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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波澜

作者:慵不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知晓崔融要走,沈家人把午膳做得甚是丰盛。


    琳琅满目的菜肴,家人围坐一桌,崔融左边坐了沈凌,右边坐了沈行懿。


    沈父揭开酒坛,笑道:“夫人,今儿是庆祝冰砚伤好,喝一杯吧?”


    沈母却道:“别仗着孩子的名义贪酒,孩子们还小呢。”


    “孩子们也能喝啊,喝一口无妨的。”沈其昌笑道:“说小也不小了,冰砚和凌儿要是金榜题名,曲江宴,宫宴,能不喝酒?”


    沈凌漫不经心:“你就让他喝一口吧,免得咱们家坛子里的酒总是无缘无故少了,长安城的贼都要喊冤。”


    沈其昌在桌下拼命踩儿子脚,沈行懿在旁笑得肩头轻轻抖动。


    崔融望着沈行懿,唇角轻扬。


    这是他想象中,一家人的样子。


    而他也身处其中。


    “来,崔公子。”沈其昌端起酒,笑着对崔融道:“此番养好了身子,以后定然能得中金榜,官途顺遂。”


    崔融抿抿唇,端起酒杯。


    沈父沈母笑得慈爱,他生出了一家人的错觉,以至于他忘了,这顿饭,本是他们送别他的宴席。


    吃罢饭,他就要回崔府。


    崔融装作不经意一瞥,沈行懿若白玉雕成的耳朵尖,有几分泛红。


    方才,沈行懿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看来她的酒量倒是不效其父。


    今日的沈行懿梳了双螺髻,左耳畔插了一朵紫蕊玉兰花。


    她真的很喜欢有关紫色的一切物件。


    崔融夹菜有几分僵硬,唯恐碰到她鬓角纤弱娇嫩的春花,哪怕两人隔了有半尺。


    “你尝尝这个。”沈行懿尝了口面前的炙肉,偏头对崔融笑道:“胡椒炙羊肉,喜欢吗?”


    胡椒炙羊肉,和普通的炙肉区别在于,羊肉焯水后,要用胡椒酒和冰糖,茱萸,干姜一起熬成枣红色,再洒上浓郁的胡椒粉。


    “这菜一股胡人味儿。”沈凌嘀嘀咕咕念叨:“崔兄,你小口尝尝,懿懿她口味很重,这个菜加了很多胡椒。”


    “是你没口福,说不定崔公子就喜欢。”沈行懿看向崔融道:“怎么样,好吃吧?”


    在她澄澈含笑的眸光中,崔融特意咬了一大口,浓郁的胡椒味让他登时胃中火烧火燎,崔融用唇角的笑意将辛辣压下去,又伸出筷子,笑着说好吃。


    筷子却被沈行懿纤细的手腕挡住了。


    好吃才怪!


    沈行懿望着崔融瞬间红起的眼眸,把热茶放在他面前:“你眼睛都红了,吃不惯胡椒辛辣,就不要再吃了。”


    崔融一怔,收筷,抿了口温水。


    水的温度,让他心尖仿佛陷入棉絮,又暖又软。


    他方才吃完胡椒,觉得甚是辛辣,可他下意识忽略自己的状态,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吃不惯这道菜。


    他只是想着,这是沈行懿喜欢的。


    她喜欢的,他下意识就想尝尝。


    可她发现了。


    喝着温水,胃缓过来,崔融心底却涌起一阵失落。


    他吃不惯胡椒,不能和她一起,向沈凌宣战了。


    他想要和她靠近,喜她所喜,这份微不足道的不同,却仿若有千斤,压在崔融心头……


    沈行懿忍不住看向崔融。


    安静吃菜的崔融垂着脑袋,他向来安静,垂着眼眸时,竟有几分乖巧。


    他并不像上辈子那么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嘛……


    甚至,根本不晓得自己爱吃何物……


    他在学业上名列前茅,但平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沈行懿不由摇摇头,笑道:“下次你来,可以尝尝不放胡椒的炙肉,我家厨房王娘子做得蜂蜜炙肉,也甚是好吃。”


    崔融心头宛若长出春草,一寸一寸,随微风荡漾。


    是他多虑了。


    她未曾和他疏远,反而邀请他,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


    崔府。


    崔融一进崔府,管家便笑着迎上前来:“郎君总算来了,家中来客了,老爷在书房等您过去呢。”


    崔融微微眯起眼眸。


    家中来客是常事,但父亲从不会唤他去陪客。


    尤其是在书房接待的贵客。


    崔融进了书房,坐在书房太师椅上的是个身量高挑的中年男子,一身道袍,面容白皙,唇上留着飘逸的细须,有股清逸的书卷气。


    崔书京看到儿子进来,不着痕迹的皱皱眉,连问也没问儿子的伤势如何,只是笑道:“你总算回来了——这位是正心派的张道长,一向是云游四方,曾驱治过多地邪祟,在皇后和各位公主王爷面前都是座上宾呐,张道长特地来咱们府中,你快来拜见。”


    崔融顺从拱手道:“见过张道士。”


    张道士含笑看向崔融,细长的眸子闪烁了一瞬,笑道:“原来这就是崔家的大郎君,早就听闻其名,未尝一见,一看便是京城的才俊公子,崔大人好福气啊。”


    崔书京推辞了两句,摆摆手,立刻有人送上茶来。


    崔书京对儿子摆摆手,命道:“张道长难得和你投缘,你坐下,好好陪张道长品茶。”


    崔书京为张道长斟茶,笑道:“这是今年新送入京的龙章山贡茶,您尝尝。”


    张道长细细品了,赞道:“味甘色浓,不愧是朝廷贡品,比我在蜀地喝到的章山茶要清冽。”


    崔融状若无意:“张道士近日一直在蜀地吗?”


    崔书京道:“张道长三日前才来京城,长安无数贵人相请,张道长却来了我们崔府,实在是崔府之福啊。”


    张道长抚须,崔融安静陪饮,手指持着白玉茶杯,若有所思。


    张道士眸光始终凝在崔融身上,毫不遮掩好奇探究。


    十几岁的世家少年,眉目间还有几分稚气,但已透出矜贵,听崔夫人说他功课极好,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这等人才,他自然不会错过。


    崔融放下茶盏,站起身微微躬身道:“国子监布置了课业,儿子先退下温习功课了。”


    “瞧你这模样,还有没有半分规矩?!”崔书京登时变了脸色,怒道:“府中还有客人,做功课也不急于一时吧?!”


    张道长忙笑眯眯劝道:“功课要紧,不过崔公子,我也算粗通文墨,你课业上若有所疑问,不妨一起探究。”


    崔融道:“目前课业尚能应付,不劳道长费心。”


    话还未说话,崔父已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张道长的学问,状元探花都比不上呢,他指教你一番,你受益匪浅。”


    张道长很谦和:“谈不上指教,想和公子一同切磋切磋。”


    崔父话说到此处,崔融似是有几分为难的模样,缓缓把课业拿出。


    张道长饶有兴致的翻看:“公子这笔楷书真是不错,公子会写几种字体?这都是算学课业——你平日可会作诗,可有诗集?”


    崔融平静道:“偶尔写诗,自娱而已。”


    “公子这等家世,想来不缺宴饮应酬,应该写过不少宴饮诗吧……”张道长思忖道:“早就听说公子在山东的才名了,公子文章写得好,作诗定然也易如反掌。”


    崔书京的面色有几分尴尬。


    按照他们的家世,宴饮不会少,但向来宴饮,他都是带着崔凌寒出席……


    不过话说回来,张道长看文章也就罢了,怎的还看宴饮诗呢……


    崔融唇角含笑道:“我常年在书院,宴饮诗接触的少,道长常出入宫门王府,想来甚喜宴饮诗作,道长若不弃,可多多指教晚辈。”


    张道长甚有兴致的和崔融讲起宴饮诗:“崔公子不日也要行卷吧,到时你把你的诗集拿来,我虽不才,也能帮你选选,还有你同窗的诗集,我也愿帮忙啊……特别是那些寒门子弟,连正经的宴饮都没去过几次,如何写诗啊?鄙人恰好去过不少王公贵族的宴饮,可以和他们多多商讨……”


    寒门子弟虽擅策论,但行卷时的宴饮诗,确是不太擅长。


    不过这位常常出入达官显贵宴席的张道士,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呢?


    *


    回到院中,英才很是兴奋:“今日可算是得到赏识公子的人了,公子大才,本不该被埋没,张道长和公子一见如故呢。”


    崔融颀长身影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他垂了眸,摇头淡笑:“世上哪儿有这么多一见如故……”


    细思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突然让他去见客的父亲,从蜀地归来的神秘张道长,还有探讨诗文时对他的试探和打量……


    崔融垂下眼眸。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


    毕竟,大多数的一见如故,实则是另有所图。


    他生在这样的家中,警惕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汹涌热情。


    崔融躺在枕上,望着帐子外清冷的月光。


    今日之事他难辨善恶,但他知晓,张道长并非从蜀地而来。


    龙章山位于浙西丽水,丽水山多路窄,车马不便,龙章山的贡茶想要送去蜀地,陆路要两千二百里,龙章山的贡茶是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运到长安的,长安距龙章山的路程,只是蜀地的一半,但这茶也是昨日才到的,皇帝刚拿到贡茶,为做出既往不咎的模样,立刻将贡茶赏赐给了从前辅佐庐王的群臣。


    三日之前,这茶,根本送不到蜀地。


    崔融沉沉闭上眼眸,脑海里闪过刚进书房的画面。


    他愈发觉得,张道长这一次,是为了他才来崔府的。


    无妨。


    世间的恶意,他见得多了。


    此处是他的家,父亲,祖母,都是他最亲近的家人。


    可有时来自家人的恶意,倒比外人,更阴险毒辣,直击命门。


    *


    平日,庐王府众人甚是低调,因恐生是非,庐王和王妃甚少出门。


    因恰逢端午,长安城甚是热闹,长安有一习俗,怀了孕的妇人在端午前后去寺中烧香拜佛,可驱邪除祟,一世顺遂。


    庐王妃身怀有孕,即将临盆,也想着去寺中参拜。


    但若是去了皇家寺庙,一是唯恐僧人认出,二是王妃若去皇家寺庙,皆有相对应的仪仗规格,还要惊动礼部,很容易惹不必要的麻烦。


    庐王妃便想着和打扮低调,以民妇的身份,找个就近的寺庙参拜。


    庐王先是并不同意,毕竟庐王府中已经有不止一个佛像禅房,只要心诚,在何处都一样。


    但庐王妃却执意前往,毕竟她已经几个月未曾迈出王府一步了,怀着孩子心头发闷,去民间看看,散散心也是好的。


    庐王长叹一声,让李玄安随王妃一同前去。


    李玄安带了四个侍卫,连同一个马夫,两个侍女前往,都打扮成了平常富贵人家的模样,还特意选了坊东极为低调的法林寺。


    一切都很顺遂,只是出寺庙时,恰好碰上了突厥商队。


    庐王妃和商队擦身而过时,竟有五色烟雾腾空而上,盘旋在王妃身侧,许久未曾消散。


    突厥用不熟悉的汉话说着:“夫人身怀六甲,引来神降祥云,此子日后,贵不可言。”


    因五色祥云腾空而上过于瞩目,倒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赞叹。


    但此事也就约莫半盏茶的时辰,李玄安不愿被人关注,和几个侍卫将王妃护送上了马车。


    此事,几人都未曾放到心上。


    谁知几日后,出去采买的侍女却道,街上都在传,咱们家王妃怀了贵不可言的龙嗣。


    李玄安一怔,摇头失笑:“这消息传得倒快,当时也没几人,怎么就知晓我们的身份了……”


    他简短江此事讲给李瞻。


    李瞻听了,心里一惊:“此事若是传到宫中,怕是不妥。”


    李玄安心思一凛。


    亏得父亲总夸自己缜密,怎的连此事都未曾发觉。


    还好此事刚过去不过三日,由王府出面压住这谣言,长安这么大,听到此传闻的人也不算太多。


    但李玄安明显低估了流言在长安传递的速度。


    不止民间,就连侯府伯爵府也知晓了。


    有几个侯府的子侄端午后来拜见庐王,还不住打趣,说是过几月,非要见一见民间传闻中贵不可言的小殿下。


    庐王面色沉沉,满心郁闷。


    几个侯府都传遍了,宫中……想必也已经知晓了……


    整个庐王府都笼罩在凝重的氛围中。


    李瞻不由想,若此时父王登基,母亲怀有皇子,宫中该是何等欢快愉悦的氛围……


    李瞻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月落烛灭,李瞻沉沉进入梦中,又是一片渺茫的雨雾。


    这一次,李瞻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声嘶力竭。


    “父王,母亲陪您那么久,怀子含冤,一尸两命,难道就不值得父亲冒一次险吗?”


    梦中,雨水轰然而下。


    父亲的背影在雨水中渐渐模糊,只留下一声模糊无奈的叹息:“若你母亲还在,我舍命为她沉冤又何妨,可她已仙逝了啊,你母亲也不想你为了她不顾自己,你母亲……也想保全我们一府啊。”


    “卢瑞是宫中的太医,是陛下的恩典,怎么会有差池呢,女人生子本就是鬼门关,你母亲身子素来不算强健……”


    李瞻从梦中醒来,喉头僵直,全身发冷。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做梦。


    但梦中发生之事,都离他尚远。


    他还从未做过如此可怖真切的梦。


    母亲……母亲她的确尚在孕中啊……


    李瞻按下纷乱的思绪,来到母亲房门外,却听到有宫中内侍在笑着寒暄道:“皇后知晓了王妃您即将临产,不止送来了补品,还派奴才去太医院寻了医术精湛的太医,来照顾您起居脉象。”


    李瞻脚步微微一顿,等那内侍退下,他才进了房门。


    李瞻扫了一眼那太医,僵着声音道:“你是新来的太医?”


    “回禀殿下,小人卢瑞,太医院医正,是皇后特意让臣来照顾王妃的。”


    听到这名字,李瞻面色霎时一变。


    他握紧手掌,含笑和太医聊了几句,待到太医离开,才如临大敌,对母亲道:“母亲,他方才都说了什么?可给您开了药方?”


    “怎么?”庐王妃也吃了一惊:“太医还未曾给我药呢,有何不妥吗?”


    李瞻一顿,母亲正值孕期,他将梦中之事告知于她,只会增添她的惊恐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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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再说,卢瑞是皇帝派来的太医,没有证据,只有子虚乌有的梦境,无法让他离府。


    李瞻恢复了镇定,笑道:“您的脉象一直是李太医在诊,李太医是跟了父王十几年的老人了,医术是其次,他更晓得您身子情况,卢太医的药方……您可让李太医过目后再服用。”


    他刻意在提点,庐王妃却只是点点头道:“两个太医医术都是精湛的,我脉象很好,你放心此事吧。”


    李瞻笑笑,扶着母亲躺下,又陪着母亲说了半晌话,方才退下。


    李瞻立刻去找李太医,他没明说此事,只说卢瑞也许不清楚脉象,卢太医所开的药方,定不能掉以轻心。


    李太医知晓利害,沉沉点头。


    *


    大约过了十日,李太医面色苍白,来禀告李瞻关于卢瑞药方之事。


    “起初还以为是殿下多虑了,没曾想……这卢瑞还真是怀了歹意,王妃身子虚弱,平日养气为主,他的药方倒是妥当的,药包却和药方不符,黄岑,芍药,当归都从五钱加到了七钱,如此下去,极易造成滑胎。”


    李瞻心头一沉:“你确定这药包是卢太医所为?”


    “自从殿下嘱咐过臣,臣和臣的两个药童日夜不敢懈怠,这药包确是卢太医所为——臣已暗中换下药包两次,事关王妃和子嗣安危,殿下要速做决断啊!”


    李瞻缓缓握紧药包。


    卢瑞竟然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李瞻知晓,卢太医背靠皇后,不能轻易除去。


    此事……还是要和大哥商议。


    李玄安看到弟弟呈上来的药包,胸膛起伏,双手紧握成拳。


    他们一家已节节退让,只想过安稳平静的日子。


    可帝后仍步步紧逼。


    想起进宫时皇后温和关切的模样,李玄安一阵厌恶。


    李瞻剑眉紧蹙,眸中闪过阴沉:“大哥,他们步步紧逼,此举是想要母妃性命!”


    “你先别急,自从父王辞去太子位后,陛下对我们已渐渐平息了戒心。”李玄安沉吟:“这次为何会出尔反尔,对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动手呢?”


    李瞻沉吟,脑海忽然掠过一个念头:“难道是……”


    庐王妃怀胎后现身盂兰盆节,被五彩祥云缭绕一事,在长安市井曾大肆传扬。


    王府虽立刻出面制止,但也许还是传入了宫中……


    李瞻道:“若是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将此事调查清楚,破除了传言,想来皇帝也不会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过不去。”


    “可是……”李瞻咬牙道:“我们节节退让,陛下仍不放下戒心,就算此次侥幸脱险,那下次呢?!战战兢兢,一辈子都不得安稳吗?!”


    李玄安叹气道:“如今京城兵马,朝廷大臣都被陛下掌控,父亲都不愿再争,我们又能如何——好了,多说无益,人在屋檐下啊,阿州,此事关系到王妃性命,你莫要冲动。”


    李瞻点头道:“我知晓轻重,只查祥云本身。”


    李玄安道:“当日人数甚多,你去查那商队,我去查周遭百姓,要尽快,此事拖不得。


    *


    自从一起报考后,沈凌和梁恩总一起结伴来崔府,把最新的进士堂笔记如数送与崔融。


    崔融则利用算学法的统筹知识,将笔记清晰分类,三人都觉受益颇多。


    崔夫人皱眉道:“最近来找崔融的那两人,一个是沈家那儿子,另一个是谁?


    “夫人,他就是名扬长安的梁恩公子啊,虽出身寒门,文章诗词却都是一流的,也是夺魁的热门人选呢。”


    崔夫人听罢,登时坐不住了:“那他们都说些什么?”


    “听说大郎君有个策论册子,总结了各类试题,思路清晰,梁公子甚是欣赏,他们见面,都是在议论进士试。”


    崔夫人皱皱眉。


    从前,崔融与世隔绝,是死是活都无人在意,如今却交了朋友,朋友便是变数,在这个关键节点,可不能出岔子啊!


    崔夫人将册子添油加醋,告诉了崔书京:“融儿倒是个有想法的,先是瞒着我们,不声不响报了进士试,如今又靠那册子搭上了梁公子,若是他真的考上进士,光宗耀祖,你还舍得让他去南山书院?”


    “笑话,他有那样的母亲,崔家还轮不到他来光宗耀祖。”崔书京冷哼道:“他就算考上进士又有何用,若侍奉御前,我每一日都胆战心惊,还不如外放呢!”


    崔夫人冷笑道:“外放也是当官,你还是想让你儿子当官!那让我把南山书院的人找来做何事啊!若不能将他带离长安,这不是让我得罪人嘛!”


    崔书京立刻道:“融儿定然要去南山书院的。”


    “那又何必让他考什么进士试?考了之后反而夜长梦多,趁着如今还没考,直接让他随张道士去书院算了。”


    崔书京越想越不安,去寻了张道士:“道士,您看融儿资质如何,若是觉得能入眼,不如让他早些去南山书院深耕学业啊?”


    张道士喝了口茶:“侯爷何必心急,公子不是报了进士试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说,万一他上了榜被选上官,你再带走岂不是麻烦?”


    “就算上了榜又如何?”张道士眸光阴冷:“就算到了御前,也有瞒天过海,让人凭空消失的法子。”


    “我就是怕上达天听啊……”崔书京搓着手:“万一犬子争气,考上了一甲,朝廷亲自过问,可如何是好?趁着如今他名声不显,你趁早把他带走吧……”


    张道士望着崔书京的眼眸有几分惊讶和玩味。


    世上的父亲皆盼着儿子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崔家这父亲,却唯恐儿子光芒现于人前。


    但他不想深究侯府的腌臜事儿,只意味深长道:“我倒盼着公子考个好名次呢。”


    进士可比白身用处大多了。


    张道士从袖中取出一粒香丸:“侯爷不必担忧,待进士放榜毕,我会把这香丸放入公子香炉,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就会把他带离长安,若朝廷问起,你只说公子在考试后失踪了,或是突发疯疾,送去山东家中养病就好。”


    崔书京还是担心:“可是他如今有了朋友。”


    “那几个朋友毫无根基,不必担心。”张道士轻嗤:“你是他父亲,你想让他彻底消失在长安,手到擒来。”


    崔书京放下心,又想起那小册子。


    崔融不声不响,没曾想还有些本事!


    他就算上榜,也毫无用途,但他身为崔家子,学识可不能浪费!


    崔书京把崔融叫到书房,沉声道:“听说你梳理的策论册子,颇有章法?”


    崔融眼眸缓缓亮起。


    父子之亲,出自天伦。


    但爱意有时并非完全出于本心,包含了许多条件,期待,责任……


    没关系。


    崔融缓缓握紧手掌。


    这毕竟是父亲的关怀爱意,即使这爱意并不纯粹。


    崔融道:“孩儿虽在算学堂,也未曾懈怠。”


    崔融将册子递给父亲。


    “有心了。”崔书京接过,随手翻了两页,忽然冷下脸道:“你知晓给外人看,却对你弟弟藏掖着吗?你今日就把册子给凌寒,你还有何心得,都尽快一并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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