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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出路

作者:冷青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焕游笙目光扫过填漆案几,忽凝于白玉碟中那枚覆着霜纹的冻柿:“这府中可是有柿树?”


    慕容遥闻声探手,指尖触到冻柿棱角分明的冰壳:“阿笙在父亲处也见着了?父亲的静观堂后枕霞坞有几棵老树,枝繁叶茂,每年秋日挂果时,枝丫能压弯脊檩。”


    话音未落,焕游笙已将另一冻柿轻置于他左掌。


    慕容遥两只手各自掂了掂,喉间逸出声恍然的低笑:“父亲给的?”


    冻柿寒气倏然沁入肌理,他缩手,柿果滚回玉碟撞出清响:“梦远——”


    守在门口的梦远第一时间出现,听得“制成冰碗”四字,当即捧碟躬身退出房内:“公子稍候。”


    室内燃着的松香随门扉开合忽浓忽淡。


    慕容遥倚回榻间,蒙眼白纱上跃动着烛火的橘斑:“看来父亲他老人家很看好阿笙。”


    焕游笙取茶的指尖一顿:“此话怎讲?”


    “幼时父亲最嗜此物。”慕容遥打了个哈欠,“鲜柿悬枝,冻柿藏冰,柿饼收在珐琅罐里……虽常言‘君子食无求饱’,不敢放纵口腹之欲,但一年到头吃二三十个总是有的。”


    说到这儿,他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敛:“可惜我生得晚,这般光景不过三五年。随着身体的衰老,父亲的脾胃也愈发孱弱,后来御医叩脉,说柿寒蚀胃,他便再不能碰了。如今他连柿香闻了都要怕的,偏又舍不下,便总往亲近小辈处送。”


    “这柿子,便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也不常得,也只有我这处,月月不缺。所以我说,父亲很看好你。”他总结道。


    铜漏滴答声里,梦远托朱漆盘进来。


    两盏琉璃碗盛着琥珀光,底层牛乳冰沙融出云絮纹,中层柿泥如落日熔金,顶层柿丁果肉覆蜜如冰晶裹着枫糖。


    梦远半跪着将碗呈到慕容遥手边,引他左手虚托碗底冰雾,右手执银匙,才叮咛:“这冰碗寒凉,公子略尝两口便罢,莫要多食。”


    转面朝焕游笙时,迟疑了下,还是道:“大将军气血未复,也忌寒凉。”


    焕游笙颔首:“我记下了。”


    梦远这才安心退下。


    焕游笙银匙轻搅冰碗,果肉在匙尖微颤,提起:“昔年在暗卫营,听三十一说过道古法:白萝卜切极细的丝,用盐糖逼出涩水,柿饼需以温水轻揉去霜,再切细条,佐姜汁白醋凉拌,一刻钟后即可食用。据说如此风味极佳,且能有效缓解寒凉,不知是否是真的。”


    慕容遥一听便来了兴致,开口时唇齿间呼出白气:“无妨,明日就让自言试来!”银匙撞在碗沿叮咚作响,“若成,父亲不必望柿兴叹;若败……”他忽然压低嗓音,“你我偷食干净,权当从未有过这话。”


    焕游笙指尖轻抚琉璃碗沿:“初识扶南时便是这般跳脱性子,如今竟丝毫未改。”她抬眸望向青年颊边溅的蜜渍,“倒显得从前那阵沉稳老成,似借了旁人躯壳般。”


    “人本就是千面琉璃——”慕容遥故意拖长尾音,“朝阳映出赤金纹,暮色透出靛青晕,哪副皮囊算得真?”


    总不能说,那阵子是发觉了焕游笙的出身,担心她处境,才会变得忧心忡忡吧?


    若如此说,如今又开朗起来,又要好些辩驳。


    不在意他插科打诨,焕游笙想起当年寻去药王谷拔毒时一路的情景,那是他们相熟的契机,她问:“在鄂州千灯照夜那晚,扶南曾说‘有人说过,灯火再亮,也亮不过……’当时未曾听清,究竟亮不过什么?”


    “咳!”慕容遥掩饰地清了清嗓子,“那时我同阿笙说话,阿笙连眼尾余光都吝于施舍。如今想听?迟了。”


    焕游笙轻笑,也不追问:“也罢。”她推远琉璃碗,“扶南这冰碗,吃到此处便停下吧。”


    “浅尝辄止。”慕容遥倒是听话,闻言就将汤匙放下,又叫了梦远进来收走。


    焕游笙注意到梦远离开时投来的感激一瞥,倾身执帕替慕容遥擦了唇角,隐约含笑:“方才你说人有千面,或许是对的。昨日我见世安公主,时而嬉笑如孩童,时而眼神苍老似老妪,像是成长了,又似乎不愿,实在有些担忧。”


    慕容遥坐直身体,严肃了些:“那她定是站在悬崖边看风景——往前一步怕粉身碎骨,退后一步恐永堕黑暗。”


    ……


    去拜访卫静姝是在两日后,冬日的午后起了风雪,日光不太亮,家家户户都燃着灯烛。


    焕游笙纵使不计前嫌,与卫家家主也是话不投机。


    显然,卫尚书也是如此觉得。


    正堂内,卫尚书笼着紫羔皮手筒立在狻猊炉旁,象征性三两句寒暄后便托词去了书房,只留焕游笙与匆匆而来的卫静姝相对。


    从前卫静姝与世安公主在一处,总显得她成熟得多,处事也沉稳,再加上公主一口一个“卫姐姐”地叫,就给人一种她早是成年人的错觉。


    直到今日相见,焕游笙发觉她也长高了不少,才恍然想起,那时她们都不过是小姑娘的年纪。


    “我今日来,一谢卫女郎多次相救之恩,”焕游笙抚平麒麟纹袍襕落座,“兼贺女郎新婚之喜。”


    卫静姝身着雪青联珠对鹿纹锦半臂,郁金裙外罩孔雀罗银泥帔子,梳双鬟望仙髻斜插金镶玉步摇。


    说起话来,那步摇垂珠轻颤,映得她眉眼比从前更清丽:“若论道贺,大将军晋爵之喜更盛。”她捧起越窑青瓷盏,“惜我闺阁规矩所限,未能亲至道贺。”


    焕游笙真心道:“若非卫女郎忠肝义胆,我不会有今日。”


    “忠肝义胆?”听了这话,卫静姝笑容真切了些,“这话倒比那些‘贞静贤淑’的评语动听。”


    说着又有些落寞:“可惜满长安这般评我的,十指可数。”


    焕游笙望见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翳:“世安公主亦如此言……公主很惦记女郎。”她轻叹,“我虽上朝没几日,对朝中人却并不陌生。这满朝文武,有铮铮铁骨者,有苟且偷安者,若论果敢正直超乎女郎者,凤毛麟角。”


    卫静姝闻言并未谦辞,只垂首拨弄帔子上的银泥缠枝纹。


    这般情态若教严父窥见,少不得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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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仪。


    “其实我很羡慕你。若我早知会有今日局面,知道还有这样一条出路,也许,我会比今日快活许多。”她说。


    知道她说的是女官之事,焕游笙喉间发涩。


    烛火将卫静姝的影子投在《女则》屏风上,这个自幼被按照皇后的标准培养,又曾与皇子公主同席共听司马大儒讲经的女郎,心中有抱负,案头策论更是曾被先帝夸赞“可堪阁臣”,如何是眼下这些仓促遴选出的女官可比?


    可前朝偏偏没有她一席之地,毕竟年富力强的逍遥王的正妃,与身为先帝嫔妃的苏婉,终究还是不同。


    “逍遥王开明,堪称良配,”她咽下劝说的话,只捡了好听的来说,“想来在他府中,也没有这许多规矩。”


    尚书府中的规矩多,是世人皆知的,而这诸多规矩中,泰半是用来约束后宅女子的。


    卫静姝垂眸望着茶汤里晃动的金箔,微微颔首:“如今这般,得王爷垂怜照拂,已属万幸。不敢再有奢求。”


    焕游笙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却也知多说无益,只道:“女郎日后若遇难处,定要传信于我。焕某愿为女郎效犬马之劳,报女郎多次相助脱困之恩。”


    凉玉般的指尖忽地攥住她手腕。


    卫静姝倾身向前,眼底疏离尽散,是惺惺相惜,也是托付:“有大将军这句话,我才算真正有了倚仗。”


    又说了会儿体己话,焕游笙留下贺礼,转身告辞时只有极轻的一句:“保重。”


    那时雪光正刺目,卫静姝独立廊下,见侍从捧礼盒列队而过。


    螺钿紫檀五屉妆奁,屉内分置玉梳、金剪、画眉石;双鸳鸯纹金粟镜,镜钮悬赤瑛髓平安扣;十二幅孔雀罗长裙,摊开便是长安十二时辰的花信;羊脂白玉竹节柄却扇,扇面嵌米珠缀“定”字……


    最后一张素笺,卫静姝展阅怔住:“罗绮裁为征战甲,纨扇可御塞北风。”


    她将笺纸按在胸口。


    婚宴必然贺礼如潮,不过是庆贺“逍遥王妃”,唯有眼前这些,独独赠予“卫静姝”。


    自屏风后转出一人,卫静姝听到脚步声,她未转身,压下眼眶热意,开口:“王爷此时悔婚,犹未为晚。”


    汤易儒玄狐大氅的银缘扫过屏风折角,露出半张浸在灰白天光里的侧脸。


    他仰首望着檐角垂落的冰锥,呵出的白气迅疾消散:“初时情浅,知她无心便作罢;后来情重,反不忍绊她前途。你早知我于她,从没有过机会。”


    卫静姝也不妨直言:“自然知晓。更知你倾慕她的缘由——”她回眸,“若她是男儿,我宁嫁她,不嫁你。”


    汤易儒玄狐氅领的银貂毛在风里颤动如波,忽低笑出声:“如此,倒要谢她不是男儿。”


    如今他们以婚姻捆绑,不只是他救她,也是她救他,他们都在找寻出路。


    小剧场:


    慕容遥:什么凉拌柿饼,做来做来!


    程自言:你倒是把我安排得妥帖。


    慕容遥:我不小气,你若做好,赏你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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