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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课业

作者:慵不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光洒在沈行懿的檐角,金屏玉色正和沈行懿说笑,忽听外头响起几声敲门声。


    是英才的声音:“玉色姑娘,歇下了吗?”


    玉色走出去,压低声音:“怎的了?”


    “你这里是否有针线?”英才硬着头皮大声道:“我要给公子胸口衣襟处缝个内兜,公子说有本重要的书,要随身带着。”


    玉色把针线给英才,随口道:“随身带书啊……那要多重啊……”


    英才对着屋内道:“不大也不厚,至于是什么书,我也不晓得,今日公子才拿到……"


    金屏在屋内听到吃吃笑了,想着崔公子可真够奇怪。


    住在旁人家中,晚上还来要针线,平日就天天看着他手不释卷,还真是爱书如命了。


    沈行懿听着,却若有所思。


    英才回来后,崔融道:“你确定音量够大,她能听到?”


    英才笑不出来:“……公子……我嗓子都哑了……”


    崔融点头,表情颇似满意:“你下去歇着吧,多喝热水。”


    英才:“……”


    *


    春闱在即,国子监进士堂每月的月初和月末,都有两次考试。


    按照策论排名,名次由优到劣,张挂在榜上,沈凌从上到下,找得眼睛发直,也没寻到自己的名字。


    倒是沈行懿前去看了一眼,很快找到了名字对应的位置。


    沈凌望着快到底的名次,心如死灰,他瞥了妹妹一眼:“……你找得倒快。”


    沈行懿对哥哥眨眨眼:“从下往上找,一眼就找到兄长了……”


    沈凌猛掐人中:“……”


    合着是他找的方式没有自知之明了。


    沈其昌在国子监任教,自然也看到了儿子的名次和书卷。


    他又气又急,一回家就把儿子叫来训话:“这就是你说的功课得心应手,你考完试竟然还有脸说写得极为丝滑,如行云流水?!”


    看不出哪里行云流水。


    整篇文章,是够水的。


    亏了他听了儿子的鬼话,没忍住在国子监官员中露出了几分得意。


    成绩一出,他成了个大笑话。


    沈其昌越想越气,命道:“以后你每一日的课业,都要拿来给我过目!”


    沈凌低声嘟囔道:“我都多大了,难道连每日课业还要旁人督促吗,我同窗那么多,可没见谁家的父亲,每一日都要检查课业的……”


    沈其昌都快被气乐了,他正好看到崔融也在一旁,便道:“你以为我想看你这手歪歪扭扭的蜈蚣字吗?我都担心我看得时日久了面目扭曲,你若是像崔融一样省心,我能如此?”


    沈行懿在一旁带着笑看着父亲和哥哥拌嘴。


    上一辈子,哥哥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意志非凡,兵书和策论都甚是出众。


    在不同的境遇里,人的命运,真是天差地别啊。


    上辈子,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若家中安稳一世,母亲,哥哥会是何种模样,她又会有何种人生?


    她这一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而来,无论如何,已经没法子重新来过。


    可若是家中安稳无事,哥哥就该是如此模样吧。


    长辈照拂,家中和睦,不经风霜的长安少年,最发愁的,不过是今日未曾完成的课业。


    不必历经冤屈和耻辱,也不必一次次逼自己在白骨成堆处爬起来。


    安稳一世,平凡一世,本就是福气。


    沈行懿对父亲道:“父亲,若哥哥对功课没兴致,不若让他习武进营,也许能摸索出适合他的路子。”


    “不成。”沈其昌断然道:“他从小就没习过武,再说大雍重文,刀剑无眼,习武不是个好路子。”


    崔融看沈父为沈凌学业着急,却暗暗留了心。


    趁着二人讨论功课,崔融将自己整理的策论册子拿给沈凌。


    沈凌看了看册子,双眸亮起:“这是你从何处来的?”


    这些时日,老师正督促他们整理历年策论呢,他看到崔融册子上的整理,眼前一亮。


    崔融沉静道:“是我自己总结的。”


    “你总结的?!”沈凌甚是吃惊,刮目相看道:“你……你不是算学部的吗?竟然还总结了历年策论?!”


    崔融颔首:“我收集了国朝近十几年的策论要点,无事时自己翻看。”


    崔融本就不在进士科,却打定主意报考春闱,策论全凭自学,自是不敢松懈。


    沈凌震惊了:“你打算自学自考啊,连指点的师傅都无,如何和千里挑一的高手竞争策论呢……


    崔融无年少人的轻狂,也无过分的谦逊,不骄不躁道:“师傅教得再好,终究要靠自己悟性。”


    沈凌识趣闭嘴:“……”


    他一个进士堂吊车尾,的确没资格指点算学头名,他想了想道:“我最近也在整理呢,你这整理的法子我倒没见过,你如何想到的?”


    崔融看他有兴致,也知无不言:“我把策论划分为几类,一类是时务策,一类是商策,大多是讨论的,用于辩经,但也常常和当下的情形紧密相关。”


    沈凌仔细翻看,又惊又赞。


    他就在国子监的进士科,老师说过很多次,要想在科考中取得好成绩,还是要掌握技巧,例如课下将策论分类云云。


    但每个人分类方式都不一样,他是按照年份直接分了类,大多同窗也是如此,也有同窗按照经书经义分类。


    却没曾想崔融的分类方式如此别具一格。


    沈凌笑道:“你这法子好,将策论分出了不同类型,譬如一个论点,可按照这三个类型去做推演,如此只要论点猜得准,真可谓万无一失。”


    崔融颔首,面上仍是清隽沉静的笑意:“能帮到沈兄就好。”


    沈凌道:“除了策论,行卷也甚是重要,如今进士堂的同窗都开始整理自己的诗文了——对了,崔兄,我字思宁,我们兄弟相交,不如称字?”


    本朝正式春闱前,有行卷制——生会将自己平日所作的诗词写在卷轴之上,在和贵人宴饮时呈递,还可配以琴谱弹奏,若能入文臣贵人之眼,就可得到赏识推荐,借此扬名。


    行卷的诗虽题材大多相近,多为游春,饮酒,贺园,但要想出挑,平仄,韵脚,情致皆要上佳。


    崔融唇角牵起一丝笑:“思宁,我字冰砚,以后策论行卷,都可一起探讨。”


    沈凌满口答应道:“那是当然,你我二人从今开始便是兄弟,对了冰砚,你这册子我想今日抄一份,给几个交好的同窗带去可好?”


    崔融颔首,将册子给了他。


    *


    崔融住在沈家后,沈凌按照女儿的嘱托,开始一步步在国子监布局。


    第一步便是模仿学子口气,声讨国子监世家子弟的特权,但声讨很有分寸,只围绕国子监之事说起,并不涉及朝堂之事。


    其中,算学科在六部行走之人,不举荐算学科出众监生,却举荐崔家子,也是一条明例。


    国子监寒门子弟也不少,这布告登时激起他们心中的不平之气。


    之后,状若无意般,崔融端午被杨家子欺凌一事,也渐渐在国子监寒门子弟中传开。


    “你听说了吗,算学堂的崔融,这些时日未曾来学里,是因了碍于杨健的威势,被父亲责打了。”


    “他父亲不是荣远侯吗,又不是寒门啊,怎还会因了杨家难为儿子?!”


    “再大的世家,在皇家面前也是寒门啊,杨家可是皇后母族,再说了,你是有所不知啊,听说崔融在家里不得父心,自然要拿他当筏子,取悦杨家了……”


    “唉,他素来勤勉,请假这么多日,定然伤得不轻……这么一说,他倒是和我们同病相怜了……”


    “可不是,就说这次观政,几个堂去的都是世家子弟,根本没我们的份儿啊,算学科本来要举荐崔融的,却硬生生将名额给了旁人,他看着出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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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却也是个没倚仗的……”


    沈凌适时拿出了他从崔融处抄来的策论册子。


    他清清嗓子道:“崔兄可和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你们快看看这是什么好物件——”


    进士科皆是出众才俊,看到册子上沉稳清隽的楷书,又瞧见别开生面,细密详实的分类,还有简凝深刻的批注,登时生出了敬仰之心。


    “这是哪位高人的笔记,竟如此详略得当,才气凝练?”


    “……他竟然把几年来的卷宗都细细梳理过,可见是个有心之人。”


    “他也要和我们一同科举吗?梁恩,有人要和你争一甲了!”


    梁恩认真看罢,倒吸一口冷气,抬头问沈凌:“这究竟是谁所作?”


    京城竟有如此卧虎藏龙之人吗?


    沈凌颇有几分自豪,得意道:“就是你们说的崔融啊,他对策论颇有研究呢!”


    “……崔融?!”众人大惊:“可他是算学堂的,没听过我们进士堂的课啊!”


    “对啊,他在算学堂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但算学只是技法,和策论相差甚远啊,他怎么会懂这些呢……”


    沈凌得意洋洋:“老师教得再好也要看自个儿悟性,崔兄天资聪颖下笔如神,这都是他自学的。”


    众人大惊,眼眸流露震惊钦佩。


    “别看他天资出众,却独独和我亲近。”沈凌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开始渐渐扯远道:“他刻意把册子给我温习,他还要和我结拜兄弟呢。”


    进士堂的学子又开始议论:“既然他学问精深,怎么还去算学部?”


    “听说也是把进士名额给了崔凌寒,那崔凌寒在咱们进士科就是垫底的,同是兄弟两个,差别竟如此之大。”


    ……


    这一夜的国子监进士堂,众少年挑灯夜读,轮流将册子誊录抄写。


    他们忘了所谓字迹可传疯症的传言。


    反而对册子的主人,渐渐生出了好奇和钦佩。


    *


    沈凌扬眉吐气一把,对崔融住在家中一事更是生出几分自豪,沈母见儿子总是往崔融院中跑,不由好笑:“当日是谁心惊胆战,怎的如今日日往人家院子里跑?”


    沈凌轻咳一声,正色:“母亲,过去的事,你可千万莫在崔兄面前提起,我敬重他的学问,才不会在意那些流言。”


    沈凌兴冲冲推开崔融的门。


    一进门,沈凌登时愣住,风卷纱帘,此刻崔融衣袖半卷,露出小臂,英才看着半卷医书,一手捻针,在崔融穴位上施针。


    针刺入皮肤,崔融只眉心轻蹙,他沉静侧眸翻看医书,微微蹙眉道:“三阳经上三里,你扎的位置,似是偏了一寸吧……”


    沈凌从吃惊中回过神,破门而入:“冰砚……你这是……自己学针灸呢?!”


    进士策论自学也就罢了,怎的针灸也在自学啊!


    崔兄啊崔兄,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晓的。


    崔融放下书本,和沈凌大概解释了几句。


    以往热毒发作,通常几日便消歇,但本次的热毒,却多日未曾散去。


    他在侯府时不好找医士,便暗中和英才一同学习医书,给自己诊治。


    沈凌:“……如果扎错了怎么办?”


    崔融泰然自若道:“拔出来,重新施针就好。”


    他说得淡然,沈凌却仿若被雷劈了,脸色苍白:“可是……可是你会疼啊……”


    他忽然哑声,说不出话来。


    崔融……呜呜,崔兄定然受了很多苦。


    而会疼,大约是他受过,最不值一提的苦。


    沈凌未经苦难,却有恻隐之心,崔融身携疯症,被父亲如此虐待,让他甚是唏嘘:“你若是请医士郎中不便,我可帮你寻啊……”


    沈凌想了想,拍拍胸脯补充道:“在国子监有什么事儿,你也对我说一声便是,我在进士堂人缘好着呢——你都住我家了,我们今后就是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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