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絮刚睡醒,脑子从混沌到清明,即刻翻身下床,跪地行礼:“臣妾不知陛下前来,未曾好生招待,陛下恕罪。”
石虔此人,当了皇帝之后,心眼子一日比一日小。宁絮算是怕了他,不想接触但绝不能得罪,免得他挑眼拿错。
她这一跪,石虔反倒不乐意了,本来脸色还挺柔和,即刻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来是没事了?”
宁絮心里早骂了他千八百遍,面上还是挤出微笑:“承蒙陛下关怀,好些了。”
石虔被她气乐了。
他们相伴十余年,他自认天下没有比自己更了解她的人。宁絮此人,名字听着温婉柔美,性子一等一的硬,跟柳絮半点不沾边。
她心里越是有气,表面越是十倍的恭敬,绝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勾着他脖子娇嗔哭泣。
石虔往日在她这没少吃瘪,有时也是气得牙痒,想收拾她。
但再看看其他嫔妃,千篇一律的温柔似水,脸上讨好的笑容都像是复刻出来的,就盼着把皇上哄好了,好给自己母族争取荣光。
人人在他这里皆有所图,唯有宁絮不图他什么,却反过来给他。那她使些小性子,他合该包容。
他脸色阴转晴,解了龙袍披在她身上,又将她抱上床,被子拉上来遮住双腿:“谁教你动不动就跪?地上又冷又硬,跪得多了,当心落下病根。岁数再大点,站都站不住。”
宁絮闻言,眉宇间止不住惊讶之色。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今天日子特殊,陛下……不去陪着贵妃娘娘么?”
石虔哈哈一笑,拨弄她发梢:“特殊日子朕也一样挂念你,没必要为了邓贵妃倒醋缸吧?”
宁絮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与他掰扯其中道理:“册封典礼办了,筵席也吃了,放在平民百姓家,不就是办完了婚宴,下一步就该入洞房了?这节骨眼上,新郎官跑了,依陛下看来,这像话吗?”
石虔搂她搂得更紧:“说的也是,该倒醋缸的人不是你。”
完了,这人今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说不通了。
石虔待要与她像往常那般行快乐事,她挣扎了一番,没让他扯开被子:“臣妾肚子还是胀痛,今夜恐不合适,陛下请回吧。”
后宫自有宫规,嫔妃身体不适,是不必行房的。虽然石虔大权在握,可以蔑视宫规,但除非实在是想得狠了,否则轻易走不到这一步。
毕竟皇帝也是要脸的,朝令夕改,说出去面子上不好看。
她推拒了,石虔倒也不强求,又给她拢好被子:“三娘身体怎的虚弱成这样?朕听晚云说,你也不肯召御医来瞧瞧?”
三娘。这个称呼真是久违了。宁絮听罢眼皮子一跳。
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愿再听到这个名字。
多年前她家族遭受陷害,先帝一声令下,男子杀头女眷流放,她一路辗转,流落烟花之地,卖唱卖笑时的艺名便是宁三娘。
她抬头对石虔笑了一笑:“不劳小石头惦念。”
不出所料,石虔听此称谓,眼皮也跟着抽筋。
他俩刚认识的时候,石虔也不叫石虔,更不是什么七皇子。他每天跟着师父走街串巷,表演一些徒手碎砖、飞刀断发之类的小伎俩,以求众人打赏。
小石头是他的艺名。
宁絮所在的花楼名唤明月楼,开在繁华地带,往来客人络绎不绝。人一多,挣钱的机会就多,因此江湖艺人也爱在周边扎堆。
拜师父所赐,小石头练就了一身三脚猫功夫,跟镖师和侍卫对打差些火候,但搭个花架子唬人是没问题的。靠着几样炫目的花活,他成功逼退了几个在明月楼前撒泼的泼皮。
这伙泼皮原是冲宁絮来的,作为回报,宁絮自作主张请他进来呆了半个时辰,为他泡茶,又端了几样点心来。
“你们明月楼看门的真是废物,万一让贼人闯了进来,要你们一群弱女子如何自保?”上好的龙井也压不下小石头的不忿。
他说着说着竟还挽起袖子:“不若我教你两招,果真遇上危险,也好应付一下,争取搬救兵的时间。”
十来岁的小少年,声音脆生生的,直接在她面前比划起来。怕她看不清,还特意放慢动作,一招一式拆解给她看。
他不知道宁絮出身于武将家庭,这点小把戏落在她眼里,与稚童无异。
可她不拆穿,只拍手叫好,任由他手把手带着自己练习。
后来宁絮常邀他上门,检阅自己最近练习的成果。次数一多,鸨姐儿难免有意见,她一个花魁,是要服务贵客的,成天跟不三不四的卖艺人厮混,纯属自降身价。
于是小石头就改成爬窗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宁絮差不多完事,客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翻进来,落地悄无声息。
一开始宁絮还能把这事瞒住,后面被姐妹发觉了,笑她是不是没收钱就跟他办了事,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她告诉她们,小石头在给自己表演杂耍,她们听罢哄堂大笑,没有一个人相信。
他再来,帮忙望风打掩护的姐妹就会笑他:“哟,又来给三娘演杂技?今儿演什么呢?”
他懵懂而正直地报了今日的打算:“跳丸。喏,我球都带来了。顺便教她如何快速把刀片藏进袖子里,她学会了,也好教你们。”
她出来为他解围,被她们打趣得更凶:“嗨呀,你俩真是有点意思,哈哈哈哈——”
宁絮思绪飘远,忽地下巴一痛,石虔两根手指掐过来,眼神晦暗不明:“现在又不叫陛下了?”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也不知道是在回忆往昔,还是互捅刀子,抑或都有。总之没意思。
“臣妾绝无冒犯之意。陛下愿意是小石头,臣妾便喊小石头,陛下倘若厌倦这个叫法,臣妾便喊陛下。一切听凭陛下意愿。”
又来这套。恭恭敬敬,但每个字都带刺。石虔揉了揉太阳穴,心底生出一股疲惫,也不想跟她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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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喊她快点歇下。
待她躺好,他亲自给她灭了灯,才悄没声走出去。
当年小石头潜入明月楼也是这样,走路没声音,像猫儿溜墙根。
宁絮目力极佳,在黑暗里也能辨出人的身形轮廓。她望着石虔的背影,无端感觉他今晚很不一样。
不完全是皇帝,也不完全是七皇子和小石头,混杂了一种她没接触过的气质。
但是……罢了,她终究是要走的人,石虔变成什么样,都与她无关了。有这胡思乱想的工夫,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翌日清晨,宁絮刚醒,晚云就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
托盘上摆着若干小菜,一碗鸡丝粥,一碗冰糖炖燕窝,一碟鸽子蛋。按她这个级别的嫔妃,决计吃不上这等丰盛的餐食。
晚云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是御膳房的人亲自送来的,我问了一嘴,他们说是陛下交代专门做给您的,让您补身子。”
宁絮把鸽子蛋倒进鸡丝粥里,筷子把蛋戳成两半,好沾上些许粥的味道。这两样她还比较喜欢,至于炖燕窝,有点太甜了,吃了觉得腻。
她吃完后,突然觉得不对,仔细一琢磨,回过味来:今早没有送避子汤过来,这些汤汤水水里也没有放避子汤应有的药材。
不过也不奇怪,石虔昨夜并没有真的动她。她也是习惯把避子汤当水喝了,一天不喝反倒觉得缺了什么。
这事落在晚云眼里,却有另一种意思。
陛下夜里来过,要做什么不言自明。往常做完这码事,都会有人送红花、紫草、麝香、白芍等材料过来,今日却免了这道流程。莫不是陛下回心转意,也想与宁絮有个孩子了?
若真是这样,绝对是喜事一桩。晚云肉眼可见的快乐起来,说话语气都昂扬了:“娘娘,你想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吗?我之前也给人带过孩子,我有经验!”
宁絮有点哭笑不得,这孩子的思维未免过于跳脱。她摇头道:“这事我说了不算,可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我连婚配的事儿都没影,您跟我说什么生孩子。”晚云撇嘴道,“我也没想过这种事,我就陪在娘娘身边。”
但她又不甘心似的,蹭到宁絮身边试探:“陛下来了,不论如何,您心情总是比平日舒畅的吧。”
宁絮越看她越觉得她像个担忧爹娘感情好不好的小女儿。她怜爱地摸摸晚云的头发,慢吞吞道:“陛下纡尊降贵来了,我总不能苦着脸,这像什么话。”
不等晚云回应,她抢先截住话头:“好了,你快拿梳子来,我等下还要去长乐宫。”
昨日错过了封妃仪式,今天必须得去拜见邓贵妃,以显示自己不是有意针对。
衣服也特意挑了素色的,宽大蓬松,不显身材。头上不戴任何显眼的首饰,只在发间别了一根碧玉簪,玉的颜色很深,打眼根本注意不到。
在她动身逃离之前,绝不要节外生枝,开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