“这么小的铺子,还需要两个活计吗,还有,大姐,这铺子的东家不在吗?”


    “嗯,不在,这间铺子暂时由我做主。”阮柔没直接告诉她真相,至于等以后被发现,那就再说吧。


    阮二妹闻言狗狗祟祟凑过来,讨好道,“大姐,那以后我就是在你手底下干活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


    阮柔指指两边挂起来的成衣,“成衣铺,自然是要做成衣的,你不是会针线活嘛,以后我给你按做出来的成衣结工钱。”


    “可是我现在只能绣个荷包、手帕,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压根不会做成衣啊。”


    “那简单,我给你找个师傅就成。”阮柔说得轻飘飘,却给了阮二妹巨大的惊喜。


    “大姐,你要给我找女工师傅!”惊讶中带着满满的欢喜,毕竟学会了手艺是自己的,且做成衣赚的可比绣帕子多。


    “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阮二妹连忙道,紧跟着给她拍马屁,“大姐,你可真好、真厉害。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将来给铺子里挣钱。”


    姐妹俩相谈甚欢,半天下来,阮二妹也发现了,铺子里暂时没事,这所谓的活计可能就是大姐为照顾自己找的借口。同时,她也更为这间铺子的东家感到担忧,得多大心,才能直接将铺子交给一个外人啊。


    不久后,得知铺子就是自家大姐置办的后,只觉得自己很傻,以及真的没有那么笨的东家。


    不过此时的阮二妹,还什么都不知道。


    阮柔说给她找师傅是认真的,故而也没让人闲着太久,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番接触过的绣娘,最后将人选定在了那位谢大娘身上。


    一来,对方的眼睛不好,做不得绣活,也就不存在师徒间的竞争关系,只要给钱够,应当会用心教导,二来,自然是因为对方是那个人的娘亲,她天然有一份信任。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去隔壁铺子配了几样点心作为拜师礼,阮柔拎着阮二妹就上门了。


    “你待会见着人就喊谢师傅,她的绣活很好,只是因为年轻时候做多了绣活,如今眼睛不大好,加之儿子有了出息,不再靠做绣活挣钱,但收你应当不难。还有,你得记住了,做绣活要做一会、休息一会,我不图你赚多少钱,别为此坏了眼睛,知道吗?”


    阮二妹感动得泪眼汪汪,连连摇头,同时对大姐口中的谢师傅充满了浓浓的好奇与崇拜。


    成衣铺距离卞家不远,几分钟后两人便进入一处巷子,寻到卞家宅子门前,阮柔上前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不是别人,正是卞柯林。


    对方明显很是诧异,“阮姑娘,你怎么来了。”


    阮柔便将自己带妹前来拜师的理由说了,问他是否合适。


    卞柯林思虑片刻,没给出答案,其实他并不希望娘亲再外出忙碌,可近些日子,看着谢氏在家无事可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有些不大自在,索性把决定权交给谢氏吧。


    屋内,谢氏正在择菜,自从没了绣娘的活计,她就觉得一天格外漫长,除去一日三餐外,闲的连前院都要扫上两边,此刻一丝灰尘都无。


    见着小东家上门,谢氏还有些疑惑,待一说,压根不用思考,一口答应下来。


    “拜师,行啊,不过先让我看看手上功夫怎么样。”


    那欢快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门来送钱,而非拜师学艺的。


    阮柔没带针线,不过卞家就有,阮二妹现场绣了两针,随即忐忑看向对方。


    只见谢氏皱着眉,看向面前简单的一张帕子,半晌对着小姑娘严肃道,“看着你应当是认真练过的,不过没正经学过,罢了,有心的话,就跟着我学吧,不过学了多少,就看你自己了,你可愿意。”


    “愿意,谢谢师傅。”阮二妹当即欢喜着唤师傅。


    卞柯林心道果然,罢了,有点事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于是,师徒名分就这么定下,因着卞家只有母子二人,阮二妹不好独自上门,便将教习地点安排在了成衣铺,索性上门也不麻烦。


    趁着谢氏和阮二妹这一对新鲜出炉的试图俩说话的空档,阮柔也与卞柯林有了点说话的时间。


    她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考个举人吧。”卞柯林回答得轻飘飘,好似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举人功名多么唾手可得。


    可阮柔清楚,对于活了若干世的他们而言,很多技能真的能随手就来,庞大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任何原本困难的事情变得简单。


    “之后呢?”她继续问。


    “考到举人就不准备再考了。”卞柯林老实答,再往上考中进士就得授官,他可没打算活得那么累,有个举人功名护身就够了。


    “至于之后,”他眼神变得深邃,盯着对面的姑娘,虽是陌生的面容,可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之后我想跟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他期盼着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阮柔张口,就要回答,奈何时机不巧,谢氏与阮二妹的对话正要结束,两人正朝这边过来。


    慌忙之下,阮柔来不及多说,只顾得上点了点头,故而,也没注意到对方一瞬间变得愉悦的表情。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谢氏闲了许多天,此刻是急不可耐地要出门,当场跟着阮柔二人,说教学就从今天开始,把几人逗得不行。


    卞柯林无奈,那一双眸子看向阮柔时,却是立即变得柔情满满,“阮姑娘,日后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谢大娘愿意教导二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阮柔回着,不好多耽误,当即告别出门。


    来时两日的队伍,此刻变成了三人,偏还都欢快不已,也是没谁了。


    回到成衣铺,谢氏取出自己带来的针线盒,直接指导起阮二妹来,好在阮二妹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也不拒绝,当下听得十分认真,师徒俩,一个教、一个学,一时间融洽无比。


    而柜台后看铺子的阮柔,同样十分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在想着,若是谢大娘愿意,她可以多招几个学徒进来,让谢大娘的绣活得以传承,同时给阮二妹些压力和动力。


    只是,她自己喊惯了阮二妹不觉有异,结果,听到谢氏二妹二妹个没听,她的眉头逐渐皱起,二妹可不是个正经名字,就是阮家懒得给一个女娃取名,随意唤着就成了大名。


    世界上有很多这样这样的女子,在娘家时一句大妞、二妮、小妹随意称呼,到了夫家,谁谁家媳妇、谁谁他娘,永远都是依附他人而存在,唯独没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旁人她管不着,但她忽然想替阮二妹取个正经名字。


    她没取过几个名,翻出一本诗经,试图寻摸个可靠又好听的,只是,看着笔下记录的几个名字,哪哪都觉不大满意,只得唤过一旁认真学习的阮二妹,让她自己决定。


    第324章 阮二妹不识字,准确来说,阮家就没几个会识字的,唯一的阮……


    阮二妹不识字,准确来说,阮家就没几个会识字的,唯一的阮老黑也不过勉强认识些常见字,跟读书人压根不沾边。


    故而,看着洁白的纸张上,娟秀整齐的几个字体,她只觉得心脏噗噗乱跳,小心又疑惑地看向阮柔,“大姐,这都是你为我选的名字?”


    “嗯,你自己看着挑一个吧。”阮柔依旧皱着眉,在几个名字间实在难以抉择。


    “那大姐你给我说说这几个。”阮二妹激动极了,她竟然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静姝、文茵、燕宁、舒窈”


    阮柔依次解释,最终选定了“燕宁”这个名字。


    “阮燕宁。”阮二妹喃喃,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有了正经的名字,阮燕宁学起绣活来更是动力满满,尤其偏爱在绣活上填一只燕子,按她的话来说,燕子就代表她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一年科考时,随着卞柯林去参加秋闱,成衣铺三人忍不住担忧起来。


    尤其谢氏,每日魂不守舍,但凡开口,就是一句,“不知柯林考得怎么样了。”连带得一旁阮燕宁跟着提心吊胆,师傅对她好,她便也真心希望卞柯林能好,尤其在她发现了大姐和对方的一些小猫腻之后。


    阮燕宁心想,说不定柯林哥考中举人回来,就是两人成婚之时,别当她眼瞎,每次有机会两人总要偷偷凑在一些说些小话,那眼神里的情义简直不加掩饰,她可不是三岁小童,看得清楚明白着呢。


    阮燕宁的心思,阮柔丝毫不知,事实上她的担忧并不多,更多是对对方的信任。


    果不其然,一日,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与走时相同的一架小马车上,卞柯林掀开轿帘一跃而下,脸上带着满满的志得意满,恰如这个年纪的青春肆意。


    “娘,我来接你回去。”话虽是朝着谢氏说的,可眼神却不住朝身旁看去。


    “哎。”谢氏收到喜讯时就笑眯了一双眼,此时看着儿子,只觉得几十年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母子俩就要离开,卞柯林脚步微顿,扶着谢氏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他轻声朝谢氏问,“娘,明日我们来提亲可好。”


    谢氏先是一惊,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爽快应道,“好,就是不知月娘看不看得上你了。”


    两人声音不小,身后相送的阮柔自然听得见,她轻轻点头,只是,提亲肯定要上阮家门,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等人走后,阮燕宁凑过来,嬉皮笑脸道,“大姐,瞧我刚才都听见了什么!”


    “哦,你听见什么了?”阮柔投去一个危险的视线。


    阮燕宁只觉得头顶一凉,顿时不敢再作妖,反而有些伤感,“大姐,你说你成婚后,还能继续留在铺子里嘛?”


    时下,很多人家不喜欢儿媳抛头露面,也或者单纯希望女人能在家把家里男人孩子伺候好,真不是生活不济,很少有新婚的年轻妇人在外干活的。


    阮燕宁此时既为大姐高兴,又有点担忧,却只听大姐理所当然道,“当然能了。”


    阮柔笑眯眯,“自家的产业,我不打理,还能指望谁。”当然,即便不是,她也相信自己不会受到限制就是了。


    阮燕宁震惊,她原先只有七分怀疑,大姐的承认无疑佐证了自己的猜测,她的眼神顿时亮如小星星,里面满是崇拜,心内小人则暗自呐喊,她一定要紧紧抱住大姐的大。腿,让干嘛干嘛。


    姐妹俩闲谈几句,想起卞柯林说的提亲,按理,提亲这种大事是必须双方父母和媒婆在场的,偏阮柔不想回周水村,她想将地点定在城里,思忖片刻后觉得可行,她朝阮燕宁道,“二妹,你去家中把爹娘爷奶接过来吧。”


    “啊?”阮燕宁怔愣,“要跟他们说什么吗?”


    “就说我要定婚了,人家不愿意上门,所以只能在城里我住的地方,再说说卞家读书人的身份就行了。”


    阮燕宁立即懂了,听话地找牛车回村,一番生动的描述,成功让阮家人被举人功名糊住,顺利将四人接来了城内,至于其他想跟来凑热闹的阮家人,压根没搭理。


    城内,小院,阮老黑阮苏氏并阮老大阮李氏四人皆是满脑袋问号,不明白怎么进展这么快,他们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这就要来定亲了。


    正疑惑见,只见大孙女袅袅走来,带着乡下姑娘少有的白皙肌肤,最可贵的是其通身的气派,跟城里长大的傲慢小姐别无二致,这也是他们先前笃定大孙女能嫁进城里的原因,只是后来见迟迟没有动静,这才放弃。


    没想到,他们果真没看错,阮老黑和阮苏氏眼中带着满意的光,读书人好啊,有了个举人女婿,他们阮家在整个村都有了靠山,再也不怕别人欺负。


    而阮李氏则想的更多,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宝贝儿子,她儿子正好读书,举人女婿,那学问可比村里半懂不懂的老童生好多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让女婿教导,不用交束脩,能省一大笔钱呢。


    正当众人想入非非之际,阮柔当场泼了一瓢凉水,“别想了,他再是举人,不愿意照顾你们也白搭。”


    一下子,透心凉。


    阮苏氏面色不大好看,“月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阮家的姑娘,只有阮家好了,你这个阮家女儿才能好,你爹和你弟弟们才能给你撑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阮柔便直接回到道,“我不需要你们撑腰。”


    阮老黑直接戳破她的心结,“你是还惦记之前给你说的那门亲事吧。那都是过去的事,家里也没有强逼你,何必呢,你奶说的道理总是对的,你一个乡下姑娘,嫁到城里,肯定要被人看不起,要是没了娘家,你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只有娘家人,才是真心对你好的。”


    阮柔才不相信这套说辞,以阮家人的德性,对方好了她不一定好过,但不好了是肯定要拉她一起下水的。


    “所以,真心对我好的娘家人,准备朝人家要多少聘礼呢?”阮柔灵魂发问。


    一下子,再是机敏的阮老黑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要多了吧,刚跟人说娘家人是为她要,岂不是当场打脸,且还会让大孙女更失望,以后恐怕丁点便宜也别想占;可要是要少了,总觉得吃亏,毕竟以后的好处再多,也不及到手的银子香。


    进退两难之际,他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阮苏氏会意,正要出来说合,却见阮李氏急吼吼跳出来道,“聘礼当然是越多越好,那卞家是城里的读书人家,肯定很有钱,少说也得给个三十两把。”


    其实,乡下人家的聘礼一般不过二两,条件好多人家或许能给个五两,但最多也不过十两,三十两,是阮李氏自觉狮子大张口所能想象的最多的金额,再说,她不敢开口,也怕要不来。


    “巧了。”阮柔戏谑道,“卞家偏就是那没钱的,卞家伯父早年就过世,独留寡母弱子,还要供其读书,如今兜里恐怕比你们还干净。”


    阮柔说得半真半假,在对方来之前可能确实如她所言,至于现在嘛,就不好说了。


    阮家人却不信,只当她是有了婆家忘了娘家,当下用十分失望的眼神看向她,眼中尽是谴责之意。


    阮柔挑挑眉,示意他们,“若不信,可以自己去城里打听,我会骗你,那些城里的街坊总不至于骗你们吧。”


    阮老黑深觉有理,可面上不好表现得那么势力,便硬凑了一副和善模样,“月娘,你一个人在城里,我们也帮不到你什么,如今婚嫁这么大的事,我们自然要去打听下人怎么样,若是不好的,便是家里再有钱,咱们也不嫁。”


    勉强盖上一层遮羞布,几个人便急急出门去打听。


    阮柔悠闲在家等,不过一个时辰,斗鸡般的几人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回来,其中以阮老黑最为失望,本以为攀上了门好亲家,结果,也就那样,除了有个功名和城里的小破院子,比他们阮家也好不了哪里去。


    当然,举人功名很厉害,可卞家一没田地,二没祖产,读书人又格外费钱,除非愿意不继续考下去,找个活计挣钱养家,否则孙女的苦日子且有着呢。


    阮老黑甚至都想劝孙女放弃这门婚事,可又舍不得功名,至于阮李氏,想的就简单多了。


    “月娘啊,这卞家这么穷,搞不好以后还要你养家,你真要嫁,不如回村里找个富裕人家。”


    阮李氏一声惊呼,“那怎么行!”声音大到震惊四座。


    被几双视线盯着,阮李氏讪讪笑,随即冲婆婆解释,“娘,那可是举人,有了举人姐夫,咱们阮家以后可能就供得起读书人了。”


    呵,好家伙,阮柔都佩服,这是准备把人当免费夫子,就算人愿意免费教,笔墨纸砚、书籍试卷之类的呢,难不成也要人倒贴,真是打的好算盘。


    闹剧看够了,她懒得继续跟他们掰扯,状似通知道,“总之,明天卞家带着媒婆上门,你们直接答应就好。”


    “那聘礼呢。”几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默契十足。


    “五两!”聘礼阮柔自然也想过,多了没有,但这世道也不能完全没有聘礼,那便随着村里的五两银,自己面子上过得去,阮家也不至于太过纠缠。


    一下子,阮家人安静了,五两虽然比预期的少,可也是五两银,不低了,好似也能接受。


    然而,阮李氏还惦记一样,她眼中眸光闪烁几番,到底还是开口,“月娘,那你这几年的工钱呢?”


    第325章 就在阮李氏开口的一瞬间,阮老黑阮苏氏乃至阮老大,都不由……


    就在阮李氏开口的一瞬间,阮老黑阮苏氏乃至阮老大,都不由自主朝这边看过来。


    视线中心,阮柔似笑非笑,看向阮苏氏,问,“奶,当年你不是说,我交一半的工钱,剩下一半就是我自己的了吗?”


    阮苏氏还记得这件事,其实按照阮家的规矩,这样做完全没错,可向来贪心不足,略一计算就知道,其留在手中的工钱不在少数,此时不要,等嫁出去就更不可能了。


    偏偏碍于面子,阮苏氏还不能否认,支支吾吾着不答。


    阮李氏却步步紧逼,“月娘,这些年来,是辛苦你了,可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你马上要嫁到城里,不缺这点钱,家里却不一样,想想你爹和小弟,你作为女儿和长姐,不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不觉得!”阮柔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要钱没有,你们跑一趟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呢。”说着转头就走。


    她是走得痛快,可一旁阮燕宁就有些尴尬了,她寻机也想溜,到底晚了一步。


    “二妹啊,你留下,娘跟你说说话。”


    阮家人还不知道她有了新名字,她反应过来,立即提醒,“娘,我现在有了名字,叫燕宁,燕子的燕,安宁的宁,你以后记得叫我名字。”


    阮李氏不为所动,“二妹啊,你来城里这段时间,活干得怎么样,工钱多少?”


    阮燕宁霎时明白,这是大姐的算盘没打成,惦记上自己了,她垮着一张丧气脸,“娘,我还在跟师傅学手艺呢,别说赚钱,倒还要大姐贴了学费和针线,哪来的工钱。”


    阮李氏仔细打量这个向来奸猾的二女儿,半晌,似是终于相信了她,大发慈悲,“行了,你也去休息吧。”


    没了“外人”,仅剩一家四口的空间内,阮李氏看向婆婆阮苏氏,“娘,你说这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阮苏氏没好气,积压在胸口的那股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她难受至极,偏又不好说什么。


    还是阮老黑开口,“等明日那家人上门来,再好好谈谈吧。”在他看来,只要是真心想要求娶自家女还,那聘礼上他们多要点,对方也必然要接受,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


    安心去休息的阮柔还不知道阮老黑等人的歪心思,不然,一定会好好跟他们理论一番,不过这也造成了第二天的尴尬场面。


    翌日,谢氏红光满面,带着昨日紧急请来的媒婆以及各色点心等礼物上门,一路两人说的热火朝天,全是谢氏夸未来儿媳的好听话,听得媒婆咂舌不已,都说婆媳是天生的冤家,她当牵媒拉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当婆婆的这么夸人的。


    暗自将一会儿的话再次斟酌一遍,将其中稍带贬低的话全部去掉,媒婆这才放心进了女方家门。


    媒婆说亲一般有两种,第一种就是如卞家这般,请媒婆之前两家早已说定,媒婆只需要走个流程,最是简单,钱也拿得轻松,另一种则麻烦,大多是男方相中,请媒婆上门商谈,这种就麻烦得多,费尽口舌往往还不讨好,若谈崩了没有谢媒钱,指不定还要被埋怨。


    故而,媒婆接到这单生意还是很满意的,态度自然也端正。


    “笃笃笃。”响亮的敲门声响起时,阮家小院内,众人早已经起身。


    阮老黑等四人昨日是直接穿着家里常穿的旧衣过来,不适合这种场合,阮柔干脆直接从铺子里拿了四套新衣,也不枉费长辈辛苦跑一趟。


    此时,一家四口端坐在上方,至于当事人阮柔则在侧间,由阮燕宁陪伴,侧耳倾听正厅的动静。


    隔着一堵墙,并不十分真切,但也能听个大概。


    开口就是媒婆一系列吉利话,什么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将男女双方夸了个遍,之后才是正经的提亲。


    首要的就是聘礼,媒婆按照卞家先前说的五两银子提了,内心还有点忐忑,因为这个聘礼其实在城里不算低,但对于一个举人来说,其实不高,未免显得不大看重女方。


    当即,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方才还端着笑脸的阮家几人都收敛了笑,几人昨天早已商量好,要在今日当场跟卞家发难,此时,便由阮李氏这个亲娘开口。


    隔壁的阮柔只听她说道,“卞夫人,这门婚事其实是月娘自己看中的,我们当长辈的愿意顺着她,不好多说什么,但这聘礼,是不是有些低了。”


    谢氏看了一眼儿子,疑心是女方不满意聘礼,碍于面子让长辈出面,但很快打消了这层怀疑,因为儿子跟自己说,是和月娘商量好的。


    既然不是月娘的意思,那么,就是阮家人嫌低了,她其实也觉得不高,但奈何囊中羞涩,儿子虽有举人功名,可还没开始挣钱,真真一穷二白。


    此时面对未来亲家灼热的视线,她不由得羞窘万分,一张脸胀得通红,几乎抬不起头来。


    卞柯林见状,冷肃了一双俊秀的眉眼,“阮伯母,聘礼的事我和月娘早有定夺,五两银子,不说多,但也应当不少了吧。”


    “是啊是啊。”媒婆反应过来,连忙解围,“阮家的,依我说啊,聘礼嫁妆就是个心意,多少都不如小两口未来过得好,你们说呢?”


    阮李氏看看阮苏氏以及阮老黑,拿不定主意,面对读书人的未来女婿,到底有些胆怯。


    阮苏氏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只得自己站出来。


    面上是一贯保持的温和笑意,看着就如最朴实的乡下人,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不实诚。


    “月娘是我们阮家第一个孩子,聪明懂事能干,不瞒你们说,她在城里辛苦干活,一半的工钱都交给了家里,我们做长辈的也承这份恩,在她的婚事上不曾多做安排,只希望她找一个合心意的,顺顺利利一辈子。


    至于聘礼,就如媒婆刚才说的,不是太重要,可一来,她作为长女,也要为阮家下面的女孩做榜样,嫁进城里只有五两聘银,恐怕会被人说闲话,带累下面几个妹妹的名声,二来,我们对卞家几乎一无所知,也是月娘说你们好,我们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聘礼都不愿意多给的人家,我们难免有些怀疑卞家对月娘的真心。”


    一番话,堪称有理有据,要不是媒婆收了卞家的钱,都忍不住想点头,可惜,给钱的才是主家,只得按捺下。


    隔壁房间内,阮燕宁听得攥紧拳头,小声嘟囔,“说那么多,明明就是贪大姐你的聘礼,我看未来姐夫挺好,将来也一定会对你好的。”


    看着二妹气鼓鼓的模样,阮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随即笑着道,“没事,会有解决办法的。”她相信卞柯林的脑子,不至于被阮家架上去下不来。


    正厅发生的也正如她所料,卞柯林只是微愣片刻,便道,“阮奶奶和阮伯母说的也有理,咱们都是为了月娘好,我自然该成全您二位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家中虽然不甚富裕,但挤一挤、借一借,总能多凑一些来。”


    还不待阮家人面露欣喜,很快,接下来一句话就直接将他们的一颗心打落悬崖。


    只听那俊秀的青年继续道,“这样吧,十五两聘礼,其中十两给月娘做压箱底银子,如何?”


    这话说的,以为小算盘得逞的阮家人几乎要呕血,十两给女儿做嫁妆,那他们岂不是依旧只剩下五两,白费一番功夫,一文钱没捞着。


    阮李氏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就见一旁的阮老大给她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她答应下来。


    反正聘礼要给他们,至于还要不要给月娘,不是他们说了算嘛,先把银子拿到手再说。


    于是,阮李氏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那自然好。”


    卞柯林便缓缓露出一个笑,怎么说呢,落在阮家人眼中,方才光风霁月的人,此刻却凭空生出几分狡黠与油滑,“既如此,燕宁,你出来一下。”竟是朝着隔壁房间喊的。


    阮家人心头再次暗道要糟,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令人万分恼怒的一幕。


    只见青年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再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不多不少,恰恰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几乎要闪瞎人眼。


    阮家人视线随着银子漂移,就见那银锭落到了从隔壁走出的二女儿身上,再然后,回到隔壁房间不见了踪迹。


    碍于脸皮,不好将人喊住,再看向那嘴角含笑、一派书生气息的青年,便知他的心计,十两银子肯定要不回来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大起大落下,阮家人都没了精气神,媒婆和卞家说什么是什么,就连收到五两银子的剩余聘礼,都不甚欢喜。


    现场一派衰颓景象,好好的亲事,谈到这步田地,饶是一向巧舌如簧的媒婆都觉得有些没意思,面上装着为女儿好,实则不过想多捞些钱财的多了去了,为嫁妆聘礼闹翻的不少,这般死寂的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暗自感慨卞举人果真聪慧灵敏的同时,靠着多年媒婆的厚脸皮,她站起身,面上是媒婆一贯的喜庆妆容,勉强证明现场是定亲,而非哭丧。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就先告辞,具体成婚的日子,大概就定在年后,咱们两边的嫁衣新房,都得尽快置办起来,咱们随时联系,让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有个好的开始。”


    话毕,起身,离开。


    谢氏跟着说了些吉利话,在阮家人的注视下离开,出门不免忐忑,“柯林,我看阮家意见不小,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月娘她能自己做主。”卞柯林笃定回。


    而阮家小院,确实也在经历一场小风波。


    第326章 阮家,偏房。  阮燕宁接了十两银子,只觉烫手,……


    阮家,偏房。


    阮燕宁接了十两银子,只觉烫手,慌忙物归原主,还不忘担忧道,“大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阮柔嗤笑,“爷奶和爹娘的顾虑解决了,十五两的聘银,不说周水村,在城里都算过得去了。”


    阮燕宁心道,那叫什么解决顾虑,从头到尾,爹娘想要的只有银子,结果,五两变十五两,却压根不过他们手,能乐意才怪。


    心惊胆战听着外面的动静,见没吵起来,方才安心。


    结果,等媒婆和卞家人走后,阮家一行四人就气势汹汹走了进来,活似凶神恶煞的匪徒,偏还面上挂着虚假的笑,更吓人了。


    “月娘啊。”阮苏氏开口,“那十两银子,我们帮你收着吧,等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添到嫁妆银里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阮柔摇头,断然拒绝,丝毫不给挽留的机会,“给你们存着,我怕改明儿丢了、没了,亦或者有急事用了,纳彩麻烦呢,你们放心,要是我自己弄丢了,绝不找你们麻烦。”


    阮李氏心痛不已,却也知道这钱拿不回来,只得作罢。


    阮苏氏却想的更多一层,方才卞家给的五两聘银在他手中,按道理接下来还会有些布料、点心肉的聘礼,相对的,女方也要出嫁妆。


    男婚女嫁,聘礼和嫁妆都是必不可少的,无非多少而已。


    也就是说,这五两聘银中,阮家还得从中挤出置办嫁妆的部分来,时下女方嫁妆依女方家境,少的两个木箱一身衣裳就打发了,多的陪嫁被子、木箱、床柜等物的也不在少数,当然,后者都是疼爱女儿的人家。


    本来依阮家的条件,最多也就两个柜子一身新衣,但这不是卞家号称给了十五两聘银嘛,虽说其中十两在女儿手中,但阮家给出的嫁妆却还得相应提高,真真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了又想,阮苏氏试探着开口,问,“月娘,你看家里给你置办嫁妆,你是怎么个想法,五两银子我估摸着不一定够,要不就陪嫁银子少些,多添两个嫁妆箱子才风光呢。”


    阮柔心道阮家人把她当傻子糊弄呢,嫁妆能有二两银子都算阮家大方。


    她手中把玩着银锭,轻飘飘道,“就可着五两银子来吧,多的我也不要求爹娘你们多给,毕竟家里也不富裕。”


    一句话,把阮老黑一并人气得险些呕血,有苦说不出。


    “当然,若你们不舍得,我就带着十两银子出嫁也没关系,不怕别人笑话。”


    见她这光棍模样,一向寡言的阮老大都有些无言,一点嫁妆没有,旁人只会笑话阮家贪财吝啬,对她只有怜惜,怕什么笑话。


    真是越说越怄,阮老黑明白多说无益,深深看了这个孙女一眼,而后道,“既然你自己都决定好了,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多说什么,就都照你的意思办吧。嫁妆你也不用操心,该有的都会有,只是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是阮家的女儿,你的爹娘兄弟姐妹,还在乡下过的苦日子,若有能力,能拉还是尽量拉拔一把吧。”


    一副语重心长、诚恳为小辈着想的长辈形象,阮柔心中只有不屑,用得上的时候才这么说,用不上的时候就是棵草,谁信谁傻。


    当然面上不能这么说,她便看着阮燕宁,十分恳切,“那是自然,你看,我有机会这不是把二妹带到城里了,虽然现在还挣不了几个钱,可等手艺学出来,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阮老黑愈发生闷气,懒得再多说,“行了,既然定下来,我们也该回去了,家里还一堆事呢。”


    说着就要走,连午饭都不想留在城里吃了。


    临走之际,阮李氏看向二女儿,问,“二妹,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我就留在大姐这吧,还要学手艺呢。”


    “哼。”随着四人离开的是一声轻哼,以及重重的关门声。


    阮柔没有相送,人走后动作十分利索地锁了门,对阮燕宁说,“今日大喜,放一天假不去铺子,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耶!”阮燕宁发出一声欢呼,或许是太过高兴,声音大到传至离开还未走远的阮家人耳中,那本刻意放得缓慢的脚步忽地加快,愈走愈远。


    阮柔倒不是故意气他们,而是真心觉得今天应该大餐一顿,当即拿了钱上街,买了一堆自己和阮燕宁喜欢吃的菜和糕点,姐妹俩欢欢喜喜庆祝了一顿。


    而另一厢,阮家人饿着肚子,走在回村的路上,阮李氏看着身上的新衣,不免有些高兴,“起码捞了身新衣服呢。”


    阮苏氏暗骂了句眼皮子浅的,继续闷头赶路,等到家,早已饥肠辘辘,家里没留饭,还得重新开火,火气愈发旺盛。


    ————-


    提亲这一遭后,或许是阮家看清了现实,也或许是想以弱示好,总之接下来的一切还算顺利。


    给阮柔置办的嫁妆不算丰厚,可一双木柜、两床薄被、一架梳妆台以及一身新衣,再加上十两的压箱底银子,面上也就过得去了。


    春暖花开之际,空气中都带着野花的芬芳,阮柔回到周水村出嫁。


    卞家人口不多,卞柯林领着几个族中兄弟前来迎亲,热热闹闹一场,迎了花轿回城。


    婚后两人情意相投、心意相通,谢氏只盼着儿子顺遂安康,待儿子儿媳极好,一家三口,再没有不顺心的了。


    有了亲戚关系,阮燕宁学起手艺来更加用心,没过几年,便学了一门顶好的手工活,靠着手艺攒了不少银钱。


    而阮家,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成衣铺早在当年就属于女儿,更是悔不当初,可惜,当年提出的婚事惹恼了女儿,以至于对方除了亲妹外,再不愿提携阮家任何人,他们更是只能看着女儿一家愈发富贵,占不到丁点便宜。


    至于阮柔,婚后依旧经营着成衣铺子,因着铺子时常出些新式样,便在周围几个省城出了名,引领着其中几乎八成人的穿衣风格,不用更多扩大规模,只靠着售卖衣裳花样,就足以吃喝不愁。


    卞柯林果真如他当初所言,考中举人后,就再也不曾去参加科举,不过,在偌大的省城,一个举人功名足够,他便自己办了一家小书院,收了几十个孩童,当个小小的教书先生。


    再后来,阮柔铺子里渐渐富裕,人也得空,在书院隔壁开了间女子书院,教导女子读书识字、算学绘画,因着束脩不贵,只要城里稍微条件好些的都愿意送女儿来读上一两年,渐渐的也开始在周围扬名。


    可惜的是,阮家大房心心念念的送长孙到城里读书事宜,到底胎死腹中,其进了村中私塾没半个月,就因日日课上睡大觉,被夫子强制退学,连学费都全部退还,可见决心,之后便丝毫闹着不肯再读书,更别说去遥远的城里远离爹娘的照顾,阮柔也由此少了一桩麻烦事。


    有时,她也想,原主上辈子,一心拉拔下面几个弟弟妹妹,辛苦将他们养大成人,丝毫没顾得上自己,却只养出了几个白眼狼。再之后,年纪渐大的原主久久未曾出嫁,却被弟妹嫌弃阻碍了他们的婚嫁,尤其嫡亲的小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更是伙同情。人将她这个长姐卖出门去,期间,也唯有阮二妹悄悄提醒了几句。


    可惜原主彼时全心全意相信自己养大的弟弟妹妹,没信阮二妹给的提醒,最终结局悲惨。


    这也是阮柔来之后,不搭理阮家其他人,唯独愿意拉拔阮二妹的愿意,有良心的人值得被善待,而非阮李氏所猜测的那般。


    等阮二妹年岁渐大,自己相中了一个年轻男子,她倒没有当初长姐所做那般决绝,依旧是如同正常的男婚女嫁,婚后也与娘家正常往来,只唯独一点,轻易不给银子,便是孝顺,也只肯学着长姐,送些容易被人看在眼里的吃喝用之物。


    直至后来,阮家长辈对这两个嫁到城里的女儿始终没个好脸色,周水村人不解,开始还以为是姐妹俩不孝顺,后来见其节礼样样不缺,渐渐回过味来,原是嫌弃女儿孝敬不够,遂多有人背后议论,话传至阮家耳中,却压根无从辩解。


    至于阮家下面的其他小辈,依旧如前世般,更甚至有了亲生的爹娘长辈在,从小就不用吃苦干活,好好的农家小子姑娘,养的比城里还金贵,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农活干得稀稀疏疏,地里收成愈发差劲,周边的村人看在眼里,愣是没一个好人家愿意与之结亲。


    好不容易小辈各自婚嫁,阮老黑夫妻尚好,劳累过度早早去了,而阮老大一辈的,硬生生熬到年岁大、干不了农活,被往日疼爱的儿子儿媳赶出家门,自生自灭,偏就这样还容不得旁人说儿子一句不好,若有周水村的人看不惯指责几句,反倒被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久而久之,知道这家人的德性,再无人愿意多管闲事,只逼着阮家小辈分出粮食来,让阮老大等人不至于饿死。


    还是城里两个女儿知道此时,花钱在村中租了老房子,又请人帮忙照看,愣是让阮老大等人活到了孙子成婚。


    及至弥留之际,看着破旧屋舍前,依旧不见身影的儿孙,不知心中可有几分后悔。


    阮柔与阮燕宁得知消息的时候,阮老大等人早已合眼,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自然不知,不过阮柔心想,求仁得仁,应当是无悔的吧。


    幸好,她没有再深陷其中。


    很多很多年后,同辉城依旧穿戴着当年成衣铺新颖的衣裳式样,流传着举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美好故事,而阮柔,早已踏上了新的旅途。


    第327章 “阮氏,赖三他们几个来了,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一道粗……


    “阮氏,赖三他们几个来了,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一道粗犷的嗓音在门外想起,阮柔没有应答,闭上眼睛接受记忆。


    原主阮杏花,丰镇人,年方十八,年初嫁给小镇上的田永,夫妻二人相处还算和谐,但唯一的问题是,田永其人,太过大方,


    说大方都算夸奖人,其实就是一个老好人,平时请客吃饭不在少数,遇上谁家需要帮忙,更是不吝伸手,是镇上人人皆夸的老好人,谁说起来都得竖个大拇指。


    然而,这样的老好人,对于外人来说是好人,对于自家人,却是最恶心不过的吸血虫。


    原主娘家阮家为原主相看时,只看田永在镇上的大酒楼当活计,每个月赚的钱不少,故而,嫁女儿时很是顺心,连聘礼都没要多少,嫁妆更是陪了不少。


    结果呢,只嫁进来不过半年,那些嫁妆都被田永挥霍得差不多了。


    原主爹娘精心准备的两床新被子,一床被送给了隔壁据说日子贫苦的李寡妇家,还有一床送给隔壁即将新婚没钱娶新媳妇的章家老二,由此,田永得了两家一箩筐的好话。


    一双床头柜,被送给田永好兄弟尚明家受宠的小闺女,只因那柜子花样秀美,小姑娘来看了一次就心心念念朝着要,被田永充大方送出去,乃至衣柜、新嫁衣、发簪等等,都被各种理由,或人家变相索要、或田永善心大发做好人,总之,一件都没能留下。


    原主哭过、闹过,可惜都没能拗得过男人田永,憋屈得够呛。


    再后来,田永的又一好兄弟吴强因好赌欠下赌债,田永兄弟义气跑去赌坊答应为人还债,结果,在赌坊要债的壮汉上门前,提前得知消息溜了,唯有留在家中的原主毫不知情,慌乱中被要债的乱棍打死,就此魂归地府。


    接收完记忆,感受着胸腔那股难以散发的郁气,阮柔低低呢喃,“放心吧,我会让他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


    于是,那股憋闷暂时压下,她睁眼,外面的催促声愈发急切。


    “阮氏,人呢,兄弟们都等着呢。”


    一股发自内心的嫌恶油然而生,阮柔深呼吸,望着空荡荡分的灶房,暴躁想,还想吃,吃屁去吧。


    其实原主还有一些压箱底银子,那是原主爹娘疼爱女儿,特意藏着给她作私房钱的,连田永都不知道,上辈子,田永催促逼迫之下,原主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忍痛拿出了这点私房钱买酒买菜,供一群闲汉吃喝,而今,阮柔可不会这么做。


    她走出灶房,来到院子里已经摆好的小桌上,几人已经开始了耍牌,就差上酒菜了。


    “菜呢,怎么还没好?”开口就是责怪。


    阮柔挤出一个渗人的笑,“田永,家里没菜,也没钱买菜,你那还有钱吗,我去买点。”


    “没钱了?”田永纳闷,“不是才交的家用,怎么就没了?”


    此言一出,引来另外几个好兄弟怀疑的眼神,明晃晃质疑她私藏银钱。


    这可真是冤枉原主了,就算有那么心,也没那么能力啊。


    要说田永这人,也是神奇,听说是年幼时双亲去世,再无其余亲戚,一个人在镇上磕磕绊绊长大,受了镇上不少人家的恩情,故而,长大有了能力,张口闭口就是要帮助他人,面对镇上居民的要求,几乎就没有拒绝的。


    在外人看来,这等好性子,算是挑女婿的好人选,故而,媒人来提亲时,阮家应得十分痛快,对外人好,对自家人那不是应该更好嘛。


    结果,原主婚后的日子一言难尽。


    田永在镇上酒楼做工,手脚勤快,也会说好话,除去工钱外,每个月还能拿到不少赏钱。时下流行家中女人管钱,田永又是个粗糙的性子,不拘月前次多少,都会交给妻子、也就是原主保管。


    可惜,也就只能保管一下,往往钱还没捂热,就被田永以各种理由要去,东家难、西家贫的,每每弄得自家生活艰辛,田永在外面不知又多少好兄弟,吃饭喝酒常常在外面,也就原主还得自己想法子糊弄一口吃食。


    此时,见人怀疑,阮柔可不惯着,将这个月的工钱用在哪,一笔一笔的数出来,“,对了,还有赖三家,你婆娘说家中没钱开火,还借了一百个铜板去。”


    当面戳破自家借钱,赖三顿时羞得慌,“那臭婆娘,家里哪就缺钱到那个地步了,改明儿回去我就让她还来。”


    阮柔心知对方就是扯鬼话,光是这半年,赖三家的就不知来借了多少,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说还,也就是面子上好看罢了。


    “不用,都是亲兄弟,借点钱,哪就用还了。”当事人还没说什么,田永就跳出来维护。


    阮柔便也不说什么了。


    于是,场面还是没酒没菜,反正阮柔身上没钱,至于田永,兜里更是比脸上都感觉,一枚铜板在他身上,只要出门就过不了夜。


    还是桌上的另一人,田明,从兜里掏了十几个铜板,“嫂子,身上钱不多,先去买点菜来吧。”


    田明,与田永同姓,其实并非有什么亲戚关系,不过凑巧一个姓,两人关系更是比旁人要亲厚几分,还拜了把子,田永更是把田明的爹娘当做亲生父母孝敬,都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田明家这是天上掉个便宜儿子。


    总之,除去原主这个真正的家人外,但凡外人,与田永关系越亲近的,占的便宜就更多,田明家堪称占便宜榜首。


    不过对方面子做的好,拿了田永的东西不少,偶尔也会挤点出来,做做好人。


    阮柔可不管那么多,见了钱,面上笑真诚三分,也不推拒,拿了钱,直接出门去买菜。


    十几个铜板,当然买不到什么好菜,阮柔走过两条巷子,才在一处菜市场割了半只烧鸡、一盘花生米、一盘拌凉菜,至于烧酒,那是没有的。


    回到家,阮柔没把菜直接给人,而是回灶房,切开装盘。


    本就是饭点的年纪,原主已经做好了饭菜,不过两道炒素菜、一锅白米饭,半点油腥不沾。


    想了想,她把半只烧鸡扣留了三分之一,花生米和凉拌菜留足自己的份,好在装了盘,不怎么看得出来少了,再加上两个素菜,配上家中的糙米酒,一股脑端出去给外面的田永等人,至于她自己,则留在灶房,吃起香喷喷的烧鸡来。


    她可不似原主,被田永牵着鼻子走,自家吃苦、给外人吃好的,结果呢,田永在外当个散财童子,好东西没少吃,苦的也就是原主罢了。


    吃饱喝足,外面的男人还在侃大山,阮柔懒得收拾,洗漱过后直接回房睡了,半夜,一道醉醺醺的气息扑过来时,阮柔迷糊间就是一脚,彻底安静了。


    第二天,阮柔起得早,就见田永睡在地上,脸上红通通的,估摸是发热了。


    今儿是酒楼给的休息日,不然田永也不敢这么喝,阮柔遂没管,自己出去收拾好,就出了门。


    她预备先回一趟原主娘家,原主这个傻孩子,嫁给田永后,回娘家只报喜不报忧,阮家还以为原主过得很好呢,对田永这个女婿更是赞不绝口、也大方得很,她回去就是为了跟阮家爹娘说清楚,以后别再送东西,给田永占了便宜。


    镇上范围不大,故而两家相隔不远,阮柔很快到了地方,敲门前,她顿了顿,使劲揉了揉双眼,那通红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大委屈。


    等阮家大嫂前来开门,很快,如她所料,引来阮家全部人的注意。


    大清早的,女儿/妹妹就这么哭着上门,铁定是在田家受了委屈啊,暴脾气的阮家大哥当即就要出门找妹夫算账,被阮家大嫂拦下,“先听听妹妹怎么说。”


    于是,阮柔哭哭啼啼将自己嫁到田家这半年来的遭遇说了个清楚明白,听得阮家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阮父眉头高高拢起,似一座小山峰,“杏花,你真没说谎,田永竟是这样的人?”


    “没有,不信的话,你们去那几家瞧瞧,我的嫁妆都摆在那呢,”


    阮母心疼女儿,捶了下阮父,随即安慰女儿,“杏花,没事的,嫁妆没就没了,你人没事就行。”


    不相信的何止阮父,就连阮大哥阮大嫂都不敢相信,阮大嫂也是镇上的姑娘,丰镇是个小地方,镇上的人,家家户户彼此熟识,谁家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个心里门清。


    故而,阮大嫂喃喃,“李寡妇、尚明家、章家老二,看着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别说是妹妹送的,女儿家的嫁妆,别说外人,就连夫家都不能占为己有,谁家正常人敢要人家的嫁妆,那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不信的话,娘你和大嫂去看看吧。”阮柔同样憋闷不已,每一次新世界都会给她新的惊喜,让她对人的脸皮之厚有新的认知。


    还是阮父有决断,在外人和自家女儿之间,他当然更信任后者,故而,对着媳妇和儿媳道,“你和儿媳去悄悄看一眼,是不是当初咱们家准备的东西,要是的话,肯定要给杏花讨个公道。”


    阮母当即应下,一点不耽搁,当即借着找人唠嗑的名义,把周边几乎人家转悠了个遍才,出来的时候那脸都是黑的。


    而阮家这边,阮父其实已经信了八成,他向来是个老实人,遇上这样的人家,后悔自己当初识人不清的同时,也为女儿担忧不已。


    第328章 约莫中午时分,阮母带着阮大嫂回来,脸色黑沉如水。……


    约莫中午时分,阮母带着阮大嫂回来,脸色黑沉如水。


    阮父一看,就知道女儿所说不假,一口怒气上来下不去,哽得要死。


    这样穷大方的女婿,尤其还拿着自家女儿的嫁妆充大方,若在婚前,阮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嫁过去,可如今,两人早已成婚半年,事情就难办了。


    随着阮柔的到来,一家人都陷入了愁苦之中。


    和离吧,地方太小,传出去女儿的名声不好,再嫁也困难,若不分开,这样的日子,难不成要过一辈子。


    对此,阮柔有些微的愧疚,但总不跟原主一样一直瞒着,索性说了,至于解决办法,她自己来就是。


    “杏花,你是怎么想的?”阮母问女儿的意见。


    阮柔半真半假的说了,“爹娘,现在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和离,只是被占的便宜,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嗯。”这个回答,不说让阮家人满意,起码安心了些。


    阮父阮母都是和善的性子,阮大嫂却是个泼辣的,立即跟小姑子保证,“杏花,你放心,那些嫁妆,等我都给你要回来。”


    原主与阮大嫂不仅是姑嫂关系,更是曾经的闺中密友,在阮大嫂嫁过来后,关系更是亲密几分,故而阮大嫂很是疼惜这个小姑子兼密友。


    阮柔也不跟阮大嫂客气,只是东西给她,保不齐还要被田永送出去,她便道,“大嫂,东西要回来后,你先帮我收着吧。”


    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阮大嫂痛快应下。


    随即,就是接下来的生活问题,和离暂且不提,但听女儿说,家中时常揭不开锅,吃喝都成问题,总不是个办法。


    阮母心疼女儿,想着家中粮食还算富裕,就准备拨出一部分让女儿带回去,“这些粮食你拿着,千万吃饱了。”


    说这话时,阮母的眼眶有些泛红,带着些湿意,她家娇宠的女儿,不说大富大贵,起码没饿过肚子,怎么就瞎眼,选了这么个人家呢。


    面对阮母的好意,阮柔却只能拒绝,“家里有再多粮食都不够他嚯嚯的,我就不拿了。”


    “那你怎么办?”阮大嫂急切问,被占便宜固然难受,可总不能为此饿着自己吧。


    “我准备在镇上找个包三餐的活计,工钱倒是其次。”阮柔说出自己的打算,这是她思忖良久后的决定,既不至于让田永敲骨吸髓,又能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


    “唉。”阮母忍不住重重叹气,女儿在家都没有过外出做活。


    阮大嫂是个利索性子,听她这么说,当即思考起,镇上有什么合适的活计。


    半晌,她面露欣喜,“前几日听说镇上的荆州书院要招个厨娘,杏花你做饭好吃,一定没问题。”


    阮柔想了想,原主确实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舍得油盐调料,如此,阮大嫂说的倒可以去试一试。


    “只是,”阮大嫂接着道,“先前的厨娘听说是书院一个童生的老娘,跟书生险些大打出手,这才把人辞了重招,杏花你要是去了,就怕那童生不高兴。”


    “哪有那样的道理。”阮父道,“又不是杏花抢了她的活计。”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又不是人人都讲道理,不过阮柔也不在乎就是了,干活拿钱,别的她也不掺和。


    “那我先去试试,还不一定能选的上呢。”阮柔自谦,其实很是自信。


    “下午让你大嫂领你去。”阮母一锤定音。


    阮大嫂家的娘家侄子如今在荆州书院进学,故而才能得知些消息,对书院也熟悉。


    一家人商量好,也没让阮柔回家,而是一家子凑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等小憩后,阮大嫂领着阮柔出门,顺便介绍些书院的情况。


    荆州书院,别看名字取得大,其实就是一个几十人的小书院,囊括周边几个镇的书生,不过对阮家这样的一般人家而言,书院总是高高在上的。


    书院在丰镇以西,占据了很大一片位置,甚至有两亩地,种这些瓜果蔬菜,供书院夫子以及学子食用。


    阮柔二人上了山,跟守门的婆子说了一声,被领到灶房试手艺。


    书院这些天可是为招厨娘的事操碎了心,前来的人要么手艺不行、要么谈吐形象不行,先前那个厨娘就是跟书生吵架甚至差点动手,所以山长特意要求,招的厨娘必须是个好性子的,千万不能是个泼妇,于是,一杆子打倒一大片人,管理灶房的秦婆子为此晚上都睡不好。


    见着阮柔的那一刻,眼睛就是一亮,年轻妇人嘛,总是要脸的,不至于跟那老妪一样。


    “来来来,先做两个菜试试。”秦婆子热情招呼,“阿雯,这是你家姑娘?”


    “可不是,我家小姑子,性子好、手艺也好,秦大娘你可得多照顾点。”阮大嫂颇有王婆卖瓜的意味。


    而一旁,阮柔查看过灶房的原材料后,很快决定好要做什么菜,一个肉末茄子,一道红烧肉,一道凉拌时蔬,再加上一道绿豆汤,有荤有素,热菜凉菜和汤,一应俱全,足以看出她的手艺了。


    等阮柔将饭菜端上桌,阮大嫂和秦婆子正说得热烈,还打听了不少娘家侄子学习的近况,可谓相谈甚欢。


    见着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盛宴,秦婆子笑意更甚,拿起筷子,先是拨了部分出来,才自己品尝起来。


    茄子入口的一刹那,她的眼睛骤然一亮,口感软糯、咸鲜入味,却不显油腻,再尝其他几道,皆各有特色,堪称美味。


    “杏花,你这手艺真是绝了。”秦婆子吃得十分满足,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秦婆婆谬赞了。”阮柔谦虚道。


    满足了口腹之欲,秦婆子不忘正事,道,“你们稍等等,我把这几道菜给山长他们尝尝。”


    等人离开,阮大嫂满面喜悦,“杏花,秦婆婆那么满意,我看铁定行。”


    阮柔笑,“大嫂,还得看山长的意见呢。”


    说得阮大嫂有些忐忑,两人默默等待最后的结果。


    很快,秦婆子喜笑颜开地回来,“哎呦,阿雯,你家小姑子这手艺,可是连山长都赞叹不已,说让我一定要把人留下呢。”


    阮大嫂此刻倒自谦起来,“哪里,多亏了秦婆婆你帮忙,等你有空下山,我让杏花好好做一桌,咱们吃个够。”


    “那敢情好。”


    寒暄过后,开始商量正事。


    “书院拢共有四五位先生,二十来个学生,还有跟我一样的几个杂役,也就是一天要做三十个人的饭菜,若你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定下。”


    这个份量,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压力还是比较大的,秦婆子不免担心。


    “没问题。”阮柔满口应下,随即,就上工的时间、工钱等做了约定。


    活计不少,工钱也不低,一个月五钱银子,包吃住,另有三节节礼等,堪称丰厚。


    另外,每个月有四天的休息时间,遇到春收秋收都有半个月的假期,也是为了乡下的学子着想,


    “没有问题。”阮柔直接应下,对这个活计十分满意,这个工钱,比起田永还要高了。


    “既这样,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正式来上工吧。”秦婆子迫不及待邀请,这些日子,都是她来做饭,那手艺,她自己都嫌弃。


    阮柔同意,两人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阮大嫂喜气洋洋,“杏花,你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婆婆这般夸奖一个人呢。”


    “还是多亏了大嫂你的引荐。”阮柔道。


    两人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欢欢喜喜回了阮家。


    可惜的是,欢喜戛然而止,因为阮家正有一个她们都不希望看见的人——田永。


    院子里气氛有些尴尬,阮母本来准备再看看,不预备直接摊牌,但阮父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在田永找上门来后,忍不住质问出声,


    结果倒好,本以为对方多少有几分愧疚心虚,结果,一派理直气壮的模样,险些将阮父气得厥过去,


    于是,就成了阮柔回来看见的这幅场景。


    还不待她打招呼,就听田永不满嘟囔,“杏花,你这是做什么去了,一整天不着家,碗不洗、饭不做的,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阮大嫂一听就恼了,嘿,她这暴脾气,“田永,你还有良心吧,自己穷大方,都养不起媳妇了,还不许我家杏花出去找个活儿养活自己啊。”


    田永一惊,他这人向来是遇强则弱,讪讪解释,“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没找到人,有些着急。”


    “呸,我管你着急不着急,我就知道你没出息,家里都没粮食了,还到处充大头蒜,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跟我妹子这样说话,你们这日子也别过了。”


    “那怎么行。”田永彻底惊了,他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回家来再也不是冷锅冷灶,饭菜有人做,衣服有人洗,简直再惬意不过。


    “还有,你把我妹子那些嫁妆都给我还回来,一个大男人,拿媳妇嫁妆出去讨好别人,算什么男人。”


    阮大嫂一张嘴巴拉巴拉,一句都没停歇的,直将个田永贬得不堪入目,这才作罢。


    “大嫂,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拿回来呢。”田永不满,“李寡妇家那么困难,章家老二还指着新被子娶媳妇呢,还有”总之,家家户户都困难,他田永就是救苦救难的救世主。


    “行,你不要,我去要,趁早给我滚蛋。”阮大嫂懒得听他叨叨,自家东西,她去要,还不信那些人有脸不还了。


    一番吵闹,田永连开始提及的阮柔找活计的事都没时间掰扯,就被阮大嫂赶出了家门。


    第329章 隔着一道木门,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田永只觉得荒谬,自己……


    隔着一道木门,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田永只觉得荒谬,自己妻子的娘家,竟然是这般自私自利之人,明明、明明自己送出去的东西都是为了帮助他人啊。


    “笃笃笃。”


    “笃笃笃。”


    田永用力狠狠敲了门,无人应答,门前人来人往,皆用一副看稀奇的模样看过来,田永最爱面子的一个人,当即受不住,恨恨离开。


    阮家恰与之相反,虽然刚得知了女婿不靠谱、拿女儿嫁妆穷大方的破事,但女儿自己立得住,他们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当然,担心还是有的,比如阮母忧心忡忡的问,“田永不会拿你的工钱去做好事吧?”


    阮柔摇头,“以后我的钱会自己收好,不会让他拿到的。”


    阮父赞同,“这样才对,还有他交给你的工钱,给你后就不要给他,男人养家本来就是应该的,他要有本事,让他自己再去赚去。”没道理家都不养,先去送外人好处。


    “嗯。”阮柔应下,又耐心听了阮父阮母以及阮大嫂的谆谆教导,这才离开。


    阮家是个好地方,爹娘也都真心疼爱她,可还没让田永付出应有的代价,她暂且需要先留在田家。


    等回到田家,不出意料,家里依旧一副乱糟糟,休息一日在家的男人什么也没做,连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谁比谁高贵,阮柔见了心烦,反正她有了挣钱的营生,也懒得搭理,将自己面前一亩三分地收拾干净,至于其他的,管它呢。


    当夜,阮柔反锁房门,直接睡在了新收拾出来的客房。


    而田永,好不容易等到妻子回来,正准备等人跟自己低头道歉,等了许久,最后等来的却是一片黑暗和安静,不由得愈发气闷,饭也没吃,自己盖上被子闷头睡了。


    翌日,田永要上工的日子,往常,只要他上工,家里再大的矛盾都会暂且搁置,毕竟挣钱最大,但这一天,准备好的早饭、洗净晒干的衣裳,田永什么都没见到,瞅着天色不早,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匆忙出门。


    至于阮柔,书院一共需要做两餐,第一天上工,书院只要求做午饭前到,故而美美睡了个安稳觉,起来时,悠闲填饱肚子,收拾好东西,往书院的方向去。


    书院自打前一任厨娘走后,灶房就由书院几位杂役大爷大娘轮流接手,由此书院学子以及夫子们也陷入了水深火热。


    好不容易听说终于来了一位厨娘,一个个激动得不行,忍耐一上午,眼见到了饭点,对着食堂的方向望眼欲穿,上课的夫子眼中精光乍现,挥挥手大方表示准时散课。


    书院食堂,阮柔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将几十人的饭菜做出来。


    食堂分了东、西两部分,东边是专供书院学子和工作人员所用,西边则是给学子们的,倒不是别的,而是学生在夫子面前难免拘束,课堂上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总不好下了课还让学生吃不下饭,索性分开用膳。


    阮柔忙活完,给自己盛了饭,跟秦大娘一起,边说边吃。


    因着书院人多,伙食的要求也高,配置是一个厨娘配两个帮厨,所以阮柔很幸运地只需要做饭,不用操心洗碗这些琐碎事。


    吃着喷香的饭菜,秦大娘对着年轻的姑娘止不住的夸赞,“杏花,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阮柔笑,“那您就多吃点。”


    秦大娘丝毫没有客气,用两大碗米饭身体力行,吃饭撑着肚子,险些站不起来,还是阮柔扶着走了两圈方才好些。


    而食堂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夫子们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最多吃到九分饱,学生们就没那么好的定力,吃了好几天的“猪食”,此时吃到好吃的饭食,恨不得吃到十二分饱。


    不知足的结果就是,一个个瘫在座位上,肚腹微微凸起,那模样,浑然没有学子的书生气,从东边离开的夫子们见了摇摇头,果然要需要历练啊。


    学生们还不知道,一时的贪口腹之欲,换来的将是夫子们更加严厉的教导和锻炼。


    一餐过后,阮柔的厨艺得到书院上至山长夫子,中至学子、下至杂役等的交口称赞,成功留任。


    书院的活说累很累,毕竟几十个人的饭菜,即使有人帮衬,作为主厨,阮柔要做的依旧不少;说累其实也还好,不用太过烦心,只要做出好吃的饭菜,面对的就是学子们花样各异的称赞。


    这些书生们的夸赞可不是简单的说一两句好,而是会赋诗、作词,将一件本来平凡的事提得格外美好,让阮柔的成就感满满,油然而生一种投喂的满足感。


    忙完晚饭,阮柔简单吃过,跟秦姨等人告别,随后返程。


    书院离田家有段距离,即便是天未黑前出发,等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路只见几户人家透出微弱的烛光。


    田家,田永面对的依旧是苦无一人的房屋,忍不住气闷,就这么一个人坐在正厅,心想等人回来一定要好好质问,到底是多狠的心,才能因为自己不过伸手帮了几个苦命人,就这么跟自己作对。


    可惜的是,一腔苦心全喂了蚊虫,满身满手的包,田永越恼越痒、越痒越挠,简直恶性循环。


    阮柔归来时,面对的正是这幅场面。


    田永终于有了出气口,当即口出恶言,“阮氏,你到底怎么回事?”


    阮柔忙了一天,本来没想到这一出,见田永如此,只觉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你一个女子,整日不归家,家不收拾、衣服不洗、饭不做,难不成我在外忙活了一天,还要回来伺候你?”言辞振振的模样,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阮柔纳闷道,“我也没要你伺候啊。”饭在书院吃,衣服自己洗,可是半点没麻烦旁人。


    田永顺着一想,还真是,转而明白自己被带歪了思路,“我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我在外面辛苦赚钱,你就这么在家什么都不干,有你这么做人妻子的吗?”


    阮柔更纳闷了,“你赚钱也没给我花啊,昨天我不给你说了,家里没钱买菜了,我不出去挣钱,总不等着饿死。”


    田永想起昨日她找自己好兄弟要钱的事,面色羞得通红,“你这个势利眼的女人,怎么就那么看重钱呢,钱不够用省一省不就行了,我还能让你饿着。”


    阮柔用嫌弃的眼神看他,既不能自己养家,还指望妻子在家好好伺候把他当大爷,什么废物玩意儿。


    “你没钱养家,所以我就只能出去找个活计了。”阮柔理由很充分,继而提醒,“对了,我的工钱比你高,既然你觉得家里需要人打扫收拾,那你明儿把酒楼的活计辞了,在家忙活吧,我出去挣钱。”


    田永震惊、田永瞠目结舌,田永不敢置信,看向面前的女人,只觉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不也是这个意思,赚的少的辞了在家收拾,不是很正常吗?”


    田永突然想起昨天登阮家门时听见的那一出,结结巴巴问,“你,你找到什么活计了,怎么可能比我的工钱还高,骗人的吧。”他可是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做活计,一个月的工钱就有二钱,加上打赏,一个月最少三钱,多的时候还能有四五钱呢,可是顶顶好的活计。


    “哦,我被选上了荆州书院的厨娘,月钱就有五钱银子呢。”她轻飘飘一句话,却是将田永刺激得不清。


    “怎么可能?”田永喃喃不敢相信,待想起对方说的什么鬼话,更觉讽刺。


    阮柔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紧跟着说道,“对了,昨天我爹娘说了,给你三天的时间,把我那些嫁妆还回来,否则,他们就要亲自上门去讨债了。”


    接二连三的刺激,彻底惹怒了田永,原本距她有些距离的男人,猛地一个上前,挥舞着胳膊,就如狂怒的野兽,可怕的紧。


    阮柔略微惊讶,这是恼羞成怒,忍不住要打自己了,这可是原主没有经历过的事,事实上,在被赌场的打手找上门前,原主一直认为田永是个好人来着,虽然滥好心、总是被人坑被人骗,但起码有颗好心,光这点就比镇上大多数男人好了。


    可其实呢,不过原主一直顺从着他,所以没遭遇田永的丑陋面目,这才哪到哪啊,田永就接受不了了?


    她眼中冷光闪过,伸脚给人来了一下。


    于是,男人摔了个大马趴。


    阮柔没去搀扶人的好心,提醒了一句,“三天,你记住了,我劝你还是跟那些穷到骗人嫁妆的家伙说一声,不然等我爹娘上门,场面就不好看了。”


    田永没有吭声,如同一条死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趣,阮柔心道,随即去洗漱休息。


    原地,无人后,田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径直坐在地上,黑暗中,这位一直被小镇人们认为是个大好人的老实男人,眼中露出一抹怨毒的视线。


    第330章 只是一瞬,那怨恨的眼神被收回,快得仿佛像是看错,再去瞧,分……


    只是一瞬,那怨恨的眼神被收回,快得仿佛像是看错,再去瞧,分明还是那个老实善良的好男人。


    阮柔可不知道这些,忙活一天,早早躺下睡了。


    第二天,阮柔醒来时,家里照例没有人,趁着去书院上工前,她回了一趟阮家,说明自己想要把嫁妆要回来。


    阮父自然支持,都是普通老百姓,谁家的钱不是辛苦攒出来的,自己女儿花用也就罢了,凭什么便宜了不相干的人。


    “好,那就给他三天,三天后我和你娘一起上门。”阮父气哼哼。


    阮大哥想来是个应声虫,当即跟着附和,倒是阮母先前说得笃定,此时却有些犹豫,“杏花,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日子还想过下去吗?”


    阮柔没想她这么敏锐,想了想,没说实话,而是含糊道,“看田永表现再说吧。”


    阮母显见还有些担忧,阮大嫂连忙站出来,“娘,咱们先看看,若那田永还是屡教不改,咱们就接杏花回来。”


    作为阮家儿媳,她表明立场,很大程度缓解了阮母的忧虑,她在心里想,是啊,如今杏花拿那么高的工钱,就是没了田永,也肯定不缺好人家。


    如此一向,果然宽慰许多,再看女儿,果真哪儿哪儿都好。


    安抚好阮家人,阮柔吃着早饭,想起一件事来,她如今在书院做厨子,一天要做两顿饭,早上这顿实在不想自己做,不如来阮家凑合一顿,她正好交点养老钱。


    想到就说,她一说,阮母当即表示,“闺女回娘家吃饭还要给什么钱,你尽管回来。”


    面对婆婆囧囧的眼神,阮大嫂有些好笑,这是忘了自己和杏花的交好了,不过,就算只是姑嫂关系,只要有眼睛,就知道这小姑子是个有大出息的,哪里能轻易得罪。


    “杏花,娘说的是,你尽管回来,你大哥不说养得起你,但供一顿早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阮大哥挺胸抬头,遭遇阮父重重一击,“老子还在,哪轮得到你养你妹妹。”


    “对哦。”阮大哥后知后觉,哀怨的眼神瞥向自家媳妇儿。


    阮大嫂噗嗤一笑,她就是看重阮大哥这憨厚模样,对家人也好,瞧着就是个过日子的,才愿意嫁过来,果然,进门后,公婆和顺,男人贴心,小姑子和善,再没有不好的了。


    “爹娘,我都有差事了,等我领了工钱,就给家里交伙食费。”


    “行。”阮母痛快应了,儿子儿媳赚的钱也要交一部分到公中,女儿来吃饭,交个钱,也不是大事。


    一切说定,从阮家离开,阮柔慢悠悠往书院去。


    ————-


    三天时间一眨眼过去,很快到了阮柔给出的截止日。


    看着屋内那个抓耳挠腮的男人,阮柔问,“你跟他们说了吗?”


    田永一怔,随即摇头,“杏花,我真的没有办法开口,那都是送出去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说你要要回来。”


    “又不是我送的,要回自己的东西还有错了。”阮柔不屑,还懂道德绑架了,她可不吃这套,还是那句,无缘无故的,平白收人家好东西,那就不是好人。


    田永噎住,好半晌没说话。


    “你再给我几天,我好好去跟他们说。”田永犹豫道,心里其实想着能拖就拖,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阮柔很轻易看出来他的小心思,幽幽提醒,“说好三天就是三天,你还有一个晚上,等明天早上,我爹娘就该上门了,届时闹得不好看,你可别怪我。”


    “阮氏,你非要闹到这步田地吗?”田永气闷,“都是邻里邻居的,那些东西又不值钱,你非要去要,丢脸都丢到整个镇子上。”


    “有什么好丢脸的。”阮柔佯装不解,“家里穷得都买不起菜了,你不嫌丢脸,我就要回自己的东西,还丢脸了,田永,人人都说你是大好人,我怎么半点没看出来。”


    提及自己的好人名声,田永本就重若千钧的脚愈发抬不动。


    他坐回椅子上,一脸痛苦,若叫不知情的人光看见这场景,定会以为他受了多大的胁迫。


    “杏花。”田永语带哀求,“杏花,那些东西就不要了,行吗,我有工钱,会再给你攒回来的。”


    阮柔险些甩了白眼,就田永那些工钱,就没留到第二个月的时候。


    “说好三天就是三天,你要没事,我回去休息了。”懒得再听,阮柔拍拍手,利索走了,独留原地田永。


    纠结犹豫半晌,田永到底还是提脚跨出了屋门。


    原主的嫁妆不少,不说多值钱,可都是阮家的一片心意,普通人家姑娘该有的,原主样样不缺,可惜全被田永送了人。


    如今被逼着去讨要,田永在那几户人家中斟酌再三,选了隔壁的章家老二,起码比起李寡妇,章家的日子其实还不错。


    一步,又一步,明明几步路的距离,愣生生被他走出了一炷香的时间。


    “笃笃。”敲门声响起,章家人早已吃过晚饭,各回各屋休息,听见动静,距离大门最近的章家老二率先来开门。


    “田大哥,是你啊,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田永眼中,章家老二一脸喜气,前阵子家里刚给他议亲,很快就要办喜事,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田永突然就没了说话的勇气,他讷讷问,“章老二,先前送你的那床被子。”


    “哦,你是问那床被子有没有用的吧。”没等田永把话说完,章家老二兴奋接话,“嗐,真是多亏了田大哥你,本来我娘只想准备一床被子,阿雪她家还有点不高兴,加了一床我才把人哄好,好事将近,田大哥到时记得抽空来喝杯喜酒。”


    “嗯,那就好。”田永勉强挤出一丝笑,到底没有说出讨要的话来。


    人家被子都送出去呢,且还指着被子娶媳妇呢,自己怎么能那么不识趣。


    没几句话,田永就走了,等章家其他人过来,还纳闷了一会。


    出了章家门,田永长久的一声喟叹,无奈敲响李寡妇家门。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大晚上的,田永不准备进门,想着就在门口把事情说了。


    “谁啊。”隔着门,李寡妇问。


    “是我。”田永出声,那声音闷闷的,李寡妇没多想,直接开了门。


    “田大哥,你怎么来了。”


    田永低头,李寡妇手上正牵着自家儿子,十二岁的李石头,母子俩相依为命,向来如此。


    “有点事。”田永声音愈发低。


    “田大哥,快进来坐。”李寡妇热情邀请。


    “不,不了,我说完就走。”


    “哎呀,客气什么,田大哥,你别不是嫌弃我是个寡妇吧。”李寡妇笑着道,转而对着儿子使唤,“石头,快请你田叔进来坐坐。”


    “田叔,你进来吧。”


    乖巧的小男孩格外讨人喜欢,田永成婚半年还没有子嗣,看了眼热,竟就这么半推半就被一个小男孩拉进去。


    “田大哥,家里只有凉开水,你不要嫌弃。”李寡妇捧着水,送到田永跟前。


    “不嫌弃,客气了。”田永回着,瓜田李下的,他浑身不自在,可李寡妇神态自若,好似再正常不过,那模样感染了田永,他很快镇定下来。


    两人对面相坐,李寡妇嘴巴也没闲着,不时叭叭家里的各种琐事、以及家里儿子的淘气趣事,渐渐的,田永入了神,不时附和两句。


    气氛烘托到位,李寡妇方才问,“对了,还没问,田大哥你晚上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呃。”田永结巴了会儿,到底强忍着开口,“是这样的,先前送你家的那床被子,你家用了吗?”


    “被子,什么被子?”李寡妇一时没能想起来,回忆了下,心下陡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没呢,那被子得攒着给石头娶媳妇用,我一个寡妇,没啥本事,只能从他小时候开始攒。”


    田永愧疚愈发强烈,可是家里阮氏下了通牒,自己总得带回去一样,才好交差。


    别过头,他继续道,“是这样的,阮氏那人你也知道,是个较真的,她回娘家说了我把被子送出去的事,阮家那边不大高兴,非要我把东西要回来。”


    “呜呜,呜呜呜。”女子哭泣的声音传来,惊了田永一跳。


    他慌忙安慰,“李妹子,你别哭啊。”


    李寡妇用袖子擦着眼睛,泪水如珠串般落下来,很快沾湿了衣襟。


    抽抽噎噎半晌,没见男人再吭声,她暗道一声晦气,只得自己开口,“田大哥,你放心,阮妹子既然闹了,我一个外人,总不能让你们夫妻因我失和,你放心,我这就去把被子还给你。”


    虽是这么说,可脚下丝毫不动。


    一旁,原本安静乖巧的李石头见娘亲哭了,闹不懂发生什么,便以为自己娘亲被欺负了,小小的人儿,恶狠狠地冲撞过来,一脑袋撞在田永腹部,“不准欺负我娘亲。”


    “哎呦,娘的石头哎,你田叔是个好人,你别这样,怪你那个早死的爹,还有我这个没用的娘”


    母子俩抱头痛哭,那凄惨的模样,活似被什么恶霸给欺压一般。


    田永的脚步先是退了一步,连忙赔不是,“李妹子,你别哭了,是我不对。”


    李寡妇顿了顿,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便依旧只顾着哭,还暗暗掐了儿子一把,让他继续。


    田永犹豫着上前,想要将人搀扶起来,李寡妇却不管不顾,只挥舞着,让人靠近不得。


    “李妹子。”男人羞窘到在原地转圈,过了会儿,见人像是哭累了,再次尝试上前。


    结果,这次对方是没推开自己,可却也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扑倒进男人怀中。


    第331章 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李寡妇摔倒的……


    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李寡妇摔倒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习惯了跟人诉苦,好求得更多的庇护以及帮助。


    但就在靠近男人的那一刻,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以及脑海中迸发中的各种思绪。


    于是,原本想要站立的身体继续歪歪扭扭靠在男人怀中,假装脚被扭到的模样,“田大哥,你没事吧,我脚扭了,你把我放凳子上就行。”


    两人的位置距离凳子还有一段距离,闻言,原本准备将人推开的田永,身体微微僵硬,随后轻手轻脚搀扶着人安置。


    “妹子,你没事吧。”瞧着不停揉弄自己脚踝的女人,田永担心问。


    “没事,就是脚扭到了,过两日就好,方才真是对不住了。”李寡妇不好意思道。


    田永都感觉到了尴尬,想要再提被子的事情,又没脸开口,本来就是他送出去的东西,如今想讨要回来本就无礼,更何况还把李家搅成这样。


    几乎一时就僵在了这儿,田永不好意思开口,又不愿意离开。


    李寡妇眼神幽深,低垂的眼角余光打量男人,千头万绪难以言述。


    其实田永是个不错的人,能挣钱、脾气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手太松,不过男人嘛,没成婚前都这样,等成了家有人管,自然就知道为小家打算,那些外人哪里值当花钱。


    可惜啊,李寡妇惋惜,已经被阮家那小姑娘捷足先登,不过,她也没少捞好处就是了。


    想到对方给过来的好处,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对着儿子道,,“石头,快跟你田叔道歉。”


    李石头可不听这些,眼神依旧恶狠狠的。


    田永愈发愧疚难安,他是做惯了好人的,压根没脸开口,犹豫半晌,到底还是请辞,“李妹子,今儿真是对不住,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田大哥,那床被子,我去给你拿过来吧,可千万别让你难做。”李寡妇偷偷觑着他的神色,见人没拒绝,拖着一瘸一拐的脚就要往里屋去。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


    田永终于沉默不下去,将人搀扶稳当后松手,道,“不用了,那被子你留着吧,就当我送给石头的。”


    “真的?”惊喜娇俏的声音雀跃,李寡妇不好意思道,“田大哥,真是多谢你了,你是个好人,我们孤儿寡母的,若不是你时常帮衬,还不知要怎么过下去。”


    田永愈发羞愧难当,“应该的,谁看见都会帮衬一把。”


    既然被子要不到手,田永也就准备离开了,还有两家,他总得再去试试。


    李寡妇唯恐他后悔,顾不得挽留,勉强在儿子石头的支撑下,将人送出门,大门栓上,李石头问,“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了外人,李寡妇懒得再装,此时走起路来顺畅得很,哪有一点扭到的迹象。


    李石头破涕为笑,嘟囔道,“娘,你下次可不许吓唬我。”


    “哼,臭小子,娘要是不做这出戏,那小子怎么会轻易走了。”李寡妇得意炫耀自己的惊讶,“那些男人就爱要面子,不过这田永也是,一点没有男人的气概,都送了人的东西,还好意思要回去,那可是给石头你攒着娶媳妇的。”语带不屑。


    李石头跟着高兴拍手,“娶媳妇、娶媳妇。”


    “小没良心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娶媳妇了,不过今天做的不错,娘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要是再有人上门欺负咱娘俩,你还得这么干,你可是个男子汉,要学会保护家里。”


    “嗯,我保护娘。”李石头面上满是坚定。


    “不过,下次见到你田叔,给我客气点。”李寡妇继续教育,“他能挣钱,还没成婚手头就大方,你嘴甜一点,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些年孤儿寡母的日子难以为继,她就是靠着厚脸皮养活了母子俩。


    至于田永这个冤大头,左右都是送人,何不都送给自己,这镇上那么多户人家,可就自家最困难。


    李石头没大听懂,却依旧听话地点头,娘说的一定是对的。


    ————-


    李家发生的一切,已经离开的田永自然不知道,故而也不会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冤大头。


    回到自家的大门前,他左右为难。


    时间已经不早,在章家和李家分别耽误了些时间,此刻,天上月亮高悬,带来一抹清幽的月光,倒不似方才昏暗。


    然而,这个时间点,若是节省点的人家,不愿意浪费烛火灯油,定然早就睡了,他再上门打搅,未免不妥。


    可不去吧,回家又没空跟阮氏交代,思虑再三,他决定还是去另外几乎人家看看,若熄灯了,他就不敲门,自个回来。


    于是,蜗行牛步,磨磨蹭蹭,终于到了尚明家。


    尚明是他的好兄弟,比他年纪略大几岁,如今膝下有个小女儿,也是先前他和阮氏成婚当日一堆童男童女中的女娃,当日见了阮氏的衣柜漂亮,生出想要的心思,几次跟亲爹尚明闹腾,不过尚明没同意,还是他偶然见到,见小姑娘可爱,主动提出相送,尚明推辞几番方才接受,如今自己上门讨要,应该问题不大。


    他犹豫着到了尚家门前,看见屋里亮堂的那一刻,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


    当晚,田永第三次敲门。


    果然,屋里很快来人开了门,是尚明,见是他,很高兴的邀请他进去坐,“永子,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来了。”


    田永不大自在,正想着怎么开口,尚明媳妇过来倒水,态度同样热情,让他愈发难以启齿。


    “永子,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的,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有话直说就是。”尚明大咧咧道。


    尚明媳妇不满瞪他一眼,口气倒是大,若是来借钱的怎么办。


    田永听了大慰,只觉折腾一晚上,终于有人理解自己,还是自己的好兄弟靠谱,便也有了开口的勇气。


    “明子,是这样的,先前阮氏的嫁妆里有一口木箱,送给了你家喃喃,现在被阮家那边知道,硬要拿回去,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只能过来”


    说话间隙,他偷偷看着尚明的神色,见其不以为然,更加敢说,“这才只能跟你把东西要回来,好跟阮家交差。”


    尚明神态自若,半点没有尴尬,“嗐,这点小事啊,永子你等等,我去拿过来,你可别为这点小事跟弟妹闹不痛快。”


    “哼。”尚明媳妇却是不满轻哼一声,“还是第一次知道,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真是长见识了。”


    一句话,让田永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


    “好了,少说点,永子娶个媳妇也不容易。”尚明宽慰妻子,“永子你等会,我就去给你拿过来。”


    尚明媳妇赶忙掐了他一下,尚明回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那木箱一直在他闺女那,故而进的也是闺女的屋,小女娃贪睡,早已睡得迷迷糊糊,按理,他只要悄无声息拿到,大不了等明儿小姑娘发现再好好哄哄。


    可尚明却不,他动作轻柔将小姑娘摇晃醒,温柔地问闺女意见,“喃喃,这个木箱你还记得吗,是当初田叔送给你的,现在田叔要,咱们把它还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还在打着瞌睡呢,听见了连忙摇头,那木箱子她可喜珍惜了,倒不是别的,而是阮家这箱子做的精细,木头虽然是最普通的黄桦木,可箱子上雕刻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小姑娘可舍不得。


    “不要,爹,那箱子是我的,我的!”小小的人儿,张开小手,如护崽的老母鸡般,愣是不让尚明去拿箱子。


    尚明一怔,僵在那儿,继续耐心劝着。


    屋外,一直不见动静的尚明媳妇忍不住走进屋来,见女儿都落了泪,当即满心愤闷,不满抱怨,“哪有这样做事的,送人的东西还会要回去,这以后谁还敢跟他家来往啊,箱子好歹还在,要是吃喝难不成还得给他吐出来不成。”


    那语气,明显是朝着门外,说给田永听的。


    事实上,田永听了确实不是滋味,他在原地转了几圈,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争吵。


    自己的好兄弟尚明要把木箱腾空还给自己,但小孩子不懂事闹腾得直哭,而尚明媳妇一味护着孩子压根不让动,一时僵持住。


    良久,或许实在拿妻女没办法,尚明面带愧色出来,“永子,你嫂子不同意,我实在不好强拿,要不这样,你看这木箱值多少银子,我折成银子给你吧。”


    田永哪能要他的银子,可人家都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继续不依不饶,只得摇头,“不用,孩子喜欢就算了,我回去好好跟阮氏说说,她不会有意见的。”


    “那就辛苦你了,真是对不住。”尚明态度坦然大方,“我跟喃喃好好说说,若是弟妹还有意见,你跟我说一声,我把银子送过去。”


    “嗯。”田永心不在焉应下,满心都是东西一样要不回,等回去该怎么跟人解释。


    “明子,今晚打扰了,你哄哄嫂子和侄女,大晚上的,对不住了。”心内担忧,田永依旧不忘记尚明家闹出的矛盾。


    尚明应了,“没事,你嫂子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他眼珠子一转,打探道,“对了,永子,当时你不是还送了些东西出去,那些要回来了吗?”


    田永苦笑摇头,“没呢。”说着顾不上解释,失魂落魄离开。


    第332章 从尚家离开后,田永又接连去了两家,可惜的是,天色已晚,……


    从尚家离开后,田永又接连去了两家,可惜的是,天色已晚,漆黑的屋檐昭告着主人已经休息。


    无法,田永只能垂头丧气归来,一无所获。


    家里的灯同样灭了,阮氏不出所料依旧没有回正房,田永不自觉走到客房门前,尝试着推了推,门没开,应当是被反锁了。


    他顿了顿,记起先前阮氏给下的最后通牒,咬咬牙,又到了一旁的窗户处,手不过轻轻一推,便将那窗户推开。


    夜晚寒凉,若是开窗睡一晚,指不定明日就会感染风寒,只是想到这个可能,田永的手就忍不住微微颤抖,可仍是很坚定的将窗户完全推开,而后,轻悄悄离开,没发出一点动静。


    屋内,原本假寐的阮柔蓦然睁开眼,望着大开的窗户,眸色幽深。


    良久,她下床,将窗户重新关上,这一次,她没忘记将窗户闩上。


    是夜,田永彻夜难眠,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赶紧做贼心虚去隔壁客房,结果,眼前一幕让他震惊,窗户竟然是关上的。


    他皱眉,怎么会呢,是阮氏半夜醒来关上的嘛,那是否联想到窗户为何打开,又会不会猜测是自己故意的。


    很久很久,问题都没有答案,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再未阖眼。


    倒是阮柔,昨日早早睡下,翌日醒得也格外早,利索地起床,按照约定往阮家去。


    阮家人正准备吃早饭,见到她来,也就多添一双碗筷的事。


    吃过早饭,一家人便商议起去讨回嫁妆的事。


    阮父忍不住问,“田永那小子怎么说的?”


    “昨日我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但他一件东西都没能带回来。”阮柔语气淡淡,不见丝毫欢喜,也不带任何怨恨,好似一个陌生人。


    阮母瞧见,心头越发低落,这几日无数次后悔给女儿结了这亲,如今后悔已是晚了。


    “杏花,你跟他,还能继续过下去吗?”阮母小心翼翼问。


    “昨晚,他回来的时候,把客房窗户打开了。”阮柔没有直接回答,但意思很明显。


    阮父一惊,下意识狠狠拍了下桌子,那力道之重,将桌子上的碗筷都弹跳起来。


    阮母嗔他一眼,“做什么呢。”


    阮父讪讪,却依旧满心怒火。


    与他相同的则是阮大哥,他一个猛力,硬生生折断手中的筷子,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暴脾气,把怒气表现得明明白白。


    阮大嫂拍了他一下,“没受伤吧?”


    阮大哥连忙摇头,“没事。”


    阮大嫂这才放心,继续关心杏花的事。


    她笃定道,“他肯定是故意的,东西没拿回来,担心我们上门,才出了这恶毒主意。”


    要说田永因此想要谋财害命,自然不至于,可他也绝对没安好心思,寒风入体,感染风寒,轻则伤身,重则丧命的也不是没有,说恶毒并不过分。


    “外人都道他是好人,我先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批着羊皮的豺狼。”阮柔恨恨道,她将一切说出来,自然是为了避免阮家人再继续撮合自己和田永,只要真心疼爱女儿的,得知这样的事,就不会让女儿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阮母关心道,“杏花,那你没事吧,若有不舒服的,可千万大意不得,咱们直接去找大夫。”


    “我没事,他动静不小,我睡得不沉,醒过来将窗户关上了。”


    “呼。”几道声音心有余悸,此刻方才放心。


    “不行,当家的,杏花这日子不能继续过下去了。”阮母看向阮父,“老头子,你说呢。”


    “嗯,杏花,要不你今儿就搬回来吧,和离的事我来找他谈。”阮父无需思考,直接说。


    时下,夫妻和离并不容易,更多时候,都是女子犯了所谓七出被夫家休弃,但凡能继续过下去的,女子及女子娘家就不会惦记和离,可女儿不一样,若继续过下去,指不定哪天命都没了。


    “嗯,只是,要先跟田永把账算清楚了。”


    阮家人知道她说的是嫁妆的事,早前便已说好,当下也不纠结,三两口扒完饭,直接跟着阮柔出门讨债。


    左右每一家都要过去,阮家也不挑,直接从距离最近的丁家开始。


    按原主的记忆,丁家人正是拿了原主发簪的人家,那簪子还是原主当年出嫁当日戴的那一支,可惜,被丁家儿媳看见,在田永跟前说了几次,就被那冤大头送出去。


    丁家算下来,与田永有些亲戚关系,不过关系已经很远,田永面前能称丁家的丁老头一句表叔,因着关系疏远,当初孤身一人的田永也没能被丁家收养,不过看在亲戚份上,也给了些接济,田永送簪子,想来也有报恩的心思,当然,如果他不用妻子的嫁妆报恩,阮柔都能夸他一句。


    他们到的时候,丁家人已经起身,院子里不时传来忙碌的声音,还正好跟要出门的丁老头撞上。


    丁老头在镇上的苍家谋了一份差事,家中条件其实尚可,可丁家唯一的儿子却没找到固定的活计,如今只在镇上打些零工,夫妻俩全靠老两口养活,或许也是如此,才会眼皮子浅到看中旁人的簪子。


    “老阮,你怎么来了。”丁老头不明所以,笑脸相迎。


    阮父却是绷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老丁,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你先进来吧。”


    丁老头莫名有些不妙的感觉,瞧这一大家子的模样,明显来者不善啊,可他怎么都想不通,有哪里得罪了阮家。


    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他回身,将阮家人带进来的同时,掩上大门。


    “怎么大早上来了,快坐。”丁家儿媳端出几张小凳子,热情邀请他们坐下,只是对上阮家人灼热的诡异视线,不明所以。


    至于阮家人诡异视线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对方头上还戴着自家女儿的嫁妆簪子。


    先前只是听说,还不觉如何气愤,如今亲眼所见,八分的怒气也转成了十二分,面上也维持不住好脸色。


    丁老头虽然焦急,见阮家人有正事的模样,还是耐心坐下细问,“老阮,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是啊,多少年的交情了,镇上的人家彼此熟识,阮父和丁老头也算从小玩到大的了,想到此,阮父没再纠结,干脆直说,“老丁,你都这么说,我就直说了。”


    他看了一眼丁家儿媳头上的簪子,他还记得自家媳妇给女儿戴上这支簪子的那一幕,“我来是为了要回我家杏花的嫁妆。”


    “什么嫁妆?”丁老头不解,“怎么又跟杏花有关系了。”


    丁家儿媳却是一惊,当即就要伸手去摸头上的簪子,莫名的心虚。


    阮家人虎视眈眈下,这一动作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丁老头哪里在意过一个侄女的嫁妆,此刻发觉不对劲,顺着视线看过去,见到儿媳躲闪的目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金氏,到底怎么回事。”丁家儿媳娘家姓金,并不是镇上人家,而是下面村里的,此刻被点名,委委屈屈辩解,“爹,这簪子又不是我偷的抢的,而是田永那小子送给柱子的。”


    丁老头的脸色黑了黑,心底骂了眼皮子浅的儿子儿媳一百遍,这干的都叫什么事啊,如今都被人家找上门来,他几十年的老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还不把簪子还回来。”他怒喝。


    丁家儿媳颇觉难为情,不舍地将头上发簪取下,一支银簪,少说也值二两银子呢,肉痛的同时,忍不住埋怨田永,这都干的什么事情,送出来的东西还能要回去。


    当然,埋怨阮家她是不敢的,可谓欺软怕硬的典型了。


    阮柔不客气接过簪子,原本银闪闪的簪子,经过半年的时间,已经黯淡很多,而且,旁人戴过的东西她嫌膈应,总要重新去炸一遍,总的来说,物归原主,可她依旧亏了。


    丁老头显然明白这个道理,瞪了儿子儿媳一眼,随即对着阮家人道,“老阮,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会让她做出这等事,簪子杏花先拿着,改明儿我再送一份赔礼。”饶是他都有些肉痛,这份赔礼可少不得。


    阮老头推拒,“赔礼就不用了,簪子还回来就行。实不相瞒,这件事杏花先前都没说,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气得够呛,你说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可这都是家里给杏花置办的嫁妆,全叫田永那小子送了人,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闻言,丁老头眼皮猛烈跳了跳,这是什么意思,不止自家,还有谁家,同时忍不住道一声晦气,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田永那小子也是个能人,媳妇的嫁妆都有脸往外送,让他都跟着没脸做人。


    这脸在阮家人跟前是丢尽了,可总不丢到外面去,他压低声音,“老阮,我家这件事,你能不能别往外说。”


    阮父没应承,诚恳道,“瞒不瞒的,我尽量不往外说,但这事若是闹的难看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丁老头没强求,只叹息一声。


    第333章 最后,阮家也没要丁家所谓的赔礼,拿到簪子后痛快离开,前……


    最后,阮家也没要丁家所谓的赔礼,拿到簪子后痛快离开,前往第二家。


    望着离开的阮家人,丁老头将眼皮子浅的儿子儿媳拎进正厅,打算好好教训一顿。


    被自家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丁家儿子和儿媳不敢埋怨,却是将那田永怨恨上了,丝毫不记得明明是自己先生了觊觎之心,才有后来的田永送礼一遭。


    从阮家出发,拿走原主嫁妆的依次是丁家、李寡妇家、章家老二、尚明,以及谈老三家。


    于是,李寡妇家门前,再现方才的一幕。


    门扉再次响起,李寡妇照例问了是谁方才开门,见到阮家人还有些稀奇,“阮叔,杏花,你们怎么来了?”


    她与阮柔算是同辈,见着阮父阮母还得道一声叔,称呼确实没错。


    不知为何,李寡妇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此时清晨,门前来往的人不算多,却也有几人路过,她直觉不好在门口说话,索性让阮家人进来,一大家子人倒不需要避讳。


    气氛有些沉默,不止对方尴尬,阮父看看两边的人数诧异,也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孤儿寡母的错觉。


    阮母可不会顾忌那么多,直接开口,“小李氏,我是来问你要我家杏花那床被子的。”


    李寡妇心道果然,面上还作不解的模样,“什么被子,我何时拿了杏花妹妹的被子了?”


    阮柔被膈应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懒得与她做戏,“昨天田永不是来过了吗,还是你要说你没拿过我的被子?”


    “啊?哦,我想起来了。”见糊弄不过去,李寡妇暗自可惜,“那还是先前田永小子送给我家石头的,还说要给他将来做聘礼呢,杏花若是要,我这就还给你。”


    这么说着,脚下丝毫不动,阮家几双眼睛盯着她,半晌终于将人盯动了。


    李寡妇不在跟前,阮大嫂嗤笑,“恐怕昨天在田永跟前用的就是这一招吧。”


    “好了,少说些。”阮母训斥,他们今天来又不是跟人打仗的,只要要回自家的东西就好,何必沾染那些麻烦。


    阮大嫂讪讪,避到一旁不说话,阮柔牵起她的手,向她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


    李寡妇是一个看得清形势的人,在阮家人开口后就没有挣扎,这也是她这么些年名声都还不错的原因,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孤儿寡母的,杠不过。


    “杏花,这辈子我拿回家后都没用过,还新着呢,你回去晒晒就成。”李寡妇抱着被子出来,外面还套着一个套子,看得出来很是珍惜。


    阮母接过,没过多客套。


    走出门去,阮母方才教导儿媳,“她也不容易,那些累及女子名节的话,能不说就不说。”


    阮大嫂表示受教,她其实没坏心,就是看不惯李寡妇那作态,嘴比脑子快。


    阮柔在其中说和,“娘,大嫂都是为了我,你可别再说,不然我都对不住大嫂了。”


    见姑嫂俩手牵着手,一副感情甚好的模样,阮母笑着道,“好,你俩关系好,就我是个恶婆婆。”


    一家子和乐融融,阮大哥负责将被子抱回阮家,等阮家人路过田家门前去往章家时,不巧正撞上田永出门。


    “阮氏,岳父岳母,你们这是做什么?”田永看着全家出动的阮家人,心生不好的预感。


    “讨债。”阮大嫂没好气道。


    讨债,田永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来不及细想,忙拽住阮氏的胳膊,呵斥道,“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阮柔一双冷静的眸子看向他,“我在要回我的东西。”


    “那是我送出去的。”田永低呵,见他们两手空空,以为还没开始,连忙阻止,这要是真让阮家上门,他一辈子的脸都要丢干净了。


    正此时,阮大哥送东西回来,对着阮父道,“簪子和被子都放回家了。”


    一瞬间,田永只觉得头晕目眩,望着一群人来时的方向,呆滞问,“你们已经去过丁叔家和李嫂子家了?”


    “是。”阮柔干脆利索回答他,“我已经给过你三天时间,既然要不回来,那我就只能自己上门。”


    田永胸口一股热气从胸腔往上涌,直烧得整个脑子嗡嗡的,几乎难以思考,两颊发烫,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他一副悲愤模样,好似阮家做了什么天大对不起他的事,而不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阮柔丝毫没在意田永的反应,她看向章家,问,“是你去,还是我自己去。”


    其实只要出口讨要,谁去已经没有任何区别,田永的脸都会被人放在地上踩,田永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闷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样,起码会让别人以为他是被阮家逼迫的。


    于是,多了个田永,阮大哥再次敲门。


    章家人压根没想那么多,笑盈盈邀请人进去,“阮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章父与阮父同辈,同住镇上,算是点头之交。


    “进去说吧。”此时天已经亮了,来来往往全是人,多少要给人留点面子。


    章父不明所以,就连昨日被找上门的章老二都没联想到昨晚田永上门要被子的事。


    等进了门,阮父一开口,章父愣了,章家老二愣了,其他章家人都愣在当场。


    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良久,章父僵硬着一张脸,问,“阮老哥,你是说,我家老二拿了杏花的嫁妆被子?”


    阮父没回应,可那眼神明显说明了一切。


    章父额头青筋紧绷,危险的视线转向二儿子,“老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他知道二儿子却是带回来一床喜被,却只以为他是自己想办法弄来的,万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不提那是阮家的嫁妆,却是由田永送出去的,就说喜被那是能收的东西吗,他简直要被这个儿子气死。


    章家老二也愣啊,他看向田永,仿佛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进来前,田永想着要好好跟人解释,可眼下这个情景,说什么都是狡辩,那解释的话噎在嗓子眼,就是说不出来。


    章父见了,哪有不明白的,他黑着脸,“你怎么好意思把这被子往你未来媳妇家送?”这脸都丢到未来亲家去了。


    章家老二低着头不吭声,这不是没办法嘛,家里一直喊穷,一床被子少说也得几百钱,他年纪一大把愣是没人上门说亲,只能自己想办法,谁能想到会这样呢,同时心中忍不住埋怨田永,既然不是诚心帮忙,何必折腾,看自己好玩吗。


    儿子的账可以后面再算,眼下的阮家人却必须得打发了。


    自家儿子干的蠢事,章父不得不露出一个歉意的赔笑,“阮老哥,我是真不知道这小子干的好事,那被子已经送到我那未来亲家那了,如今实在没办法要回来,若你们允许,我折成银子还给你们吧。”


    阮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否则,真闹到女方去,章家老二的婚事都可能不保,遂只能接受,“也行,那被子是用了上好的棉花,足足八斤,我也不多要你的,三百十五钱,算成本价了。”


    章父不懂价格,看向章母,见其点头,便应了,“去拿钱来。”


    不多时,章母将钱拿来,用红绳串的三百五十个铜板,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她递过来时候还颇为不舍,阮母却接得十分痛快。


    “唉。”章母肉痛地看着铜钱串,那是家中为数不多的银钱了,要说章家,其实章父和两个儿子都算勤恳能干,可架不住她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疗养,愣生生将整个家吃穷了,连带两个儿子婚事都受累,所以,这事不能全怪老二。


    旁人家的烦恼,阮家没心情细究,拿了银钱干脆走了。


    再出来时,天光大亮,人群来往纷杂,而阮家接连进了三户人家的事,也不是秘密,虽然前面两家什么都没透露,可那么大一床被子,围观到的人群又不是瞎的,忍不住聚在一起悄悄议论起来。


    接下来,是尚明家。


    尚家只有上明明一对小年轻夫妻带着女儿生活,如出一辙的一套操作,站在尚家,阮柔甚至有些恍惚。


    听明来意,尚明面上神色几番变幻,而尚明媳妇则压抑着不满,若不是顾及阮家人还在,恐怕都要对着田永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


    这一会,尚家小闺女再如何苦恼,尚明媳妇也不惯着呢,她可不愿意为了一个破箱子掏钱,便只能将木箱还回去。


    听着小姑娘的哭嚎,阮柔看着上面各种乱七八糟的痕迹,陷入了沉默。


    但显然,比起先前几家,尚明家更为光棍,毕竟年轻人,不那么在乎脸面,或许也是笃定,阮家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脸。


    “阮叔,真是对不住,我们不知道是田永自己的决定,还以为杏花妹子也同意的呢,真是对不住。”面上话还说得格外好听。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箱子上划痕遍布,但阮家不好计较,只得认了。


    甚至于,尚明小夫妻也不介意将这件事对外说,毕竟他们只是收了一个小木箱,算不上贪财,故而,邻居来问的时候,说的很是坦荡。


    而这也一下子将前面几户人家一同暴露,至于具体东西是什么,打听打听当初阮家闺女都有什么嫁妆,就能大概知道了。


    于是乎,等阮家再次前行,身后就跟上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街坊,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颇为尴尬,当然,最尴尬的当属田永,他方才全程没敢吭声,头险些垂到地上去。


    第334章 最后一家是谈老三。与前面几家不同,谈家不是镇上本土居民……


    最后一家是谈老三。与前面几家不同,谈家不是镇上本土居民,而是半年前从下面村子里搬过来的,而举家搬迁的由来,则是谈家一个小闺女嫁到了镇上酒楼,在谈家闺女的帮衬下,方才得以搬来镇上。


    谈家原本在乡下便有一间磨坊,等到了镇上,顺理成章开了家豆腐铺,靠着卖豆腐倒也生活无忧。


    不过缺点就是,阮家与谈家不大熟。


    谈家豆腐坊开得早,他们到的时候,谈家早已忙活开了,不过,也早有得知消息的镇民将阮家今日闹出的动静提前告知了谈家。


    时间退回一炷香前,阮家还在尚明家之时,就有与田永走得近的人看出了名堂,那人并未拿阮柔的嫁妆,却知道田永将其都送给了那些人家,而谈家正是其一,于是便匆匆忙忙来报信。


    谈家听到消息都惊呆了,不是其他,而是所谓阮家的嫁妆根本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全由小女儿带进了夫家,是的,谈家小闺女,谈思菲,也即半年前嫁到镇上的那个姑娘。


    “谈老三,你们要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赶紧还回去,否则,真等阮家上门,面子上就不好看了。”那镇民瞧着倒比谈家还急切的模样。


    可无奈谈家压根拿不出啊,事情还要说到谈家小闺女身上。


    村中的女孩家嫁入自然不易,好在谈家闺女自幼生了副姣好模样,性子又是在大方明丽,在一次来镇上买东西时,与镇上珍馐酒楼的少东家,江家公子一见钟情。


    男未婚女未嫁,彼此互相看对了眼,酒楼少东家便将消息全然告知了家中父母。


    胜在江家父母性子开明,并未看不起村里的姑娘,只是有一点,结亲可以,但不能过于贴补娘家,也就是说,要做一个全心全意的江家人,毕竟他们可是见过不好高嫁后一心往娘家搬运的儿媳,故而提出这一点。


    以谈家彼时的条件,能嫁进镇上就谢天谢地,哪有那么多意见,便欢喜地应下来。


    两方家长见过面,江家对谈家闺女的表现很满意,聘礼却给得不多,且要求谈家都陪嫁回来,不得截留。


    这一下,不满意的成了谈家,本指着闺女嫁进城,他们一家子跟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江家算盘打得精明,谈家占一点小便宜可以,但真正的实惠却是半点别想。


    眼见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变得低沉,父母连带一双弟妹都整日唉声叹气,孝顺的谈家姑娘不干了,跟江家少东家闹别扭了好一阵,只是,到底别不过江家父母,毕竟他们才是江家当家做主的人。


    无奈,谈家姑娘只得另寻它法,最后,决定从嫁妆上下手。


    江家给的银子是固定的,对应嫁妆的价值也在那,但谁说这嫁妆就得从聘礼银子里出呢。


    反正后来,也不知田永怎么与其牵上线,原主的嫁妆不少就落进了谈家闺女手中,再之后,跟着陪嫁到了江家。


    当然,他们总不好直接去江家索要,便依旧来的谈家。


    等谈老三想明白这一切,阮家人已近在眼前。


    “嗨呀,那阮家人来了。”通风报信的镇民语音莫名带着些兴奋,好似即将见证什么大事般。


    谈老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默默地没说什么。


    阮家,以阮父和阮大哥为首,阮母阮柔以及阮大嫂跟在后面,至于远处几十个看热闹的镇民,阮家人索性当不知道。


    “阮老哥,请进来吧。”谈老三佝偻着背,在门前迎接。


    “嗯。”阮父领着人进去。


    只是,前面几家还能关上门商量,谈家开门做生意,却不能为家里这点事把客人拦在外面,故而,谈家门还是大开着的,院子的位置距离议事的正厅又不远,便迎来很多偷听八卦的客人们。


    谈老三黑着脸,看着一本正经讲道理的阮父,心中其实有些信了。


    当初女儿弄来那些东西,具体怎么弄来的,是借还是坑,他们也不大清楚,只知晓女人将嫁妆凑得差不多后,将大部分聘礼银子留给了家中,也是因此,他们才有本钱买下镇上这间小院。


    如今东窗事发,谈老三很是头疼,一来为家中可能的大出血,二来,担心事情传到女儿婆家耳中,怀疑起自己女儿可怎么办,毕竟,闺女嫁进江家后可是没少偷偷哄着女婿往家里搬好处。


    “阮老哥,不是我不愿意还,只是那些东西,如今都不在了,且容我些时日,想想办法。”


    “不用想办法,若东西没了,赔等值的银子就行,我们不嫌弃。”阮大哥瓮声瓮气,将谈家人憋屈得够呛。


    “这倒也不是不行。”谈老三拉长了音调,走街串巷久了,旁的没有,市井小民的精明却是学了个十成十,“只是,那些东西到底价值如何,空口无凭啊。”


    阮家人险些被气笑了,说得倒想他们上门来讹诈般,一路走来,这还是第一家这么没脸没皮的。


    阮柔也不与他纠缠,只盯着田永,“前面那几家,你送东西我都能理解,但谈家当初刚搬来镇上,应当与你不熟吧。”


    一句话,将谈家和田永皆打了个措手不及。


    田永霎时心虚地低下头去,同时愈发难看,比前面几家更甚,毕竟,是在自己心上人的娘家丢尽了脸面,指不定还会被埋怨上。


    阮大嫂一双眸子咕噜噜地转,立即明白了七八分,吊着嗓子道,“哎呦,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那档子事。”


    “小阮氏,你怎么这么歹毒!”一直未曾出口的谈老三媳妇哀嚎出声,“不过点破东西,你们真是黑了良心,竟就要为此毁了我家闺女的名声。”


    阮大嫂讥笑,“莫不是田永这小子跟你家闺女结了异性兄妹,这是替妹妹出嫁妆呢。”


    “哈哈哈哈。”一阵哄笑声从远处传来,原来是院子里那些来打豆腐的客人们发出的。


    谈老三眉眼高。耸,预感不妙,连忙打断争执,“好了,不过就是些东西,你们说个实诚价,我们赔就是了。”


    阮柔忽的想起什么,当初阮家给了十两的嫁妆银,她记得田永拿走过五两,当即问,“莫不是我那五两嫁妆银,也被你送给了谈家姑娘。”


    “没,没有。”嘴上否认,可看田永那副神态,明显做贼心虚。


    “好了,我数一数,应当是一双柜子,一件嫁衣,一双鸳鸯戏水帕和枕头,算你二两银子,一共七两。”阮柔算账极其利落,当场估了个价。


    这价格绝对照实估的,没抬高价,当着外人那么多人的耳朵,谈家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七两银子实在太多,真要一口气拿出来,少不得伤筋动骨,毕竟一大家子辛苦一个月的豆腐坊也才赚二两银子,这还是包括一家子的工钱在内,算下来,也就是谈家搬到镇上攒到的全部银钱了。


    拒绝不了,又没有好的理由,谈家人彼此眼神对视,皆在脑筋转动飞快想着主意。


    可惜,阮家不给思考的时间,阮父不耐烦,“时间不早了,待会我还要去上工呢,你若愿意就现在给了,不愿意我去找你闺女也一样。”


    “不可!”谈老三几乎是与田永异口同声说出的这句话。


    谈老三嘛,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自然是不想坏了自己在亲家面前的形象,但田永是为何呢?门外众人侧着耳朵偷听,边忍不住议论纷纷。


    看着田永难看的脸色,谈老三心里一咯噔,别不是女儿真跟着小子有什么牵扯吧,否则怎么舍得送七两银子的东西,可转念一想,不对,有江家公子在前,女儿定然看不上这穷小子,顶多不过钓着不给回应,只要没实质联系,倒算不得什么。


    知女莫若父,事实的确如谈老三所料,谈家姑娘其实与田永认识在前,与江家公子在后,但后者的风姿气度、尤其是家资丰厚,远非无父无母的田永所能比,因此,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谈老三,期间,压根没给过田永一点机会,就连要嫁妆的事,都是哭诉几句后田永主动送的。


    所以,田永的心虚完全是他自作多情,人谈家姑娘压根没这个意思。


    谈老三媳妇却容不得旁的男人跟自家闺女扯上关系,忙赔笑,“七两银子是吧,容我回去凑一凑。”说着就进屋去翻找。


    没多会,人出来,带着七两银子,有零有整,可见凑得不容易。


    “好,我们这就走。”拿东西走人,阮家可没掺和其他的意思,毕竟自家女儿也没准备跟田永继续过下去,纠缠过去有什么意思。


    “家中先前不凑手,还是多亏了阮老哥你们的帮衬,多谢了。”送阮家人出来时,谈老三还装模作样这么说,阮家人压根不搭理。


    当着正主的面,偷听的人群安静一瞬,随即端着一碗豆腐,走在大街上走街串巷,恨不得将自己偷听到的告诉每一个人。


    而阮家这边,阮柔看了看神色,到了去书院上工的时间,匆匆对阮母道了句,“爹娘,大哥大嫂,东西麻烦你们带回去,我得先去书院了。”说着连忙走了。


    回去的一路,阮大哥抱着一个木箱,阮母手提一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一行人高高兴兴往回走,偶尔还能跟路人搭讪几句,丝毫不避讳。


    至于田永,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几分钟后,珍馐酒楼后院门口,田永鬼鬼祟祟出现,寻了个酒楼的小伙计,递过几个铜板,“麻烦帮我请你们家少夫人出来一趟。”


    第335章 而  谈家闺女,名谈爱香,虽然出自乡下,可却是个格外讲究细……


    而


    谈家闺女,名谈爱香,虽然出自乡下,可却是个格外讲究细致的姑娘,人长得秀丽婉约,言行举止优雅有度,总的来说,光看本人,其与镇上的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尤其嫁进江家后,有了足够的身份匹配,好吃好喝得供着,整个人更显光彩夺目。


    这日,她正在酒楼忙活,珍馐酒楼的规模尚可,雇了几个伙计,重活累活都归他们,谈爱香在酒楼里不用干什么体力活,多是帮着江家父母管理酒楼,诸如招待客人,安排琐事、盯着伙计干活等,近半年来,适应良好。


    听闻伙计说外面有人找,她还以为是哪个熟人,自打她嫁到镇上,就有不少原本村子里的村人来镇上就会来看一眼稀奇,那眼中的憧憬和向往,让她十分受用,故而虽然有点不耐烦,还是懒洋洋来到外面。


    “谁啊。”结果,等见到人,难免失望。


    “阿香。”田永却十分激动。


    “田永大哥,你怎么来了。”男女有别,谈爱香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朝酒楼瞥了一眼,他气度冷淡,“可是有什么事?”


    田永面露尴尬,但来的路上已经仔细斟酌过,这件事与其从外人口中知道,不如他先提醒一声。


    “呃,阿香,是这样的,”田永挠挠脑袋,眼露心虚,“先前你出嫁时候的嫁妆,不是有部分是我从阮氏的嫁妆里拿的嘛,现在阮氏带着娘家人来讨要,我,我拦不住”


    不待他话说完,谈爱香脸色猛然一变,脸颊忍不住抽搐,压着嗓音质问,“田永大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田永见她误会连忙解释,“真不是我,是阮氏那个小气的瞎折腾,我拦过,但实在拦不住,所以。”


    “所以你现在就敢来要,那些东西都做了我的嫁妆,怎么还给你?”一瞬间,谈爱香联想到很多,越想心情越糟糕,语气不免恶劣起来。


    见对方误会,田永着急忙慌辩解,“阿香,你别误会,阮家人不是非要嫁妆,折成对应的银子就可以。”


    这一解释反而让谈爱香更生气了,当初那些嫁妆到底值多少银钱,她心中有数,现在叫她还钱,好几两银子,她哪里有钱。


    “能不能缓一缓。”谈爱香憋着气给了好眼色,故作可怜道,“田永大哥,你也知道我一个村里的姑娘嫁到镇上来有多不容易,这些钱我现在实在没有,你等我攒一攒,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田永当即又怜又惜,满腔的柔情简直都给了眼前这个姑娘,尤其与家中胡搅蛮缠、不讲理的阮氏相比。


    但他也当即听出来了对方话中的不对劲,想了一会儿方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以为自己来要钱的。


    “阿香,你放心,这些钱不找你要。刚才阮氏已经带着阮家人去过你的娘家,你的爹娘通情理,直接把钱给了,你不用担心。”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谈爱香简直恨不得晕倒在原地。


    想一想她都觉得恐怖,被一群陌生人上娘家要债,讨的还是自己的嫁妆,这要是被别人瞧见了、知道了,再知晓其中原由,那她以后都不用活了。


    “你们怎么敢上门的?”谈爱香再也掩饰不住面上的狰狞,呵斥出声。


    面对指责,田永只低着头,无颜解释,其实他还想说,都是阮氏性子霸道不容人、又自私吝啬贪财,不是个好东西,可怒火之下,解释压根无用,只得承受。


    好在没沉默多久,忙碌的酒楼传来召唤,“店里客人这么多,都忙不过来了,谈氏那家伙呢,别不是又跑哪儿偷懒去了吧?”


    门口的谈爱香听了一哆嗦,知道耽误不得,急忙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上门没被外人看见吧?”


    “呃,田永结巴,应该有不少人看见了。”其实哪里是不少人,他怀疑到现在起码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距离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也不远了你看你,但他不敢说。


    谈爱香深呼吸一口气,丢下一句“你是要害死我啊!”就匆匆进去酒楼。


    留下的田永,眼中闪过担忧神色,到底不好进去,里面江家人都在呢,要是被看见就不好了,无奈,怀揣着关心与忧虑,趁别人关注到自己前赶紧离开。


    珍馐酒楼内,谈爱香在江氏指挥下忙活开,来不及想那些有的没的,等终于闲下来,暗道一声糟糕,便想着去娘家仔细打听一番,看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


    阮家,阮父和阮大哥上工已经晚了,幸好提前跟管事的打过招呼,将东西放回家中,赶忙去上工。


    余下阮母和阮大嫂,整理要回来的嫁妆。


    从尚家要回来的木箱,除去有些磕碰划痕外,倒没有其他,照样能用。而其他的,李寡妇家的被子全新,好好收起来就成。但银簪经过半年的佩戴有点灰扑扑的,要想再次使用最好重新翻新下,便先放在了一旁。


    此外,还有几两银子,阮母盘点着,总感觉凑不齐女儿的新嫁妆。


    是的,虽然女儿还没有和离,但是阮母已经颇有先见之明的惦记起了女儿二嫁的嫁妆来。


    可惜的是,她瞅瞅一旁的儿媳,儿子有了媳妇,他们就不能跟先前一般,毫无顾忌的给女儿准备嫁妆,恐怕只能偷摸着来。


    阮大嫂却向来是个直性子,没有考虑那么多,“娘,这银簪要去炸一遍,旁人戴过的东西也不好给杏花继续戴,这也要不了几个钱,就我来出了吧。”


    阮母有些震惊,却见儿媳笑着道,“娘,就当是我给杏花的添妆吧,本来就差她一份。”


    其实当初原主出嫁的时候,阮大嫂已经给过添妆。但她一直认为那是她作为阮家大嫂的份,而不是作为杏花的手帕交,故而一直觉得少给了一份,如今能补上,她还挺高兴,甚至打算再添点钱把簪子做细致点。


    这些阮柔就全然不知了,激动的上午讨债过去,之后在书院食堂的生活依旧十分平静。


    书院每日有固定的菜谱,一般而言,起码可以保证一周不重样。


    原本这是为了保证书院的学子不至于吃腻某道菜,也防止饭堂躲懒,偏阮柔来了后,虽说样样菜都好,不同的学生乃至夫子却都有自己偏爱的,久等不到,便觉格外难耐。


    今日也不知怎的,学院夫子中的一员,荀夫子突然提出要吃前日做的酸甜口的松鼠鱼,且不占书院的菜谱名额,等于私下下单了。


    接到荀夫子请求,阮柔有些怀疑,“这真的可以吗,我是书院聘来的,不能再接私活吧?”


    “放心,阮姑娘,我已经跟山长申请过了,只要不耽误书院的学生们正常用餐,食材和你做饭的工钱我单独出,就不碍事。”荀夫子显见十分体贴周到,将一切顾虑消除,便眼巴巴盯着她看。


    山长都同意,晚餐早已做好,学生们都还没下课,阮柔自然欣然同意,当场开做松鼠鱼。


    荀夫子今日无课,难得忙里偷闲,一边在食堂看书,一边盯着厨娘做菜,只是不一会,心神全被锅里的动静吸引了去,甚至忍不住偷偷吸了口口水。


    不怪他嘴馋,作为一个南边渔村长大的人,自小嗜甜口、尤其爱吃鱼,偏到了书院任教后,前一任厨娘最擅长做的鱼却是麻辣鱼,叫他一个南方人痛苦万分,吃吧,嫌辣,不吃吧,那可是鱼哎,简直纠结万分。


    于是,等前日新厨娘做了道松鼠鱼,外酥里嫩,酸甜可口,简直吃到他的心坎里,惦记两日,终于没忍住,找山长打了申请,于是才有眼前这一幕。


    而阮柔则手下忙活不停,从木桶里捞了条活蹦乱跳的黄鱼,刨鳞清洗后,从脊骨处用刀片开,去掉梁骨及胸。脯鱼刺,用麦穗花刀将鱼片改成菱形鱼片,在鱼尾处平均分开,后用淀粉勾芡,下锅热油煎炸,待鱼外皮酥脆、熟透后捞出摆盘,再辅以白糖、酱汁等调料。


    于是,一盘形似松鼠、香气四溢的松鼠鱼新鲜出锅。


    霎时间,那股酸甜、并着久违的故乡味道,竟让荀夫子微微湿了眼眶,他偷偷用衣袖擦了擦,不好意思道,“让你见笑了,这味道想起小时候,我娘给我做的松鼠鱼,也是这个味道。”


    阮柔只笑笑,配了饭堂里其他几个菜,给他端上去,“您请慢用。”


    “多谢。”美味当前,荀夫子依旧先结清了鱼的材料钱以及阮柔的人工费,继而胃口大开,大吃特吃。


    阮柔拿着钱回到后厨,仔细看那一串铜板,原有足足五十文,一条黄鱼大概二十文,也就是说,她做一道菜的工钱就给了三十文,算是很不错的价格了,她喜得眉开眼笑,将三十文收好,原材料的二十文等有空交给书院的负责账目的管事。


    虽说她是食堂的大厨,却不能完全做主饭堂的账务,尤其在前任可能有中饱私囊嫌疑的前提下,阮柔都会尽量避免自己沾染钱财上的琐事,以免搅和不清,如今自然要把账目理顺了。


    等荀夫子吃完,正好书院学生们下课,寂静的饭堂霎时热闹起来,书生们反倒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时常边吃饭边讨论学问,不过,阮柔来后,话题便多了一项,便是讨论饭堂哪道菜最好吃。


    阮柔偶尔听到,便极为高兴,手艺人,做出来的饭菜被人真心喜爱并吃下,绝对是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


    第336章 一日的工作结束,阮柔先回了阮家。  家中,东西……


    一日的工作结束,阮柔先回了阮家。


    家中,东西已经被收拾好,就连原主在娘家的闺房,都被整理一番,仿佛一直有住着般。


    担心女儿太多顾虑,阮母还保证道,“放心,不管你跟田永还过不过的下去,你的房间会一直给你保留,随时可以回来住。”


    感动自不必多说,可阮柔其实也没准备和离后回阮家住,一来,容易惹人闲话,给阮家带来流言蜚语,二来,她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和阮家住一起不那么方便。


    此时她也没多说,在阮家说笑了一阵,阮柔就要回去田家。


    阮母想了想,将今日要回来的七两银子递给她,“这是你的嫁妆银,你自己收好。”


    看着银锭,阮柔没要,“娘您先帮我拿着吧,我带回去指不定哪一天就没了。”


    阮母知道她是指田永会拿家中钱财的事,想一想倒也是,便道,“行,我给你收着,你要缺银子就跟我说。”心中却愈发恼恨,希望女儿和离的心思愈发坚定。


    “嗯。”阮柔应着,不久便两手空空回了田家那边。


    田家,田永已经习惯阮氏不伸手家里的事儿,故而他近来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但衣服却必须得自己洗。


    彼时,他正在院子里搓衣服,见人回来,连手中的衣服都顾不得,几步上前,质问,“阮氏,你今天做的太过分了。”


    “哦,怎么过分了额?”阮柔好笑看向他。


    “你这般上门讨要,跟要债的有何不同,都住在镇上,你好歹给我和其他人留点面子。”田永羞窘道。


    “哦?”阮柔看稀奇般,“我不是给了你三天,你要不回来我才上门的,算给足了脸面。三天的时间,要么他们不愿意还,那自然不用给面子,要么你没提前上门说清楚,跟我何干。”包袱甩得明明白白。


    田永气结,“你就不能多给几天,还倒打一耙。”


    “行了,没事洗你的衣服去吧,我要休息了。”阮柔不欲跟他多扯。


    田永望着走远的人影,半晌没回神,阮氏不让步,他只能明日挨家挨户上门道歉,不求他们原谅阮氏的野蛮无礼,起码不要迁怒自己,只是阮氏不在,到底诚意不足。


    熟料,没等他第二天上门,清晨,两人在家都准备外出上工,门口就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笃笃笃。”一声比一声急切,好似遇见了天大的事。


    事实上,对于在门外的谈爱香来说,此时跟天塌了也没什么两样。


    昨日,珍馐酒楼忙碌得很,田永走后,她想着应当影响不大,江家二老不一定注意,一通忙乎后就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等晚上酒楼关门,回家的路上,江氏与街坊邻居的关系一向不错,边走边聊,半道上,一个叫李婆子的中年妇人把江母拉过去,两人一顿耳语,且不时看向自己,那眼神怪异得很,她当下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等到家,江母原先的笑模样顿时没了,转变为一股子尖酸刻薄相,“谈氏,还不给我跪下。”


    另两人都诧异看向她,不明所以,谈爱香却是心中一咯噔,心虚之下,噗通跪地,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一声“咚”,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娘,我错了。”看其姿势之熟练,可见不是第一次。


    “说说,哪里错了?”


    谈爱香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敢说娘家的事,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提及今日酒楼招待一位客人不周的事情来。


    江母压根不吃这套,冷笑一声,对着父子俩道,“你们也坐下听着,看看咱们这位好儿媳,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不妙的预感成真,无奈,她朝江朋,也即自己的夫婿投去一个祈求的目光。


    江朋与谈爱香婚后感情格外融洽,此时见她可怜巴巴,自是不忍,求情道,“娘,都是一家人,不管什么事,让阿香先站起来吧,她知道错了。”


    “知道了屁。”不求情还好,一求情,江母怒气愈发高涨,“当初你非要娶这个乡下女人,我们做爹娘的,犟不过你,到底同意了。平心而论,我对她的要求不高,不求她与多能干多贤惠,只要她不扒着咱们江家贴补娘家,其他小事我都可以忍,可结果了,你问问她,到底都是怎么干的?”


    江朋心下一咯噔,还以为自己私房钱被阿香拿去贴补娘家的事曝光,当即辩解,“娘,那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到底是阿香的娘家,我作为女婿帮衬一二,不值当什么。”


    江母眼神威胁地眯起,阻挡了谈爱香意欲阻止的行为,厉喝,“说,你到底被这个女人骗了多少去。”


    “也,也没多少,就五两银子。”江朋不好意思道,其实五两银子是他全部的私房钱了,婚前他大手大脚都自己花用了,还是婚后存了这些,不过家中并不缺他吃喝,没有私房钱也不觉什么。


    江母却是气坏了,“好啊,你个硕鼠,才嫁进来半年,就犯了盗窃,早知道就不该听朋儿的,娶了你个搅家精,不过现在也不晚,朋儿,赶紧给娘休了她。”


    “娘,你闹什么呢,那些银子是我愿意给的,不过五两,咱们家里也不缺那些,您何必如此计较。”江朋不满,只觉江母小题大做。


    而江母却对他嗤之以鼻,“你还不知道吧,我就给你说说,你这个好媳妇到底做了什么,简直把咱们江家的脸都丢尽了,明天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她看向谈爱香,问,“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谈爱香只是哀求,“娘,您就绕了我这一次吧,再不敢了。”


    “行,你不说我说,”江母讥嘲道,“且叫你们知道,这谈家的好闺女算盘打得多精明,连自己的嫁妆都能钻漏子。”


    江家父子投来疑惑的视线,谈爱香的头垂得越发低了。


    江母继续,“当初咱们家给的聘礼可不少,不过叫她都带回来,结果呢,这惦记娘家的好闺女,一面将银子留给了娘家,一面竟然还从别的男人手中骗了人家媳妇的嫁妆来,也不不知脸皮到底有多厚,更不知,她跟那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江朋的脸霎时青紫一片,因着从小不缺银钱的缘故,他对媳妇补贴娘家没啥意见,但若牵扯到媳妇跟别的男人有牵扯,往他的头上戴绿帽,那就着实不能忍了。


    江父神色同样不遑多让,江母见达到满意的效果,继续添油加醋,“你们猜,我是怎么知道的,今日那男人的媳妇去谈家索要她的嫁妆,谈家哪里给的出来,只得赔了银子,那银子从哪来的我先不说,谈氏,你自己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用着你的那些嫁妆,你不嫌弃恶心呐。”


    谈爱香哪里会嫌,阮家给原主打的嫁妆都是用了心的,再没有半点不好。


    “朋儿,你平日再怎么维护这个女人,我都忍了,但今天,她若是不说清楚,她跟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好到对方竟然愿意拿妻子的嫁妆送给她,你俩就给我一起滚蛋,否则,改明儿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谈爱香脸色霎时一白,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当即急了,哀哀切切恳求,“娘,我跟他真的没有关系,那人是田永,爹娘、阿朋,你们也都认识的,出了命的烂好人。当时跟阿朋结了亲,我很高兴,可是我娘家爹娘却愁眉苦恼,想着来镇上安居,我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才找了他帮忙,他直接就应了,对,就是这样,还有,他就是拿他媳妇嫁妆到处送人,可不止送给了我一个人,爹娘你们打听下,一定能知道的。”


    平时,谈爱香受了委屈,还能顾及形象保持淡定,此时却再也淡然处之,不拘盗窃还是淫。荡的罪名一旦定下,被江家休弃,她也不用活了。


    江朋听后,脸色好看了些,对江母道,“娘,阿香说的不像是假的,你若不信,我带她去那田家当面质问。”


    “还不嫌丢人吗?”江母不悦。


    江朋却只哀求地看向她,“娘,你就让我搞清楚吧。”


    “阿朋,你相信我。”谈爱香顿时感动非常,“阿朋,我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阿香,我相信你。”


    年轻小夫妻情意绵绵,情深义重,一旁的江母险些气得鼻子都歪了,直道儿子白养了。


    “就算退一万步,她跟那个男人没关系,可她能如此轻易拿自己不该拿的去贴补娘家,焉知她以后不会动酒楼的主意,朋儿,我和你爹操劳一辈子,可不是为了那什么谈家,而是为你和你以后的儿孙。”


    江母其实也不觉得,儿媳跟那田永会有什么关系,谈爱香是个聪明人,懂得取舍,自家儿子是珍馐酒楼的少东家,而对方呢,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穷苦人,除了个镇上人的身份,比谈家好不到哪儿去,若真有关系,那才是见鬼了呢。


    她担忧的还是家业问题,珍馐酒楼是江家祖传下来赖以谋生的,今日她能拿别人媳妇的嫁妆,明日就能动酒楼的手脚,若出了什么意外,她岂不是江家的罪人。


    除此外,今日谈家可是在镇上丢尽了脸面,等明日,恐怕整个阵子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儿媳干出什么破事,这是她同样万万不能忍受的,她江家手握珍馐酒楼,不知过得有多好,才不要沦为整个镇民的笑柄,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眼下还是让谈爱香去跟田家掰扯明白,于是,便有了清晨田家门前的这一幕。


    谈爱香心情烦躁,隔着一道门大喊,“田大哥、田大嫂,你们在家吗?”


    “来了。”听见熟悉的声音,田永刚抹了把脸,匆匆忙忙过来开门。


    见着人,他先是一喜,“阿香,你怎么来了?”


    “田大哥,还请注意分寸,夫唱妇随,你还是叫我小江氏吧。”谈爱香拉开距离,有礼有节道。


    田永黯然,“阿香,是不是江家人逼你了?”见人不答,他只能苦涩道,“好,小江氏。”


    他不知道的是,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江家父母以及江朋正躲在隐蔽处围观偷听。


    “哟呵。”两人虽称呼上疏远,可看那眼神,明显含情脉脉,阮柔不凑巧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田大嫂。”谈爱香好声好气打招呼,她心知今天的主角是谁,田永好打发,难的是这田氏,往日看着柔顺好欺负,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


    第337章 面对谈爱香的刻意讨好,阮柔故意阴阳怪气,“我可担不起你……


    面对谈爱香的刻意讨好,阮柔故意阴阳怪气,“我可担不起你这称呼,咋听你都像是想吃了我。”


    谈爱香脸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田大嫂,你说笑了,我今日来正是为了感谢您二位当初对我和我娘家的帮助,也是来道歉的,先前,我真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哦,”阮柔神色淡淡,“怎么样,我的嫁妆好用吗?”


    谈爱香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下意识忽略这个问题,“田大嫂,真是对不住,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这是小小赔礼,还望你见谅。”


    说着,递来一个小篮子,阮柔没接,倒是一旁紧张兮兮的田永顺手接过,“小江氏,你也太客气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有人解围,谈爱香刚表露出感激,就见对方一连嫌弃,“行了,让让,你们有话慢慢说,我要出门了。”


    “哎,你别走。”谈爱香顿时急了,江家人还在不远处观望,她走了,只留自己和江永算怎么回事。


    阮柔看看田永手中的提篮,“需要我做什么,你们聊得不是挺好。”


    无奈,谈爱香只得将篮子从田永手中拿走,重新递给阮柔,“田大嫂,还是你收下吧。”


    她戏谑地看了眼献殷勤的田永,终于没再说走。


    随后,只听对方接着道,“田嫂子,当初真是对不住,也是田永大哥好心,您二位可千万别因为我闹矛盾,否则,我要良心不安的。”


    “那你肯定要良心不安了。”


    谈爱香再次卡壳,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刺猬,怎么没有一句好话,“听说,田大哥还送了不少东西给其他人家?”说这话时,她声音略微放大了些,好叫远处的江家人听见。


    “是啊,所以,”阮柔摊手,“日子过不下去了,好在东西都要回来了。”


    “田大嫂,你再仔细考虑考虑,田大哥是个好心人,见我们困难伸出援助之手,可能当时没想那么多,你可别因为这跟田大哥分开,不然我们这些受帮助的人多过意不去啊。”


    “哟,田氏,你就因为这点小事跟田永闹着要分开啊。”不知何时,一旁李寡妇紧闭的门掀开一条小缝,从门内钻出半个脑袋,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嗯,”阮柔随意应了她一声,其实本来想要等将原主的嫁妆都拿回来后再说的,但现在也没太大关系,“田永,今天既然话说道这儿了,我就跟你是实说了吧,咱俩这日子是肯定过不下去了,不如好聚好散。”


    田永彻底愣住,万没想到这女人所说的分开竟然是真的,他还以为、还以为只不过女人们惯常的威胁,譬如镇上有一对中年夫妻,那妇人从他有记忆开始,每隔三五天就吵闹着过不下去回娘家,过几天回来继续过日子,周而复始,不也过了几十年嘛,可阮氏怎么就这般了呢?


    阮柔可不管田永怎么想,她继续说着自己的,“这半年来,我虽吃住在田家,可做饭洗衣一件没落,自认没做错什么,所以,我的嫁妆是一定要拿回来的,除去昨日要回来的,你再给我五两银子,待会我们去把和离书签了,欠的钱等你酒楼发工钱,我会让我爹娘找你要的。”


    李寡妇以及一众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田永其人,在外人看来,虽不算富贵,有一座小屋遮身,有稳定的工作和工钱,其实已经算不错的人家,若非如此,当初阮家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至于男人手松,这不是很正常嘛,起码田永没挥霍了去,而是拿去帮人了,说起来还是做好事哩。


    便有热心的婶子来劝,“阮氏,你这也太过了些,田永手不紧,你把钱捏紧了就是,这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嘛。”


    “就是,田永多好的人啊,谁家有困难他都能帮上一把,去年还借了我家二贯钱呢。”


    “对,阮氏,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男人啊,只要不嫖不赌,就很好了,更何况田永还能往家拿钱,你离了去哪找这么好的男人去。”


    一堆说田永好话的,表面看下来,田永的人缘倒是真好,可阮柔只想笑,要是有人给她钱,她也能说几句好话,拿钱换来的好人缘罢了,真遇上事的时候,半点用没有。


    还有一群人,斜睨着阮柔彰显自己的不屑与嫌恶,“果然不安于室,保不齐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是啊,田永这么好的男人都不珍惜,我看她二嫁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依我说,离了也好,省得田永还要跟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起过日子,想想都恶心。”


    乱七八糟的言论和污言秽语齐齐涌入阮柔的耳中,让她的神色愈发难看。


    她冷眼看向人群,一眼揪出那几个说话最难听的。


    “呵,谢大娘,您还有空说我呢,谢大叔昨儿又去那花巷了,您可抓紧去追,千万别让他被外面的野女人勾了去。”


    “还有,张婶子,你家那狗蛋偷了隔壁范家的老母鸡,鸡汤吃得可还香,要是香的话,让你家狗蛋多偷点,保管以后坐大牢的命。”


    “皮金斗,你虽然姓皮,可欠债也不能赖皮啊,田永还欠我钱呢,你那二贯正好还我,多长时间了都不还,脸皮还挺厚。”


    “景大叔,您跟外面那个生的私生子还不带回去啊,已经八岁了,再不落户籍,别以后沦为贱民,那您这儿子可就白生了。”


    “贾财,你天天赌把祖产都赌没了,还好意思托媒婆给你找媳妇,害人也不是这么害的啊。”


    阮柔就如机关枪般,一张嘴突突个没停,将刚才那群嘴贱的破事全抖落出来。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主在镇上住了十几年,东家长西家短的,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彼此面上不戳破,假装生活和谐。


    本来她跟田永和离是他俩的事,外人劝两句她都忍了,可谁叫他们蹬鼻子上脸,再造谣下去,就算她心理能承受,阮家人往后也别出门了。


    以田家为中心,周边一圈渐渐地安静下来,再每一个人敢多言,还是那句话,看看热闹可以,把自己牵扯进去就不划算了,尤其她方才点名的几个人,匆忙逃离人群,该找男人的找男人、教训孩子的教训孩子。


    见众人老实,阮柔收回视线,还听见隔壁章家媳妇一句嘀咕,“以前没看出来,阮氏这嘴巴还挺厉害,得亏咱家老实把东西还了。”


    其他几乎人家都如此庆幸,而躲在后方的江家人则趁隔着段距离没人关注,飞快溜了,他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丢不起这个人。


    田永目瞪口呆看完这一幕,下意识教训,“阮氏,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哦。我就是想说,那些嫖赌的男人她们都还能忍,我可忍不了,男人不能养家,你娶什么媳妇儿啊。”阮柔一点脸没给他。


    田永的脸霎时灰败下来,讷讷,“阮氏,你是真的要和离?”


    “当然,不然我闲着没事逗你玩呢。”


    “我知道,过去我做的不对,可街坊邻居们以前都帮过我,我伸一把手也是应该的,你若是介意,大不了以后我少帮些,多顾着你和家里。”


    人群中,又有几双眼睛灼灼看过来。


    “别介,我可不好耽误你救苦救难,否则,那些人的视线,怕是恨不得把我吃了。”


    田永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真有几人面上凶狠,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光,他辩解,“没有的事,大家都是好人。”


    这样的人,阮柔认为实在没有跟他继续纠缠的必要,她转而看向安静的谈爱香,“你若没事可以离开了。”接着又看向人群,笑盈盈道,“大家没事都散了吧,也没什么好看的,田永不嫖不赌,我也没找野男人,就是田永穷大方,家里没钱实在过不下去了。”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再不敢叽叽哇哇便,唯恐被揭了脸皮。


    田永垂头,不吭声,既不挽留,也没有破口大骂,如同过去很多次,也如同原主歇斯底里过后的很多次,无能且软弱。


    “走吧,我去请街口的燕书生写份和离书,今日就算结束了。”


    阮柔走在前,田永跟在后,就这么来到街头。


    街头的燕书生是位二十来岁的读书人,年轻的时候考中童生,后来屡试不第,家中给娶妻生子后,就在街头摆了个摊子,替人写信读信,收些润笔费,维持家用,为人有些沉默寡言,但做事靠谱。


    两人到的时候,显然,田家门前闹的那一出约莫已经传到他耳中,故而他也没劝,只跟两人确认了一番内容,唰唰下笔,不一会,五份和离书新鲜出炉。


    这五份和离书中,一份要拿到衙门归档,毕竟当初两份成婚是在衙门备了婚契的,自然要取消,还有两份,双方各一份,至于剩下两份,一份给镇上,另一份寻个镇上德高望重的人保管,以做证明。


    拿了和离书,按过手印,去衙门备案后,阮柔喊上阮大哥,将田家为数不多属于自己的物品收拾齐全,先搬回了阮家。


    阮家门前,阮父阮母以及阮大嫂正翘首以盼,见着人回来,阮大嫂忙将准备好的柚子水撒在她身上,边用柚子枝不断拍打,边嘴中嘟囔,“去去晦气,杏花以后啊,一定事事顺当、万事不烦心。”


    于是,本来被搅和得心情不顺畅的阮柔突的看开了,管外人说什么了,她以后且过自己的日子,且还要过得比他们都要好。


    第338章 等进了屋,一家人坐在客厅,阮父阮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进了屋,一家人坐在客厅,阮父阮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枉他们最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在女儿到底是和离好、还是继续过下去之间纠结,结果倒好,女儿自己干脆利落地和离,压根没丁点犹豫。


    望着神情轻松自在的女儿,阮母试探着问,“杏花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柔边喝粥边回答,“没什么打算,先在书院挣几个钱,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呃,阮母其实是想问,她有没有再嫁的打算,趁着年轻,好再找一个,这次他们一定张大眼睛选一个好的,但女儿明显拒绝的意思,短期内不想再找了。


    阮柔其实知道她的意思,阮母有这种心思未必有什么坏的心思,而是时下社会风情如此,但凡长大成人的姑娘家,少有能一直留在娘家的,哪怕和离守寡,只要回了娘家,要不了多久就嫁了,否则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的各种碎嘴就叫人受不了。


    阮大嫂担心母女俩说着起争执,寻间隙打断,“杏花,书院的活计不错,你好好干,多攒几个钱,以后遇上什么也不怕,爹娘,你们说是不是。”


    阮父颔首,阮母见女儿没心思听,于是便也随意点着头。


    没能说太久,阮柔刚将自己的生活物品摆进原主的闺房,就急匆匆出门去书院上工了。


    本以为又是寻常的一天,毕竟自从她进了书院,也就是每日饭点做做饭,除去灶房的两个帮厨,跟其他人压根没什么接触。


    却不料,她刚走进灶房,就听两个帮厨正在偷偷议论自己的八卦。


    一个吻,“你说杏花是不是真的和离了。”


    “肯定离了啊,听说嫁妆都搬回去了。”


    “那可真是铁石心肠,好歹做了半年的夫妻,那男人也没干什么不得了的事,平时看着倒挺柔顺没脾气。”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一个大男人,连家都不养,不和离等着倒贴钱养男人呢,这幸好没孩子,大人还能忍,要是有孩子,那母子俩都饿死算了。”另一人不大赞同地道。


    恰此时,阮柔脚步声临近,两人听见立时转移了话题。


    阮柔进来,依旧是那人口中柔顺模样,只冷冷扫她一眼,“食材都准备好了吗,话那么多?”


    “快好了快好了,杏花你坐下歇一会儿吧。”那人谄笑着,手下加快了动作,不闲聊真干起活还是挺利索的。


    阮柔便也没说,全当这件事过去了。


    结果没想到,等到中午,她在灶房给众人打菜,时不时就能听见外面书生们的议论,无一不是在八卦她的破事。


    她都有些纳闷,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镇上的镇民闲着无聊说说就算了,怎么这些读圣贤书的书生也那么碎嘴呢,可旋即又明白,书院的学子们其实大多都是镇上居民,只有少部分是周边村子里的,在家里听了,来书院闲聊几句也正常。


    然而,作为话题中心的阮柔就不那么顺心了,却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她一转脑筋,晚上的饭菜就多给多加了几勺盐,不至于咸到吃不下,可绝对叫人吃得不舒坦就是了。


    于是,晚上,书院,上至山长,下至学子,都吃到了阮柔的精心烹制版饭菜。


    事实上,饭菜一入口,有人就险些吐出来,不信邪地再尝其他菜,如出一辙的咸,咸到怀疑人生。


    那学子纳闷,“厨娘今天吃错药了?”


    “你还不知道呢,听说和离了,心情不好,做的饭自然不好吃。”


    外人的嘀咕没能传进阮柔的耳中,否则,她定要解释清楚。


    书院的人一连吃了两天咸到怀疑人生的饭菜后,秦婆婆找上了门。


    “杏花啊。”秦婆婆有些犹豫纠结,“听说你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要不要休息几天?”


    “不用,我很好。”阮柔回答。


    “呃。”秦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此时她过来说这些,很像故意戳人心窝子的,可又不能不说,毕竟书院的夫子学子都怨声载道,她担心不管的话,再过几天,人别被书院给辞退了,相较起来,还是她提前打个招呼比较好。


    “秦婆婆,您有话就直说,我没什么好忌讳的,和离对其他人来说是坏事,可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呢。”


    秦婆婆有些震惊看向她,问,“你真的不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和离还是我提出的呢。”阮柔好笑,只能说惯有的概念误导人。


    “哦,那你为什么这几日做菜都那么咸呢?”既然不是伤心,那她就更纳闷了。


    “就是他们老议论那些,还说我的坏话,听得我心烦意乱的,手下就没个轻重了。”阮柔态度十分认真解释。


    秦婆婆瞠目,这解释在她听来,跟“他们说我的坏话,所以手下放盐就没数”是一个样,简而言之,起码一般是故意的。


    她摇摇头,感觉搞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可事情显然不能继续这么干,毕竟,书院切切实实花了钱,得对得起这份工钱。


    斟酌几番,想了套不那么严厉的措辞,她劝道,“杏花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难受,他们那些说话没把门的,你放心,我跟几个夫子说一说,读书人这么嘴碎可不是好事,你呢,安心在灶房里做菜,和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行,秦婆婆,多谢您了。”阮柔知道好歹,也真心感激秦婆婆。


    “唉,谁都不容易,你要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找老婆子我说一说,多的忙帮不上,可活了几十年,提点建议还是可以的。”秦婆婆一声叹气,慢慢远去。


    而原地的阮柔,神态十分轻松,丝毫没受到影响,她就是准备折腾学子们一顿,可没打算把这份活计折腾没了,故而一开始也就是打算恶作剧三天,至于三天后,自然该恢复原状,如今秦婆婆来,不过提前一天恢复,但却能让那些人闭嘴,目的达成,自然再好不过了。


    之后,第三天,书院的饭食果然恢复如常,依旧美味得让人食指大动,久违的学子们感动不已,可惜,今日刚被夫子们教训一顿,再不敢闲言碎语,话题依旧转回原先的书本以及夫子布置的作业。


    一切如常,阮柔对此也很满意。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眼看着她与田永和离的事渐渐淡化,镇民们的眼光被其他各色新鲜事吸引,她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


    这一日,九月十五,每逢十五,是书院发工钱的日子,事实上,也是镇上大多数主家发工钱的日子,按照先前的约定,她一个月的工钱是三钱,第一个月不满一个月故而只拿到了二钱半。


    提着新鲜出炉的钱袋子,阮柔心情愉悦,脚步都轻快上几分。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到什么,好像田永干活的酒楼,也是今日发工钱来着。


    想到此,她匆忙往酒楼去,结果,却听酒楼的人说田永早已回去,至于工钱,自然也带走了。


    来不及回去叫上阮父和阮大哥,她转道往田永家赶,没办法,压根等不及,若再晚点,她担心一文钱都拿不到,毕竟,田永作为一个散财童子,镇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份工钱呢。


    其实按理说,但凡住在镇上的,除非孤儿寡母没有赖以生存的活计,否则,只要家里有男人、又不懒的,总不至于饿死自己,哪里需要他人的接济。


    而事实上呢,田永自封大善人,自我感觉良好,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善事呢,可大多不过拿去养了蛀虫。


    好在田家位置不算偏远,很快,阮柔就到了位置,只是来得巧也不巧,正撞上田永与隔壁李寡妇纠纠缠缠。


    远远的,她看见田永手中有一个小荷包,不出意料,里面装的应当是银钱。


    田永一个劲将荷包往李寡妇那边塞,可李寡妇却再三推辞不受,“田永,我可不敢再收你的接济,你还是收回去,好好攒着,再娶一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吧,至于我,总有办法养活我和儿子的,不用你担心。”


    “那怎么行,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为你自己也为孩子多想想。”田永义正言辞,眼中满是怜惜,“至于阮氏那边,你不用操心,我能应付。”


    “哦,你要怎么应付我?”阮柔戏谑着走出来,“你别是以为我勒索你吧,那可是我阮家掏的嫁妆银,你去镇上问问,谁家有脸用媳妇的嫁妆银。”


    田永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气得说不出话来,“阮氏,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连李嫂子这般孤儿寡母、生活艰辛的都看不惯。”


    “我可没看不惯,只要你把欠我的钱还了。”阮柔随手扯过他手中的荷包,将里面的银钱抖落出来,约莫一钱银子,不多,但足足占田永工钱的一半。


    “一钱就一钱吧。”阮柔有些嫌弃,“五两得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你今天跑的太快了,下个月我会让我爹去酒楼里找你的,你记得留一钱半。”


    剩下半钱,足够一个人吃喝了,至于再想接济他人,也可以,只要能忍受自己饿肚子就行。


    田永被她这行径气得离开,口不择言道,“你真是钻到钱眼子去了。”


    “你倒是不钻,就是花我的嫁妆花得痛快,和离了都还想赖账不还呢。”阮柔讽刺道,瞧着田永羞红的脸色,只觉十分痛快。


    叭叭完,阮柔拿了钱就走,结果,一眼瞧见原本打开条缝隙的李寡妇家门严丝合缝关上,至于李寡妇其人,自然早回了门内,倒是个聪明人。


    第339章 兜里揣了三钱半的“巨款”,回去的路上遇到卤味店,阮柔大……


    兜里揣了三钱半的“巨款”,回去的路上遇到卤味店,阮柔大方地买了一只烤鸡,全当做给家里加餐。


    还没进门,阮大哥就敏锐嗅到了香味,“杏花,你买什么了?”


    阮柔提起手中的牛皮纸袋,“喏,烧鸡。”


    “哈哈,杏花你可太好了。”嘴馋的阮大哥夸人很实在。


    阮家有阮父和阮大哥挣钱,生活生平在镇上属于中等水平,但依旧不能支持家中隔三差五吃肉,只每旬阮母会买一斤肉回来做了给大家解馋,至于烧鸡,则属于更奢侈的享受,一般一年也就一两次,故而,阮大哥的惊喜也就可以理解了。


    “前几天才吃过肉,瞎浪费什么钱。”阮母习惯了精打细算,开口就是指责。


    “娘,我今天第一次发工钱,女儿的孝敬,您可得多吃点。”阮柔也不在意,笑嘻嘻接茬,反弄得阮母没了脾气。


    阮大嫂端着饭菜上桌,很给面子地捧场,“哟,杏花买烧鸡了啊,可真能干。”


    “就知道浪费钱。”阮母虽还是抱怨,可却是笑着,显然是高兴的。


    一家子坐定,阮柔不免提起了方才去要账的事,“爹娘,我忘记说了,田永不是还欠我五两嘛,以后每个月十五你们直接去他上工的酒楼找他要一钱半,我跟他说好了。”


    阮母有些犹豫,“去酒楼不大好吧。”要钱是应该的,可闹到外面,让田永难做人的同时,阮家也得不到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的,”阮柔解释,“若不去酒楼,我怕你们压根拿不到钱。”随后将今天田永险些把钱给李寡妇的事说了。


    阮父皱眉说道,“幸好和离了,跟一个寡妇纠纠缠缠的,还不知他打的什么心思呢。”


    阮柔心想,田永未必有什么心思,可李寡妇就未必了。


    阮母顿时不反对了,“那就让你大哥去,你爹就算了。”年纪大到底还是要脸的。


    阮大哥压根不在意,拍着胸脯保证,“行,我一定替小妹把钱要回来。”


    一家子和乐融融,而与此同时,田家,田永正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自己仅剩的一钱银子发呆。


    方才,被阮氏要走了原本准备给李寡妇的一钱银子,等阮氏走后,李家的门再次打开,李寡妇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担心看向他,“田永,你没事吧?”


    “没事。”田永摇头,没计较她方才躲闪的动作,毕竟是寡妇,不想沾染麻烦可以理解。


    等回了自家,他想起李寡妇可怜的模样,到底想着接济,可瞅着眼前的一钱银子,忍不住犹豫。


    显然,他自己还要吃饭生活,不可能全给了,可到底给多少又是个问题。


    给少了吧,对李寡妇的帮助不大,给多了吧,自己吃饭都要成问题,纠结半晌,他最后只准备给一百文。


    眼前的还是小事,想到阮氏所说,下个月就要一钱半的银钱,田永忍不住烦躁,加上偶尔客人们的打赏,他一个月的工钱最多也就二钱半,也就是说阮氏只给自己留了一钱,一钱能做什么用的?


    想到需要接济的李寡妇以及其他经济同样困难的几户人家,田永莫名有些心虚,转瞬又恢复,又不是自己不想帮忙,而是实在没钱了,他自己吃饭生活大手大脚惯了,一钱勉强只够自己吃喝一个月,几乎是卡的死死的,想到此,田永心中又将阮氏埋怨了一通。


    至于拿到一百文的李寡妇心中如何作想,除去她自己,外人无从得知。


    翌日,又是寻常的一天,不过等从书院回家,阮柔却听阮大嫂说了不少关于田家的八卦。


    诸如,先前田永一直帮衬的魏家,久久没等到田永的上门送钱,忍不住找上门来,结果却只拿到了少少的五十文。


    魏家在镇上也算大名鼎鼎,不是别的,而是魏家父子俩就不是正常人。


    魏老头早年赌博酗酒家暴,把老婆活生生打跑了,好在还剩个儿子,也就是魏大红,可惜的是对方跟其父魏老头如出一辙,且因着有魏老头美名在前,镇上压根没人愿意将闺女嫁过来,于是,魏大红一直单身到了如今。


    父子俩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平日里就在镇上到处占人便宜,实在没钱吃饭了才会去找点活干干,可谓是镇民们人人厌恶的存在。


    就连这样的人,田永都能帮,且动不动张口就是,“若不是魏大婶跑了,魏叔和大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险些把阮柔恶心吐了。


    阮大嫂对此同样厌恶,“魏大婶要是不跑,擎等着被打死呗。”


    “那田永最后给钱了吗?”当慈善变成理所应当,勒索也很正常了。


    “又掏了两百文。”阮大嫂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我看他是被那家人缠上了,以后啊,麻烦了。”


    “他自己的选择,随他吧。”光从魏家人以前的作风,就知其是个欺软怕硬的,若田永能硬气起来,自然不惧怕,否则,就如阮大嫂所说,有的是麻烦呢。


    不过她们也就看看热闹和八卦,等阮母走近,俩人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概因自从和离后,阮母就不大喜欢在家听到田永的事,不管好坏。


    只是,令阮柔万万没想到的是,已经和离了,田永沾染的那些破事,竟然还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这一天,阮柔正在书院的灶房做菜,今天的菜有粉蒸肉、栗子烧鸡、以及芙蓉豆腐,哪怕对书院来说,也是难得的好伙食。


    忽的外面有人喊,“阮厨娘,外面有人找?”


    “谁找我?”阮柔纳闷,叮嘱两个帮厨看着火,她洗干净手往外走,边怀疑莫不是阮家出了什么事,除此外,她实在找不到谁会来书院找自己。


    书院一般情况下是不许外人进入的,即便是书院学子的亲人们来探望或者送东西,都只能送到书院门口。


    结果,等到了地方,阮柔只瞧见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她问小隔间里的守门人,“谁找我啊?”


    那守门人指指门口唯一的外人,意思很明显,眼里是不大明显的看好戏神情。


    阮柔更疑惑了,走近对方,问,“你是找我吗?可有什么事?”


    那人是田永认的名义上的堂婶子田金氏及其儿子田明。


    “田氏,你做的那些也太过分了!”田金氏言辞振振指责,“田永做错了什么,你就要和离?”


    阮柔好笑,连真正的亲戚都算不上,有什么发言权,且田永做了什么,田明一家又做了什么,外人不知,他们还不知道吗?


    不过,她没有开口解释,因为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只是问,“和离了,你还是叫我阮杏花吧,怎么,你要替田永还钱吗,还差四两九钱。”


    “那是田永欠你的,跟我们何干,凭什么要我还。”扯到钱,田金氏顿时急了,“我看你就是钻钱眼子里去了。”


    “你不钻,你倒是把借田永的钱还给我啊。”一句话,噎住了两人。


    “哼,你别扯有的没的,那是田永孝敬我这个婶婶的,轮得到你来要钱。”


    阮柔都被震惊了,田永和田明两家,最大的关系,大概就是一个姓氏了,田金氏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不过嘛,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对方显然深谙这精髓。


    绕过钱财的话题,田金氏不断往里张望,似要寻找什么。


    阮柔不大耐烦,“你若没事,我就走了,脑子有毛病就去看大夫。”


    说罢,她正要走,就听对方笑嘻嘻说,“你不会是跟书院里的男人勾搭上了吧,难怪会甩了田永,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呀。”


    那语态、那神情,好似就跟说今天吃了什么菜一般寻常,可其中蕴含的内容,却足以致一个女子于死地。


    “你说话注意着些,我可不是好欺负的。”阮柔看着两人,只觉面目可憎起来。


    “呵,我就知道心虚了吧,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攀龙附凤、不守妇道,就是个”


    “啪。”是阮柔利索地给了她一巴掌,“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田金氏一惊,待再要寻人麻烦,却见人早已进去,大门紧闭,他们压根进不去,只得恨恨跺脚,“贱人!”


    “娘,怎么办?”田明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找田永。”田金氏冷笑,“咱们帮他查出这么大的事,总得给些感谢费吧,况且他媳妇打了我一巴掌,看大夫不要钱啊。”


    田明一听也是,母子俩便也往回去。


    走回去的阮柔没料到,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田明一家走后,她回家后倒也和阮父阮母说了,但这事却不大好处理,人家是在书院门口说的,没传到镇上,若他们找上门,反而会让事情闹大,对女儿的名声不好,可若不处理,难免吃个闷亏。


    “这一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我一定不饶了他们。”阮父看着女儿,郑重道。


    阮家虽然在镇上只有他们一家子,可那是阮家祖父当年出息,在镇上安家落户了,事实上,阮父的大伯一家就在镇上不远的村子里,阮柔作为阮家女儿,被污蔑名声,只要喊一声,他们自然会来帮忙,且不怕对上田明一家子。


    “嗯。”阮柔应了,只是接下来几天,没见田明家闹腾出什么动静,也就没当回事,哪里想到,哪里是没折腾,而是镇民传流言的时候,特意避讳阮家,这才使得阮母今日才听到旁人的八卦。


    “砰!”听着阮母气呼呼的讲述,阮父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欺人太甚。”


    第340章 阮家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阮父当即就想去田明……


    阮家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阮父当即就想去田明家找人算账,被阮母拦住了。


    “你这么去有什么用,”阮母还有点理智,道,“你一把年纪,总不能还去跟人打架吧。”


    阮父又气呼呼地坐下。


    阮母拧眉想了一会,“你明天去乡下,把大伯家的几个侄子都喊上,先喊五个吧。”


    一番话,说的十分大气,听得阮父连连点头,“五个太少了,要不我叫上十个吧。”


    “你当他们在乡下闲着呢,”阮母没好气,“五个人就够了。”


    阮父只得应了,第二天一早买了些东西提去村子里,换回来五个人高马大的大侄子。


    为了解决这件事,阮家人今日都告了假,一家四口身后跟着一排彪形大汉,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一直走到田明家门前,镇民们皆躲躲闪闪,没一个主动上前打招呼的,阮母也不理,当前指挥,说着到地方后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等真到了地方,一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砸,田明家是木门,在几人锄头铁锹的暴击下,很快被强行打开。


    内里,田明家的人正悠闲着,听见声音连忙跑出来,“你们这是做什么?”见着人,难免有些心虚,声音并不如何理直气壮。


    “干什么?”阮母一声冷笑,“跟你算账。”随后,指挥着几个侄子继续砸。


    阮家几个侄子也听话,在家就听爹娘嘱咐,说一定要听话,给自家堂妹撑场子,故而很是乖顺,让干啥就干啥。


    田家院子内,肉眼可见之处,上去就是一通砸,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一堆碎渣渣,包括不限于木桌木椅、碗碟被盏,就连鸡棚猪舍,都被嚯嚯一顿,猪跑出来了,鸡鸭乱飞,留下一地的羽毛。


    田父看着眼前乱象,气得青筋直冒,连忙上前阻拦,可惜,对上被他高大半个头的阮家侄子们,压根不敢正面对上。


    至于田母,则站在一旁不停咒骂,骂砸的人,骂阮家,最后连田永都骂上了,只是什么也阻止不了。


    田明倒是敢上前,可惜,阮大哥一个人就将其拦住了。


    “不是,我说你们到底要干嘛,再乱砸,我就去报官了!”田父实在没办法,只得拿报官威胁。


    时下报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凡跟衙门沾边的事,轻则被刮下二两油,重则抄家破产,一般百姓如无必要,决计不会上衙门,所以,田父这话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阮家一众连眼神都没投来一个,阮母凉悠悠道,“你去,要是不去,你就是孙子。”


    田父气结,也不想着阻拦了,靠坐在凳子上,呼呼大喘气。


    又过了一刻钟,将东西砸得差不多了,阮家侄子们方才停手,来到阮母跟前,等候她的命令。


    阮母瞥一眼不吭声的田明家三人,冷哼一声,“好了,现在该算算你们造我家杏花谣的账了。”她活了几十年,对田明这种无赖再了解不过,好声好气是没用的,只有先给点颜色看看,才有得谈。


    田父沉默,田母依旧假装不解,“阮家的,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装什么傻呢,我都查清楚了,就是你们这恶心人的玩意儿做的恶心事。”阮大嫂一顿输出,直骂得田家人抬不起头来。


    “好了,我就让你们不要乱说不要乱说,现在好了。”反而是田父埋怨起来,看着也不大满意。


    见他承认,田母也不遮掩,嘟囔道,“这真不能怪我们,我就跟几个邻居说了几句,后来越传越广,真不关我们的事。”


    “那也是你们造额孽。”阮大嫂可没那么好糊弄,“我家杏花的名声都被你们给毁了,你们就说怎么赔吧。”


    “还要赔啊?”田母惊呆,望望一片狼藉的四周,有些回不过神来。


    阮母冷笑,“你以为呢,没一锄头砸死你就算好的。”


    田母打了个哆嗦,她是嘴贱爱占便宜,可到底是惜命的。


    田父不满,“你们该出气的都出了,砸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没找你们要赔偿呢。”言下之意竟是一通乱砸,双方一笔勾销,可那怎么可能。


    “那你们说到底要怎么办,反正要钱是没有的。”田明破罐子破摔道。


    “行,你们要没钱,我们就三天来砸一次,砸到你们有钱为止。”阮大嫂可不信这话,田父有正经的活计,家里怎么可能没存银。


    田母怂了,今儿一遭的损失还不知道有多少,等将这群杀才送走,她还有得收拾,再多来两次,日子也不过用了。


    她弱弱地问,“那你们要多少赔偿?”


    “十两!”阮母出声,这也是一家子在来之前商量好的赔偿金额,不是不可以要更多,但一来,田家不一定拿得出来,二来到底有勒索之嫌,所以,十两正合适。


    田母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十两,你们也敢开口。”


    “怎么滴,这钱我还是要少了,不够解气的呢,若不给正好,让我把这口气出了。”阮母同样丝毫不让。


    局势一下子僵持住,阮柔在来之后第一次发声,“我自然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们这样诋毁我,良心不会觉得不安吗?”


    田家三人低头,他们不算多恶的坏人,但田永不一样,一向任由他们予取予求,故而对待田永曾经的媳妇,也就没了对待外人的那份谨慎和尊重,事情闹到如今这步田地,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事实上,他们真的只是对外传了几句谣言。可流言这东西向来是越传越离谱的,到了最后他们即使有心解释几句,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但这话跟阮家人说显然没用,只得认栽。


    阮家人不知其中的内情,但即使知道,也不会轻饶了田明家就是了。


    “这十两银你要能赔,今天这件事情就算先了了,要是不能,咱们其走着看。”


    明晃晃的威胁,田家人却不能不听着,谁叫他们做了亏心事,且阮家还真来找麻烦了呢。


    阮家人丝毫不松口,最后,田父无奈,只得赔了十两,算是将瘟神送走,等人走后,他一个耳光狠狠摔在田母脸上,“你干的好事!”


    田母敢怒不敢言,捂着发疼的脸只流泪。


    田明瞧见了不耐烦瞥眼,“爹娘,阮家还要我们去澄清,那可怎么办啊。”镇上如今的谣言传得纷纷扬扬,哪里是一两句澄清能解决的。


    田父想了一会,道,“下午,你们跟我一起去登门道歉。”


    于是乎,下午,田明一家三口登门,在门口当众道歉,承认先前造谣诽谤云云。


    看热闹的镇民不少,但有多少人信就不好说了,就如原主勾搭了野男人的事,未必有多少人真的信了,只是没有成本的闲言碎语,吃足了热闹、看够了笑话,纯属一乐子。


    对这种人,反而不好处理,既不能跟对付田明家一样找上门去,且传的人太多了,多少有些法不责众的意味。


    故而,才有了眼下这一幕,多少是个警告,等之后,若再有人瞎传,也好上门讨个说法。


    一切结束,阮家大门关上,皆有些累得够呛,心累、身体也累。


    阮大嫂年轻,还有力气招待几个堂兄弟,阮柔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


    一顿饭,宾主尽欢,送走几个侄子,阮母依旧有些忧心,“当家的,你说杏花以后可怎么办啊。”


    所以说他们没打算立刻准备让女儿二嫁,可如今女儿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再要谈婚论嫁,可就不容易了。


    “再说吧,我看杏花暂时也没那个意思。”阮父无奈。


    “我看她现在就钻钱眼子里去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挺好的。”阮父感慨,“自己手上有钱,起码不用求人。”


    一。夜无话,折腾一日后,第二天一家子该上工的上工,该忙活家里的忙乎家里。


    阮柔吃过早上,照常往书院去,结果,没等到熟悉的灶房位置,就被秦婆婆请人喊去了。


    “唉,杏花,你跟我来一趟吧。”


    对方什么话都没多说,阮柔只能从她担忧的神情中,体会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两人一路走到了山长办公的房间,阮柔上次来,还是来书院应聘的时候,这是第二次。


    “坐吧,秦婆婆,当初是你带阮厨娘来的,如今也坐下一起听听吧。”


    秦婆子沉默坐下,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意味。


    山长继续,“阮厨娘的手艺很好,书院上下都很喜欢,只是,书院到底不同于别的地方,读书人名声要紧,先前有一些不好的谣言,牵扯到了书院的学生乃至夫子,影响很不好。”


    阮柔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这份活不能继续干下去,听山长开口后,也不觉多意外。


    “所以,我们只能对不住阮厨娘了。”山长歉意地笑笑,有一句话叫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可到底世上多小人,书院乃至学生夫子们的名声不能被无辜牵连,必须得有所取舍,毫无疑惑,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厨娘,阮柔是率先被舍弃的那个。


    秦婆婆紧张问,“山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知道,杏花是个好孩子。”


    山长轻轻摇头,今儿他开口,说明早已做下了决定,如今不过通知罢了,只是面上做的好看。


    阮柔沉默听着,制止了秦婆婆继续说情的打算,“我知道了山长,做完今天,明儿我就不来了。”


    山长没料到她如此好说话,叹息一声,“望你体谅书院的不容易,秦婆婆,待会去账房给阮厨娘领一个月的工钱吧。”


    算下来,阮柔这个这个月不过才干了十来天,多出的半个月相当于补偿,不过,看好歹是个好意思,阮柔没有推拒。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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