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虽有祭祀仪式,但本身不算特别重大的节日,之所以保留至今,意义就在于能让皇上短暂的抛开朝政,光明正大来行宫玩乐。
因此制定计划时,祭祀的比重就占得不大,主要琢磨的还是如何让陛下玩得痛快。
畅春园的湖既大且深,绵延数里,乘船游览,入目皆是苍翠山林。
此等美景宫中难见,过了申时,仪式完毕,众人便一窝蜂上了船。宁絮一改以往华丽奢靡的风格,这次的游船都很精巧,面积不大,一艘船仅能容得下十人。
石虔来畅春园,并未把后宫搬空,只带了位份较高,以及平日处得不错的嫔妃,加上他们各自的侍卫和宫女,总共不到二十艘船。
他理所当然被安排与邓贵妃同舟,趁邓贵妃正忙着把玩一朵寒兰,他眼神瞟向宁絮,有点幽怨。
宁絮预备登上另一艘船,感受到他的视线,对他笑了笑,慢慢拉扯口型,石虔认出,她是说叫他俩培养感情。
船这么小,窝在一起,感情不好也得好,不然总有一方要被踹下水。
邓贵妃怀着他的太子呢,他是得捧着她一点儿。但要他全程只能跟她作伴,听她翻来覆去讲些甜腻腻的废话,着实有点折磨他。
他气呼呼地指着宁絮,比口型:晚上你等着。
宁絮会意,对他行了个抱拳礼,江湖艺人准备切磋似的。不等他回应,她就猫着身子一溜烟钻进船篷里。
石虔莞尔,料想她心结当是解得差不多了,有些事情可以开始做了。
晚饭是在船上吃的,檀木桌上摆的都是清粥小菜,中午塞了一肚子大鱼大肉,现在正好解腻开胃。
入夜,岸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夜空中绽起五颜六色的花火。石虔的船上也安放了炮竹,他若是起兴,可以自行操作,早年他对这些事情熟得很,完全不必担心炸着旁人。
上元节宫里也放了烟火,可惜他那天心事重重,没怎么留意。宁絮如此安排,想来是为了补偿他。
到底还是怕挨得太近了,惊着邓贵妃,她身娇体弱,肚里孩子出点什么事就难办。
于是命人传话,喊宁絮帮忙放一个。
泛舟湖上,每艘船都离得有些距离,石虔的侍卫喊了好几声,宁絮才有回应。
她声音很雀跃:“这就来!”
石虔远远的看着她点信子,思绪飘回十年前。
他们认识之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宁絮忙里偷闲,抽了一个时辰的空当下楼来见他。他和项志拿着班子里剩下的炮竹,要放给她看。
放了两个,她心血来潮,想亲自上阵,丝毫不怕一个失手炸花了脸。他倒是比她还紧张,提心吊胆盯着她一举一动,免得出岔子。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尖叫,是邓贵妃发出的,凄厉得令人心颤。石虔回过神,连呼吸都凝滞了。
宁絮所在的那艘船,船头已然起火,她被火焰包围,徒劳挣扎了两下,慌不择路,自顾自朝水里跳。
船上余下的人手忙脚乱,扑灭了余火,有两个通水性的跟着跳进湖里寻人,奈何湖水太深,本身能见度就不高,夜晚更是漆黑一片,捞了一圈,连根头发丝也没捞上来。
石虔目眦欲裂,撸起袖子,竟准备自己下水去找,好险被侍卫一左一右拦住,说已经有更多的船预备过来救人了,陛下少安毋躁。
“这么久了连个头都没冒出来,她怎么喘气?等人来了她还有命吗?”石虔气急,大耳刮子就这么招呼过去了,而后大喝一声,“会水的统统给我下去找!”
他自己脱了外袍率先跳下去,其他人不敢怠慢,也跟着潜入水下查看情况。未几,又来了若干船只前来打捞,火把将湖面照得亮堂堂的。
及至子夜,他们依然一无所获。所有人都明白,宁絮凶多吉少了。谁能在水下憋气憋这么久?
她八成是被烟呛着了,跌落到湖里又喝了几口水,凉水入肺,那滋味不好受,是个人就忍不住吸气,然后吸入更多的水,如此折腾几下,很快便一命呜呼。
这处湖水极深,沉底了,寻常网兜是捞不上来的。还不知道湖底是否连通了地下暗河,或者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洞穴,若是有的话,遗体都很难再找回来。
稍有些经验的人,心中都这般推测。然而他们看着石虔灰败的脸,谁也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初春水冷,泡了半天,都冻得瑟瑟发抖。有个胆子大的,委婉劝谏石虔:“陛下,龙体金贵,您今夜又受了冻,且先回去歇下吧,我们再搜搜。”
邓贵妃也跟着又哭又劝,叫他不为自己也为儿子想一想,别作践身子。
石虔不答话,嘴巴抿成一条线,死死盯着漆黑的湖面。末了他忽然起身,朝湖边走去:“朕要再去找一次。”
侍卫大惊,伸手要拦,却也不敢拦得太粗鲁,胳膊虚虚地搭在他身前。
他走了没几步,身子晃了晃,径直朝地面栽去。
众人大呼小叫,忙作一团,有人回去传医官,剩下的人七手八脚将他搀起来架上小轿。
他浑浑噩噩烧了三日,水米未进。
想带他回宫,他还不依,一有人试图搬动他,他便挥拳乱揍一气,叫人轻易近不得身。
偶有清醒的时刻,也是在问宁絮找回来了没有。
旁人只好硬着头皮安抚他,说还在找,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的。
宁絮的确没事,这会儿正坐在一个小摊边上,优哉游哉啃鸡腿。
她把头发剪了卖掉,换了好些银两,以作一路的开销。顶着个光头戴帽子,也方便她扮作男子,脸上再涂了几道,伪造成刀疤,打眼一看就是个凶巴巴的小痞子。
落水前身上的那些首饰,她一样也没要,全扒拉下来丢水里了。皇家的东西值钱归值钱,但真要拿去换钱,当铺未必敢收,怕她是从哪里偷来的。
她现在又没有正当身份,行走江湖,低调为上。今天吃了这只鸡腿,权当逃出生天庆祝一番,明天开始就要省着点花了。
从畅春园的后山翻出来,她在京城摸索了几转,找到一条较少有人巡视的小道,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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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
百花楼位于去江都的必经之路,她要去找秋霞,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上一支前往江都的车队。车队人马众多,一路走官道住官驿,在里头打打杂,既饿不着,也能确保不受歹人袭击。
她擦了脸上的黑印子,装得纯良老实。然而这回不走运,去江都的队不多,而且都不要人。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另寻出路,抄小道走野路,一边问人一边防人。晚上找客栈住下,也不敢睡死,时刻竖起一只耳朵聆听周遭动静。
有一晚,天花板的瓦片叫人给揭开了。她睡在最里头,不敢作声,眼睛半睁着,透过长而密的睫毛,看着一伙贼人料理了同屋的另一人,拿着他的包袱扬长而去,不知是劫财还是寻仇,亦或一举多得。
也不是没想过夜间赶路白天休憩,但自从走林子,碰到恶虎食人,爬上树才躲过一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终于赶到江都,见到秋霞时,秋霞险些没认出她。穿了一身的破洞衣服,全身上下灰扑扑的,整个人干瘦干瘦,跟上回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判若两人。
她是摸进后院等秋霞来的,现在这样的打扮,走前门,店小二一定不准她进。
秋霞摸出两个铜板,向掌柜告假半个时辰,见掌柜臭着脸,又主动提出放弃今天的酬劳,才获准离开。
她立刻带宁絮去百花楼附近的一家客栈,这是家正经的客栈,而非宁絮一路上住的那些黑店,条件算不上多么好,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你想过怎样弄身份么?虽然现在官府不常查这些,但是当流民,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不知房间隔音到什么地步,秋霞贴在她耳边问她。
宁絮狼吞虎咽地啃着馍馍,喊秋霞帮忙找店小二烧点热水,再拿条干净的帕子来。
等泡进浴桶里,她舒服得哼哼几声,才顾得上回答秋霞:“再说吧,也得有合适的机会才行。这段时间还要靠你了。”
“好。你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好好收着呢,明天带给你。”
宁絮笑道:“干嘛啊,我又不是喊你代为保管,这些东西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也是实心眼,万一我没能逃出来,或者死在路上了,你就准备揣着这么多首饰,继续在百花楼熬日子么?”
秋霞又塞了一个馍馍到她嘴里:“胡说八道什么,再说这些不着调的,我马上把你那些首饰全部卷走,你报官都不管用。”
宁絮伸手接住掉下来的碎屑,再把碎屑一并塞进嘴里。她真的饿狠了,卖头发换来的钱用来打点黑店老板,用来讨好拦路的,到最后分币不剩,她自己还做工又挣了一些,才凑够最后一段路的路费,每天就没吃饱过。
她头发长出了一些,由于疏于打理,跟被狗啃了似的。秋霞捋了捋,到处都在打结。
“发肤受之父母,你就这样糟蹋掉了。”她很心疼。
“那没办法,我这是逃跑,不付出点代价,可能吗?”
她抓起一绺碎发,对秋霞笑弯了眼睛:“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爹娘知道了,也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