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贵妃虽住在长乐宫,到底还不是皇后,摆不得六宫之主的架子。
她周边环绕着几个小妃子,都是跟宁絮平级的。她也不要求她们请安,只叫人把花园里的石桌收拾出来,摆上茶点,美其名曰约妹妹们小聚。
此次邀来的嫔妃们都对她有着明显的讨好意图,姐姐长姐姐短,掐着嗓子阿谀奉承。
宁絮以为自己到得够早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快一炷香的工夫,没想到她来的时候,椅子都坐满了人,一时竟挪不出空位子。
邓贵妃似乎也不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喊人去搬新椅子,声音懒洋洋的,毫无催促之意。
宁絮并不介意她慢待自己,死过一次的人,这些雕虫小技很难入眼。她看邓贵妃,觉得很幼稚。
“听闻宁姐姐昨晚身子不适,今日可好些了?”
邓贵妃尚未出言刁难,自有底下人帮她开口。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忘了是哪位文臣的女儿,总之官阶不高,否则不至于靠巴结邓贵妃立足。
贵妃在场,这声姐姐,宁絮担待不起,尽管论年岁她的确是最大的。她清了清嗓子,没来得及应答,邓贵妃本人竟也加入进来。
“我听说宁姐姐宁可忍着疼痛,也不肯麻烦御医。这样不好,万一有什么隐疾,没能及时查出来,后患无穷。”
宁絮额角青筋直跳,耐着性子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另一个年纪尚小的妃子,拿折扇遮着下半张脸,大惊小怪道:“宁姐姐莫不是来了癸水?”
宫中嫔妃的确有几位来癸水时疼得死去活来,但没人会拿这个作为理由推拒典礼和筵席。这要是承认了,就落了对陛下和贵妃不敬的口实。
虽然宁絮打定主意要走,本来也不打算给自己塑造一个多么光辉的形象,但让人抓了小辫子,众人的眼光都聚集过来,她做事就不方便。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不紧不慢道:“这倒没有,主要是胃不大舒服,白天吐了几次。老毛病了,总让御医跑腿也是浪费时间。此次缺席,还望娘娘谅解。”
这话不假,早年出去给石虔刺探情报,有一次暴露了,她被人一脚踹在胃部,当即口吐鲜血动弹不得。若非援军及时到来,她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这一遭过去,也就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病根。
邓贵妃不知内情,陛下从未与她细细地讲过这些事。她一听宁絮吐了,立刻如临大敌,目光若有若无投射在宁絮的小腹上。
其他嫔妃也跟着变了脸。倘若是宁絮第一个有了……这可不是小事。
宁絮只恨话语覆水难收,早知道不多嘴。她无奈道:“真的是胃的毛病。我要是能怀,早就怀上了。”
邓贵妃听罢,眉头略微舒展了些,但眼神中还透漏着些许怀疑。
话说到这份上,宁絮也没辙,她总不能当场给自己肚子上拉一刀,让贵妃娘娘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孩子。
最先开口的那个妃子,眼神一直不曾离开宁絮的腰腹,听罢暧昧地一笑。
“不打紧,赶明儿好生调理一番,宁姐姐身子调好了,总能有的。”
忽而话锋一转:“不过,即便是有了,是谁的,还尚未可知。”
其他人听了这话,纷纷笑作一团,邓贵妃虽然训斥她不得无礼,眼角眉梢也尽是笑意,压抑不住。
宁絮抿着嘴,没有跟着笑,不然未免太自轻自贱。但也不生气,气这些年轻的姑娘,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她们敢这样,无非是石虔在背后纵着。
她们对她的功绩或许一知半解,也或许一无所知,但却知道她卖笑的过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若是皇帝不允许,谁敢传?
上辈子她也曾在花园里被人出言奚落过,那时她心性还未被磨平,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就去找石虔要说法。
她的确不是良家淑女,在明月楼数年,服侍过若干个男人。可这也是情势所逼,又不是她自甘堕落。
后来为了套取机密和情报,在各个势力之间周旋,也少不得同三教九流的男人打交道,于女子名声自然没有好处。
但她敢拍着胸脯讲,石虔能坐上皇位,她付出的比后宫任何一位嫔妃都多。哪怕与朝中重臣相比,她的功绩亦不落下风。
到头来别人论功行赏,她却要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出言讥讽,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然而石虔只敷衍地安慰她几句,并未对那个妃子做出任何处罚。当时宁絮还在心里替他开脱,想他也许是批阅奏折太累,无心考虑这么多。
直至石虔快刀斩乱麻,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她才如梦初醒。
她找石虔主持公道,分明是犯了大忌。越是执着于讨要说法,越是等于把欠条拍在他脸上,告诉他这是你欠我的。
但,皇帝天然的不欠任何人,真要欠,也是天下人欠皇帝的,当牛做马也还不清。
她去闹,就是以下犯上,罚得再重也不为过。
皇威不可测,宁絮吃过教训,下定决心装小绵羊装到底了。
她们笑着笑着突然僵住,嘴角还是上扬的,眼里却骤然流露出惊恐。宁絮背对着门口,还没来得及转头看情况,肩膀上就压了一只手。
石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隐隐的怒意:“方才你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
那个管不住嘴的小妃子已经吓瘫了,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地磕头求饶。
给皇上编造绿帽,背地里说说已经相当过分,被本尊当场抓住,更是没有好果子吃。摊上个脾气暴一点的君主,直接被拉走沉井也不奇怪。
邓贵妃也是脸色煞白。长乐宫是她在管,高低给扣一个管理不力的帽子。
石虔待要发作,一只素白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宁絮声音柔柔的:“陛下,您按得臣妾肩膀好疼。”
石虔有一种痒处被挠了个正着的感觉,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卸了。宁絮立马从他手下钻出来,跪下行礼。
她这个大礼把石虔噎得不轻,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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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下失了威严,这怒火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末了放出话去,说日后追责,而后令宁絮起身,同他一道回去。
宁絮乖乖与他上了小轿,忐忑道:“回哪里去?”
石虔忍不住上手揉她脑袋:“翠微阁啊,你住的地方,不然还能回哪去?”
宁絮愕然,这本来不该是他日常的安排,哪有大白天就往嫔妃寝宫跑的。方才出现在长乐宫,也是一件很不同寻常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想去哪里,谁也约束不住。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只好由着他去。
宁絮安安分分地坐着,什么也不问。倒是石虔主动问她:“你就在那里随便她们欺侮你?”
“恕臣妾直言,论年龄,她们与臣妾相比,都还是小姑娘。争强好胜,嘴不饶人,也正常,没什么好计较。不过侮辱了陛下,这肯定不对,相信贵妃娘娘会责罚她的,这点小事,臣妾以为不劳陛下操心了。”
石虔眉毛一挑:“你倒还反过来替她求情?今天不计较她们嚼舌根,明天她们就敢想法子害你,后天更不知道要坑你到什么地步去。”
他打量着宁絮,稀奇道:“你先前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年带着明月楼那帮姑娘训练的时候,你是怎么下命令怎么吼人的,朕都还记得。怎么近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宁絮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下,不动声色道:“大概是臣妾年纪上来了,心境平和了。”
小轿停在翠微阁门前,石虔先下去,又对宁絮伸出手,亲自扶着她下地。宁絮受宠若惊到了不安的地步,总觉得石虔的皮囊里换了个魂。
皇上驾到,宫人们纷纷屈身行礼。石虔对他们视若无睹,视察了一圈周遭摆设,眼光最终定格在宁絮身上:“这也太素了些。”
“臣妾不知陛下今日光临,未曾提前布置,还请陛下包涵。”
她立刻又要屈膝,被石虔拎小猫一样拎起来,抱在臂弯里,一路往卧房去了。
宁絮有一瞬是惶恐的,以为石虔突然兽性大发,要来强的。
在他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忙着扳倒虎视眈眈的兄弟和叔伯,每天把头提在手上做事。宁絮除了完成自己应有的任务,还有一份额外的活儿,就是帮他纾解压力。
他们从十六岁开始便经历过鱼水之欢,但那段时期对宁絮而言谈不上甜蜜。石虔被焦虑击溃,整个人不甚清醒,幻觉她是那些虚情假意的笑面虎,凶狠之至,常常让她落得一身伤,事后恢复理智,又心疼得恨不得自打嘴巴。
宁絮以为他又想起什么,犯了疯病,要对她故技重施了。然而这次没有,他轻轻将她放下,拢着她:“三娘,以后受了欺负,要跟朕说。想要什么,也记得对朕提出来。”
宁絮下巴搁在他肩上,这样既亲密无间,又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
“陛下此话当真?”
“天子一诺,重如泰山?何况朕几时放过你鸽子?”
她斟酌片刻,开口道:“臣妾确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