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00-220

作者:竹里人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01章 晚上,吃过饭,小李氏脚步轻快去洗碗,而田氏赶走了两个孩……


    晚上,吃过饭,小李氏脚步轻快去洗碗,而田氏赶走了两个孩子,蹙眉问儿子,“就这样算了?你没听见外面那些村人说得多难听。”


    田父一改在小李氏面前的为难和不悦,颇不在意道,“任他们说,反正我们又没做什么。”


    “可云娘那丫头的事闹的。”饶是田氏自认厚脸皮,面对众多村人的嘲讽也忍不住面色通红。


    “云娘就是个继女,对她那样有什么错,摊到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会这样吧。”田父耐心解释。


    事实上,能接受二嫁妻子前面的孩子,就已经足够大气,至于其他的,不饿死就行,还能有什么过多的要求。


    田氏讷讷,“那村里那些人说的。”


    “就是眼酸呗。”田父嗤笑,“不然还真能为个拖油瓶打抱不平。”


    “害,我说呢。”经儿子这么一分析,田氏顿时明白自己被误导了,“等明天小李氏买了布给你做身新衣裳,穿出去眼馋死他们。”她忿忿道。


    “那倒不用,这钱说到底是小李氏带过来的,我们用了像什么话。”田父态度悠闲,虽是这么说着,可传递出来的意思明显不是这样。


    田氏会意,外人面前,他们肯定没用儿媳妇的钱,至于私下里,那就随他们了,遂不再多问,可眼神中明显跃跃欲试,她转而问,“你真不去继续考了?”


    田父先前考中了童生,勉强称得上一个读书人,可童生既不算正经功名,更不能享受免税等等好处,可谓名大于实。


    供养了这么多年,田氏自然想要儿子更进一步,届时,她成了秀才的娘,整个村里独一份。


    田父眼神深邃,“再考一次花费可不少,指不定还得卖田卖地。”


    算下来,田父考中童生后,又去考了三次院试,都没能考上,后来田老头去了,家里生计艰难,再支撑不起他继续考,田父也还算有魄力,干脆放弃继续科考,转而回村找了学堂夫子的活计,家中这才略微宽裕。


    可也正因为前些年一直缺钱,他前头的妻子才会操劳过度,早早去了,留下一对儿女。


    至于后来续娶了小李氏,就又是另一桩故事了。


    闻言,田氏露出心痛的神情,忐忑问“你有几分把握?”


    “三四成。”田父说着,立即补充,“我这几年在学堂教书,但也没放下读书进学,学识上略有长进,只是多年没有下场,可能会有点手生,如果真要考,还得跟镇上的同窗夫子多来往。”


    潜台词便是,来往镇上,和同窗交流沟通,少不得花费银钱,不然人家凭什么跟你来往,加上买书本资料、去参加院试的来往车费路费考试费等等,加在一起,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田氏听着眉头高高皱起,“小李氏身上最多就八两银子,肯定不够。”


    田父又问,“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田氏觑了眼他的神色,老实道,“大概二十三两。”


    田父听了不大满意,“怎么才二十三两。”


    田氏有些心虚,“你前头媳妇走了后,家里就缺了进项,地里还要请人来帮忙,没能攒下几个钱。”


    田父能读书,全赖他的父亲,也即田老头有几分胆识,十来岁从一个小货郎做起,后来外出跑商挣了不少钱,也没去镇上挥霍,而是在这小村子里置办下二十亩田地,等到年纪大了,娶妻生子,也就安生当一个种地的。


    遥想田老头在时,田地里的事情都由他负责,田氏只要在家中安生做些家务活,照顾好儿子起居,等儿媳妇进了门,她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把个儿媳使唤得团团转,但那时,日子到底是好过的。


    田家真正难过的是前两年田老头身子骨不大好,田父因着连考三次院试,家中早年积攒的钱财都花了个精光,后来田老头生病,家中拿不出钱,还卖了几亩水田,可惜人到底没治好。


    等田老头去后,家中的光景就大不如前,不说银钱不趁手,光是田间地头的事情,也不是田氏一个久居家中的妇道人家能转圜的,田父更是个读书人,于农事更是一窍不通,只得将田地租出去大半。


    即使这样,也少不得田父去转一转、督促着租田的人家好生干活。


    为了省钱,一共十六亩的地,十亩租了出去,余下六亩留着自家耕种,种地的主力就是田父前头的媳妇,里里外外都要她操持,可不就累过头了。


    田父心头默默计算,二十三两加上八两,合一起也就三十一两,考一次院试肯定够了,但若考不上,家里的日子只会更艰难,他有些犹豫,可想到以前考上秀才的同窗们高高在上的眼神,以及秀才功名能享受的田地免税,依旧止不住地心动。


    “儿子,你去考吧。”见儿子纠结,还是田氏先做下决定,“三十两应当够了,只要咱家那些田地还在,钱花了也就花了。”


    田父抬头,目光灼灼看先田氏,“娘,那我就真去了。”


    “嗯,去,考上秀才也让娘在村里风光风光。”田氏笑着道。


    田父明白,她是这阵子被村里的闲话气着了,才会主动提出让自己去参加院试,但总归对自己有好处,也就不多计较。


    这头刚谈完了正事,那头小李氏从灶房出来,见母子两人说得轻快,心下稍松,上前招呼,“娘,当家的,水烧好了,洗洗歇息吧。”


    田父轻“嗯”了一声,对着田氏道,“娘,小雅这孩子实在不像话,你有空多教教,别农家还养出个娇小姐来。”


    田氏略尴尬,借口道,“这俩孩子都是懂事的,可能一时没转过弯来,小李氏,你当娘的平常多照看,别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当回事。”


    小李氏无辜背锅,只觉心酸万分,前头留下的继子女,自己一个当后妈的还能怎么管啊。


    但她的为难显然无人理会,说完话,两人各自去休息,独留小李氏心头百转千回,哀哀切切。


    ————-


    锦绣村,被堂兄跟村里人疯玩了几日,阮柔的脚步逐渐从阮家逐渐向整个村子扩散,性子也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叫阮家众人看了舒心不少。


    结果,老实没几天的阮荣之,背着大人,暗戳戳带着妹妹来到山脚下。


    这里有不少年纪稍大的孩子割猪草,也有胆大的,敢往山坡上走走,看能不能寻些野果子,至于更深处据说有大虫,故而村里人从来不敢进深山。


    乡下孩子过得糙,除了年关里大人们舍得花钱买些小零嘴,其他时候,孩子们想吃什么全靠自己摸索,天上的麻雀,树上的野果、水里的鱼,只要能吃,就没他们弄不到的。


    “云娘,待会你跟着我,不准乱跑,记住了吗。”


    “记住了,”阮柔点头,奇怪问,“哥,咱们来这干嘛啊?”


    阮荣之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前阵子来山上看到棵栗子树,要是没被别人发现,咱们就有口福了。”说着口水险些留下来,香香甜甜的板栗,不管吃直接吃还是做菜,都是顶顶好吃的。


    阮柔听了,顿时屏息凝神,跟在小堂哥身后,往山坡处而去。


    两人年纪都不大,倒没引起其他人主意,好在栗子树的位置不深,藏在东边一棵大树后面,一般人注意不到,也不知小堂兄怎么发现的。


    栗子树大约两米多高,青翠的枝叶上挂满了一个个刺球,阮柔知道,砸开外面的刺球,里面才是一般人熟悉的板栗。


    “嘿嘿,云娘,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砸两个下来。”阮荣之欣喜异常,在地上找了根枝丫,朝树上用力狠狠抽下来几个。


    阮柔上前,小心翼翼剥开刺球,再剥开内里的壳,露出微黄的板栗,精致小巧,散发出微微甜香。


    她伸手,递给小堂哥,“哥,你吃。”


    阮荣之一口吃掉,阮柔又剥开一个自己吃了,觉得有些嫩,便道,“还没长好。”


    “嗯,差不多熟了,估摸等不了了。”阮容之贼有经验,知道熟了的东西在山上是藏不住的,只能先下手为强。


    两人又悄摸下了山,毫无破绽地融入玩耍的小玩伴里。


    等到中午,不用大人喊,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催着一群小孩子们各归各家。


    阮柔跟着小堂哥回了家,饭桌上当众宣布了找到无人发现的板栗树这一大好消息。


    “好小子,干得不错。”阮大伯娘夸赞,“今儿晚上奖你多吃半碗。”


    “耶,”阮荣之欣喜,随即拉上一旁的小堂妹,“娘,还有云娘。”


    “行,那晚上多下一把米,咱们吃个饱饭。”阮大伯娘是真的高兴,她正为粮食发愁呢,儿子就找到板栗树,这可是能正经当粮食吃的,她岂能不高兴。


    当天晚上,阮家几人难得吃到干饭,尤其阮荣之和阮柔两个小的,更是吃到肚子溜儿圆。


    等村子里各户人家的灯熄灭,阮家大伯带着阮伯娘,趁着天黑将一整棵板栗树彻底薅光,收获了两大背篓板栗,沉甸甸的让人欢心又心安。


    而阮柔,则计划着,能否用这些板栗赚些银钱。


    且不说阮家善心将她带回,就说阮家的条件直接关系到未来几年她的生活,就值得多费些心。


    板栗能做的吃食很多,最简单的炒板栗,什么都不放就很香甜可口,若想多卖些钱可用白糖炒,若再复杂些,加白糖、鸡蛋制成板栗糕,只是糕点用的材料不便宜,在不确保能卖出去的情况下,她不敢浪费阮家的粮食。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寻机会去一趟镇上,阮柔默默下定了决心。


    第202章 第二天上午,阮家大伯正常下地,而女人和孩子们集体在家剥……


    第二天上午,阮家大伯正常下地,而女人和孩子们集体在家剥板栗,昨天匆忙都是连带刺壳一起带回来的,等剥了板栗,外面的壳晒干也能当柴烧,没白浪费力气。


    阮柔跟小堂兄阮荣之在一旁眼巴巴看着,时不时捞一个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板栗使得两小只都十分满足。


    等全部剥完,足足一背篓的纯板栗,阮大伯娘十分满足,“大概三四百斤,等晒干留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去磨成板栗粉,起码够吃两个月了。”


    阮柔低声问,“大伯娘,这些板栗能卖钱吗?”


    卖钱?阮大伯娘一怔,没反应过来,农家人大多时候都没卖钱的想法,打了板栗也只当粮食自家吃。


    旁边的阮奶奶听见笑着道,“这么点板栗,能卖几个钱,折腾一天说不定就来回一趟的牛车钱呢。”


    阮柔状似失落地垂下头,“哦,我还以为能卖钱呢。”


    小小的孩子这么惦记钱财,婆媳两个对视一眼,均觉得有些奇怪。


    阮大伯娘在婆婆示意下,开口问道,“云娘,你怎么想到卖钱了?”


    阮柔低低声道,“他们都说我让家里亏了,要是板栗能卖掉换钱就好了。”


    “呸,”阮大伯娘啐一声,转而温和对小侄女,“云娘,别听那些长舌妇瞎说,他们就是闲的,你是咱们阮家的闺女,有什么亏不亏的。”


    “真的吗?”阮柔低声,“田小雅就经常说我是个拖油瓶。”


    婆媳俩知道,田小雅就是田家那闺女,对此皆有些愤愤,外人不清楚,田家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怎么就敢如此说。


    阮大伯娘劝慰,“你就在田家住了一年,你娘带了十两银子过去,咱们又给了粮食,你吃的可都是咱们阮家的粮食,没占他田家一点便宜。”


    阮柔顿时高兴起来,转瞬忧心忡忡,“可是家里没钱。”


    这下子,两人都没有话说了,阮家却是没什么钱。


    阮家祖父早早去了,剩下阮奶奶辛苦养大两个孩子,娶妻生子,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阮大伯就是个憨厚性子,管着家里的几亩田地,勉强支应一家子的口粮,倒是阮老二,也即原身的爹有些能耐,胆子大敢进山打猎,卖药材野味,挣了些银子。


    阮奶奶想到那些银子,又忍不住伤心。


    当初阮老二挣的钱,她考虑到两兄弟都娶妻生子,没全要,只让交了一半,故而小李氏才能带着属于二房的十两银子改嫁,而她手里的钱则一直攒着,除去家里的一些花费,剩下差不多八两。


    这也是她把孙女要回来养的底气,即便老大一家不愿意,她用这钱养一个孙女绰绰有余。


    想对孙女说她不是拖油瓶吧,可涉及银子,担心她小小年纪不知轻重说出去,若引来贼人抑或亲朋来借钱,都不是好事,这八两银子是她们祖孙的保障,不可轻动,以防日后有个万一。


    此时,面对伤心的小孙女,阮奶奶颇有些骑虎难下。


    阮大伯娘就没那么多顾忌,她指着晾晒在院子里的板栗,以赞叹的语气道,“云娘多厉害啊,才回来几天,就给我们挣了这么多板栗。”


    阮柔被夸得不好意思,扯着小堂兄的胳膊,“都是哥哥找到的,我没出多少力。”


    阮荣之顿时挺起小胸膛,一副神气的模样,邀功道,“娘,那你可以买糖给我吃吗?”


    由于要投喂小堂妹,他的零食存储日渐见底,眼见马上就要供应不上,十分着急。


    对着亲儿子,阮大伯娘可没那么客气,“糖什么糖,板栗还不够你吃的啊。”


    刚才的昂扬顿时蔫吧,阮荣之拉着妹妹一小溜跑出,“奶,娘,我们出去玩了,中午前回来。”


    “嘿,这臭小子。”阮大伯娘拍拍手,倒也懒得跟他计较。


    ————-


    孩子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人,阮大伯娘有些发愁,“唉,这田家真不是个东西。”


    阮奶奶无奈,“以后咱们好好养着就是了。对了,云娘的衣服被田家拿去好几套,你改明儿带她去镇上扯点布料,钱从我这儿拿。”


    说起来都是烂账,当初小李氏改嫁,把二房的东西全部带走,属于阮老二的衣裳给了她娘家兄弟,而女儿的衣服给了几套给娘家侄女,只带了几件好的去田家,结果,还被田家诓去了几件,如今人回来没得衣服穿,不知叫人说什么好。


    算下来,自然阮家吃了大亏,可到底田家养了云娘一年,若真事事拉扯清楚,届时孙女面上也不好看,只能吃了闷亏。


    “行,正好给买两块糖给两个孩子甜甜嘴,省得天天跟后面嚷嚷。”阮大伯娘笑着应了,没有丝毫介怀。


    “嗯。”阮奶奶应着,突然想起小孙女说的,迟疑着问,“要不把板栗带去点看能不能卖掉?”


    阮大伯娘惊诧看向地上的板栗,随即觉得没什么。


    她是个能干的,当即思量开了,“是就这么卖,还是炒炒再卖?”


    “炒了卖吧,也就费些柴火,明天让老大多砍点柴补上。”


    “行,晒两天我来炒。”阮大伯娘应下,紧接着去忙活别的。


    出门玩耍了半上午,等中午回来,得知了这个大好消息,阮柔高兴不已,接下来两天都紧紧跟在阮大伯娘脚边。


    同样的消息,听在阮柔耳中重点是去镇上卖板栗,而在阮荣之这里只剩去镇上玩,一个劲缠着,愣是逼得阮大伯娘同意带他一起。


    板栗在大太阳下晒了两日,基本干了,阮大伯娘便计划着炒一锅试试。


    农家的大铁锅,下面架上一炉火,锅里摊开不知从哪个陶罐里取出来的沙石,便开始正式炒制,阮柔和小堂兄在灶下烧火。


    翻来覆去,足足两刻钟,锅中的板栗逐渐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瞧见灶下两小只对着锅中虎视眈眈,她笑着挑出两颗,“试试看熟没熟。”


    两人一人分一颗,不顾烫三两下剥开,将栗子吃进口中,只觉软糯甜香,分外好吃。


    “怎么样?”


    “好,好吃。”阮荣之嘟囔着回应,却懂事地不再要求更多,他知道,这是要卖钱的。


    阮大伯娘见状,便将栗子筛出来放在一旁,随即开始下一锅。


    阮柔本来惦记糖炒栗子的美味,可想想家中那一小撮白糖,到底歇了心思。


    这一炒就连炒好几锅,直至天色黑沉,阮大伯从地里回来,预备开始做饭,阮大伯娘才歇下,将炒好的板栗收好放到一旁。


    吃过晚膳,第二天,阮大伯娘特意叮嘱,若想去镇上明日得早起,今日得早早歇着。


    两人乖乖听了,第二天一早大伯娘就来叫人,阮柔瞧见外面漆黑的天色,不知是何时辰,跟着爬起来,出门时依旧眯缝着眼睛。


    今儿要背板栗出门,栗子极重,故而阮大伯今天跟着一起,他挑着两个大背篓在左,阮大伯娘提着一个小篮子在右,两个孩子被护在中间。


    晨间天寒,一阵凉风吹过,阮柔清醒过来,奇怪问,“伯娘,咱们不是坐牛车吗?”


    “嗯,不过咱们村没有牛车,得去隔壁的丰收村。”阮大伯娘无奈,所以他们村去镇上才会格外艰难。


    阮柔顿时对锦绣村的贫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白瞎了锦绣这么好的名儿。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期间阮柔和小堂兄都被拎到背筐里,不然速度还要更慢些。


    几人来到丰收村,此时天色微亮,远远可见村口等候的牛车。


    “秦大爷,早啊。”阮大伯娘招呼。


    “早,今儿四个人呐。”


    “嗯,大爷,你看两个孩子是不是少收点。”


    被称为秦大爷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大爷,坐在牛车前,看着颇为悠闲,闻言看了看,道,“今儿人不多,你们挤一挤,收三文钱吧。”


    “好嘞。”阮大伯娘面露心疼,只得掏出三文钱,瞪了瞪非要跟来的儿子,若不是皮小子闹腾,她带着侄女,只用一文钱就够了,同时暗道今儿怎么都得把栗子给卖掉,不然忒亏了。


    阮柔心中算了算,四个人,来回就得六文钱,也不知这一筐板栗能卖多少钱。


    坐上牛车,等了大约一刻钟,人数差不多够了,秦大爷一甩鞭子,牛哞哞两声,循着熟悉的道路往镇上去。


    果然,锦绣村往镇上就快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可见有一座石头城门,上书东林镇。


    城门很是破旧,也无人把守,来往村人随意进出。


    下了牛车,阮大伯娘熟门熟路带着人来到一处街道,摊开带来的旧布,就地摆了个小摊,周围人群届是如此。


    炒熟的板栗并不如何显眼,味道也不浓烈,四人蹲了好一会儿,也没一个客人上门。


    阮柔眼珠子转了转,跟阮大伯娘要了几颗熟板栗,拉着阮荣之往稍远点的巷子去。


    巷子里,几个小孩子正在玩游戏,巷子口守着几个大娘,初见到阮柔两个还有些警惕,可等阮柔掏出几个板栗刻意交好,再跟几个孩子玩过几轮,不一会就熟悉起来。


    兜里的板栗送完,目的达到,阮柔连忙拉着小堂兄一溜烟跑了。


    离开的功夫,板栗拢共卖出去一份,挣了一文钱,用树上摘的新鲜叶子包了,客人也不介怀,直接提着走了。


    “跟人玩去了?”阮大伯娘见他们回来,招呼道。


    “嗯。”阮柔点头,也不说自己做了什么。


    但很快效果显现,远远的,就见几个小孩子拖拽着大人,一个劲嚷着要吃栗子。


    阮柔嘴角微微勾起,殊为满意。


    第203章 阮柔离开没一会,巷子里的几个孩吭哧几口吃掉板栗,只觉香……


    阮柔离开没一会,巷子里的几个孩吭哧几口吃掉板栗,只觉香甜可口,可惜三两个没一会就吃完了。


    就有嘴馋的,找到家中爹娘嚷嚷着要吃炒板栗,搅得家里大人不得安生,几个巴掌下去,顿时清静了。


    巷尾的一户人家,七八岁的小胖子缠在娘亲脚边,奈何亲娘不为所动,自顾自忙着自己的活计,小胖子先是沮丧,然后眼珠子咕噜噜几转,跑进屋内央求最喜欢自己的奶奶。


    老人向来疼孩子,更何况看着就格外喜人的大胖孙子,当即偷偷从储钱罐中掏出几个铜板,“喏,自己去买,买完就回来,别给你娘知道了。”


    嘴甜的小胖子说了几句肉麻的好话,哄得奶奶眉开眼笑后,脚步飞快往热闹的街道而去。


    “妹妹,我买板栗。”小胖子的自来熟,将阮柔都给哄了一跳,阮大伯和大伯娘更是十分纳罕地看向她。


    阮柔眼皮子跳了跳,不满道,“谁是你妹妹呢。”


    “嘿嘿。”小胖子丝毫不在意,问摊子前的阮大伯娘,“婶子,栗子怎么卖啊”


    “两文钱一斤。”


    小胖子遂扒拉下了自己兜里的铜钱,一枚,两枚,三枚,四枚,小眉头蹙起,思考了好半晌才说道,“四文钱,买两斤!”


    阮大伯娘欢喜地道,“对,婶子给你装。”


    一片叶子包一斤,整整两斤,看着分量就不少,沉甸甸喜得小胖子龇牙咧嘴,抱着两斤栗子飞似地跑了。


    等人离开,大伯娘将铜板收起,喜滋滋道,“加上前面那位客人买的一斤,今儿路费就挣回来了,不亏。”至于一家四口来回花费的时间,那都不是事儿。


    只阮柔瞧着越发心酸,在她看来,这赚的都是辛苦钱,更何况去掉成本压根还没赚到钱呢。


    好在小孩子间的攀比向来直接且有效,小胖子带动下,不一会接连有几个大人上门,相同的是身边都有一两个闹腾的毛孩子。


    生意不断,阮大伯娘脸上一直挂着笑,给一位位客人称量,忙了好一会,暂时没了客人,才得以歇息片刻。


    她看向小侄女,很是赞赏,“多亏了云娘给带来客人,待会卖完了,给你买糖吃。”


    小堂兄顿时不甘示弱,上赶着道,“娘,我也要吃糖。”


    “好,你们俩都吃。”山上板栗不要钱,挣的铜板都是白挣,买点糖不打紧,若是卖光了,她就咬咬牙买斤肉回去解解馋,阮大伯娘如是想到。


    打开了口子,接下来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买栗子,只没一开始那么热闹。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逐渐高悬至头顶,摆摊的摊主们接二连三离开,最后只剩下两三家摊子依旧坚守。


    阮大伯娘被晒得头上冒出薄汗,看向两个同样被晒得脸色发白的孩子,有些心疼,便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转转躲躲太阳,顺带到布坊扯两尺布料,买两块糖。


    阮大伯寡言少语,自来到镇上就在一旁帮衬,大伯娘招呼客人时他就待一旁不吭声,此时闻言微抬头,“嗯”了一声,似是担心她没听见,接着道,“你带孩子去吧,摊子我看着。”


    阮大伯娘没什么不放心的,当即带着两个孩子离开,阮柔于是得以第一次在东林镇闲逛。


    小镇并不如何繁华,但该有的店铺都有,从街东边一直走到西边,店铺鳞次栉比,茶楼、布庄、酒楼、糕点铺、杂货铺,包子铺,一一路过,看得两小只眼花缭乱。


    对镇上熟悉的阮大伯娘对这些店铺可没什么兴趣,她显示先是去杂货铺买了二两糖,紧接着又去布庄扯了两尺布,犹豫半晌,还是没舍得割肉。


    东西买完,就要回去,路过点心铺,阮柔心念一动,来不及犹豫,使劲拽住大伯娘的衣袖,指指点心铺。


    阮大伯娘见状露出为难之色,“云娘,这是点心铺,咱们不买。”


    阮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买,进去看看。”


    大伯娘纠结之下,见孩子面露期盼,想着不买进去给孩子看看也行,遂三人进去。


    点心铺的老板是一位年轻的妇人,约莫二十来岁,身姿曼妙,笑容亲切,见他们是乡下人也不嫌弃,任由他们闲逛,只不许伸手触碰。


    阮大伯娘是个老实人,存了不买东西的心思,却还进来闲逛,耽误人家老板时间,一直都是低着头。


    阮荣之瞪着眼看糕点看得入神,只有阮柔前后逛一圈,看了个七七八八。


    点心铺不大,其内点心却种类齐全,样式精致小巧,闻着香味十分诱人。


    看完一圈,阮柔心头更多了几分把握,事实上,经过上午艰难的进镇之旅,她暂时歇了做生意的心思,一心计划将家里的板栗给卖了。


    她来到柜台前,仰着小脸露出一个笑脸。


    于是落在铺子老板眼中,就是一个干瘦的小姑娘,肤色略黑,唯独一双眸子格外璀璨,看向她充满了期盼。


    “姐姐,你要买栗子吗?”


    栗子,女子皱了皱眉,问,“你们是来卖板栗的?”


    阮大伯娘被唬了一跳,担心老板生气,连忙解释,“孩子年幼不懂事,老板你别介意,我们这就走。”


    “等等,”女子犹豫不过片刻,将人喊住,“你们有多少栗子,我正好准备做栗子糕,需要用一点。”


    原本被人拖着就要离开,没想到柳暗花明,阮柔一喜,看向大伯娘。


    阮大伯娘同样惊喜,没想到原本以为只能当做粮食吃的板栗还真有人要,连忙回答,“一大背篓,一百多斤,不够家里还有。”


    “我倒是用不了那么多,这样吧,我要五十斤,一文钱一斤,不过你们得送过来,可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阮大伯娘连连应着,“您放心,那板栗都是晒干了的,个个饱满,绝对不叫您吃亏。”


    “嗯,天黑前要送过来。”老板叮嘱,等东西到了,她还要查验一遍,确保干净细腻,做点心要想味道好,万万不能图省事。


    “好嘞,那我待会就送过来。”他们今天带来的板栗生的熟的都有,熟的卖出去不少,生的还没动过呢,足有七八十斤,足够了。


    得了喜讯,阮大伯娘提着篮子,飞快回到原来的摊位,喜笑颜开对阮大伯道,“点心铺老板要五十斤生板栗,你称了我赶紧走过去。”


    “点心铺要买咱们的板栗?”阮大伯疑惑,可丝毫没影响手下动作,三下两除二将背篓下面的生板栗挪出来,称了准准的五十斤,阮大伯娘心情好,见状又往里塞了一大把,秤的尾端高高翘起,显得分量十足。


    “行了,你看着两个孩子,我给人送过去。”阮大伯娘见准备好,直接背着背篓过去,十分积极。


    阮大伯应了,见人走远,问两个孩子怎么回事。


    阮柔没吭声,听小堂兄在那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先指了指妹妹,“云娘要去点心铺,然后我们就进去了,我看糕点,妹妹问老板要不要板栗,老板说要。”


    到底是十岁上下的孩子,说话已经能说得很清楚,将事情讲个差不离。


    阮大伯听完,惊诧地看向小侄女,“云娘,你怎么想到去点心铺的。”云娘懂事,定然不会吵嚷着吃点心,如此,其去点心铺定然是早就想着卖板栗,前后一思量,他就想明白了,却更心惊。


    阮柔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前在田家我听田小雅说过吃栗子糕,路过的时候想起来就问了问。”


    孩子表现得十分自然,可阮大伯依旧惊叹,只觉得这小侄女是个聪明且有胆量的,最重要的是善心,这么大点孩子就惦记着家里。


    他给两个孩子塞了几个板栗,“吃几个歇会儿吧。”为了卖板栗,四人连饭都没吃,就囫囵垫了点家中带来的糙饼,着实为难两个孩子。


    没什么客人,三人的眼神便都紧盯着点心铺的方向,远远地见阮大伯娘背着背篓进去,不见了身影。


    另一厢,阮大伯娘进了点心铺,将背筐里的板栗倒到老板拿出来的箩筐,期间,老板娘翻查着看了两三遍,见果然颗颗饱满、没有坏的瘪的,心下满意,估摸着数量有的多,便取了五十文钱,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了两块绿豆糕给人带上。


    阮大伯娘连声道谢,来时背篓沉重无比,回时轻飘飘,兜里却多了五十文钱,心中美滋滋。


    再次回到摊前,阮大伯娘看着清空大半的背筐,三两下算清楚今天挣了多少钱,顿觉满意。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客人上门,时候不早,牛车可不等人,她只得道,“今天就到这人吧,该回去了。”


    阮大伯便收拾了东西,挑着胆子往回后,路过肉摊,阮大伯娘咬咬牙,到底去割了一斤肉。


    一日收获满满,虽然还挑着背篓,但连阮大伯的脚步都是轻快的,来到镇子入口,幸好牛车还在。


    “秦大爷,还是我们四个,没来晚吧。”


    “没,上车吧。”秦大爷懒洋洋道,往来一趟路程不远,他便一直在镇口这边,等得直打瞌睡。


    依旧是三文钱,阮大伯娘这会子利索交了钱,再没了先前的不情愿。


    略等了一会儿,等来时的那群人聚齐,秦大爷牵了牵绳,老牛会意,循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往回。


    到锦绣村下了牛车,还有老远一大段路要走,阮柔走了三分之一,疲惫席卷而来,脚下生疼,力气跟不上,最后越走越慢,逐渐落在了末尾。


    迷糊中,她只觉得自己被阮大伯装进背篓,在晃荡中昏昏欲睡回到阮家。


    第204章 “叮铃铃。”是铜板被倒在桌上的声音,阮柔周身被什么束缚……


    “叮铃铃。”是铜板被倒在桌上的声音,阮柔周身被什么束缚着,闻听声音霎时清醒。


    小堂兄一路精力满满,早已凑到桌前,惊叹地看先桌子上的铜板,手下蠢蠢欲动,被亲娘打断。


    显然没费什么力气,小堂兄见摸不到,只得眼巴巴趴在桌上。


    阮柔从背篓里出来,两只脑袋并一起仔细看大伯娘数铜板。


    一枚、两枚、三枚不一会,小堂兄的眼睛就满是茫然,他忘记数到哪了。


    而阮柔则数得清楚,一共九十六文,除去来回路费六文,也就是赚了九十一文,不多,但也不少,看大伯娘面上的笑意就可知。


    乡下人赚钱不易,距离镇上近的可以时常去镇上寻寻短工的活计,而如锦绣村这般偏僻位置的,来回都得耗去半天,若找不到活计,还得搭上一天的伙食路费,着实不划算。


    故而,村中人人贫困,连个地主老财都无。


    “不错,九十一文。”阮大伯娘将今日赚来的铜板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要归入公中做花销,另一半则属于他们大房私有。


    转眼瞧见两小只,她心情甚好,掏出点心铺老板送的绿豆糕,“喏,就两块,一人一块先垫垫肚子。”


    阮奶奶正端着饭菜上桌,连忙道,“马上吃饭了,糕点先放着,等晚上再吃。”


    面对递过来的银子,阮奶奶没推辞直接收下,这钱也不是她存着,往后家中置办东西,往来走礼,都得从这里出。


    到嘴的糕点飞了,不过几乎饿了一天,味道十分普通的饭菜也变得格外美味。


    两大两小皆吃得喷香,阮奶奶便问起今日去镇上的情况,“看样子卖得还不错?”


    “还行吧,”阮大伯娘回,“熟板栗只卖出去二十来斤,倒是生板栗卖出去大半。”


    “嗯,那明日可还要去?”


    “不去了。”阮大伯娘犹豫会儿回答,“今天多亏云娘聪明,问点心铺的老板卖了五十斤生板栗,明日就没这么好的买卖。”


    今天熟板栗也就卖了二十多斤,再去掉路费,虽说生意也能做,可谁也保不准明天能跟今天一样,索性不耽误时间。


    “那就再晒两天磨粉吧。”


    “好。”


    阮柔边吃饭边竖起耳朵听,闻言也不失望,无他,今日的收获着实不大,却累得够呛,她还得想点别的法子。


    一日辛苦,哪怕阮柔没做什么,第二天同样腰酸背痛,连向来精力充沛的小堂兄都蔫蔫的,待在院子里数蚂蚁。


    见妹妹起来,他欢喜道,“云娘你起来啦,看我挖的蚯蚓。”


    阮柔伸头一看,顿时后悔不已,只见一个小黑坛子里,密密麻麻如筷子粗细的蚯蚓爬来爬去,形容恐怖,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悄悄后退两步,她飞也似地离开,“我出去玩了。”


    “哎,妹妹你等等我啊。”还没意识自己被嫌弃了,阮荣之起身,将蚯蚓往鸡圈里一倒,几只鸡飞快啄食,他傻笑着乐呵,“都吃点,多下几个蛋。”


    说着,脚下便往外面追去。


    阮柔正是无聊地在村里四处闲逛,懒得去寻村里的小伙伴玩耍。主要玩归玩,偏小孩子不知轻重,总要当着她的面问些有的没的,诸如她这个拖油瓶怎么又回来了,她娘是不是也不要她了之类的话,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就挺烦的。


    没一会,阮荣之就追上了妹妹,他笑呵呵领着妹妹往山上去,“走,哥带你去山上摸好吃的。”


    山脚下长大的孩子,也擅长在山上找吃食,只是,等到了熟悉的地方,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原本人并不多的山脚,好多小孩子在四处扒拉,甚至夹杂着几个大人,探寻的眼光将各处看得一清二楚,便是真有什么可以吃的,肯定早被搜刮干净。


    他们来的这处山脚并不直面村子,而是在村东侧,平常没什么人来此,都是小孩子们割猪草以及玩耍的地方,阮柔一想,便知他们先前找到栗子树的事情暴露了,虽说本就没特意遮掩,可还是不大高兴。


    倒是阮荣之想了一会,又拉着她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小林子。


    “嘘。”他比划着,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阮柔配合地放轻脚步,只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那意思分明在问,要做什么呀?


    阮荣之并不回答,叮嘱妹妹留在原地,他则轻手轻脚靠近一个小山包,利索堵住几个小孔,随即将随身背着的小水囊咕噜噜朝最后一个洞中倒去,脚下飞快来到最后一个特意留下来的小洞,脱下外面的衣裳蓄势待发。


    尽管没说话,阮柔大概也看明白,这是要逮兔子,不得不说,小堂兄还是有些本事的。


    没等会儿,洞口冒出一对灰扑扑的兔耳朵,机灵地查看四处,惨遭洪水淹家的小兔子没发觉什么异常,飞速往外奔跑,结果,就被兜头迎来的布衣扑个正着。


    “云娘,快来帮忙。”


    阮柔赶紧上前,帮着捂严实,她方才好像看见好几只,不知具体数量。


    “回去再说。”阮荣之没多解释,顺着原路悄默默回了家,找了个背篓,将兔子扣住,方才松了口气。


    隔着背篓的缝隙,阮柔终于瞧清一共多少只兔子。


    “哥,一共五只呢。”说着还吹捧了下小堂兄,“你怎么这么厉害。”


    阮荣之高高抬起下巴,做出骄傲状,“我早发现那有个兔子洞,大兔子早就不在了,都是小兔子,懒得抓回来罢了。”


    说完有些失落,补充解释道,“今天那么多人,迟早会摸到位置,到时连小兔子都没了,还不如抓回来给你玩玩。”


    阮柔仔细去看,果然,说小兔子都是夸奖,小小一只,让人生不出吃兔的想法,只觉得好生可爱。


    五只兔子,应当是一窝的,三灰两白,此刻惊慌不已,挤在一起报团取暖。


    “哥,我们把它养起来吧。”她记得,养兔子也是一件来钱的生意,毕竟兔子能生。


    “本来就是给你养的呀。”阮荣之没懂,大方地道,“都给你。”反正也没二两肉,他不馋。


    阮柔好笑,没再继续解释,只她记得兔子是会钻洞的,一个背篓不大安全,又找了一个背篓,上下倒扣,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午饭时,饭桌上,阮荣之再次提起自己的光辉事迹,待大伯娘看过兔子,忍住了没给两个大白眼,“那么丁点大,能做什么用?”


    阮柔趁势提出自己的请求,“大伯娘,那几只兔子我想养着。”


    “养兔子?”阮大伯娘惊奇,他们这一遭有养猪养鸡的,还真没有养兔子的,不过小孩子养着玩玩,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兔子吃草吃青菜,不废粮食。


    “行,那你就养着,等养大了,咱们再吃兔肉。”阮奶奶笑呵呵道,显然几个大人都没拿养兔子当回事。


    阮柔却正经把这当成了一项重大事业,当天就开始给兔子布置合适的窝。


    背篓家中还要用,显然不能一直给她用,便只能先养在柴房,为此常年大开的柴房门都被上了锁,提防兔子出逃。


    又寻来干茅草,铺成一个半圆的兔子窝,将瑟瑟发抖的兔子丢上去,兔子们调整了下坐姿,重新挤在一起。


    窝解决了,还有吃食,因着兔子还小,她不敢大意,去后面菜园摘了几颗大白菜,洗净再擦干,放至兔子身旁,随即退后几步。


    或许是闻见熟悉的青菜香,兔子们小心翼翼靠近,吧唧着三瓣嘴,吭哧吃起来。


    只是吃了就得拉,很快,被兔子便便熏到的阮柔第一次体验养兔子的艰难。


    认命打扫干净,一天时间就这么匆忙而过。


    接下来,阮柔全副心神都扑在几只兔子身上,谨防逃跑的同时,给兔子准备干净的吃食和水,总之,将小心谨慎刻在了额头上,连小堂兄几次喊她出去玩都拒绝了。


    阮荣之虽然喜欢兔子,可稀罕的是上桌后香喷喷的兔子肉,对塞牙缝都不够格的小兔子实在提不起兴趣,更不懂为什么堂妹如此兴致勃勃。


    但妹妹是自家的,还能怎么办,只得配合着去山脚找兔子爱吃的草,洗净晾干,也不知道妹妹哪来这么多讲究。


    原本山上的草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养兔子几日下来,他就发现了不同,知道兔子最喜欢吃猫尾草,其他的诸如大麦草、小麦草也掺和着吃,萝卜青菜不拒绝,总之,还蛮挑剔。


    一两日砍不下来,大人们也只以为是小孩子胡乱养,等过了半个月,阮柔将兔子装在背篓里出来遛弯,顿时发觉不对劲。


    “这兔子,是不是长大了不少?”阮大伯娘迟疑问,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


    “是大了不少。”阮大伯给出肯定的回答,同时夸赞,“养得不错,溜光水滑的,再养养指不定就能吃了。”


    阮柔一见,立时将兔子藏在身后,认真道,“大伯,我是正经养的,养大了还要生小兔子呢。”


    阮大伯娘稀奇,“五只还不够,再生养得过来吗?”两个孩子的忙碌她看在眼里,没计较是因为家里没多少活,等来年春天可就不能继续闲着了。


    “大伯娘,兔子不仅可以吃兔肉,还可以卖钱,等我养一大堆兔子,家里就有钱了。”


    阮大伯娘一怔,随即心一软,怜惜地摸摸她都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可云娘这孩子,父丧母改嫁,六七岁的年纪,去田家回来后便格外地懂事,比自家臭小子懂事多了。


    “嗳,那就养着,等兔子卖了钱,伯娘给你买肉吃。”


    “好。”阮柔应着,对待兔子更加精心。


    第205章 秋去冬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温度逐渐降下来,五只小兔子长成半


    秋去冬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温度逐渐降下来,五只小兔子长成半大兔子,眼看着等来年春天就能产崽生下兔子,阮柔照顾愈发精心。


    更喜人的是,某一天早上,阮柔来到柴房专门隔出来的兔笼,竟凭空多出一只雄兔,如此,六只兔子里两雄四雌可谓十分得宜。


    除去坚持养兔子这一点外,阮家与先前并无太大区别,故而这个年关也过得紧巴巴。


    因着阮柔回来的第一年无冬衣,阮奶奶出钱额外做了一身棉衣,其他阮家人则依旧穿着几年前的旧衣,唯独吃食上,比往日更大方,从腊八开始,家里的饭食由半稀粥变成浓粥,一家子的精神头都比往日足。


    大人们依旧忙个不停,孩子们却彻底玩疯了。


    村中不甚富裕,阮荣之年纪大了,自觉去旁人家蹭吃蹭喝的事情不能多干,故而带着小堂妹自力更生。


    锦绣村靠山却无吃糖积水,唯独村前一道溪流路过,溪水和缓,平素村人洗衣、灌溉的水基本都从这里取,至于吃食用水则全靠村中的一口井。


    冬日气温降低,溪水面上结了一层浅浅的冰,村人若要用水,只需要拿棍子轻轻一击,就能破开一个洞,但冰水寒冷,村人宁愿花点力气打井水也不愿意贪便宜用溪水,故而溪流处少有人来。


    此刻,两道小身影慢慢从远处靠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做贼。


    “哥,来这里做什么啊?”阮柔有些好奇,一边搓手,一边小跑着跟上。


    “嘿嘿,带你来捞鱼。”


    不一会,两人靠近溪流,阮荣之在岸边随意抛了一块石头,砸出一个木桶大小的洞,随后,忍着冰水放下一个条筐。


    阮柔毕竟在现代学过理化知识,此刻一见便明白是利用冬天冰下的鱼缺少氧气的缘故,但这般网鱼还是第一次,故而也颇为新奇地看着。


    前后一连放下三个筐子,筐口用枯草缠紧,届时鱼儿进去容易出来简单。


    一切完毕,阮荣之双手早已冻得通红,却欢喜异常。


    “走,云娘,咱们先回去,过两个时辰再来看。”招呼着人,他一边走一边嘚瑟,“嘿,我也是有一次赶巧发现的,冬日结冰凿个洞,那鱼儿就容易往里钻,还省了过年买鱼的钱。”


    附近村子习俗,过年饭桌上可以没有鸡鸭,鱼却必须得有一道,曰年年有余。


    两人回去暖和身子,吃饭睡觉休息一阵,等半下午再来到溪边,捞起三个筐子,一共得了五尾鱼。


    “回去。”拎着鱼,阮荣之雄赳赳气昂昂,似得胜的大公鸡。


    等回了家,阮大伯娘自是一阵夸,留下两条大的先养着,余下三条,两条炖了鱼汤,香浓无比,勾人胃口,另一条取下鱼肉做了鱼丸,也是一道好菜,一家五口吃了个心满意足。


    有道是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进入十二月,时间就跟插上了箭般,飞速划过。


    腊月二十到二十五,是锦绣村约好一起去镇上置办年货的日子。


    难得的热闹日子,锦绣村村长特意从外面借了头牛,又拼拼凑凑架了辆牛车,专为村人往来市集使用,一天可以来回四趟,故而锦绣村众人家家欢欢喜喜,即便什么都不买,也愿意花上一文钱往返去镇上逛逛……


    故而,廿三这日,阮柔与阮荣之也得以大人跟着去镇上凑热闹。


    牛车从锦绣村去镇上,从大路走比从丰收村绕路还要近些,即便老牛悠悠慢行,约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达镇上。


    阮柔下牛车时精神尚好,心道若阮家能有一辆牛车就好了,不过不能操之过急,等她兔子养好,牛车当不远了。


    时隔几月,久违的镇上许闹许多,尤其开着各色商铺的街道,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两站红灯笼,衬得整条街道红彤彤一片,格外喜庆,行走其间的老百姓俱都面带笑容。


    “咱们先去摆摊把鸡卖了。”阮大伯娘在前,以迅捷的脚步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合适的摆摊位置,阮柔和阮荣之夹在中间,由最后挑着大背篓的阮大伯照看。


    是的,再次来镇上,阮大伯娘依旧选择了带点东西来兜卖。


    其中最珍贵的当属家里的几只鸡,因着害怕鸡瘟的缘故,一般农家养鸡也就十来只,这次阮家就带来了八只,堪称大手笔。


    除此外,先前贮存下来的板栗,炒制了二十斤,还有阮柔趁着过年材料丰富极力要求制作的栗子糕,一块块不到巴掌大小,却格外小巧精致,阮柔对其抱有厚望。


    “就这吧。”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阮大伯娘赶紧占住,等阮大伯赶到,用大背篓占住,几人都松了口气,倒不是累的,而是摩肩擦踵,硬是挤得满头大汗。


    左右看看,尽是摊贩,摊子上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田地里种的蔬菜瓜果,自手工编的背篓篮子,家养的鸡鸭鱼肉,还有各色自家炸的小吃,不时还能听到公鸡咯咯的打鸣声,热闹非常。


    卖东西的人多,买东西的人同样不少,刚坐下不一会就有人逛到摊子前,一口气买下一只鸡、一条鱼和半斤糕点。


    鸡是活鸡,只双脚处用一根草绳绑了,羽翅是早剪掉了的,飞不起来,买的人往背篓里一放就成。


    至于杀自然不用当场杀,一来他们就摆个摊,工具不足,二来人家指不定等过年前一天再杀,且得养两天。


    开门大吉,接连又有几位了人上门,都没空着手离开,数数挣的钱,阮大伯娘乐得喜笑颜开。


    约莫时间快到中午,摊子上的东西卖得差不多,足足挣了好几百文,阮大伯娘问,“要回去吗?”


    不等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语,“算了,还是等卖完吧。”


    本来他们预备在镇上待一上午,跟中午的牛车回去,如今眼看生意好,大伯娘便舍不得了。


    “那就再等等。”阮大伯拍板,遂了她的意。


    出门大半晌,几人肚子都有些饿,大伯娘从背篓底部取出来的干粮,不出意外,还是饼子,不过因着今日生意好,大伯娘难得大方,找了户羊肉汤馆子,就着热汤啃饼,倒也吃得心满意足。


    剩下的东西不多,叮嘱阮大伯看着摊子,阮大伯娘再次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大采购。


    过年嘛,几副对联是必须的,糕点自家会做,省去一笔花销,炒货瓜子花生等小吃,再扯上半匹布,阮大伯娘计划给家里两个小的各做一身里衣。


    采购完毕,满载而归,摊子上只剩最后一点东西没卖出去。


    见天色不早,阮大伯娘蹙蹙眉,看看四周,摊贩和客人已经不多,懒得再等,索性拿剩下的东西跟几个摊贩互换了点东西,摊子彻底空了。


    天色未黑前,阮家乘着牛车款款归家。


    下了牛车,阮柔有心打听,便问,“大伯娘,牛车要多少钱啊?”


    阮大伯娘看向原地的牛车,同样带着艳羡,“车倒不怎么值钱,但牛值钱啊,正值壮年的牛,一头怎么说也得有八两,好的十两不止。”


    驴车倒是能便宜点,三五两就行,可牛好歹能犁地,载东西也吃重,驴可不行,故而,村人们有钱的还是宁愿多费点买牛。


    至于锦绣村为何连头牛都无,自然是因为村中田地贫瘠,不仅数量不足,质量上更为悬殊,换言之,那点贫地自家人就能种完,何须买牛。


    羡慕完,几人归家,阮奶奶早已做好了晚饭。


    吃罢饭,依旧是熟悉的数铜板环节,农家靠种田为生,偶尔去赶集卖些自产自销的小商品,来往使用的皆为铜板,至于银子,那是官商才能有的,至少阮柔在阮家从未见过银子,就连先前小李氏带走的十两银,其实不过十串铜板。


    但铜板有铜板的乐趣,一百枚串成一小串,最后看时,桌上多了两串又三五十,也就是说,一天就挣了两百三十五蚊。


    “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阮荣之瞧着铜板眼睛亮晶晶。


    阮大伯娘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好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鸡是养了大半年的,糕点挣钱可也费了不少糖和鸡蛋,再有,你河里的鱼攒了不少天,数数忙活了多久。”


    总而言之,挣的这两百多文,虽然是一天挣的,可确却是阮家多日的积累,非一日之功。


    唉,微叹口气,阮奶奶收了属于公中那份,各自归置。


    年货置办齐全,接下来只等过年。


    阮柔彻底没了安排,整日里最重要的是就是兔子的一日三餐以及兔笼的打扫。


    阮大伯娘本还想将那只不请自来的野兔宰了给过年加个菜,被她阻止,眼看冬天过去,兔子就要繁衍,可不能这时候吃了。


    最主要的是,原先五只兔子是一窝的,以她浅薄的知识,实在不知道能不能配对,故而最后这只野生的格外重要。


    知晓眼馋许久的兔子还不能吃,阮荣之表示颇为遗憾,直到阮柔安慰以后补他三只才勉强满意。


    阮家这边和乐融融,远在丰收村的田家,气氛却格外沉重。


    事实上,自打阮家将孙女接走,田家众人就觉处处不顺心。


    与阮家类似,田家上头一位老人,下面田父和小李氏,再就是前任留下来的两个孩子。


    田父自不必说,虽是家中唯一男丁,可作为读书人,家中大小事务一概不沾,等冬节私塾放假就整日窝在家中书房,美其名曰备考。


    对此,小李氏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田父考上她也受益。


    最让小李氏不满的是田氏以及两个孩子,明明才四十几的年纪,养尊处优好几年,啥活儿不干,养出来一对孙子孙女也一个懒样。


    第206章 糟心归糟心,小李氏依旧忍耐居多,无他,田家在她眼中已是……


    糟心归糟心,小李氏依旧忍耐居多,无他,田家在她眼中已是难得的好去处,起码田地足够,不至于饿肚子或者过于苛待她,只是多干活而已,尚且能忍耐。


    再者,田家在丰收村属于中上人家,她回娘家都倍有面子,这是先前在贫困的锦绣村所没有的。


    但烦恼依旧存在,上头婆婆她管不到,下面的继子跟着田父读书,她同样插不上手,唯一可以略使唤的,就是这个继女。


    比起自己的拖油瓶女儿,田小雅当然显得金贵,可当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时,她的地位又自然而然地下降,比起小李氏这个外人好不了多少。


    先前自己的女儿在时,老东西还护着继女,说什么读书人家的女儿就该学些女红针织,做什么家中地里的杂活,理所当然将家中一大摊子甩给她以及女儿。


    结果等女儿走后,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继女顺理成章地被安排了活计,还不是为了自己躲懒,把孙女推出来。


    有对比才有差异,跟能干的亲女相比,继女简直一无是处,吩咐点小事都干不好,若因此多说两句话又得一腔控诉,两人的矛盾直接蔓延到整个田家,搅得人人不得安生,就连田父理想中的安静备考都做不到。


    又是一次争吵,田父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够了,天天吵,有完没完,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情?”


    “当家的,你说小雅这孩子,我让她洗个碗,就给我摔了三个,这日子还能过吗?”小李氏哭哭啼啼,正大光明上眼药。


    在农家,任何花钱的物件儿都金贵,时日长用坏了就罢,洗一次摔三个碗,谁家经得住。


    田父虽则不下地干活,对于家中的经济状况却也大概了解,闻言顿时不悦地看向女儿,“小雅,你太不懂事了,家中条件有限,还养不出娇小姐来。”


    田小雅生活一落千丈,本就心中不忿委屈,听见亲爹的指责,泪水哗啦啦下来,“爹,我以前根本没做过这些粗活,你看我的手,才多少时日,已经糙了这么多,日后怕是都捻针线了。”


    田父听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看向毫不知错的女儿,“就因为要你干活,就故意折腾这些,现在还敢甩掉三个碗?”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没养好,懒惰自私至极。


    便宜继女被教训,小李氏格外高兴,面上不显,还故作大方劝慰,“当家的,也是我没前面姐姐能干,否则,哪里要小雅帮衬呢。”说着,还别有意味看向婆婆田氏。


    田氏心下一紧,知晓不能继续逼小李氏,否则,容易殃及自身,遂严厉了神色,看向孙女,“小雅,这次是你过分了,你爹爹背靠,你娘也整日忙碌,不过要你做些小事就如此折腾,以后去旁人家,还当我田家没有养好女儿。”


    田小雅顿觉羞愤欲死,哪有长辈这么说晚辈的女儿家,还好只是在自家,若是在外面,她以后都别想嫁人了。


    越想越是委屈,尤其回忆起亲娘在时的轻松与自在,其中差异,着实叫人难以接受,她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哭,嚷着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将田父气个够呛。


    “小李氏,小雅这孩子是养歪了,趁着年纪尚小,趁早掰过来,家里的活尽管多吩咐,盯着她干,若是干不好或者继续故意捣乱,那就别吃饭了,我田家养不起。”说着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田小军看看妹妹,再看看愤怒而去的田父,话语俱皆哽在后头,若支持妹妹,岂不是变相反驳亲爹,最后到底没多安慰,只谆谆告诫,“小雅,你听话。”


    田小雅抹眼泪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看向他,“听话,我听谁的话,爹都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


    “住嘴。”田小军面上再没了刚才的温和兄长模样,“小雅,谨言慎行,要知道你在说什么。”继而也要离去,跨出门前,转过头来,对着田氏及小李氏作揖,“奶,娘,我跟着爹读书,小雅还请您二位多上心。”


    面对宝贝亲孙子,田氏积极出来应答,“小军,你安心读书,家中琐事不用你操心。”


    “嗯。”


    小李氏紧跟着道,“是啊,小军你好生读书,家中有我和你奶呢。”


    然后,田小军真就此离开,至于身后哭泣的妹妹,年纪不小,却依旧如此不懂事,是该好好教导了。


    而田小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彻底伤心,只觉得自己被所有亲人背弃。


    田氏年纪大了,听着孙女的哭泣声逐渐脑瓜子嗡嗡,扔下句“听话”后自顾自走了。


    于是,堂屋只剩小李氏面对便宜继女,对其哭泣只有痛快,这一年多时间,两个小崽子给了自己多少难堪和麻烦,继子就算了,若她生不出儿子,以后还要靠他养老,可一个继女凭什么。


    “好了,人都走了,还哭什么。”小李氏语气第一次如此冰冷,在确定继女在田父乃至田小军眼中其实也就那样后,她就自然而然学会了欺软怕硬,知道该如何对待继女。


    田小雅被惊得一噎,突兀打了个嗝,停止哭泣。


    “家里活儿还多着呢,有哭的功夫,趁早把剩下的碗洗了,鸡还没喂,院子还没打扫,对了,还有一盆昨儿换下来的旧衣服。”小李氏扔下一堆活,悠悠然补充,“若是做不好,中午就不用吃了,不怕饿死,你尽管闹腾。”


    此事过后,不知是不是无人撑腰,原本嚣张无比的田小雅忽就安静下来,仿佛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那些骄纵,如同村中任何一家中的女儿般,温顺和善,勤劳肯干。


    田家就此安静,对此,田家人都很满意,尤其小李氏,整日嘴角带笑,恨不得叫人人都知晓她的好心情。


    然而,好心情没持续太久。


    腊月二十三,小李氏跟田氏去镇上采买年货,田父预备提前去镇上见见同窗,顺带上近来跟着自己读书的儿子。


    一家五口,四口去了镇上,唯留田小雅和一大堆杂活,越想越气,恨得跺脚咬牙,顾不得亲兄长几次三番的叮嘱,将所有活计仍在脑后,干脆自个儿回了外家。


    另一厢,来到镇上,两边分道扬镳,小李氏兜里揣着银子,跟田氏一路小心护着荷包,来到往常摆集的地方。


    因着不是花自己的钱,田氏便格外大方,两手一挥,不是要这个就是买那个,阔绰的模样,让小李氏递出铜板的时候忍不住心痛,婆婆花钱如流水的姿态,使得她来时的欢喜期待几乎去了大半,巴不得趁早回去。


    奈何婆婆不肯,走着走着,忽在一处拐角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前夫家的大哥大嫂侄女,以及自己的亲女儿。


    四人应是趁着年节来摆摊,看样子收获不小,人人脸上带笑,最刺眼的是,亲女儿明显圆润了三分的身形以及面上的亲切,与当日她离开前的模样,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看得出来,女儿回到阮家后过得不错,起码比在田家好。


    然而,小李氏清楚感受到,那一瞬间,涌上来的不是高兴或者欢喜,而是难以言喻的难堪,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小李氏,愣住做什么,赶紧的啊,我买了一斤花生糖,先把钱付了。”田氏理所当然般使唤。


    小李氏也不觉得什么不对,匆忙上前给了钱,再要回头去看,密集的人群遮掩,早已找不到人影。


    心中惆怅万分,等回去的一路,依旧神思不属,看得田氏略心虚,还以为今日挥霍过度,也悄没声儿。


    ————


    不拘田家如何,阮家的日子依旧和顺而安宁。


    腊月三十团圆夜,阮家的年夜饭比之往年丰盛许多,没有去年失去亲人的伤痛,个个面上带笑,同时大家不忘关心独自一人的侄女,一个劲给她夹菜,堆得小碗冒出尖头。


    阮奶奶照例说几句吉祥话,给两个孩子包了压岁钱,不多,十个铜板,足以两个孩子乐呵。


    面对大儿子一家,阮奶奶没有不放心的,唯独二儿子的闺女,今年才接回来,中间一年的缺席,总让她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二儿子,让其唯一的子嗣在外面受苦了。


    “云娘,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里,家里再难也不缺你一口吃的。”说着眼眶微湿。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阮大伯娘连忙安慰,“娘,你放心,我和当家的都把云娘当亲女儿一般,云娘,你爹是不在了,可还有我和你大伯,荣之有的,我们也不会少了你。”


    阮大伯不大对说话,只点头表示赞同,“娘,你就放心吧。”


    “嗯。”阮柔颇为认可点点头,小大人般反过来劝慰,“奶,大伯大伯娘,我都知道的,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会客气。”说着,她狡黠一笑,“等我明天养好了兔子,以后咱们天天吃肉。”


    “那可太好了,我们就等着。”大伯娘抽科打诨,将话题含糊过去,见阮奶奶再次含笑,才松口气。


    虽这么说,其实几人都没把孩子所说的养兔子当一回事,只当时小孩子的一片孝心,等日后,阮家靠着养兔子真的过上可以天天吃肉的日子,再次回忆起这一天,只余感慨和惊奇。


    年夜饭过后,阮奶奶和阮大伯大伯娘在家中,而阮柔则跟着阮荣之四处拜年。


    一年不见,阮柔初回来时,村里人还有些闲话,可几个月下来,见阮家一如既往并无介怀,便慢慢习惯,对其态度便也寻常。


    第207章 大年初二,回娘家,阮大伯娘带着阮大伯以及儿子早早回娘家……


    大年初二,回娘家,阮大伯娘带着阮大伯以及儿子早早回娘家,阮柔这个侄女不能跟着,只得和阮奶奶一起守家。


    阮家上一代只有一个女儿,嫁得远,基本只在过年回来,故而,早早的,阮奶奶就准备好一桌的饭菜,只等女儿归家。


    阮柔悄悄回忆了下,对原主的姑姑并无多少印象,更不存在什么矛盾,微微松口气。


    从早上翘首以盼到中午,阮姑姑一家方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是一位颇为精瘦干练的女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足足比阮奶奶高了一个头,这使得阮柔抬头看她时,总觉得对方很高大威武。


    “这是云娘吧,瘦了,不过回来就好。”阮姑姑对待侄女的态度尚可,语气和缓地关心几句,之后便是跟阮奶奶说些家里的琐事。


    与阮姑姑一起前来的,还有一大两小,大的阮姑父三十许,面相憨厚,性格沉默寡言,只是几乎与阮姑姑同样干瘦,。


    两小应当是两人的孩子,大的男孩十四五岁,已经有大人模样,小的女孩八九岁模样,两人都紧紧倚着阮姑父,显然对这个外家很是陌生。


    从院门前到一路迎到堂屋里,等围坐在饭桌上,阮柔才与表哥表姐说上几句话。


    饭菜为阮奶奶亲手所做,虽算不上十分丰盛,可大约也尽了她最大的能力。


    吃饭期间多是阮奶奶问阮姑姑家里的情况,由此让阮柔对阮姑姑家的情况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别看阮家所在的锦绣村贫困,但比较起来,阮姑父所在的小山村更为贫瘠和偏僻,毕竟锦绣村还只是在山脚,远离官道和城镇,田地虽荒可起码饿不死人,小山村则是完全在山中,几乎没几亩能耕种的田地不说,村民进出山更是极其不便,连一日三餐都是大难题。


    原本阮家爷奶当年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不指着女儿赚彩礼,却也不希望女儿嫁错人过一辈子苦日子。


    奈何阮姑姑坚持相中当年偶遇几次的阮姑父,婚事就此定下,之后,大山阻隔下,阮姑姑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十几年回来估摸也就二十来次,故而阮奶奶对这个女儿牵挂极深。


    从其面容,便可知日子不大好过,阮姑姑后悔没后悔看不出来,但夫妻两人感情很好,行动举止间透着股默契。


    吃过饭,大人们继续说话,阮柔听着无趣,便领着表兄表妹来看自己养的兔子。


    “看,这是我养的兔子,好看吧。”她介绍时颇有成就感,带着一股子兴奋与骄傲。


    比起刚来时,兔子长大不少,兼之冬日毛发厚实,更是大上一圈不止,驯养了几个月,日日有送上门的吃食,兔子没想着逃跑,反而很是温驯,唯独爱刨坑这点让人有些担心。


    “哇。”发出惊叹声的是年纪没大多少的小表姐,或许女孩子对毛绒绒天然有着股喜爱之情,也不顾自己与阮柔这位表妹还不熟悉,央求着道,“表妹,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嗯,不过不要太大力气,兔子若急了也会咬人的。”阮柔叮嘱,生怕她不知轻重。


    小姑娘看看兔子,再看看表妹,终究忍不住诱惑,伸手将几只兔子挨个摸了一遍,完事后兴奋非常,小姐妹俩迅速亲近起来。


    阮柔从她口中知晓两人的名姓,阮姑父姓郑,名郑石,小名石头,下面两个孩子,表哥名郑柏,表姐名郑佳。


    郑柏个半大孩子,显然对兔子不感兴趣,他奇怪地问,“兔子是你养的吗,为什么要一直养着。”


    郑家在山中久居,多少会几分打猎手段,不过,一般他们打到动物也是吃或者卖钱,对外家的表妹竟然养着兔子不大理解。


    “我养的,”阮柔骄傲抬头,“不过兔子是堂兄抓的,当时才这么大点,太小了,”她给两人比划了下,“我就想着养着,等以后生一窝小兔子,家里就可以靠着卖兔子挣钱了。”


    “哪有那么简单。”郑柏想也没想反驳,“花时间花精力,最后不一定能养活,不如去外面打野兔子。”


    意见产生分歧,阮柔也不跟他争辩,总归等她养好兔子,自见分晓。


    屋里的郑姑父大约是插不进去话,边也溜达着出来,见到柴房里的兔子,听说是他养的,又是一番惊奇。


    “养得很不错嘛。”


    阮柔暗道还是他有眼光,遂将自己怎么怎么精心养的说了一遍,听得阮姑父连连点头。


    “若能养起来也算一门不错的营生,不只是兔子,还有兔子皮毛,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小孩子家家瞎胡闹,养着好玩,哪里指望她挣钱。”阮奶奶笑着打断。


    阮柔顿时不服气,“奶,我很认真养的,你看兔子都大了好几圈。”


    阮奶奶没怎么仔细看过,现下一瞧还真是,她本就是个对孩子和蔼的性子,此刻更是夸赞,“云娘用心了,等再长大点,宰了给你做红烧兔肉吃。”


    阮柔连忙摇头,“吃肉不着急,等兔子多升几窝小兔子,咱们不仅有兔肉吃,还能卖钱呢。”


    “若真想卖,我还认识镇上酒楼的掌柜,还有几个收皮毛的商人。”


    他寻常打到野味,自家舍得吃的反而少,多是卖钱,然后拿钱买粮食,故而有几分人脉,此刻倒不吝啬指教。


    “多谢姑父。”阮柔赶忙道谢,接着投桃报李,对小表姐道,“佳佳姐,等生了小兔子,我送你两只。”


    “好啊。”郑佳看先兔子,眼睛都带着光。


    大人们见此没多说什么,又聊了几句,出来柴房,待在院子里闲聊。


    约莫半下午,阮姑姑见天色不早,提出要离开,被阮奶奶强留住了,“过年家里能有多少事,再等等,待会你弟和弟妹就回来了。”


    阮姑姑却是个急性子,“冬日天黑得早,再过会儿回去的路就不好走了。”她自己走惯了山路无所谓,可还跟着俩孩子,届时路上又冷又黑的可得遭罪。


    “那就再等等吧。”郑姑父开口安慰,“晚点也不打紧。”到底心怀愧疚,觉得妻子跟着自己受委屈,日子穷就算了,连娘家都不能多回来几次。


    实在是郑家的情况着实不好,两口子正当壮龄,下面一双女儿,负担不至于太大,偏郑家上面还有一个年迈的老父,身子骨不好,时不时需要请医延药,花费不菲,郑姑父打猎挣的钱大半都填了这个窟窿。


    “行。”忍耐着心焦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阮大伯与大伯娘。


    “实在对不住,娘家那边亲戚太多。”阮大伯娘不好意思道,她娘家光是兄弟姐妹就六七个,上一代的亲戚更多,比起阮家和郑家着实算人丁昌盛,能在下午赶回来还推了不少亲戚。


    “没事儿。”


    彼此间又各自聊了下近况,阮姑姑瞅着天色,再也坐不住,急急带着一家子往回赶。


    见状,阮奶奶叹口气,人年纪大了,就期盼个儿女都在身边,却也知晓不能强求,便为喜庆的春节添了几分悲伤。


    阮大伯娘观她心情不好,特意捡了娘家亲戚间的些微趣事,逗她开心,阮柔也跟着抽科打诨,总算将这一回糊弄过去。


    阮家亲戚不多,初三之后的日子跟着村子里乐呵几天,参加了几场亲戚间的喜事,年味也就渐渐散去。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阮柔对养兔大业依旧报以极高的热情。


    冬日逐渐过去,春日暖风和煦,青草冒出了尖尖,兔子的伙食也从干草改善成新鲜草叶,每日两背篓草花去她不少时间,连家里的活计都顾不上,好在大伯娘并未因此说什么闲话。


    除伙食外,阮柔还开始给几只兔子分居,只隔几天将公兔和母兔放在一起,毕竟天气逐渐暖和,很快就将迎来兔子的繁衍高峰期。


    柴房的条件还是太过简陋,她计划着等以后兔子挣了钱,先建一个正经的兔窝,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惊喜的是,兔子很快就有了反应,不过最先发现兔子怀孕的是阮大伯娘。


    “怎么感觉兔子肚子大了不少。”许久未见,阮大伯娘颇有些惊奇,旋即想到什么般,凑近一只雌兔,也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摸了摸其腹部,只感觉手下一串圆球般的突出,手忍不住微微一颤,刚松开,兔子连忙抛开。


    “云娘。”她高声喊。


    阮柔正在院子里择菜,见状还以为兔子不好,慌忙过来,穿着气问,“大伯娘,怎么了?”


    “兔子好像怀孕了。”阮大伯娘本欲让小侄女再看看确认一番,然而等面对小小的侄女,忽而有些尴尬,挥挥手,“没事了,把你奶喊过来。”


    阮奶奶过来,将四只雌兔一一摸过,肯定道,“四只都有了。”


    “哎呦。”阮大伯娘继续刚才中断的高兴,“竟然还真养起来了,云娘这孩子可真厉害。”


    阮柔却紧张地问,“大伯娘,兔子是要生小兔子了吗,我要做什么。”


    不论人还是动物,生育都是一道大难关,可马虎不得。


    阮大伯娘听完愣了,看向婆婆,她也没见过怀孕的兔子啊。


    到底阮奶奶经验丰富,按照顾孕妇的角度揣度道,“雌兔先分开养吧,笼子打扫干净点,我那里还有几件破衣裳,剪了给它们做窝,对了,给它们多喂点好的,家里不是还有一袋子黄豆嘛。”


    有了吩咐,阮柔立即行动,就连阮大伯娘都跟着帮忙好一阵。


    直到有一天,雌兔衔草还拔下腹部的毛来做窝,几人便知,兔子要生了。


    第208章 接下来几天,阮家人时刻严阵以待,将几只雌兔照顾得妥妥帖……


    接下来几天,阮家人时刻严阵以待,将几只雌兔照顾得妥妥帖帖。


    终于,第三天,在几人的翘首以盼中,雌兔几乎前后脚产崽,四只一共产下了二十三只小兔子。


    刚出生的小兔子浑身红通通的,没有毛发,看起来极其脆弱。


    小小的幼崽看得几人心都软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兔子强大的繁衍能力,忽然让阮家人看到了希望。


    “娘,说不定云娘说的养兔子卖钱,真的可行呢。”阮大伯娘喜滋滋道。


    阮奶奶愣了一下,点点头,“等兔子再养大点,你把郑石请过来看看,再问问卖的渠道。”


    “好嘞。”有了干劲,阮大伯娘更加用心,担心刚出生的小兔子着凉,还特意在柴房的空地上点了一个火盆,这样能让边上的兔子窝稍微暖和点,至于干稻草、吃食之类的更是不吝啬。


    小心翼翼对待下,二十三只小兔子无一伤亡,在诞生的第四天开始长出毛发来,让人松了一口气,起码有自己保暖的能力了。


    熬过了最开始的阶段,二十三至兔子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生长,第十天睁眼,两周后就会爬动,经常隔一段时间来看,柴房经常就是满地的兔子,下脚前都得小心别踩到。


    一个月后,小兔子断奶,在吃食上就得全靠人来准备,阮家所有人都因此忙碌起来。


    不过,阮家人同时也看到了养兔子的潜力,主要还是兔子太能生了。


    匆忙间过了春耕,一结束,阮大伯就往山里的姐夫家去。


    郑家所在的小山村,因着地形崎岖蜿蜒,还没办法乘坐牛车驴车之类的,只能靠双脚走,从阮家出发一走就要大半天,这也是阮姑姑很少回来的原因之一。


    郑家的人口并不复杂,上一辈老早就分家了,这一辈,郑姑父兄弟姐妹一共四人,女儿早嫁出去,三个儿子还未分家,跟着郑家老人居住在一起。


    因着没有分家,作为长房的阮姑姑一家压力格外大,上要孝敬老人,下得照顾三个弟弟,日常操心居多。


    阮大伯上门,郑家颇为新奇,毕竟若说阮姑姑回娘家的次数少,起码一年还能回一次,可阮家没有大事几乎是不来的,上一次还是来通知阮二弟出事的消息,再上次,都不记得多久之前了。


    故而阮大伯上门,郑家人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慌忙将在外面忙活的阮姑姑两口子喊回来,才知晓闹了笑话。


    “姐夫,就是这样,家里现在几十只兔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养,你要是有时间教教我们,就再好不过了。”阮大伯说话一向直接,开口就说了实话。


    “嗯,”郑姑父沉思了下,“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去看看吧。”


    “多谢了。”阮大伯高兴拍拍他的肩膀,“那明天我在家等你。”


    阮大伯没心眼,可阮姑姑还是有的,特意没在堂屋当着众人的面说明,而是远离众人视线。


    郑石不知是没留意,还是压根不在意,也没提出异议,爽快地应下。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郑家留饭,阮大伯没应,主要是担心吃了郑家的粮食,到时候让自己姐姐被婆家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虽是饥肠辘辘地回去,阮大伯心内却无比激动,方才他可不止打听了饲养兔子的注意事项和周期,还有兔子能售卖的价钱。总的来说,价格不算贵,可也不低,起码比外出做工之类的要强多了。


    一路上,山秀丽,水清澈,连崎岖的山路,都不叫人心烦,等回去,跟阮家其他人一说,自是人人高兴。


    第二天,阮大伯娘早早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中午,阮姑姑和郑姑父准时上门,先吃了午饭,才一起去柴房看兔子。


    郑石是半个打猎的好手,亲自逮的兔子就不知凡几,对其勉强称得上几分了解,见到几只油光水滑的大兔子,再看看二十多只活泼的小兔子,暗暗点头,心道养得还可以。


    当然,因着条件简陋,缺陷还是有的,郑姑父帮忙指点了下,给兔子窝重新分配,又提点过几天大兔子和小兔子就可以分开饲养,可惜,柴房面积实在太小。


    等从柴房出来,郑姑父道,“若要大量养,还是得有专门的兔子笼。再者,兔子会挖洞,原先几只你们从小养的,可能没太大感受,可等兔子多了,总有要往外面跑的,若能有石头或者砖块的兔笼,肯定最好。”


    闻言,阮大伯露出一丝苦笑,示意了下阮家的房子。


    何止兔子居住的柴房,整个阮家的房子都是黄泥砌成的方形砖块,自家居住可以,要说有多好,那绝对没有。


    郑姑父犹豫了下,道,“若是不怕辛苦,可以进山里挑些石头回来。”


    郑家所在的小山村的山不全是泥地,相反,有很多岩石,像他们村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挑拣形状合适的石头建成,防水防火抗风都是一流的,听说就连镇上的人家都有来山里拉石头的,不过,似锦绣村这般山脚下的村子就不会这样了。


    反正都能住,挑石头回来建房纯粹浪费时间和力气,时间还没什么,浪费力气可是要靠吃东西补回来的,谁家粮食也没这么浪费的。


    阮大伯没有给出回应,想了想,还是婉拒,“现在还是算了,若这批兔子能养大,卖了钱,再说吧。”


    “嗯。”郑姑父没有勉强,只是道,“若要挑石头,尽管去喊我,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好。”阮大伯这回没有拒绝,心想大不了提供的饭菜好些,总不至于叫自家人吃亏。


    送走阮姑姑和郑姑父,阮家人心中顿时有底。


    多了养兔子的活计,阮家人开始分工合作阮柔依旧是养兔子的主力,除此外,阮奶奶和阮大伯娘也会帮忙,而小堂兄今年大了一岁,地里的活干脆由阮大伯带着小堂兄忙活。


    四个月后,第一批小兔子出生足足五个月,眼看小兔子陆续进入发情时间,新的苦恼又来了。


    在期间,原先的四只雌兔又陆续下了两拨兔崽,一次十八只,一次二十五只,除去五只没能养活的,阮家此时足足有六大、六十一小,拢共六十六只兔子。


    数量如此众多,瞧着欢喜归欢喜,可压力也巨大,好在终于熬到第一波兔子能出栏。


    第一批二十三只兔子,阮家人计划先卖掉十八只,减轻些压力,以后想要再繁衍,可以从后面的兔子中挑选体型健壮的,总之暂时不着急。


    “当家的,你这能行吗?”阮大伯娘担心看向挑着一背篓兔子的阮大伯。


    “行,放心吧。”阮大伯掂了掂,觉得还行。


    “算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阮大伯娘到底不放心。


    半岁大的兔子,一只约莫四五斤,十八只,重量不算太重,可兔子是活物,即便捆住手脚,背篓顶部扣上盖子,可时不时也会被里面的兔子顶起来,总让人怀疑下一刻兔子就可能钻出来跑掉。


    “算了,我跟你一起吧。”阮大伯娘叹口气,决定跟着去。


    先前他们问郑姑父要了以前卖过野味的名单,其中最主要的客户是镇上的寻味酒楼,财大气粗,若能入了其采买的眼,指不定十八只兔子一次就能卖掉,但不确定的情况下,也不敢全压酒楼上。


    除此外,北街的一家小餐馆隔一段时间会收一两只,用来给店里换换口味,再有,东街有几户富户,可以去宅子后门蹲点,若这些还卖不掉,就只能去集市上了。


    因着要跑不少地方,两人就计划自己去,没准备带两孩子,对此,阮柔无所谓,家里那么多兔子还要照顾,根本走不开,小堂兄则高兴于难得的无人看管,巴不得出门跟小伙伴玩耍。


    不过,对这次卖兔子的结果,阮家人都颇为关心,毕竟辛苦大半年,能不能开花结果就在眼前,还关系着日后阮家的生计。


    阮大伯阮大伯娘这一走就是一整天,直至傍晚,依旧没有回来。


    饭菜早已做好,堂屋里亮着盏昏暗的煤油灯,阮柔三人都有些着急。


    好在,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天黑前,两人终于姗姗来迟,面上俱带着喜色。


    “怎么样?阮奶奶率先关心道。


    阮大伯娘示意他们看空了的背篓,高兴道,“都卖出去了。”


    “那怎么这么晚。”


    “唉,一次卖的太多了,酒楼要了十只,跑了几家小餐馆卖出去三只,东街那边管事的没让我们过去,剩下五只在集市上等了大半天,幸好赶上回来的牛车。”阮大伯语气带着些庆幸,若没赶上,就得从镇上走着回来了。


    等不及吃饭,阮大伯娘将今天的收获掏出来。


    依旧是铜板,足足几大串,几人气力,一会儿就数清楚了,足足六百八十文。


    尽管早前就有了大概的数,可数清楚后,阮大伯娘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可是足足半两银子啊,以往他们一家辛苦一年都不一定能存下这么多,而养兔子呢,不过略费些心思和粮食,比下地和外出打零工可要轻松多了。


    几人彼此对视,眼里都有一个意思——养兔子的活能干。


    兴奋过后,饥饿感上头,几人边吃边聊。


    阮大伯娘说着去镇上的经历,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酒楼掌柜说,他们每个月可以收十只兔子,只要我们能稳定供货。”


    阮奶奶心下当即计算,家里还有三十多只小兔子,光是卖给酒楼就能卖上三个月,期间兔子还会再生,按照这恐怖的繁衍能力,几乎可以预想到以后源源不断的进项。


    但很快,阮柔打断了他们的美好幻想,“奶,家里地方不够。”


    霎时,几人重回现实,思考怎么扩大兔子的养殖规模。


    第209章 饭桌上,众人心思各异。  饭毕,阮大伯娘没有收……


    饭桌上,众人心思各异。


    饭毕,阮大伯娘没有收拾碗筷,而是先回了屋。


    阮奶奶静静看着,有些担忧。


    不一会,阮大伯娘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个小钱罐子。


    “娘,我数了下,我这里一共有六两银子,我想着修建一间屋子给兔子住,若是不够,可不可以先借您的一用。”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么说好像她贪图婆婆手里的钱一样,可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她想赌一把,若是成了,以后一家子的日子都好过,儿女也不用重复跟他们一样的命运,若是输了,大不了跟原先一样,总归不会更差。


    不等阮奶奶说话,阮大伯厉声呵斥,“好了,钱不够攒一攒就是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阮大伯娘没吭声。


    是的,钱不够,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可,她不愿意。


    接下来大半年正是兔子繁衍生长的好时机,若一等,指不定就是明年,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婚丧嫁娶,多等一天她晚上都要睡不着觉。


    阮荣之见爹娘状似吵架,当即吓得不敢吭声,阮柔虽看得分明,却也不好插言。


    良久,阮奶奶叹息一声,“都是一家人,何必说生分话,你估摸大概需要多少,我看够不够。”


    阮大伯娘一喜,将心头的账目一点点道出,从其胸有成竹的话语,可见并不是这会儿突来奇想,而是早有盘算,或许,在去镇上卖兔子的时候就有了算计。


    “按孩子姑父的话,这屋子肯定要用石头来建,全用石头不划算,我想过了,地面和往上一米都用石头,往上钱不趁手,先用泥巴也行,不过即便这样,也要废不少时间去山里搬石头,咱们自家辛苦点,再请孩子姑父帮忙,一个月估摸也能忙活过来。”她没说的是,那样家里人就要很辛苦,但鉴于辛苦的大概率还是她和阮大伯,阮奶奶就说不出指责的话。


    阮大伯娘看了眼男人和婆婆的神色,继续道,“除了房子外,还得给兔子做窝,分开做隔层,让它们住好点,至于吃,兔子多了,以后可能还要花钱买粮食。总的价钱,我估摸前后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阮大伯娘能拿出六两,剩下四两就得阮奶奶出。


    半晌,阮奶奶都没有说话,既没有一口拒绝,却也没有答应,而是看向阮大伯娘,示意她继续说。


    阮大伯娘愣了下,见其视线飞快往小侄女身上飘过,顿时领会,老太太这是担心手头没了钱,以后侄女没了保。


    尽管对婆婆直接表示质疑略微感到些不满,但其中顾忌她还是懂的,没爹没妈的孩子,难免叫长辈多挂心。


    遂她当即补充道,“当然,这门生意是咱们一家子一起做的,所以,若兔子生意真能长期做下去,钱怎么分也是个大问题。”


    阮大伯还欲说话,被无奈的阮奶奶阻止,“让她说完。”其实阮奶奶未必不心动,可她顾虑的更多,再则,没有亲爹妈,孙女以后的婚事必然要更艰难些。


    反正兔子生意早晚要做,不如趁和气的时候说个清楚,以后若真挣钱了,孙女有一份保障,她下去见老二也有个交代。


    “前期需要的投入不算,后期如有盈余的,分十股,我们占五股,娘您占两股,云娘占三股。”阮大伯娘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分配比例,这是她仔细斟酌过的。


    他们占五股,不仅因为他们出大头,还因为日后养兔子的事情肯定他们夫妻俩出力更多,领这么多不算过分。


    至于侄女比婆婆分得还多,很好理解——分给侄女的就是侄女的,而分给婆婆的,不仅要供着家里日用,日后还要纠结怎么给小辈分,与其如此,索性在前期多给侄女分,再者,养兔子的事情还多亏了侄女前面半年的努力,并不是白给,想来婆婆不会有意见。


    果不其然,阮奶奶轻“嗯”了一声,“那先这么定了,钱我待会儿给你。”


    阮大伯娘这才端着碗筷去厨房,阮柔跟着帮忙,而等他们回到堂屋,就见到阮奶奶递过来一个小荷包。


    “里面是四两银子,收好。”


    “好嘞。”见到钱,阮大伯娘高兴不已,为即将到来的际遇,也为可能的财富。


    “这是咱们家的大事,你也不要自己忙活,有什么活计我们可以干的,尽管安排。”阮奶奶免不了叮嘱几句,“还有养兔子的事,你懂的说不定还没云娘多,还有郑家那头,凡事多问问,别一个人瞎琢磨,银子若还不够用,我哪里还能凑点出来,不过还是尽量不要动。”


    阮大伯娘应下,看向云娘,态度比之以往更为和善,“云娘,以后就要你照看我和你大伯了。”


    “说的哪里话,都是我该做的。”阮柔自是清楚为什么。


    在此之前,她是阮家的姑娘,作为阮大伯娘的侄女,照看在所难免。但这些都没有切实的利益关系实在,尤其在养兔子已经带来实质收益的情况下。


    乍一看确实有些功利,可反过来看,这种关系比靠着虚无缥缈的亲戚情分仰仗人要可靠得多,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努力体现自己的价值,养好兔子,为阮家带来更大收益的同时,让自己站得更稳当,这不是很好么。


    ————-


    阮大伯娘不是个急性子,如今在钱的驱使下,做起事情来却风风火火。


    第二天,她就跟着阮大伯进山挑石头,进去时两人,回来还加上了阮姑姑和郑姑父。


    石头有大有小,小的一个背篓就能装下几十块,而大的,有时阮大伯和郑姑父两人合力才能担回来,繁重的体力活,使得家中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降,阮大伯娘心疼不已。


    阮家人的动静自然没瞒过外人,毕竟建屋子的大事,等到阮家屋前堆了半人高的石头堆,村人们已知晓七七八八,对此,说什么的都有,有羡慕的,有眼酸的,还有不看好的,但总归阮家人主意已定,动摇不了。


    光是挑石头就将近花了一月有余,尤其后期,郑家那边估计不大满意,愣是将郑姑父喊回去,只阮姑姑依旧坚持,进度因此慢上不少。


    等到修建屋子,不知郑姑父怎么跟家里人说的,竟直接住了过来,还带上两个孩子,吃住都在阮家,如此,又是半个月过去,小屋初见雏形。


    兔子窝修建的位置经过多番考虑,放在了大房屋子的一侧,便于他们照看。最后,屋顶盖上厚厚的几层茅草,小屋就算建好了。


    不得不说,一眼看过去,给兔子住的小屋,比起阮家人自住的好上几倍不止,连阮大伯娘都笑话说,“兔子住的都比人好了。”


    当然,兔子也没辜负众人浓烈的期待,在阮柔照顾下,兔子家族再添两波幼崽,一波是第一批六只兔子生的,另一波则是第一批小兔子生的,拢共五十二只,活下四十八只,数量几乎翻倍。


    于是乎,新鲜出炉的兔子幼崽,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被阮家人挪了窝,住进新房。


    而与此相对的,则是阮大伯和阮大伯娘,以及阮姑姑和郑姑父瘦了好几圈的干枯身形,阮柔总觉得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活似老了三岁不止。


    不过几人精神状态都很好,阮大伯娘甚至提出,等明日休息一天,后天就去镇上再出一批兔子,毕竟家里存款都没了,总让人心里发慌。


    第二天,阮大伯娘也没能歇,一住好几天,今天不管怎么留,阮姑姑一家都说要回去。


    阮大伯娘为表感激,只能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兔子都宰了两只,还额外送了一公一母两只年轻力壮的兔子,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阮姑姑见了心下感动,心想她的付出不是无劳的,她婆家人说的风凉话压根不用管。


    因为很明显,若只是想送他们兔子肉,死兔子都何必,何必费心挑一对,而一对养在一起是可以下崽的,相当于阮家将做生意的门路让出来一半,只是没明说。


    要知道,镇上卖兔子的能力是有限的,郑姑父偶尔逮两只野兔不受影响,可真多一家养兔子的,阮家生意必然受到影响。


    吃过饭,阮家人一路送出老远,等离了娘家人视线,阮姑姑看向背篓里的两只兔子,眼神莫测。


    而郑石做的就简单多了,他算半个猎户,杀两只兔子轻轻松松,最后提回去的,依旧是两只死兔子。


    阮姑姑一怔,“你这是”


    郑石憨憨一笑,“养兔子就算了,吃兔肉,反正回去也是杀。”


    阮姑姑无言了会儿,问,“你就不想挣钱吗?”


    “想啊。”郑石回答地爽快,“钱谁不想挣,可挣钱的门路也不止养兔子,咱们何必跟人争,让你在娘家不好做人。”


    阮姑姑心下复杂,她看向身旁的郑石。


    男人长得高大健壮,面容憨厚中带着一丝精明,当年,是两人看对眼,后来才得以成婚在一起。


    成婚钱,娘家不同意,是她丝毫闹着非要嫁,当时总觉得郑家穷没关系,只要两人一起努力,总能过好。


    可事实证明,并不是,穷并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活了大半辈子,她其实都已经认命了。


    要说后悔,是肯定有的,她年轻时性子好,长得也好,往好的地方找也能嫁出去,或许就不用那么辛苦,但后悔也就是想想,如今她不敢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后悔,可起码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第210章 就在阮家风风火火筹备养兔子时,隔壁丰收村的田家,却一片……


    就在阮家风风火火筹备养兔子时,隔壁丰收村的田家,却一片愁云惨淡,无他,田父又落榜了。


    为了丈夫这次科考,小李氏几乎拿出了全部的家底,在她想来,田父自称三四成能考上,可看着信誓旦旦,那实际怎么也得有六七成几率吧,可她显然高估了田父对自己的预估。


    说名落孙山都是高估田父,榜上无名还差不多。


    “真的没考上?”她焦急出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小李氏着急难受,再一看田父,依旧低着头,一副萎靡样子,叫人不忍苛责,可惦记着自己打水漂的银子,忍不住的一股无名火起,早知考不中,还不如不要考,省得白白浪费银子。


    “说话啊,怎么就没考上呢。”


    “还不是你们成天在家吵吵,吵得我都没心思看书,再者说了,不是我考得不好,是今年的考卷出的偏,考官眼光不行,我好几个先前成绩不错的同窗,这次都没考上。”被几双指责的眼神盯着,田父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解释几句,他也委屈呐。


    小李氏第一次经历落榜,心理落差极大,而田氏相较来说,则淡然许多,毕竟先前已经也有两三次经验。


    “好了,小李氏,尽力就好,若那么容易考上,天底下秀才还不扎堆了。”田氏看不惯儿媳那副全天下都对不起她的模样。


    “可”小李氏想问自己先前垫的那些钱怎么办,可田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够了,别吵了,当初我就不该去考,行了吧。”田父气冲冲扔下一句话,奔进书房,“啪”一下重重关上门。


    当下,一片死寂。


    田氏压低声音,质问的语气道,“你看你闹的,现在好了吧。”


    小李氏瞠目,转而委屈巴巴,“我闹什么了啊。”她不就是钱打水漂心里难受,多问了几句,敢情现在全成了她的错。


    “哼,你好自为之吧。”田氏说完,冷着神色离开。


    两个孩子还不懂事,更没安慰后娘的好心,笑嘻嘻牵着手走掉。


    一时间,偌大的堂屋只余她一人。


    如此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期间田父一直住在书房,其他三人也似生气了般,不搭理她。


    几天没说上一句话,小李氏一开始的委屈咋就转为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


    她有心向田父示好,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甚至就连请人回房,都会被不软不硬地顶回来,“我晚上还要温书,就不回去吵着你了。”


    几番来回,小李氏彻底蔫了,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些责怪,科举本就说不定的事,怎么就一点银子搞得里外不是人呢。


    想通之后,没了那些怨念,再三示弱,田父终于回房,只是言语间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颖指气使,叫人心情不那么畅快。


    但很快,更大的事使得全部田家人都没了心思再顾及这些小事。


    “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丰收村的学堂内,田父看向村长带来的年轻后生,很是不悦,仿若被占领了领地的野兽。


    村长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头,身量不高,身材圆润,一张圆脸笑呵呵,瞧着再和善不过,此时对上田父的怒气,淡然以对,“田小子啊,你不是忙着参加科考嘛,学堂里这些事怕是忙不过来,这不,小远今年考上童生,我就想着让他来学堂帮帮忙。”


    被称为小远的年轻人朝着田父一笑,“田先生,以后还请指教。”


    “指教不起。”田父冷哼,看向年轻人的眼神格外锐利,奈何对方仿佛接收不到,始终含笑。


    “田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村长面露不悦。


    “我没什么意思,倒想问问村长你什么意思,学堂一直只有我一个夫子,现在为何又要加个人进来。”田父问得理直气壮,自前几年学堂起,就是他的一言堂,如今多个人插手,怎么想怎么不爽快。


    村长闻言,神色多了几分凝重,看向田父,“田小子,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先前为了科考,把学堂里的学生晾在一边,不少人家都有意见,好几个找到我让我找你谈谈,都被我压下去,现在是压不住了。”


    若村长带来的年轻后生,不是他自家侄子的话,兴许田父会信上三分,如今么,他一句都不相信。


    “既然村长有了更好的人选,想来是用不上我了。正好,我最近一心温书,就此跟村长请辞吧。”田父倒不是真的要离开学堂,毕竟学堂夫子的待遇不错,不仅能收到学生的束脩,还有村里的不住。


    实则他有恃无恐,哪怕同为童生,他对自己也有着绝对的自信,多出来几十年的书不是那么好读的,教导学生也不是随便一个童生就能上,早晚村长还要求到自己头上,届时,他说不定还能提些条件呢,正好家中缺钱了。


    “哎呀,那怎么行,小远还年轻,没你带着,他哪里撑得住。”田村长貌似没料到他会直接撂挑子,面上一派焦急。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田父说着,竟是真不留下,连桌子上属于自己的笔墨纸砚都收拾好,没个交接,直接甩手走人。


    等人走了,村长面上的焦急褪去,看向年轻的侄女,“小远,你可有把握?”


    “自然是有的。”年轻人傲然一笑,不复方才的谦虚和小心谨慎,“叔,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读的,教几个学生而已。”


    “好好好,你好好教,叔亏待不了你。”村长看着年轻的侄子,满意不已。


    是的,其实方才面对田父的措辞不过一场计谋。


    早在侄子还没考上童生,村长就对田父有所不满——明明拿的不少,教起学生来却不用心,刚才说的好几个家长找他表示不满是真的,奈何先前村子里就这么一个童生,想换人也没得换,等侄子考上,他立即下定主意,只要侄子扶得起来,他怎么都要把田父给撸下去。


    便宜自家人是一回事,再有,学堂里不少学生都是他本家族人,关系亲近,若能多几个读书人,也是他当村长的功劳。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如今么,不过几句话一激,田父自己走了,呵,也好,省去许多麻烦。


    只要一想到,对方指不定还抱着自己会服软求上门的小心思,他就忍不住得意,再没那样的好事。


    愤然请辞后,田父在家也吊着心,三等四等,始终不见人上门,让儿子出去跟以前的学生打听一番,却听说那年轻后生教得不错,可把田父气个够呛。


    再要在村中散播谣言,说村长卸磨杀驴,却又听见村里人讨论他这次没考上,为了下次科举,毅然辞去夫子的位子,一时间被噎住,奈何确实是自己说的话,反驳不得,只得忍气吞声。


    这样还罢了,偏对方还说自己要参加下届科举,架得他骑虎难下。


    若说院试前,他对自己还有盲目的自信,可落榜后,对自己几斤几两,到底有了清晰的认知,天可怜见,他可没准备继续考,总归考不上。


    可这话不能对外人言明,就连自家人,他都不敢啃声。


    先是没考中,后又辞了夫子的活计,就连亲娘田氏都对他有了意见,更别提小李氏了,饶是田父一向在家中地位高,也少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一憋,就憋到了酷暑。


    ————-


    时值六月,天气愈发炎热,阮大伯戴着顶草帽,蹲在屋檐下发愁。


    今年的年景状似就不大好,正是水稻生长结穗的紧要关头,田里的水只剩浅浅一层,眼看就要干涸,叫锦绣村的村人们焦心。


    水稻依水而生,若水田干了,就得想办法引水灌溉,好在他们常用的水源,也即村中唯一的一条溪流水依旧流淌,可谁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断了。


    村中有老人会看天象,说接下来两个月都不一定下雨,故而,村长已经开始组织村民们挖沟储水。


    乡下惯常爱做的,为了存水,也为了节省时间,会在水田边缘挖一个大坑,用来做日常灌溉。


    顶着大太阳,阮大伯和村民们干得热火朝天,可心里没底,不止为了田地的事,更多了家中存银不多。


    要知道,但凡收成不好的年份,粮食都会大涨价,在这方面,城里的粮商可比经年的老农还要敏锐和精明。


    粮食就是人的根,他如今烦心的就是,到底要不要提前去镇上买些粮食备着。


    乡下人家自己种粮食,一般不会去外面买粮食,毕竟转一道手就得贵上不少,可若灾年又不一样,再等上一两个月,指不定家中存银全拿去买粮食也买不了多少。


    可要是没有干旱,买粮食的钱就糟蹋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没有个落脚地。


    外头的太阳越发灼热,烤得他心情格外烦躁,手中揪着的狗尾巴草被扯成一截截,暴露了主人的心烦意乱。


    “当家的,喝碗绿豆汤吧。”阮大伯娘从堂屋走出,递出一碗用凉水镇过的绿豆汤。


    阮大伯接过,几口饮下,愁闷的心绪散去不少。


    跟着阮大伯娘走进堂屋,阮大伯坐在条凳上,只见一家子人围坐成一圈,人手一个大蒲扇,呼啦啦扇风。


    “娘,”他顿了顿开口,“我想着,是不是先去镇上买一批粮食。”


    阮奶奶的眉头高高蹙起,“真到了要买粮的地步了吗?”她在村里有几个老姐妹,却没听说。


    阮父摇头,将自己的打算道来。


    第211章 “笼里的兔子,我想着索性直接卖出去一半,这笔和我们手头……


    “笼里的兔子,我想着索性直接卖出去一半,这笔和我们手头的银子用来买粮,至于家里的存银,娘您先收着,以备再有什么事情。”


    阮柔坐在桌子下首,她自然知道,今年的旱灾最后不是太严重,只是地里的收成减产近三成,家家户户粮食困难,直到来年秋收才略有缓解,至于干旱的后果,也仅仅是吃了不少野菜,起码没惨到完全吃不上饭的地步,于靠天吃饭的农家人,已是最好的结果。


    上一辈子,原主一直待在田家,作为外人本就饱受嫌弃,干得多吃得少,等到干旱粮食减产,田家人更是看她不顺眼,屡屡为难,也就原主压根没想过回阮家,否则阮家怎么都该有一碗饭吃。


    然而,此时面对阮大伯买粮的提议,她没吭声。


    一来,阮家粮食不多,要想以后不怎么饿肚子,现在买是最好的时机,毕竟以后粮食肯定要涨价,二来,经年的老农都这么说,她没有立场劝阻,倘若与记忆里的有所出入,关系到阮家所有人的口粮问题,她更担不起那份责任。


    所以,还是任由阮大伯和阮奶奶这些长辈决定最好。


    阮奶奶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她遥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似乎就经历过饥荒,彼时饿得吃树木、啃树皮的记忆还潜藏在记忆最深处,使得她吃饭时碰到草根一样的东西直犯恶心。


    但她也没有贸然答应,“等等吧,我傍晚出去问问,若都有这个打算,正好借辆牛车,一起去镇上。”


    阮大伯自然没有异议,倒是阮大伯娘有些担心和人一起去会不会有问题,被阮奶奶劝服。


    “买东西回来大家都看得见,倒不是互相透个气,否则,到时候光咱们家有粮食,难道叫人家干看着。”阮奶奶似回忆起了什么,目光中隐有怅然之色,还有更多顾虑她没说出口——当人饿疯了的时候,眼里是只看得见粮食的,至于哪家的,根本不会顾忌。


    如此,不如干脆点,集合多家一起去买粮,互相有个照应,也为日后少些麻烦。


    阮大伯娘听了深以为然,顿时点头表示同意。


    卖过几茬兔子,阮大伯娘手里略有些盈余,此刻全拿来买粮食,阮柔也贡献出了自己的那份。


    面对再次空空如也的荷包,她忍不住感慨,先前还想着买牛,如今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过了最热的那阵子,阮大伯戴上草帽继续下地,田里的粮食总让人不放心,他准备将田边的大水沟再挖深挖大些。


    当日傍晚,阮奶奶果真出门,寻了好几个老伙计,年纪大经的事也多,更清楚知道干旱饥荒时粮食的重要性,做最坏的打算,哪怕需要外出逃荒,也得有足够的粮食,否则只有饿死的份。


    约莫找了七八人,其中有五个表示明天一起去镇上买粮,另有两三人,虽是家里的老人,可下面一群儿孙各有各的主意,压根做不得主,只得遗憾放弃,不过五人也尽够了。


    阮奶奶回家一商议,决定明天一早先去隔壁丰收村坐牛车去镇上,再从镇上租一辆牛车运粮回来。


    主意已定,不管正不正确,起码心安定了,当夜,阮大伯难得睡个了好觉。


    第二天清晨,趁天还没亮,温度尚可,阮大伯跟着昨日约好的几个汉子一起前往镇上,各自背了几大袋粮食回来。


    村中人看见,有觉得他们太过着急的,今年秋收收成如何还没确定就急着当冤大头买粮的,也有本就着急,此刻坚定决定,也跟着脚步去存粮的,总之不一而足。


    等到买来的粮食存入地窖,阮大伯肉眼可见地松了气,不再整日唉声叹气,面上的愁苦之色散去大半,整个阮家的氛围随之一松,可谓手中有粮心不慌。


    而阮柔,看向数量减半的兔子,照顾得愈发用心。好在没过几日,再次迎来兔子的繁衍周期,数量勉强补上来。


    庆幸的是,雨水减少,却没影响山脚的野草生长,这玩意比水稻可好养活多了,暂时不必担心不够吃。


    ————-


    就在阮家做好决定并付诸行动时,隔壁丰收村的田家,却面临着更艰难的选择。


    自打请辞学堂的夫子之位后,本以为村长早晚求上门来,结果,一等二等始终不见人影,再瞧学堂依旧有声有色,田父心中忍不住憋出一口老血,再傻也能看出其中名堂来,知道自己被坑了。


    可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倒像是他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人,毕竟当初是他自己请辞,又不是村长逼他走的。


    故而,等不到学堂三顾茅庐,田父干脆歇了回去的心思,整日窝在书房中,对外说是一心温书,可实际上,心情烦躁,压根看不下去。


    偏小李氏焦急家中少了进项,愣是催他去学堂问问,搅得好面子的田父好生不自在,暗道小李氏果真没有前任体贴,不由疏远几分。


    小李氏能察觉到,可却毫无办法,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她顶多算个拙妇。


    当初二嫁到田家,本以为会有一段艰难的融入时光,可结果却很喜人,婆婆和丈夫都对她颇为放心,家中除了每年田地的收成由婆婆掌管,其他大事小情,全部交给她,一进门就当家,比起当阮家二儿媳好上不知多少。


    田家待她不薄,故而她对田家同样真心实意,操持家中不带任何私心。


    结果,真心的结局就是她的私房钱全都没了,眼看家中马上要转不开锅,急得如团团转的蚂蚁,焦心不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听得村里人说今年干旱,收成铁定不好,小李氏心中就是一咯噔。


    要知道,如今田父没了活计,也就是说,家中三大两小,五张嘴全靠田地里的收成过活,影响不可谓不大。


    将外面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田父和田氏听,她焦急地问,“娘,当家的,你们说怎么办?”


    田父对田地收成没太大概念,这东西以往都是田氏一手操持。


    接收到儿子的视线,田氏暗示稍安勿躁,仔细询问,“可有具体的说法,其他人有什么章程?”


    “田地少的人家都商量去买粮,田地多的人家倒不急着买粮,可也商量着今年的粮收上来就不卖了。”小李氏详细解释。


    按理,田家当然属于后者,十几亩田地足以养活田家五口人,只要不是绝产,怎么说都够一家人吃了,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田家壮年男人就田父一人,偏还是个读书人,长到这么大,只有吃粮食的份,没有挣钱的时候,往年不觉有什么,可若田家的粮食不能卖,那田家就等于没了收入。


    只有小李氏,能干归能干,可也就干些家里地里的活,指望她外出挣钱是不可能的。


    而上面的田氏和两个孩子,老的老,小的小,更指望不上。


    田氏忖度,她是个没吃过苦的,饿肚子的日子想都不敢想,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将埋怨的视线看向便宜儿媳。


    早知年景不好,她就不该讨个儿媳回来,白浪费粮食嘛不是,同时庆幸,对方的拖油瓶女儿早早走了,否则拿自己的口粮养一个外人家的孩子,怎么想怎么欧得慌。


    这么想着的她,浑然没想到,近两年,若不是小李氏和阮云娘撑着,田家指不定乱成一锅粥,哪还有她清闲老太太的日子过。


    “既然都这么说,想必有七八成把握。”良久,田氏终于开口,“咱家不急着买粮,不过田里的粮食得看好了,今年的租子不好涨,若收成果真不好,明年的租子再涨一成吧。”


    “娘,那能租得出去吗?”小李氏讷讷,家里的几亩田地全是她操持,晓得其中辛苦和租户能赚取的微博利润。


    “怎么就租不出去。”田氏只觉得这个儿媳蠢笨,“粮食减产,他们为了吃饱肚子就得多种地攒粮食。”


    小李氏听了觉得对,却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到底说不出来。


    田父着急的却不粮食,这些小事自有女人去操持,他担心的是明年的府试。


    时下科举考试,院试三年两次,但童生身份却是要两年一考才能继续保持。


    说起来,考上秀才后,才算取得正经的功名,而童生,不过是用来参加考秀才的资格罢了,跟白身没什么区别。


    但田父就是觉得童生功名与一般农人乃至读书人有所不同,兼之不读书的人只觉得童生厉害,便衬得田父略有几分本事。


    故而,不论如何,田父都决心要参加来年的府试。


    小李氏就是那个不了解其中状况的,闻言一惊,脱口而出,“怎么明年还要考?”


    田父脸一黑,算下来是他食言,说不考却又要去考,看此一时彼一时,若连童生都保不住,他岂不是落了村长侄子一截。


    不止小李氏,就连田氏都不大乐意,“眼看年景不好,要不明年就别考了。”


    “不行。”田父摇头,若童生功名“过期”,就得从县试考起,且难度增加一倍不止,他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考过。


    田家的矛盾,丝毫影响不到阮家。


    秋收到来前,家中两个大人都专注抢救地里的粮食时,阮柔将几十只兔子照顾得十分好,数量再次达到新高,兔子多了也有烦恼,她和小堂兄割草已经不足以喂饱肚子,无奈,只得拿出身上为数不多的同伴买了糖块,和村中闲着的孩童交易,才勉强供应起兔子的吃喝。


    日子一天天过去,酷暑逐渐过去,有经验的农人下田一摸,就知道稻穗空了不少,胜在依稀下了几场小雨,不至于绝收。


    第212章 秋高气爽,金黄稻穗联结成一片,稻子的清香在鼻边徜徉,阮……


    秋高气爽,金黄稻穗联结成一片,稻子的清香在鼻边徜徉,阮柔站在田埂往下看去。


    尽管已是收获的季节,农人们面上却没有多少丰收的喜悦,甚至不用等粮食收完,他们就能判断出,今年的粮食收成起码少了三成有余。


    属于阮家的田里,阮大伯和阮大伯娘正弯腰气喘吁吁割着稻子。


    阮柔来送水,远远地喊了一声,两人顺势上来休息会儿。


    大太阳明晃晃地照射,阮大伯娘上来的时候身形踉跄一下,在阮大伯的搀扶下将将稳住。


    “大伯娘,你没事吧。”阮柔担心问道,“要不下午先歇一歇吧?”


    阮大伯娘一笑,见侄女面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劝慰,“没事,就是一时没缓过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往年更辛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不也撑过来了。


    阮家的田地不多,两人慢慢来也不过几天功夫,按理是不需要如此着急的,奈何田地本就贫瘠,加之今年干旱减产,收上来的粮食交完税后,肯定不够一家子来年吃的。


    故而,阮大伯早有打算,等将家里的粮食收拾好了,他就周围十里八村的找活计,这时节家中田地多的少不得请人来收割,届时不仅可以解决一日三餐,减轻下家中粮食的压力,还能得些工钱,可谓一举两得。


    几亩地不过三日功夫就干完了,阮大伯娘留在家里负责晾晒粮食以及地里剩的一些活计,至于阮大伯则背着一个小包裹,约上几个同村人,就开始了外出帮忙干农活的日子。


    刚秋收上来的粮食,阮大伯娘狠狠心给家里做了几顿新米煮出来的大米饭,格外喷香,吃得人胃口大开,奈何也就头两天,再只有家里依旧是陈米煮的粥,勉强混个肚儿饱。


    贫苦百姓的生活似乎总是这样,灰蒙蒙一眼看不到前方,然而于阮家来说,唯一的亮色大概是兔笼里那一只只的兔子。


    难得闲暇,地里的活阮大伯娘一个人就能干,阮柔难得闲暇不用跟着忙前忙后,遂在家里仔仔细细将家里的兔子点过一遍。


    所幸他们强大的繁衍能力,如今,阮家的兔子规模已经到达一百三十二只,其中三十只是还不满一个月的幼兔,还不能离开母兔的照顾,另外八十多只,最小的两个月,最大的已经将近两岁,长得格外敦实,只是因为家养,少了几分机灵劲儿。


    点过了数量,阮柔又想看看他们的重量,距离每月一次去镇上卖兔子的日子没多久,她便想着先称称,将重的带去镇上卖。


    结果很是喜人,十斤重的大概有七八只,七斤往上的大概有二十来只,剩下的,五斤往上和往下的约莫各占一半。


    时间一眨眼过去十来天,阮家周边的田地肉眼看去已经收割干净,阮大伯依旧没有回来,家里人有些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荣之,你跟我一起把兔子带去镇上卖了。”眼见到了去镇上的日子,阮大伯娘决定不等了,她自己去。


    小堂兄阮荣之大了一岁,懂事不少,亲爹不在,家里的事能做的都抢着做,此刻被娘点名,点点头应下,“好,娘。”


    阮柔已经许久没去镇上,便也嚷嚷着跟着去,大伯娘拗不过,只得许了。


    阮大伯娘去兔子房挑拣兔子,阮柔便将其中较重的几只兔子拎出来。


    他们这次预备带三十只兔子去,一般郑姑父介绍的酒楼会收十到二十只兔子,剩下的再想办法在镇上出了。


    三十只兔子的重量已经很重了,约莫一百六十多斤,不是阮大伯娘一个人能负担的,最后分了三个背篓,大伯娘一人负责挑两个,而阮柔和小堂兄两人抬着一个,艰难转道隔壁丰收村。


    等到上了牛车,四人都累得够呛。


    好在天气不算太热,阮柔大喘气,整个人几乎瘫在了牛车上,“大伯娘,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一辆牛车啊。”


    阮大伯娘自己挑两个背篓,只会更累,被汗淋湿的发丝贴在额头上,很是狼狈,然而她依旧笑着道,“等攒够钱了,咱们就买。”


    “好。”阮柔回着,决定捂紧自己的小荷包,直到攒够买一头牛的钱。


    一个时辰,镇上。


    阮柔四处张望,比起上次来,小镇明显萧条了不少,诸如布料铺、胭脂铺这些商铺的生意一落千丈,反倒是粮店、酒楼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红火。


    尤其粮店,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店门口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今日粮食收米的价格,比先前贵了不少,可进进出出的人丝毫没有减少,毕竟,人总不能不吃饭。


    “走吧。”歇了一会儿,两人将其中一背篓暂时托付给看牛车的大爷,阮荣之被留下来看着,阮柔跟着阮大伯娘去酒楼。


    酒楼的掌柜显然认识大伯娘,热情将两人迎了进去。


    “阮家娘子,这次带了多少兔子啊?”酒楼掌柜看向背篓,眼睛里冒着精光。


    自从有了稳定的兔子来源,他又费心思找了几门兔子菜谱,红烧兔头、尖椒兔、串香兔、鲜辣兔丁等等,如今都成了他们酒楼的招牌菜,可是吸引了不少客人。


    只是,阮家家养的兔子数量比起野生的要稳定,可数量始终不多,这让掌柜的心里总痒痒的,恨不得兔子数量能再翻一倍。


    “掌柜,一共带了三十只过来,这里有二十只,还有十只放在牛车里,您要是要,我们待会就搬过来。”阮大伯娘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推销着,本以为不会被接受,结果对方的话语立即惊到了他。


    “好,三十只我都要了,小二去称重,待会就给你们结账。”掌柜的很是爽快,都是活兔子,不怕不新鲜,随即眼珠子转动了下,转而问道,“今儿就你们,当家的没来吗?”


    “掌柜的,当家的去外面做工了,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阮大伯娘心里一惊,生怕酒楼不收兔子,要知道家里可还有几百只兔子,卖不出去可就糟了。


    结果,“阮家娘子,你们家的兔子还能再多送点吗?”


    “呃,”阮大伯娘顿时愣住,没能回应。


    “掌柜伯伯,当然能。”阮柔立即回答,旋即轻轻拍了拍大伯娘的手,示意她回神。


    “啊,对,肯定能,只是不知道掌柜你每个月要多少只?”大伯娘强自掩饰着兴奋,尽量语调平静地道。


    酒楼掌柜摸摸下巴,拿起算盘拨弄了会,心下暗暗计算,现在店里是每隔三天会推出兔子招牌菜,因为兔子不够,还会限量,就这样,一次也得消耗十只兔子左右。


    咳咳,事实上,酒楼里不止收阮家的兔子,还有其他人家送来的野生兔子,但后者每次时间和数量都不定,且送来的兔子不是已经死了就是伤了,有时候送来的时候已经不大新鲜,时常让他很是苦恼。


    后来想想,还不如加大阮家的兔子供应量,至于野生的,有最好,没有也不用发愁。


    就是可惜了,本来想跟阮家男人谈谈的,现在人没来,也只能跟阮家娘子先提一句。


    “我希望你们能五天给我送一次,一次十只到十五只都行。”酒楼掌柜最后断言道。


    几乎不用计算,阮柔就得出了结果,一个月最少六十只兔子,数量是现在的三倍不止。


    阮大伯娘这回没掉链子,她思忖着道,“暂时还供不了这么多,可能要等两个月。”


    “也行吧,什么时候能达到,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酒楼掌柜没强求。


    “好嘞。”阮大伯娘应下,十分高兴地道,“那掌柜的,我先去把剩下的兔子带过来。”


    “行,你们去吧。”重要的话说完,接下来的事自有店里的小二处理,暂时用不到他,掌柜便溜溜达达去了后院。


    出了酒楼,方才看着还算镇定的阮大伯娘,却是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她看向一旁的侄女,问,“云娘,我刚才没听错吧,掌柜的说,每五天最少要十只兔子?”语气里带着些不可置信和潜藏的惊喜。


    “大伯娘,没听错,”阮柔肯定地回答,“也就是一个月最少要六十只兔子。”


    “唉,早知道,就让兔子多下崽了。”阮大伯娘不无惋惜地说道,先前阮家精力有限,为了控制兔子的数量,还特意不让生太多,如今想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没事,兔子可能生了,要不了几个月,数量就够了。”兔子完整的繁衍周期大概为六个月左右,但随着兔子数量增多,也没必要必须得等兔子长大再卖。


    说话间,两人将兔子搬到酒楼,小二称重给结算了工钱,因着卖的兔子多,得的银钱也多,足足有一两半。


    小心将银锭子收好,大伯娘勉强压抑面上的兴奋,“走,给你们买糖吃。”这么大的好事,当然要买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就是不知道当家的在哪里,不然就可以将人喊回来,一起认真养兔子了。


    “大伯娘,要不咱们先买一头牛吧。”走着走着,阮柔发现,街道尽头好像有一家卖牛的,周围聚拢了不少人看热闹。


    “买牛,哪有那么多钱啊。”阮大伯娘几乎没多就回答道,但之后侄女的话劝服了她。


    “可大伯娘,五天一次,要都跟今天一样,人岂不是都要累没了。”阮柔幽幽道。


    阮大伯娘轻咳一声,她以为自己力气也不小,结果还真不如当家的。


    “行,咱们先看看什么价,等下次攒够了钱就来买。”


    说着几人上前,果真是一个村子的农户来卖牛犊子,一头母牛在旁边,边上围着两只小牛。


    牛一次生产一般只会生一头,如今两头小牛,其中一只体型正常,另一只则明显笑了一大圈。


    摊主正跟人谈着价,那人想将两头都买回去,只不过另一只小的只愿意出极少的钱,大的六两,小的二两。


    摊主觉得太亏不大乐意,两人你来我往。


    阮大伯娘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小牛,大的六两她是买不起,不过若是小的二两就能买到,也不是不可以试试,正好她身上还带了些铜板。


    最后,到底摊主舍不得小牛贱卖,那人只牵了一头大的,小的那只留在原地,形单影只,更显得可怜,却没人再上前问价,谁知道这牛养不养得活,别几两银子买回来一头病牛。


    又等了一会儿,眼见摊主不耐烦,阮大伯娘才上前问,“不知道这头小牛怎么卖?”


    “四两。”摊主毫不犹豫报了个高价,顿时周围一圈喝倒彩的,嚷嚷着他坑人。


    阮大伯娘面色也不大好看,问“你要是诚心卖,我就再看看,要是不想买,也别耽误我时间。”


    摊主问,“真心想买,那就三两半,再少不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你来我往,阮大伯娘卡着二两银子,摊主非要二两半,一时僵持不下。


    趁无人注意,阮柔将自己的小荷包偷偷塞到大伯娘手里,呜呜,那可是她全部的积蓄了。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可等摸清楚是什么,嘴上立马改口,“二两半就二两半,我买了。”颇有种豪气干云的感觉。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一会,阮大伯娘手中就牵着一头小牛。


    摊主还有点不舍,送了一大筐青草,又叮嘱了好些养牛的注意事项,最后依依不舍目送牛离开。


    而阮家人则没那么复杂的心绪,三人都为家里添了一口牛而高兴,便是大伯娘为侄女随身带钱震惊,一时也顾及不上。


    走到镇口,两人跟赶牛车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回去不坐牛车了。


    没舍得让牛驼人,只将几个轻飘飘的背篓挂在牛身上,三人一牛一起步行回家,路上,尽是三人畅享美好的未来。


    偏偏高兴的时候还就有人来添堵,他们往回走,恰遇上往镇上去的小李氏与田氏。


    双方都有些尴尬,倒是当事人阮柔毫不在意,只当没看见。


    小李氏看着小牛犊,呆愣愣地问,“这牛是你们的?”


    “当然。”阮大伯娘莫名的好胜心起,只觉虽然自家比田家差,可输人不输阵。


    “怎么可能,他们家也是能买得起牛的。”田氏不屑冷嗤,虽然自家没牛,可纯粹是他们懒得养,更何况阮家穷得出奇,不然从阮家出来的小李氏怎么会那么眼皮子浅。


    “真金白银刚买来的,云娘,以后咱家也是有牛的人了,哈哈。”阮大伯娘笑得十分得意,“等牛再长大点,咱们自己赶牛车来镇上。”


    “哼,看着就是头病牛,这么小只,别养死了。”田氏眼光十分犀利,一眼看出不对劲。


    “要你管,死了正好吃牛肉,我还想有那么好的口福呢。”时下牛耕作为农耕的重要屋子,官府管控严格,非病死老死或断腿之类的毛病导致不能继续劳作外,即便是富户也压根吃不到牛肉。


    阮家买了牛,本该去官府登记的,但一俩,阮大伯娘身上真的没有余钱叫契银,二来,也担心牛真的养死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飘,便想着等牛身子骨结实点再去报备。


    两边不欢而散,阮家人的好心情都不免被打了折扣,阮大伯娘还不忘安慰侄女,“以后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不用在意他们。”


    “嗯。”阮柔点头,其实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显然大伯娘不会相信。


    而双方最为震撼的,无外乎小李氏,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今阮家条件都这么好了吗?


    第213章 “丢魂了?”走在前面的田氏见儿媳远远落在后面,没好气呵……


    “丢魂了?”走在前面的田氏见儿媳远远落在后面,没好气呵斥。


    “来了来了,娘。”小李氏一个机灵,小跑着跟上。


    田家地里的粮食都收上来,她们来镇上打算看看粮价,再决定今年的租子是收粮食还是收银子,收银子又是个什么价。


    距离镇上还有段距离,索性无事,小李氏心中憋屈,没话找话说,“娘,你说他们真的买牛了?”


    “还惦记呢”牛你不都看见了,恁小一只,早晚病死。“田氏自认读书人家,虽不认得几个字,却也沾染了田父的清高,最是看不惯其他人超过自己,开口就没一句好话。


    小李氏见状,只得噤声。


    一路无言到了镇上,瞧见粮店的价格水涨船高,田氏又是庆幸又是为难,虽然粮食减产,可价格涨上去,总的来说,没亏那么多。


    小李氏则是欣喜,默默计算今年收的粮食能卖多少钱,眼中泛着精光。


    田氏心中有数,不预备在镇上花钱,当即就要回去。


    走到镇口,小李氏盯着牛车恋恋不舍,频频看向田氏。


    看管牛车的大爷开口揽客,“田家的,你们是走来的,回去还有劲儿?”


    田氏脸一黑,别说,还真的累了,没好气看向小李氏,“上车。”


    小李氏一喜,雀跃着上了牛车,结果,万没料到婆婆不给钱,在牛车大爷的死亡视线下,她不得不从自己空荡荡的荷包里,取出两个铜板。


    本就为数不多的铜板,再次去掉两枚,小李氏心痛得要滴血,忍不住又记起方才阮家的小牛。


    那牛虽弱小,可只要顺利养大,就是耕田犁地的好手,不知要轻松多少,套上一架车架,来往镇上都不用花钱,说不定还能靠此挣些钱呢。


    越想越是羡慕,偏不敢当着婆婆的面说些什么,脑海中不断对比自己在两家的待遇,顿时愈发心酸。


    田氏可不在意小李氏怎么想,还为自己的主意洋洋得意,上车后就闭上眼假寐。


    另一厢,阮家三人一牛,真可谓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回到锦绣村。


    村人们早已习惯阮家人去镇上卖兔子,见到他们回来,本没放在心上,结果,看见牛犊的那一刻,眼睛就倏的亮了。


    人群一点点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八卦。


    这个问,“阮家的,你们竟然买牛了?”


    那个问,“这牛看着有点小,什么价啊?”


    还有的酸言酸语,“果然是发财了,竟然买得起牛了。”


    阮大伯娘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个个回答,“是啊,买牛了,这牛小便宜,人家就要了二两半。”


    “嚯,那你们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原本酸的人顿时满足,这价钱搁他们家绝对买得起,可没必要不是。


    “那能养得活吗?”倒也有真心关切的人,此刻忍不住为他们担忧。


    “好好养着吧,不行还能杀了吃肉,要是能养大就赚了。”阮大伯娘很看得开,不赌一把,他们家还不知何时能买得起牛呢。


    就在众人交谈间,阮奶奶听闻消息,连忙赶了过来,爱怜地摸摸牛犊子的大脑袋,取下牛身上的背篓,“一看就很乖,累了吧,咱们先回去安顿。”


    与村人们告辞,阮家的队伍变成四人一牛。


    ————-


    回到家,阮奶奶问起详细经过,在听说后,肯定地道,“你们做的对,该买就得买。”


    尤其听到酒楼掌柜要的兔子翻两倍不止后,更是止不住地欣喜,“云娘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多亏了她提出养兔子,以后啊,咱们家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扩张兔子规模是件大事,少不得全家一起上阵,阮大伯娘就免不得惦记还在外面的阮大伯。


    “按理田地都该收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见状,阮奶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开口,“我给忘了,老大今天上午就跟人一起回来,现在应该还在自家地里呢。”


    阮柔使劲憋着笑,好家伙,有了牛,连亲儿子都能忘记。


    阮大伯娘好笑道,“娘,家里的事多着呢,要给牛搭个牛棚,还有养兔子的事情,趁晚上咱们一家商量下。”


    事实上,没等太久,听闻消息的阮大伯匆匆赶回。


    饭菜已经做好,大家都不着急,陪着阮大伯去看了看牛犊子。


    因为没有牛棚,牛暂时只能关在院子里,等晚上先牵到柴房。


    对此,阮柔不得不感叹,先是养兔子,现在得养牛,柴房的作用可太大了。


    阮大伯围着牛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满意点头,“我看这牛不错,虽然个字小了点,可身板还算健康,长大了肯定是头好牛。”他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见过不好牛,自认有几分看牛的本事。


    阮大伯娘对回答很是满意,得意洋洋地说起自己花了二两半买下银子的明智之举,压根不提回来一路的忐忑。


    看过牛,一家人才安心围坐饭桌吃饭。


    席间,阮大伯娘再次提起扩大兔子规模的事,“兔子房其实还够,但现在百来只兔子全靠云娘和荣之照看,我偶尔帮衬一把,若再增加,两个孩子就要忙不过来了。”


    阮大伯表示明白,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很简单,要么把握机会一力扩大养兔规模,跟上镇上酒楼的需求,要么放弃机会,继续维持原先的规模。


    好处和坏处都很显然,扩大规模就要担风险,毕竟就这么几个人,田地里的事情可能都要暂时放下,对于以田地为生的农家人而言,风险不可谓不大,当然成功后赚的钱会很多。


    反之,维持现状,则代表养兔和田地同时进行,赚不了大钱,但也饿不死。


    道理很简单,真正做出选择却很困难,作为阮家的一家之主,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人,这个选择必须得阮大伯亲口决定。


    他眉头皱得高高隆起,目光扫过在场的家人,饱经风霜的脸上能看出愁苦的痕迹。


    沉默良久,他干脆利落地拍板,“干了。”


    闻言,上至阮奶奶,下至小堂兄阮荣之,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显而易见,这同样是他们期待的答案——苦日子真的已经过了太久太久,若看见希望却硬生生放弃,或许余生都会为此后悔吧。


    做出决定,但接下来的事情依旧不少,摆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家中的几亩田地。


    阮家总共有四亩水田,三亩旱地,阮大伯的意思是都租出去,一家人集中精力养兔子。


    阮柔听着,却提出不同的意见,“大伯,养那么多兔子,山脚还有那么多草给兔子吃吗?”


    问题很致命,阮大伯发现自己忽视这么大的问题,冷不丁额头的细汗就落了下来,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兔子的吃食问题。


    他郑重地看向小侄女,却见其目光灼灼有神,有着一般孩童没有的成熟气息。


    “云娘说得对,你再说说还有什么想法。”阮大伯鼓励道。


    阮柔遂提出了一大堆建议,诸如留下三亩旱地,专门给兔子种它喜欢吃的草和白菜萝卜之类的,供应兔子的时候也能满足自家吃菜的需求,水田则暂时租出去,只收三成租子。


    先前屯了一批粮食,起码明年秋收到来前,阮家都不需要担心饿肚子——除非养殖兔子占用大量粮食。


    至于阮家人,则一心养兔子。


    别看现在的兔子屋已经足够大,可一间屋的兔子养多了,也很容易出问题,最基础的卫生和通风条件就没办法达到,等兔子规模大到一定程度,


    还要考虑家中兔子赚钱,会不会引来其他人的觊觎。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了他人的劣根性,尤其锦绣村本就十分贫穷,眼红之下做出恶事很有可能,如此,家中的兔子屋就需要有人看守,谨防偷窃或者投毒之类的恶性事件。


    最后,供货给酒楼面前看来很安稳,毕竟酒楼已经开了很多年,好像自阮大伯有记忆起,镇上就有这么一家酒楼,但谁都不敢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外人身上。因此,除去卖给酒楼的兔子之外,阮家还得开拓新的销路,诸如卖熏兔等成品。


    总之,哪哪都是事,以后且有得忙呢。


    等阮柔一通洋洋洒洒说完,阮大伯和阮大伯娘惊得眼睛都瞪大,阮奶奶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唯独小堂兄,依旧很正常,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小堂妹的厉害之处。


    半晌,阮大伯回过神来,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向她,喃喃道,“若是二弟还在,该多好啊。”


    一时,场中寂静,阮大伯娘扯了扯他的衣袖,眼带责怪,明晃晃的指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作甚要揭小侄女的伤心事。”


    阮大伯歉疚低头,转瞬扬起笑脸,“云娘可真厉害,看来家中养兔子的事,就要多亏你了。”


    阮奶奶失落一瞬,想起未来的好日子才打起精神,附和着,“就是,云娘这孩子是个出息的,咱家的日子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


    主意已定,阮家众人顿时心潮澎湃,第二天就立即行动起来。


    一大早,阮大伯娘在兔子屋清理秽物,阮大伯则出去找人定做兔子笼,还顺带上了小堂兄,阮奶奶负责家中的琐碎杂活,阮柔则意外捞了个轻松活,那就是去山脚放牛。


    本以为简单的活计,在遇上众多看热闹的村民以及一群群的孩童后,躺在草地上放牛的幻想立即破灭,只得一刻不停看着牛犊子,生怕有人上下其手,惊扰了小牛。


    胜在村人的热情也有好处,那就是牛吃的草全由他们包办了,牛连脚步都不用迈开,就有最嫩的青草送上门,可谓达到了牛生巅峰。


    对此,阮柔哭笑不得,并在第二天强烈要求下,将活计还给了小堂兄,她转而跟着伯娘照顾兔子。


    第214章 没办法,不抓紧不行,眼下正是兔子繁衍的好季节,不趁此机……


    没办法,不抓紧不行,眼下正是兔子繁衍的好季节,不趁此机会多繁衍几波,等气温降下来就难办了。


    从九月一直到十二月,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阮家饲养的兔子基本都繁衍了两轮有余,其中付出的成本不老少,尤其十二月天冷,为了维持兔子生产的事宜温度,全家上阵去捡柴不够,还额外从村人那边花钱买柴。


    好在兔子的数量剧增,除去供应酒楼外,剩下来的兔子几乎翻了七八倍有余,堪称养兔大户。


    数量巨多的养殖量带来了沉重的活计,每天下地给兔子准备青草、蔬菜等吃食,就得花费阮大伯一天的时间,阮大伯娘清理兔窝、打扫兔屋,每隔几天就得换一次茅草,诸如此类琐事缠身,阮柔和小堂兄同样每日忙个不停。


    辛劳总会带来回报,阮大伯娘只要一想到,等来年春天,家中兔子的数量足以供应酒楼,届时每个月到手的钱翻几倍,就觉浑身充满了干劲,阮大伯也是如此。


    就在如此繁忙中,阮家人稀里糊涂过了新年,等到天气转暖,兔子开始脱毛,他们才恍然,啊,原来春天来了。


    阳春三月初三,晨光微熹,暖融融的日光从东边冒出金边,照亮阮家人前行的路。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本以为很难养大的小牛犊,在精心饲养下,如今身形已经与一般小牛差不多大小,还在阮家单独有了一间茅草屋,每日最新鲜的嫩草吃着,还不用干活,可不就长大了。


    这一天,是小牛第一次拖着牛车去镇上,众人都担心他体力跟不上,阮大伯娘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背篓在车上,阮大伯则挑着两只背篓在边上跟着,结果一路看下来,小牛除了在半路歇过一回,竟然顺利到了镇上


    阮大伯娘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黄豆给小牛,牛哞哞两声,大口嚼动。


    牛车被留在原地,依旧小堂兄负责看牛,另三人往酒楼,第一次交上足量的兔子,喜得酒楼掌柜乐呵呵,而领到大笔银子的三人同样笑弯了眉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阮家人饲养的兔子与日俱增。


    三年后,阮家的地基扩张了几倍,最前面是新修建的两年前新修建的青砖瓦房,格外气派,后面偌大一片场地,作为兔子的饲养场所。


    虽然兔子数量增多,可此时其居住环境比起初期还要好上不少,不仅每只兔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兔子笼,彼此之间距离宽敞,互不接触,打扫也更加轻快,为了避免环境太差导致兔子生病,几乎每日都会打扫两遍。


    尤其怀孕的母兔子,更是会享受贵宾般的待遇,精心照顾。


    这么多的兔子当然不是阮家几人能照顾过来的,赚了不少钱,他们倒也想开了,愿意花点钱雇人,锦绣村不少人家都愿意来阮家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兔子的销路同样有了突破,或许是在镇上酒楼有了名声,在一年前,甚至有外地的行商专门到这里来采买兔子,再运到其他地方去卖,兔肉做熏肉,兔毛还能做围脖,价格同样不低。


    而兔子的饲料问题也解决了,锦绣村的土地贫瘠,种植粮食庄稼不见多少产量,结果给兔子种起它爱吃的青草、蔬菜,竟然格外生机勃发。


    如今,锦绣村三分之一的兔子都被拿来种兔子的食量,而与之对应,阮家付出银子。


    为了避免遇到灾荒年,阮家一直鼓励村里人有钱先存够两年的粮,村人们被那一年的干旱吓到,皆乖乖听话,严格遵守手里有粮心不慌的准则。


    有道是一户带动一村,有了阮家的兔子事业,锦绣村其他人家,只要不是特别懒惰的,家中条件都有了很大的改善,而阮家则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将山脚那一片地拿下,到时候围一圈围栏,可以偶尔将兔子暂时放养,听说那样养出来的兔子会更好吃。


    阮家有钱了,一家子的日子更好过不说,前两年,小堂兄阮荣之还以十二岁的高龄被送进学堂,按阮大伯的话来说,不求读书,但求认得几个字,将来跟人谈合同签契约,不至于被人坑。


    小堂兄确实于读书一道上不甚精通,唯独在数算上格外有心得,家里的账有时候阮大伯还在拨弄算盘,小堂兄心算就能出来,可谓得天独厚,阮大伯娘开玩笑说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而阮柔的生活同样有了质的飞跃。


    作为阮家二房的孤女,以及养兔的大功臣,阮大伯以及阮大伯娘对她格外优待,养兔子赚的钱一直给她分红不说,家中住宿、吃食无一不精致。甚至于,为了让她以后不用下地干活,还特意去镇上花高价请了绣娘教学,几年下来,阮柔的绣品已经很能卖得上几个价了。


    阮柔对此很是满意,她也就是头两年费心了些,后来,就一直是阮家在为她着想,一家子人,更添了几分温情。


    ————-


    与蒸蒸日上的阮家相比,隔壁丰收村的田家可谓在下坡路。


    当初田父自认为被算计出学堂,心头始终憋着一口气,在家一心温书,此后又去参加了几次科举,期间花费不知凡几,为此,家中田地都卖去好几亩。


    本以为是进来过享福的日子,结果操劳不说,操心更不遑多让。


    因为手头拮据的缘故,田氏除去儿子田父要钱会无条件给外,家中各项支出一概不管,就连对待往日一双疼爱的孙子孙女,都很是冷淡,心情好说几句好话哄着,心情不好更会动辄责骂。


    然而,继子继女不受重视,在小李氏心中已经排不上位置,兼之她在田家始终无所出,继子对她也不够孝顺,几年过去,小李氏始终觉得融不进田家,甚至总觉自己是个外人般,隔了一层。


    于习惯了困难的小李氏而言,田家的日子勉强也能支撑,可架不住有个亡夫家一直在被做对比。


    阮家发迹后,丰收村和锦绣村不少人都会跑她面前来故意酸言酸语,说些她若是没有改嫁该多好之类的话,惹得小李氏几番眼红,面上不显,背地里则悔得肠子都青了。


    其实,私下里,她也悄悄回过锦绣村,表达自己对亡夫的思念以及对女儿的牵挂,就是为了想要回去。


    只要回到阮家,不仅没有繁重的家务和田地劳作,说不定还能过上富家夫人的好日子。


    然而,事与愿违,挨千刀的阮家不仅对她嗤之以鼻,几次之后甚至威胁她,若再上门,就直接找上田家,让其管好自家的媳妇,唬得小李氏再不敢上阮家,只能偷偷找女儿。


    本以为靠母女情分,可以顺利回来,结果女儿也是个狠心薄情的。


    “娘,你既已是田家妇,就不要说这些了。”


    小李氏到底有些希冀,但是还傻乎乎地问,“若我愿意离开田家呢?”


    “那与我何干。”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小李氏的念想,“你好狠的心,枉我当年改嫁都硬要带着你。”说这话她眸光微闪,带着不为人知的心虚与忐忑。


    看向状似哀痛的小李氏,阮柔直接道破,“难道不是为了有个免费丫头好使唤嘛,怎么样,没了我,田家的活都是你干,滋味不错吧。”


    小李氏一颤,她没想到,女儿看得这般透彻。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可依旧还在脑海浮现。


    一开始她都没想着带孩子改嫁,毕竟哪个夫家都会嫌弃,可媒婆说项道田家主动提出让她带着女儿,并隐隐表示带女儿上门更好,她没多想,还拿走了当时阮家二房所有的存银。


    本以为女儿上门会得到优待,结果,开始了被当丫环使唤的日子,事后她仔细回想,才发觉,可能田家一开始就存着让继女当丫环的心思。


    亲女儿她自然疼的,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一个二嫁的女子,膝下无子嗣傍身,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女儿被田家养着寄人篱下,不过多干活少吃饭,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之后的发展却是她没料想到的,先是女儿被阮家接走,将一切掰扯清楚明白,后来,阮家靠养兔子发财,俨然成了地主般的庞然大物,可望不可即。


    一开始是羡慕嫉妒,后来便是深深的后悔,每多一个人说她没福气,心中的后悔就深上一层,层层累积,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日复一日,连她自己也想着,是啊,要是当年多等两年,阮家发了财,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二房夫人,何必在田家受窝囊气。


    然而,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


    或许是见她破罐子破摔,田家人不敢过分指责使唤,田父始终没能考取功名,培养儿子又没读书的天分,整个人都颓废下来,家中大事小情一概不管,田家反倒成了小李氏的天下。


    闲暇之余,看着继子挨训斥,盯着继女干活,她心中偶尔会萌发出一种,这样好像还不错的错觉来。


    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继子在镇上闯祸,赌债缠身,田家无钱可还,仅剩的几亩田地不愿意再卖,最后竟然选择卖了亲生女儿,花容月貌的好姑娘,正是探亲的好时候,十五两银子直接送进镇上富户的后院做小妾。


    那一刻,她慌了,亲女儿都能卖,何况她一个没生孩子的外人。


    之后继子始终不见改好,依旧赌博不断,田家东拼西凑,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赶在继子闯出更大的祸前,她再次找上阮家,这回只有一个要求,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再给她两亩地耕种,她是真怕了。


    第215章 此时的阮柔依旧未出嫁,有家中的分红银子,衣来伸手饭来张……


    此时的阮柔依旧未出嫁,有家中的分红银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更看不上那些怀着各种小心思,娶她发财的男人们,索性自己另置了一处小宅,又请了几个村中妇人负责家中琐碎事务,小日子别提多惬意。


    小李氏上门的时候,阮柔是诧异的。


    看向面前苍老许多的妇人,竟一时间险些没认出人来,愣神了一会儿,率先开口,“娘,你怎么来了。”


    虽是这么称呼,可语气中着实没有多少尊重与亲近之意,不可避免的,小李氏心中堵了堵。


    偏她知道怪不得眼前的女儿,但凡她当年改嫁后,对女儿好一点,不至于那么苛刻,女儿或许也不会这么对她,听说阮家如今的养兔生意,一开始都是女儿的主意,也就阮家有福气。


    酸过后,该说的还是要说,小李氏深深呼出一口气,“云娘,田家实在待不下去了,我不求别的,只求给个安身之所,安养天年。”


    阮柔审视着她,其实三十来岁的妇人年纪不算很大,只是这个时代平均寿命短暂,婚育又早,三十来岁已经是当祖母的年龄。


    比起记忆里的刻薄,眼前的小李氏面目带上了几分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慈和与温婉,总之,第一眼看着就像是个好人。


    “那你与田家切割干净,再来找我吧。”阮柔叹气,到底是生育了原主的人,要说真对她做什么也不可能,但原主陷入那般境地,小李氏就是那把动手的刀子,继续与她和睦相处也是不可能的,给两亩地,让其养活自己,也算尽了前几年的生养之恩。


    虽然没有听到想要的承诺,但小李氏眼睛还是微微发亮,她捋了捋耳边散开的头发,勉强着露出一个笑,笑着笑着,又有些伤感,口中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转身之际,那道身影有些落魄,走出一些距离,或许是终于攒足了勇气,她回首,“云娘,是娘对不起你。”


    阮柔一怔,心头蓦的一松,仿佛缠绕心头许久的阴暗终于散去,阳光得以照射进来。


    “你也听见了吗?”她喃喃,“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明明先前小李氏看见她,都是理直气壮要求她这个当女儿的赡养,甚至还会狮子大张口要东要西,如今却变得这般“和善”。


    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在意。


    如何对待小李氏,她认真考虑过,若说小李氏十恶不赦,未免太过,可若说她纯然无辜,也不尽然。


    害死原主的,从来都是田家,而小李氏,不过是田家用得顺手的一把刀,伥鬼固然可恨,可背后的老虎才是元凶。


    幸而,这一辈子她代替原主早早脱离了田家,而小李氏即将得以离开,田家且有狗咬狗的时候。


    事实上,不出所料,小李氏得了承诺,甫一回田家,便闹着要和离。


    田父不可置信看向眼前同床共枕几年的妻子,“你说什么?”


    小李氏绷紧一张脸,一字一句道,“我说我要和离。”


    田父怀疑人生般掏了掏耳朵,再次发问,“我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只见对面的女人丝毫不惧,大着声音道,“我要和离。”


    “说什么瞎话呢。”田父还以为她在说笑,实在是和离之说太过无稽,虽是二婚,可田父自以为没有亏待过小李氏,对方有什么缘由要提出和离。


    再者说了,律法上是有和离的案例,可实际生活中,多是犯了七出被休,罕有和离。


    “我是认真的。”小李氏没有说笑或者含糊的意思,“我自认在田家这几年兢兢业业,不说做得多好,可好歹没做过恶事,对得起你们田家。几年我始终没有自己的儿女,到底惦记那边的女儿,如今云娘愿意接我归家,咱们好生散了就是。”


    话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情于理,好似他都该放人离开,可田父就是拗不过那道弯,脑子好像懂了,又觉如一团浆糊般,拉扯不清。


    他结结巴巴,“为何?你在田家过得不好吗?”


    小李氏苦笑,“你觉得算好吗,每天数不清的活计,没有自己的儿女,继女是不是添堵,继子不成器染上赌博。”她本来真准备好聚好散,不口出恶言,可看眼前的男人依旧如此单纯,单纯到叫人觉得可恶,不由得生出一股恶气。


    这人永远都是这样,瞧着干干净净,不染尘埃,似个好人。


    可其实呢,田家所有人的付出,最后都是为了他和继子,田氏如此,她也如此,继女也如此,她忽然就庆幸自己没有生儿育女,否则,岂不是连带自己的孩子都要填了田家这个大窟窿。


    田父被堵的哑口无言,嘴唇颤抖半晌。


    听闻动静的田氏颤颤巍巍过来,她早已年迈,前些年的蛮横消失无踪,就跟寻常人家的老妇一般,和蔼可亲。


    “你们闹什么呢,这么大动静,都说多少遍了,以和为贵,别老是吵吵。”


    小李氏讥讽一笑,并不理会。


    田父却似找到了依仗,如幼小孩童在外受了欺负,回家找爹娘告状,“娘,小李氏说她要和离。”


    “和离。”田氏心中一震,她可没儿子那般蠢笨,心念一动,就猜出了缘由,“云娘愿意接纳你了?”


    “嗯。”无需隐瞒,小李氏轻声肯定。


    田氏顿时失了浑身的力气,知晓这个儿媳,自家怕是留不住了。


    她看得分明,儿子却还在那咋咋呼呼,一个劲嚷嚷着哪有女子要和离的,真是,蠢得让她怀疑,怎么会以为这个儿子能考中秀才。


    尽管心中一沉再沉,她还是决定与小李氏好生谈一谈,“够了,别吵了,若无事你先出去吧。”


    田父顿时不吭声,却也不愿意出去。


    田氏无奈,只得掩了门窗,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小李氏,你来我田家,是勤恳孝顺的好媳妇,我们田家也自认不曾亏待你,如今求去,其实没有几分道理,你说对吗?”


    小李氏敛眉,低头不语。


    “或者换句话说,云娘如今是愿意接纳你,可她背靠阮家,你到底二嫁,回去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阮家态度如何,你想过吗?”


    她眉头微微蹙了蹙,依旧保持沉默。


    田氏心头愠怒,却不好口出恶言,继续闻言软语,“你若愿意继续留在田家,我保证,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当,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


    不得不说,田氏实在很会把握人的小心思,若放在以前,小李氏说不定会欣喜接受,可如今呢,继子进了赌博的深坑,事关身家性命,她着实不敢赌。


    犹记得,很小的时候村中就有一户人家当家的沾了赌,赌红了眼就卖田卖地,家里妻儿哭求,那人开始还能跪着磕头保证等还了债后一定悔改。可一次又一次,田地卖光了,就卖房子,房子卖了,卖几个女儿,再卖儿子,最后连妻子都典出去,依旧赌得红眼,最后不知是不是欠了太多赌债,被赌坊解决了,后来再不见人影。


    后来家中爹娘再三告诫他们兄妹几个,如论如何,不能沾赌,更不能让儿女家人沾赌。


    如今继子染上赌瘾,要知道,身为女子,名如草芥,不仅生养的爹娘兄弟有权贩卖,就连夫家的公婆丈夫儿孙亦是可以。


    细数田家剩下来的这些人,田氏老妪一个,怕是倒贴都没人要,田父为父,地位尊崇,更不可能被卖,可不就只剩自己一个了嘛。


    她害怕啊。


    惶恐之下,田氏纵然绞尽脑汁说了一箩筐好话,奈何小李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最后更是连连摇头,“娘,你就放了我吧,我以后都会记你的恩情。”


    田氏心下愤愤,怎么就说不通了呢。


    可转念一想,小李氏回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阮家有钱不说,听闻那阮云娘也是个有钱的,此事留得一丝情分,届时,家中再有个什么事情,求上门去,好歹有条退路。


    倒不是她不想帮着小李氏再朝阮家要钱,实在是阮家油盐不进,小李氏三番四次回去,在


    如此,她又拉着儿子去一旁嘀嘀咕咕,好半晌,两人一起回来,田父依旧脸上臭臭的不满模样,田氏倒是面上带几分笑。


    “小李氏,本来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该答应的,你既嫁入我们田家就是田家妇,可惜你们俩没能有个孩子,你惦记亲生女儿也正常,我就不做那个恶人,放你回去,只是,你到底要记住我们几分好。”


    听闻对方愿意放自己离开,小李氏如蒙大赦,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激,“这是自然,我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好。”


    田氏满意一笑,随后盯着田父写下和离书,至此,小李氏与田家再无关系。


    她长舒一口气,立即回去收拾了行李,东西不多,两个包裹就够了。


    看着东西,她还有些怔愣,总觉得自己在田家过了好多年,已经融入其中,可其实自己的东西这么少的吗?


    不过到底已经过去,她很快回神,也不落了最后的礼仪,拜别田氏与田父,一步一步,逐渐走远。


    身后,田氏看向熟悉的身影,“小军那儿,你好歹管一管。”从始至终,没人提孙儿沾赌的事,可她哪能不清楚,小李氏到底在担心什么。


    而她愿意放人离开,也是为了这一着,唯一的孙女,总不能真的让他出事吧,但愿小李氏能看在今日的份上,日后好歹伸手帮一把。


    她不知道的是,她想的太多了,回到锦绣村的小李氏,得了一间还算过得去的小房子,以及两亩田地,尚且靠着自己耕作过活,何谈帮衬田家。


    至于阮柔,作为曾经生活在田家一段时间的阮云娘,此刻只会笑看田家迎来最后的惨淡结局。


    第216章 三年后,丰收村,田家。  田家原本宽敞的大院子……


    三年后,丰收村,田家。


    田家原本宽敞的大院子已然住上新的人家,而原先住在这里的田家人,则住进了村子里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因为久无人居住,几乎摇摇欲坠。


    田氏如今愈发苍老,面容上满是沟壑,夹杂着深深的愁苦,她是个长寿的妇人,偏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早早去了,如今留下一副老身子骨,将前半辈子没受过的苦全受了一遍。


    田父此刻也没了以往风轻云淡的模样,看向不成器的儿子,满脸怒容,斥道,“你这个逆子。”


    田小军缩缩脖子,还是有些怕的,诺诺回,“爹,我知错了,以后再不会。”


    然而,这句话他自己不信,田父不信,就连田氏都不信,实在说了太多太多遍,却没有一次是真的。


    田小军也无奈啊,他是不想赌的,可每次被朋友拉着进了赌坊,不知不觉就赌红了眼,等出来,背着一大叠欠条,心慌不已。


    好在田家多少有几分家底,前面那么多次都替他还了,但,看看面前的破茅草屋,他觉得自己是再不敢了,否则还有谁能替自己填窟窿呢。


    继母小李氏早早和离跑了,如今自己住着两亩地也就够个吃喝,想从她那捞钱,不可能。


    至于亲妹妹,被卖到镇上后就生了怨气,再不愿见他们,更别说支援一二,所以啊,以后还真得老实了。


    不论如何责骂,事已至此,摆在田家人面前最大的难题,便是该如何养活一家几口,填饱三人的肚子。


    彼时,得知田家人下场的阮柔不过随意一笑,彻底将人抛在脑后。


    ——我是新故事的分割线——


    “娘,我们非要去京都吗?”


    来到这个新世界的时候,阮柔正在马车上晃晃悠悠,趁着午休的时候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原身名阮夏娘,年十五,韶华之年,江南富商阮家的嫡女,此番随亲娘阮夫人进京,乃至为了婚嫁之事。


    阮家是江南富户,手下商铺数量众多,还走关系领了京里皇商的职,负责给宫里供应江南的特产茶叶,雨前龙井。


    本来,就阮家的家世,原主并不愁嫁,奈何去年底,原先阮家走关系攀附的宫里的孙公公失势,连带着阮家丢了皇商的资格,这不,眼见过了新年,马上就到新一年供茶的日子,阮家四处走关系,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京里的昌平侯府。


    昌平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算下来是阮夫人的远方表姐,一表三千里那种,但攀关系,只要双方有意,又却是能牵上点儿关系,再远也能用上。


    这不,阮夫人带着女儿千里奔波上京,就是准备上昌平侯府,既是解决皇商的问题,也是为了原主的婚事。


    “你说呢?”阮夫人没好气瞥了眼被自己娇惯过头的女儿,“我可跟你说,去了京都好好表现,把那一身的懒散性子收一收。”


    被点着额头的阮柔往后一仰,嘿嘿傻笑,“娘,我会好好表现的。”


    嘴上这么说,阮柔心中却没那么轻松,因为,往京都的这一趟,原主没落个好结果。


    阮夏娘作为富商千金,打小没受过罪,若只是在江南一片说亲,即便嫁个知府家嫡出公子也是可以的,如今往京都,也是为了阮家的生意。


    其实皇商给皇宫供货,并不一定能赚钱,不说找个靠山就得塞好处,想要把东西顺利进献上去也少不了打点关系,其中花费根本赚不回来,可皇皇商的身份更重要,不说一般人不敢惹,出门跟人家谈别的生意也有底气。


    所以,这一趟又不能不来。


    马车颠簸,脑海里回忆着上一辈子原主的结果,阮柔轻轻叹了口气。


    时下讲规矩,士农工商,商户虽有钱,可真论地位,连地里的农人都比不上,想要攀附一门不错的婚事,可谓千难万难。


    其实一开始,阮家说是往京都相看亲事,其实就是奔着昌平侯府去的,也并非白日做梦,昌平侯府听着风光,其实光景早就不如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时候的风光日子。


    寅吃卯粮,后辈子孙无以为继都是很正常的,昌平侯府陆家也不例外。


    上一辈陆家兄弟三人,其中昌平侯府为嫡长,下面两个庶出兄弟,因着府中老太太还在,三兄弟依旧住在一起。除去昌平侯府在朝中领了个虚衔每日上朝点卯外,其他两人都是花钱买的闲职,摆着好看,在京都这等地界,连个水花都激不起。


    下一代,昌平侯府嫡出的大公子和三公子,其中嫡长子跟着昌平侯从武,嫡次子改武从文,如今考了个秀才功名,至于其他庶子以及庶出两房的孩子,阮夫人就不清楚了,侯夫人压根不回跟她提这些。


    而阮家盯上的,就是昌平侯府嫡出三公子。


    在阮家看来,昌平侯府有权有势但缺钱,阮家正好有大把的钱,就差一个有力的靠山,自古至今,姻亲向来是最可靠的联盟关系,如此,两全其美,岂不正好。


    对此,阮柔只能说,阮家想的太简单了,由上至下的阶级观念不是那么好改变的,阮家以为的合则两利,对昌平侯府来说,可能只是一场被人胁迫的耻辱。


    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不要,钱却要。原主最后的记忆里,她在一场宴会后,被人和侯府庶出二公子捉奸在床,不得不接受嫁给侯府庶出公子的事实。


    对上侯府,阮家也无能为力,还是只能准备大笔钱财给原主做嫁妆,实际就是给侯府做买路钱。


    对于昌平侯夫人来说,原主不过是个嫁给庶子媳妇的人,而在庶出的二公子眼里,被强塞了一个嫡母的远房侄女做妻子不说,连妻子的嫁妆都被嫡母拿去补贴公中,岂能不怄气,就连原主自己都是满怀怨气。


    丈夫不喜,婆婆漠视,妯娌挤兑,被阮家娇宠着的小姑娘,在嫁入昌平侯府不过一年,就郁郁而终。阮家花费大笔银钱希冀维持的关系,同时就此破解。


    只能说,昌平侯府做了笔好生意。


    如今轮到自己,阮柔只能早做打算。


    “娘,你说咱们进了京城住在哪儿啊。”阮柔悄悄觑了眼阮夫人的神色,试探她的口风,原主那一辈子,为了攀关系,两人是直接住进昌平侯府的。


    “应该是住侯府吧,怎么了。”阮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按照当家的叮嘱,是要这么做的。


    “可娘,你说给我相看亲事,又直接住进侯府,会不会被侯府笑话啊。”阮柔如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般,忐忑问道。


    “不会的,侯夫人是娘的表姐妹,你算下来也是侯府的表小姐呢。”


    阮柔瘪瘪嘴,给了她娘一个哀怨的眼神,“娘,这话你信吗?”


    阮夫人遂也跟着叹口气,可不是不信嘛,别说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女儿,就连她,攀上侯夫人,都是往自个脸上贴金,若是正经的表姐妹,何至于如此费心谋算、日夜忧心。


    “你爹说的,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好。”


    阮柔对这话是相信的,别说她只是个女儿家,真嫁出去,得了好处的只有阮家男儿。可在过去的十几年,阮家对原主的疼爱不是假的,可以说,若没有宫里那位孙公公失势,原主可能真的会在阮家安排下,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一辈子生活无忧。


    可惜,一切都是假如,现实就是她们必须得进京,且还必须得找一个足以倚靠的势力,否则,若只是不被昌平侯府算计,现在回头就可以避免一切。


    “唉,娘,等咱们进了昌平侯府,先看看侯夫人的态度吧,要是人家嫌弃我们,总不能上赶着贴上去。”


    阮夫人想了想,“也行,再看看,不过夏娘,你最近可真是懂事了不好,要是你二哥看见,定要心疼了。”


    原主自小被娇惯,称不上娇蛮,可寻常也有自己的小性子,懒得多思多虑,而阮家二哥,与原主只差了一岁,关系最是亲密。


    “可不得懂事了,娘你放心,就是攀不上侯府,我也在京城找户人家把自己嫁了。”阮柔保证道,联姻不一定要情投意合,只要利益相合,且双方都有契约精神,就很好办了。


    “瞎说什么呢。”阮夫人看向女儿,嗔怪道,“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嫁不嫁的。”


    “反正早晚都要嫁了。”阮柔轻哼一声,本没想抱怨什么,可阮夫人听见,却瞬间红了眼眶。


    “囡囡,是娘对不起你。”阮夫人满心怜惜,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从小如珠如宝呵护长大,如今却要被送出去,以期维护家族日后的生存,如何不愧疚。


    “娘,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的,你们是我爹娘兄长,你们好了,我才能好。”


    阮柔摇头,并不接受这样的愧疚,若没有阮家,她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况且,就连结局凄惨的上辈子,一开始他们为原主挑选的也是嫡出的三公子,可能说,已经尽可能为原主考虑了,只能说,昌平侯府太过下作,也太过狠心。


    而这一次,阮柔不仅要摆脱昌平侯府,还要给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更要看着昌平侯府没了阮家的大笔银钱产业支持,怎么撑得过缺钱少财的窘境。


    马车悠悠地晃着,从江南出发走了两个来月,终于在这天下午,一行人远远地看见京城巍峨的城门。


    “娘,到了。”


    “是啊。”阮夫人怅然,不管路上再多思虑,到底还是到了要面对的时候。


    第217章 约莫等了一刻钟,几辆马车排着队进入城门,在他们右边还有……


    约莫等了一刻钟,几辆马车排着队进入城门,在他们右边还有一个入口,专用于达官贵人出入,压根不用排队。


    京都繁华,与江南却截然不同,后者的繁华似三月的桃花,带着股江南烟雨林园特有的温柔缱绻,而京城,更似金雕玉砌的黄金屋。


    走了没几步,只见街道边有一青衣小厮上前,对着赶马车的车夫说了什么,随即阮夫人的丫鬟雪梨撩开轿帘,隔着一段距离发问,“你们可是昌平侯府的?”


    那人高昂着下巴,答道,“是,侯夫人谴江嬷嬷前来接应,你们可是江南阮家?”


    雪梨看了一眼夫人,见其微微点头,方才继续回应,“正是,劳烦你们了,还请前面带路。”


    那小厮听了却不再言语,依旧立于原地,好似在等待什么。


    好一会儿不见动静,阮家在江南知府面前尚有三分颜面,如今被一个下人晾着,哪里能心里好受。


    阮柔顺势火上浇油,“娘,方才他说的江嬷嬷怎么不见身影。”


    雪梨放下轿帘,眼角似不经意瞄了一眼斜上方,随后轻声道,“夫人,那边差楼上我看有一位夫人一直看着这边,不知是不是所谓的江嬷嬷。”


    阮夫人面上隐现愠色,却只得隐而不发,低低教训,“好了,少说些。”


    等上面那位江嬷嬷歇息够,已经是两刻钟后。


    只见其态度客气中带着恭敬,弯腰行礼,笑意盈盈,“见过阮夫人,我在这边等了许久,好容易将你们等来了,快随我回去,夫人怕是久等了。”


    仗着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阮柔挤眉弄眼朝阮夫人使眼色,明晃晃地嘲讽,“糟老婆子还挺会做戏嘛,倒是全推我们身上了。”


    见闺女精怪的模样,阮夫人方才那些恼怒竟也慢慢消散,温言软语道,“嬷嬷太客气了,让表姐久等是我的错,哪里能怪到嬷嬷。”


    江嬷嬷毫不意外,外地方来攀附的穷亲戚,她见得多了,只这一个有些特殊,才会让夫人派她出来,只她跟着夫人在京都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就连皇宫都没少进去,实在看不上一介商户人家,这才特意晾晾对方,好叫人知道他们侯府的威风。


    “走吧。”江嬷嬷上了一架小轿子走在前方,配一个马夫、四个抬轿的,外加两个小丫鬟,看着派头丝毫不比阮家差。


    阮柔瞧了瞧自己这边,阮夫人带了一位嬷嬷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至于自己,更是只带了一位嬷嬷、两个大丫鬟,可谓人单势弱。


    “娘,咱们应该多带点下人来的。”阮柔假装不服气般抱怨。


    “多带人,说得简单,若是住在昌平侯府,你叫人家怎么看我们。”阮夫人也无奈啊,奈何注定寄人篱下,何必再强求体面。


    “可以让他们住到咱们家的宅院啊,正好看看宅子,我还没来过呢。”


    阮夫人深觉可行,但如今已到了京都,也懒得再去想那些,只得敷衍道,“先就这样吧,若是人不够使唤,再买两个就是了。”


    阮夫人也不是白白担忧,不说自己这个阮家当家夫人,就说女儿,在家里的时候,身边就配有两位嬷嬷,一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下面四个大丫鬟,领着八个小丫鬟,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仆妇等更是不可计数,如今却是委屈女儿了。


    得了准话,阮柔不再强求,心道早晚有一天将派头摆到昌平侯府面前,叫他们见识见识江南富商的财力。


    整座京城的方位严格遵守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格局,他们自西门入,一径走到位于城中心的昌平侯府。


    走进通惠街,便可见勋贵扎堆,由外向里,家家户户的门匾上最低都书写着子爵府,公侯伯子爵居住如此密集,一眼看去颇为壮观。


    至少此时,阮夫人透过一小截轿帘缝隙看到,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眼,揽住女儿,兴奋道,“乖囡,你看看。”


    阮柔心中并不如何稀奇,只配合阮夫人做出一副惊讶状,“娘,这里怎么这么多爵府啊,昌平侯府在里面是最厉害的吗?”


    话一出口,阮夫人的激动缓和几分,循着早前打听到的消息介绍,“不是,昌平侯府在京都勋贵圈里约莫只算得上三等,且排不上第一呢。”


    “那一、二等有哪些啊?”阮柔好奇追问,上辈子原主自上京就被困在昌平侯府后院,还真不清楚这些。


    “一等人家,自然是亲王宗室,包括太后皇后娘娘的外家,当朝公主的驸马家等,都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二等人家则是国公府,既有经年累积的功勋和富贵,如今在朝堂也有几分影响力,三等就是昌平侯府这类,曾经辉煌过,如今却渐渐败落,勉强有几分虚名,其实内里已经空了。”


    “娘,那为什么咱们要挑三等人家啊。”阮柔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犯蠢,道理很简单,前面一二等压根看不上阮家这样的,换句话说,人家压根不稀得结姻亲,只一句话阮家就得乖乖将钱财交上去。


    “傻孩子。”阮夫人听见女儿的问题,却觉好笑又心酸,笑女儿果然年纪还小,这等事情尚看不清楚,心酸女儿在他们夫妻眼中千好万好,以后却要被夫家看不起。


    之后阮夫人没再说话,两拨人前后脚来到侯府的角门处,轿子从角门进直走到内院入口处。


    轿夫躬身退下,阮柔随着阮夫人下了轿子,沿着蜿蜒的长廊漫步深入,直来到一处气派的正院。


    “夫人就在里面,还请阮夫人随我进去。”


    阮夫人给自己和女儿整了整衣裳,知晓进京,他们昨日特意修整沐浴了一番,此刻两人并不显狼狈,往日叮当环佩的富贵做派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颇带几分清雅的装扮。


    阮柔跟在阮夫人进得里去,只见上首一位富贵逼人的中年妇人,通身的气派就不似常人,一眼就知其身份不凡。


    阮夫人弯腰,福福拜了一礼,柔声道,“表姐,经年不见,近来可好?”


    那妇人,也即长平侯夫人,阮夫人名义上的远方表姐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多礼,快快起来,这就是我那侄女吧,可真是一个可人疼的好姑娘。”


    “夏娘,还不快见过你表姨。”阮柔学着记忆里的纳福礼也是一拜,随后两人起身,被安排到下首安顿。


    阮柔老实低头装乖,耳边听着表姐妹两人的嘘寒问暖,不由感慨都是文化人,听阮夫人说其实两人只年幼时见过几面,上次想见距今足足二十年有余,如今还能这般亲热着实不容易。


    “我膝下几个孩子,大的跟着去上朝领个闲政,小的和未出嫁的姑娘家都去了学堂,故而不在,等会儿晚饭,就该都回来了。夏娘与表姐妹们好生相处,我让她们带你出去逛逛,这京都与江南到底有些不一样。”


    阮柔只能道了句是,阮夫人大多附和,聊过一轮,外面有一二十来岁年轻妇人来请示府里的事务,阮夫人便识趣告退。


    阮家一行拢共二十来人,被安置在了侯府东边的一处小院,名为望竹轩,顾名思义,内里有一丛清脆的竹林,时值春末,隐约还可见几颗冒头的竹笋。


    望竹轩面积不小,足以一家安顿,到了地方,阮夫人没有着急去休整,而是先召齐了所有下人,好生一顿训话。


    “往日在家,你们犯些小错,我都忍了,只如今在外,侯府规矩多,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少说少做多看,遇着侯府的人都给我小心着点,能避让的就避让,能花银子解决的就花银子解决,明白了吗?”


    “明白了。”下人们响声回应。


    阮夫人满意,又叮嘱了贴身的春嬷嬷好生看管,这才遣散众人。


    待屋内只余下母女并亲近的下人,阮夫人搂着女儿,问道,“夏娘,你觉得侯夫人如何。”


    “和蔼可亲。”阮柔只给了一个词。


    “是啊,太过亲近了。”阮夫人叹气。


    是的,贵为侯夫人,理论上面对阮家这般的富商,眼角余光都不该给一个,可偏偏如今态度十分亲近,不见丝毫怠慢之色,反而叫人越发担心。


    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如今看着她阮家是黄鼠狼,可焉知昌平侯府不是那只黄雀呢。


    “好了,先回去休息会,晚膳还得去前面吃呢。”


    见阮夫人面露疲色,阮柔不多打扰,安慰几句先行告退。


    离了娘亲跟前,阮柔面露思索,对上身边的丫鬟金瓶、银环,问,“你们觉得姑娘我若是嫁入侯府,如何?”


    “自是千好万好。”


    “唉。”听见不出意料的回答,阮柔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你们说,除了昌平侯府,我在京都还找到其他人家吗?”


    “姑娘,你不想嫁到侯府吗,为什么呢。”


    银环不解,今日看来,侯夫人和善,侯府气派,再好不过的人家,若是能嫁出来,小姐就可以摆脱商户之女的身份,将来谋一个官夫人的位置。


    “银环,瞎说什么呢,小姐自有小姐的主意。”金瓶见小姐妹不像话,连忙教训,竟然当着小姐的面说这些嫁人的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金瓶性子沉稳,一向是两人中的主心骨,而银环性格相对跳脱,却也听金瓶姐姐的管,此刻缩了缩脖子,并不反驳,只私下嘀咕了几句。


    “好了,也别说她,我也就在屋里和你们说几句。”阮柔顿觉无趣,转而又想起方才侯夫人说让侯府的姑娘带她出去逛逛的话来。


    第218章 若用给一个词形容原主上一世在昌平侯府的生活,那大概是憋……


    若用给一个词形容原主上一世在昌平侯府的生活,那大概是憋屈,从头到尾的憋屈。


    上一世原主确实频繁跟着侯府姑娘出门,只原主那时面对侯府心生怯懦,又以为自己真的会如约嫁入昌平侯府,对几位未来小姑子难免抱了讨好之意,几乎沦为昌平侯府几个姑娘家的钱袋子,只要一出门,定是大笔银钱出去,花钱也就罢了,还要被人嘲笑满身的铜臭气,可谓憋屈至极。


    就在阮柔思绪纷杂之际,晚膳的时间到了。


    “夏娘可收拾好了?”远远的听见屋外阮夫人在催促,阮柔连忙起身,重新净面梳妆,又换了一身偏华丽些的衣裳,赶忙出门。


    “娘,我来了。”


    阮夫人上下打量一眼女儿,只觉得是不是太过富贵了些,可比起在家的又实在不算什么,最后只略蹙眉,并未多说。


    两人收拾好没多久,外面就有侯府的下人来传唤。


    “阮夫人,前院的膳食已经准备妥当,还请您和阮小姐遂奴婢来。”领路的是昌平侯夫人秦氏身边的一位嬷嬷,不必先前江嬷嬷的散漫,这位李嬷嬷态度颇为恭敬礼遇。


    几人一路来到侯府用膳的厅堂,大约百来平的面积,中间用一扇屏风隔开,男女分开列席,阮柔二人被安排在女桌那边,阮夫人作为侯夫人的表姐妹被安排在她正下手,而阮柔则与侯府几个姑娘家在一起。


    两边桌子上都是侯府一家子,或许是因为下面两房都是庶出,故而没在一起用膳,至于侯府老夫人,年纪大了,一直在自己院子里用膳,阮柔这种亲戚,一般混不到跟前去请安


    论起亲戚关系,阮夫人作为侯夫人的远方表面,阮柔自然称得上是侯府的表小姐,但这与侯夫人秦氏的娘家侄女、抑或侯府出嫁姑姑的孩子比起来,关系又着实太过疏远。


    故而,阮柔一坐下,就察觉到不少打量的视线。


    而上首,阮夫人笑盈盈给大家做着介绍。


    “这位是我娘家那边的表姊妹,如今嫁给江南富商阮家,你们称一句阮姨就行,还有这位,是阮家的千金,小名夏娘,文珠,你作为姐姐可要带领一众姐妹好好照顾好夏娘。”


    “是。”被称为文珠的是阮夫人的嫡出女儿,除此外,陆侯爷下面还有四个庶出女儿,四子五女,堪称人丁兴旺。


    “夏娘,我今年十六,瞧着你应当比我小一岁,不介意的话就称我一句文珠姐姐吧。”陆文珠很好地展现了她作为侯府嫡女的教养,一一介绍起在座的姐妹,“这位是二妹文兰,五月生的,应当与你同年,就不知你是几月的?”


    “我是九月的。”阮柔也丝毫不输礼仪,“见过文珠姐姐,文兰姐姐。”


    “这位是三妹妹文月,四妹妹文馨,五妹妹文蓉。”


    彼此互相见过一回礼,终于得以好生安座。


    大户人家用饭,都有自己的规矩礼仪,如昌平侯府,每人身后都有一个丫鬟服饰,漱口、净手、布筷,一系列完成后,才终于到了用膳环节。


    原主其实在江南请过嬷嬷教导,只是用心程度显然不如京都这些贵女,故而坐姿稍显随意,并不似侯府小姐们那般优雅。


    陆文珠作为长姐,还端得住,下面几个小的却是时不时偷看,捂着嘴偷笑,时不时还交头接耳偷偷议论几句,那副模样,好像生怕她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阮柔对此很是无语,只当自己看不见。


    若较真起来,她本人的礼仪规矩绝对要比眼前的侯府小姐们要好,可经历过那么多,她早已看开,人生苦短,以自己最舒服的姿态活着,难道不比活成外人眼中的模样要好。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陆文珠暗暗皱眉,心道难办了。今儿招待这个所谓的表小姐,她可也是领了娘亲的任务,那就是要竭尽全力不动声色的打压对方,将其贬到尘埃里。


    笑话称一句表小姐,可实际上,陆文珠压根不把对方当自己的表妹,要知道,她身份最低的亲姨那也是五品官夫人,都是官宦人家,何曾有过商户这等低贱存在。


    可架不住家中经济困难,她来年就要出嫁,如今已经跟娘亲学着掌管中馈,更清楚自己的嫁妆还没有准备妥当,正是着急的时候,阮家的到来可不就是上赶着要钱。


    她娘跟她说了,她的嫁妆钱还能不能往上加,家里的状况能不能改善,就看她能不能忽悠住这个表姑娘,容不得丝毫大意。


    作壁上观了好一会,见几个妹妹实在不像话,陆文珠这才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好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忘了,你们看看夏娘。”


    众人循着视线看去,却见其早已停了筷子,看着也没吃多少的样子。


    陆文珠关切问,“夏娘,可是北边的菜你用着不习惯,我让下面再上两道南方菜?”


    “没,我家养了会各地菜色的厨子,只是,”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不好意思道,“只是,这些菜的味道不如我家厨子做的好,故而不怎么吃得下去。”


    几人闻言,顿时惊讶,原以为是个乡巴佬,结果,听她这话,吃喝难不成比他们侯府还要好?


    心下不愿意相信,可看其压根不以为意的样子,陆文珠等人忍不住有些心梗,真是没眼色的东西,摆弄到她们跟前来了。


    陆文珠勉强挤出笑脸,虽心下想着老天没眼,让这等低贱人家有那么多钱财,自家却为钱所困不得不接待如此低贱的人物,面上却丝毫不显,“是我们侯府招待不周了,只夏娘你多少吃点,连日奔波,可千万别饿坏了。”


    阮柔听着应是,对方话音明显在侯府两字上微微加重,果真除了侯府的身份就没别的说道了。


    小桌上气氛剑拔弩张,颇有点下不来台,主桌,侯夫人却和阮夫人相谈甚欢。


    两人从小时候的姐妹相和说起,直至后来及笄各自嫁人,再也没嫁过,怀念过往,再看今日,好一番感伤。


    叙过离别情,免不了谈起下面的儿女来。


    侯夫人秦氏膝下亲生的孩子拢共两子一女,长子继承侯府爵位,起码后半生无忧,至于次子,才考下举人功名,如今年方十六,正是议亲的好时候,而女儿早已相看好人家,只待明年出格。


    明面上看,秦氏这个侯夫人儿女顺遂,可谓生活无忧,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昌平侯府经济之拮据,从她年轻时入府就颇有体现,只那时候尚且煊赫,无人在乎,及至近些年来,愈发陷入窘境,连女儿的嫁妆都难以置办齐全。


    作为侯府小姐,嫁的是门当户对的平国公府嫡长子,当有一百零八抬嫁妆,她从自己当年的嫁妆里扒拉了不少,依旧不大够表面丰厚,实则水分很大,起码有三分之一都是虚抬,也就剩个面子好看。


    嫁妆是女子在夫家的颜面,嫁妆薄了,女儿到了平国公府是要被人看不起的,秦氏一直为此揪心。


    而次子一心指望蟾宫折桂殿前面圣,可科举哪有那么轻易,延请名师要钱、外出会友参加诗会要钱,正式科举准备一应物拾、衣裳收拾要钱,总而言之,也是缺钱。


    当然,这些自家的难处,秦夫人决计不会向外人透露,对上阮夫人,自是大谈特谈侯府的风光与权势。


    “你们家的皇商一事,说来也不复杂,不过往宫里传个话,其中打点自然少不了。”秦氏意有所指道。


    “有劳姐姐了,钱财方面自然不用侯府破费,我都带来了的。”阮夫人受宠若惊,连忙道,“若此事能解决,定不忘答谢姐姐姐夫。”


    两方交锋,意思很明显,侯府一方暗示先拿钱再办事,而阮家的要求则是钱不是问题,事必须办好。


    要么说两家的亲戚关系是真生疏,但凡亲近些的,托人办事双方也不至于防范成这样。


    当然,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侯府和阮家通过姻亲,继承联盟关系,以后侯府自有数不尽的钱财供应,而阮家为了有得力的靠山,送钱也送得心甘情愿。


    本是两相得宜的好事,架不住昌平侯府端着虚伪的假清高,秦氏一方面觊觎阮家的钱财,一方面又舍不得自己亲生的儿子。


    “实在客气,都是自家亲戚,也是我们该做的。”秦氏试探过后,觉得这表妹也不是真蠢笨,也是江南阮家的当家夫人,也是见过不少阵仗的,看来直接谈是不大可能的了。


    心下惋惜的同时,秦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只要生米煮成熟饭。


    一顿晚膳,众人心思各异,等回到望竹轩母女二人少不得互相交流一番今日的接触。


    “夏娘,你觉得几个表姐妹怎么样?”


    “不怎么样,”阮柔声音特意压低,带着不屑,“明明看不起我,还非要假装亲热,实在烦人得很。”


    对此,阮夫人也很无奈,从眼下局势看,纵使女儿如愿嫁入昌平侯府,未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只希望看在钱的份上,不要为难女儿。


    “还有,娘,我看昌平侯府的经济条件着实不怎么样,你看她们几个的衣服都好好的,可头上的发饰都有些暗沉,想来好久没打新的了。”


    手头宽裕的人家,首饰不说不戴重样的,可每年打几套新首饰、外加旧的拿去熔了打新的,总不至于太寒碜,昌平侯府连这些表面功夫都不做,显然是真缺钱了。


    “唉,夏娘,是爹娘委屈你了。”阮夫人又是一声叹息,忽觉自从离开江南,一路叹气就没断过。


    第219章 第一天的接风宴过后,阮柔又被陆文珠领着在侯府里逛了几圈,期间,……


    第一天的接风宴过后,阮柔又被陆文珠领着在侯府里逛了几圈,期间,侯府几位小姐一直试图炫耀显摆侯府的富贵奢华,但总比阮柔不动声色地显摆回来。


    比如经过侯府的假山时,二小姐文兰略显得意指着道,“这假山是当年特意请了大师设计,据说都是从遥远的江南运来的。”


    “哦,看着还行,就是太小了点,我家的假山有三个这么大。”阮柔随口回应,看着漫不经心。


    文兰悄悄瘪嘴,被气得说不出话,看向某人的眼神格外幽怨,而后看向大姐微微摇头,她是搞不定了。


    陆文珠给三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文月“呵呵”笑了两声,接过话茬,“还是江南方便,不用这么千里迢迢地搬运。”


    “是啊,江南是山也好,水也好,”阮柔指着隔壁的一个小池塘,不满地嘟囔,“不知道为什么京都的水喝着都没江南的软和,侯府里没有用山泉水吗?”


    “山泉水家里也用,不过太费人力,得上老远挑水,只偶尔才用,一般家里都是吃井水的。


    “哦。”


    这下子,就连陆文珠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下暗骂这都什么人啊,忒没眼色,可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对了,夏娘,这几日府上都逛过了,要不咱们去外面逛逛吧,来到京都,还是得去看看。”


    “好啊。”阮柔无有不可地答应了。


    当天下午,各自禀告过长辈,一行五人在下人丫鬟们的环绕下,自西角门出,特意绕过勋贵一条街,来到京都最热闹的街道。


    华京路作为京都最中央最宽敞的大道,足足有几百米长,两旁都是各色商铺,鳞次栉比,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作为贵家小姐,阮柔几人出行都得戴着锥帽,胜在有丫鬟陪同,又是大庭广众,自由行动还是可以的。


    “大姐,去那边吧,翠芳斋又出新品了呢,不知有什么新样式。”文兰指着远处的首饰铺欢喜道。


    “好。”陆文珠没有拒绝,正巧她嫁妆里还缺几套头面,若能忽悠个傻子出钱,就再好不过了。


    首饰店足有一百来平,柜台上用了非常昂贵的琉璃,拖过透明的琉璃瓦,可以看见里面华贵非常的各色首饰。


    文兰见猎心喜,拉着四妹文馨一个个柜台看过去,“这个样式好,哎呀,这个材料好,你看珍珠又大又圆,还透着粉色,若是能做成头面,肯定惊艳群芳”


    文馨同样眼睛放着光,“二姐,这支步摇你觉得怎么样,我戴上好看吗?”


    “肯定好看,颜色衬你。”文兰仔细观察一番,十分中肯地点评道。


    “可是好贵啊,这一支就要二百两呢。”文馨压低声音,凑近二姐耳边,有些不好意思。


    文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当即声明,“我可没钱,你上次借我的五十两还没还呢。”


    文兰遂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她们俩都是庶女,除去公中每个月五两银子的份例外,姨娘还会额外补贴点,若能讨得父亲欢心,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可惜,随着家中境况变差,爹爹缺钱后,连带姨娘手头都开始拮据起来,她们的日子愈发窘迫。


    她回忆了下,上一次买首饰,好像已经是三个月前了,买了只一百两的簪子,还借了二姐五十两两,现在还没还上呢。想到此,她缩了缩脖子,再不敢提借银子的事。


    文兰却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右前方,用眼神示意,“要不你去问问她?”


    文馨接收到视线,一眼看到了正专心致志挑选首饰的远方表妹,前几天才认识的人,她着实不好意思开口,故只是低下头仔细欣赏喜欢的首饰,买不起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文兰恨铁不成钢,只能自己上阵。


    她的生母黄姨娘当初是秦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秦夫人嫁到昌平侯府后,顺理成章被提为通房丫鬟,在秦夫人生下嫡长子后,停了避子汤,生下侯府的庶女文兰,并被提为姨娘。黄姨娘是秦夫人的拥趸,而她也是大小姐陆文珠的马前卒。


    “夏娘,有什么看中的吗?”文兰装作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样,关切道,“若有看中的,尽管开口。”


    “不用,我家里就有首饰铺子,首饰都多得数不清,何必买别人家的。”阮柔再次不动声色炫耀一波。


    文兰一噎,她生母黄姨娘出身卑微,本身是没什么嫁妆的,更别说铺子了。至于嫡母,因着同为一系,她大概也知道,嫡母手底下几个铺子都不怎么赚钱,听说也就最好的胭脂铺和布料铺在赚钱,其他不亏钱就不错了,家中全靠几个旧年的大庄子和变卖家当撑着。


    不知怎的,明明她是侯府女儿,此刻面对对方一介商户女,却莫名生出一股子自卑来。


    她默默的落后几步,来到嫡姐身旁,咬耳密语几句。


    陆文珠眼神几番变幻,恨得直咬牙,面上还是扬着笑,示意女掌柜取出一支珍珠手串,几步上前,“夏娘,来看看这串珍珠,是不是特别衬你肤色。”


    阮柔也就故意让她们憋屈,倒没真撕破脸的意思,否则,阮夫人那边更要烦心了,见着陆文珠亲自来,态度和缓,将手串往自己手腕上比了比,“文珠姐姐,哎呀,还真当特别白呢,既然是文珠姐姐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文珠看着人将珍珠手串直接戴在了手腕,也不往下摘,整个人都有些呆。


    “夏娘,你?”


    阮柔装作美滋滋欣赏自己的新首饰,“文珠姐姐,你可真有眼光,快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适合我的,金子的我可不要,家里一堆都看厌了。”


    叶文珠磨了磨后槽牙,只觉气血翻涌,又暗自怀疑,刚才她那话什么意思,不会是叫我付钱吧,不是说江南富商有钱得很,还差这点。


    不好的预感始终在心头徘徊,果不其然,之后她为自己挑了几款首饰,直到付账的时候,见人丝毫没有动静,她不得不从自己的预算里拨出一部分给垫上,要不是确认爹娘不会认错人,她都要怀疑是什么骗子来招摇撞骗了。


    出了首饰点,几人累了,便上隔壁的鼎泰酒楼用膳,一顿饭又去掉大几十两银子,饶是陆文珠都着实有些心疼。


    下午,忍着心烦和疲惫,又去绸缎庄买了几匹布料,好在这回没有不长眼的人厚脸皮要她付钱。


    精疲力竭,终于熬到回去的时候,白白糟蹋了几百两,目测还没地方找补,陆文珠板着一张脸回府,下面几个妹妹瞧见大气都不敢吭,各回各屋。


    等人都离开,阮柔方才狡黠一笑,边上的金瓶无奈,“小姐,你何必呢。”她们也不是缺那点钱的人,搞得好像她们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一样。


    阮柔故作不解,“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对了,今天怎么忘记带银票了,搞得我拿一串珍珠手串还要文珠表姐帮忙付钱,待会回屋赶紧把钱送过去,虽然表姐不介意,可我也不能占她便宜啊。”


    说着说着两人就来到了望竹轩,院子守门的婆子是侯府的粗使仆妇,总之是侯府的人,是不是眼线就不确定了。


    阮柔故意提高了声音,“咱们过来借住,听说娘还给了两千两银子,咱们可不能占侯府的便宜。”


    婆子起身勾着腰给人请安,“表小姐回来了啊,今儿外出玩得可开心。”


    “还行吧。”阮柔很是敷衍,“就是京城好像也没什么稀罕的,这里有的江南都有,来之前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呢。”


    窝在那的婆子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又窝了会儿,便见方才进去的金瓶急匆匆往正屋送银子了,忍不住唏嘘,果然侯府是落魄了啊。


    她还记得年幼的时候,侯府别说住进来两个远房亲戚,就是几房的夫人娘家亲戚全过来住,那也是一分钱不收的,不仅不收钱,还得倒贴钱给人发份例银子,按季置办衣裳首饰,如今么,唉,勉强称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阮柔可不知道婆子的嘀咕,回屋后,亲近地依偎到阮夫人身边,跟她叙说外出的见识,至于银子那一茬,被她默默忽略,想来收了她的银子,陆文珠也没脸再为这点银子说项。


    等她跟阮夫人说完话,回到自己的屋里时,金瓶已经回来,说银子已经送到。


    阮柔问,“陆文珠当时什么表情?”


    金瓶不赞同地看向自家小姐,“文珠小姐推辞了两句才收下。”


    “嘿嘿。”阮柔只要一想起下午对方的臭脸色,就觉得心情舒畅。


    见状,金瓶肃了肃神色,将小丫鬟打发出去,只余她和银环,方才上前小心劝解,“小姐,我知道你难受,可老爷夫人的意思,咱们都清楚,千里迢迢上进,若你就为了得罪人,那还不如不要来呢。”


    阮柔遂也蔫了,这些小把戏也就耍耍陆文珠几个,对侯府压根造不成任何影响,甚至于她都不敢让陆文珠真的替自己出钱,果然,还是身份太低了。


    见小姐神情低落,金瓶又不忍心了,家中千娇万宠的小姐落到这般境地,撒点气又怎么了。


    正这么想着,却见小姐抬起头,眼睛扑簌簌闪动,问,“金瓶,你说我自己找一个金龟婿怎么样?”


    金瓶瞠目,万没料到小姐还有这样的志气,只是阮家虽然有钱,可在京都这等地界恐怕算不了什么,小姐作为商户女,想要找一个超过昌平侯府的何其艰难。


    第220章 金瓶听得心惊胆战,却听自家小姐吩咐道,“你去找一找门路……


    金瓶听得心惊胆战,却听自家小姐吩咐道,“你去找一找门路,看看京都有哪些年轻儿郎,私下家世、品行如何。”


    此时的金瓶没有了吃惊,而是陷入完全的呆滞,自家小家当这是选妃呢,怎么好像京都的适龄男子任由挑拣呢。


    好半晌,她才似终于回神,结结巴巴应着,“是,小姐,知道了。”


    本身这件事情并不难办,一般当地的红娘官媒手头都会有一手最新的未婚男女基本资料,至于更细的家庭、人品等信息,就得认真去打听,但阮家有钱,多找人的也不是难事。


    而阮柔让金瓶去打听,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先了解一下基本的情况,至于真正的认识以及谈婚论嫁,就得走另外的法子。


    别的不说,昌平侯府虽然败落了,可至少名头还在,于此时的阮家而言不失为一个良好的跳板。


    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跟着陆家姐妹去参加几场京城的宴会,起码得先让有人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号人存在,才好谈别的。


    想到这里阮柔的眼神,不由得幽深起来,只是,昌平侯府可不一定愿意放自己出去交际。


    翌日,无事,阮柔被陆家姐妹约出去赏花,正值春季,百花绽放的时节,昌平侯府庭院中有一处单独圈起来的小花园,那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花攒锦簇的模样着实喜人。


    面对如此热情的春日盛景,阮柔难得没有说什么扎人心扉的话语,而是完完全全地沉浸其中,只顾着欣赏。


    而陆文珠此刻也没了得意的心情,犹记得早几年,昌平侯府还兴盛时,每年春天都会广发请柬,邀请交好的人家前来赏花游园,好不快哉。


    如今么,不仅花园不复往日光景,就连侯府都日薄西山,偶尔的外出交际,尚且要为衣裳和首饰头疼。


    文兰却没有那么多小心思,赏完自家花园,她兴致勃勃念叨起收到的宴会请帖,其中最有分量的,无疑是大姐未来的夫家,如今的平国公府上。


    不必昌平侯府的落败,平国公府子孙繁茂的同时,也有不少家族中人入朝为官,称得上颇得当朝皇帝亲眼,故而名义上都是勋贵世家,但落败的比起欣欣向荣的,到底昌平侯府高攀了,若不是大姐入了平国公世子的眼,这门婚事可不一定能成。


    文兰羡慕归羡慕,却也知道那样的人家不是自己一个庶女肖想得起的,她更多盘算则是想借平国公府的面子,给自己挑一个好亲事,不求多显贵发达,只要家世可以、人品过得去也就行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阮柔与她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思。


    此刻,阮柔立即好奇似的追问,“文珠姐姐,可是你未来的夫家。”言语中带着几分小姐妹的调皮和亲昵,倒让人不好责怪。


    涉及自己的未婚夫,陆文珠不好直接回答,便羞红了一张脸,以帕掩面,并不回应。


    正失落的文兰没能第一时间接过话茬,倒是更小些的文月急着回答,“可不是,可见平国公府还是看重咱们大姐的,二姐你说是不是?”


    文兰怔愣中点了点头,余下两个小的文馨和文蓉便只顾捂着嘴偷笑。


    霎时间,好一派和乐融融。


    过了会儿,陆文珠才缓解了羞怯,恢复一副大姐姐的派头道,“一个个都还是小姑娘,说这些也不嫌臊得慌。”


    文兰终于恢复寻常,小声碎碎叨,“那看三日后的宴会,大姐姐你可去不去呢。”


    “小丫头,哪里学来的促狭鬼。”陆文珠无奈,刚压下去的绯红又浮现出来,“我是去看红英妹妹的,哪有你说的这般。”红英是平国公世子的嫡亲妹妹,未来姑嫂俩关系极好。


    时下规矩,定亲的未婚男女可以在公共场合会面,只要有仆人陪同,寻常并不会惹起非议,然而,平国公世子颇得看重,如今领着吏部的官职,每日里早出晚归事务繁忙,哪里有空日日与她儿女情长。


    细数下来,两人已经有好一阵未曾相见,陆文珠对这个未婚夫婿十分中意,此次平国公府邀约她是肯定要去的,届时两人也好寻个宽敞地方说说话、温温感情。


    “真好啊。”忽然,几人间冒出一股不大和谐的叹息,“若我还在江南,定然也有好姐妹邀我出去赏花划船,可惜在京都,我谁也不认识。”


    一下子,几姐妹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答。


    实际上,昌平侯府的人谁不清楚,阮家人千里迢迢上京是来干嘛的,不过就是想攀上自家侯府的身份,届时以侯府姻亲的身份在江南显摆,行那商贾黄白之事。


    一方面她们打从心眼里看不起阮家一介商户,觉得对方实属高攀;可另一方面又在眼红阮家的钱财,别看几人身份贵贱悬殊,可实际上她们佩戴的首饰可能还不如对方多,最后叫人不上不下,尴尬得紧。


    此刻听见对方说起宴会,文兰当即起了揶揄的心思,问,“哦,那你知道夏娘妹妹你在江南都参加过什么宴会,可有什么好玩的。京都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人家,这么多年下来,花园都看腻了。”


    阮柔可不愿意输了阵仗,当即如数家珍般一家家数过去,“杜家是做花卉生意的,养的牡丹品种齐全,我与杜家的晓月是好姐妹,每年都能去她家城外的庄子上赏牡丹,听说那些牡丹都是要往京城送的,不知你们有没有影响。”


    文兰当下心里一咯噔,这个她还真有印象,当朝皇后的娘家承恩公府夫人最是喜欢牡丹,听说时常花几千两银子买江南某富户家精心培养的牡丹,别不是就夏娘口中的杜家吧。


    “还有钱家,钱家的信笺最是好看,每次送来的帖子,宴会可以不去,那信笺我是一定要收藏的,简直看起来都是美的化身,就是钱潇潇最是小气,每每送请柬一张,走时再送一张,从不肯多送,引得我只能回回都去她们家宴会。”


    文月向来爱读书作画,便也极喜欢赏玩这些,此刻立即有了印象,“我知道,钱家的信笺足足有三百套,其中涵盖了山水人物、商周铜器、古陶汉玉、笺谱诸图等等诸多精美的画像,纤巧玲珑,印制极工,我一直在收集,可惜至今才收集了二十来张,若能有一套全的,此生无憾矣。”


    阮柔心内得意,她几日下来摸准了几人的喜好,此刻故意勾着她们的兴趣继续道。


    “对了,还有齐家,卿卿与我最是交好,每次上门,她都要把她最心爱的白玉棋盘与我一起把玩,那白玉纯白无瑕,听说曾经有人花万两银子要买,可那么好的东西,卿卿喜欢,以后是要留着给她当嫁妆的,哪能轻易卖了。”


    文馨爱棋,奈何她是个庶女,别说白玉棋盘,她自己只有两幅的木质棋盘,闻言顿时欣羡不已,“别不是孟公子先前言说可遇不可求的白玉棋盘吧。”


    阮柔耸眉,“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京中贵人,哪家却是不知道的。”


    陆文珠听着听着,脸色逐渐发黑,既恨阮家女的得意炫耀,又深恨自家姐妹不成器,被点子小小的东西引得丢人现眼。


    “不过啊,我最喜欢的还是安家的点心,每次去她们家做客是我最高兴的时候,要知道,她们家更抠搜,最好的厨子都留在府里做给自家人吃,外面她们家开的珍馐酒楼和珍馐点心铺里的,怎么吃都感觉差了一筹,我每每去都得连吃带拿,可不能便宜小小那厮,就是可惜搞点吃多了容易长胖,不然我定要赖在安家不走。”


    最小的文蓉年纪还小,对什么琴棋书画、金银首饰不感心情,听见珍馐点心铺,顿时双眼亮晶晶,吞了吞口水,“真的还有比珍馐点心铺的还要好吃吗?”天呐,珍馐点心铺的东西可是她吃过最美味的点心,再好吃的得什么样啊,想想就得留口水。


    “那当然了,安家人天生长了一副狗鼻子、刁嘴巴,不是最好吃的,都吃不下去,为此还改善了好多菜肴、点心的配方,谁要嫁进他们家,那可有福气了。”


    “嘶溜。”


    众人惊叹间,只听得一声极其响亮的吸口水声,循声望去,果真是小妹文蓉,几人顿时嫌弃不已,完全忘记自己方才的失态。


    而陆文珠则更是不悦,本来想要在人家面前好生炫耀一波,结果倒好,反被人卖弄,侯府小姐的脸面都被她们几个丢尽了。


    有意挽尊,陆文珠清清嗓子,故作平淡道,“没想到夏娘你在江南的生活这么有趣,倒衬得我们无趣了,就说平国公府吧,去了也就赏赏花看看景,最多不过作画写诗,要不就投壶双陆,要不是还能跟小姐妹们说说话,其实也挺无趣的。”


    “噢,那也不错嘛,就是可我没机会去看了。”


    故作不在意的话语中,却隐约透露出一丝遮掩不出的艳羡,让陆文珠隐隐觉得扳回一局,暗自得意,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谁说没机会了,平国公府的宴会,你要没事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真的吗?”阮柔惊喜问道。


    其实陆文珠说完就后悔了,虽然不认为带对方外出参加宴会,会对自家造成什么麻烦,可与商户人家往来,多少也有点丢份,此刻又不好直接反口,倒被架得不上不下,格外尴尬地点点头。


    阮柔确实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当即拍板,“那就多些文珠姐姐了,我还没参加过京都的宴会了,可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见对方那副没见识的模样,陆文珠心内的不安渐渐被抚平,不过一件小事,没什么的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