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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玉争

作者:妙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次日,常在梁氏被晋为宝林。


    梁宝林是满面春光回来的。还没等各宫的妃嫔前来钟粹宫贺喜,自咸福宫内却又传出一道消息:


    嘉妃娘娘赏识蓬莱阁的容贵人精明能干,特吩咐:端午祭礼的巧粽一宗由她与尚食局一道儿协同安排。


    宫中女官皆有品级,负责祭典巧粽的洛尚食乃是正五品,说起来比容月这个从五品贵人,倒还正经高出半品。


    按例,嫔位以下者是无权协理饮宴祭礼等宫中大事的。此番嘉妃如此不遗余力地抬举刚入宫的容月,倒引得不少人侧目。


    容月大约觉得很是得脸,当日便往尚食局去了。


    而新晋的梁宝林只气恼被容月夺了风头,又想到昨日容月被连晋两级,自己却只能按例晋封一级,自个儿把自个儿气得跟个乌眼鸡一般,关在钟粹宫正殿里怄起气来。


    颂兰在正厅里习画,一张宣纸上画了几支疏疏的芦苇,霜降进来递茶,无意间低头一看,却忍不住赞道:


    “小主好精致的画工。”


    颂兰在那画的远处又点了几只淡淡的飞鸟,道:


    “我家中姨娘从前是江南的绣娘。我自小跟着姨娘学画绣样,后来学画,便有融会贯通之感。”


    霜降道:“奴婢不懂,只觉得小主这画虽淡到了极点,那留白处又似有许多故事。”


    前世的颂兰,其实是下了苦工夫学画的。


    皇帝爱画,尤爱黄荃徐熙之流的花鸟虫鱼画。此事在高位宫嫔间不是秘密,例如嘉妃,便常投其所好,自民间搜罗古画献给皇帝。淑妃则是精于画艺,常与皇帝论画抒情,好不风雅。


    是以在储秀宫时,德妃才会收了新秀们作的梅图来观,便是想看看其中有没有善画的苗子。她替梁芳玉作了一张绿梅,独独出挑,自然受到注意。


    而颂兰最早学画,倒不是为了上意——不过是为了裴抒也爱画。她的画,是裴抒一笔笔教的。


    眼下骤然回想起她与裴抒私会,共执一支笔描摹山水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恶寒,手下一顿,便洇出一个墨点,好好的一张画就这么毁了。


    霜降可惜道:“都怪奴婢多嘴,扰了小主作画的心境。”


    颂兰心绪烦乱,随口应道:“作画本应静心。我心不静,原不干你的事。”


    霜降试探着问:“小主可是在想着容小主得了嘉主子青眼的事?”


    颂兰轻笑,“在我面前你也做作起来——满宫里,估计只有梁宝林一个人,觉得这是桩美差。”


    端午算是宫中的大节,每年五月初五皆要在御苑昆明湖畔设“瘟神坛”,以青绸围缦,立五方旗,由皇后主持焚香祭拜。又因太后喜佛,在宫中亦设“端午佛堂”,供奉药师如来以祛病。


    白日祭典隆重,内廷非高位嫔妃不得出席。而晚间夜宴,才是后宫低位小主们各显神通的“战场”。


    而端午节礼亦是丰富。照以往的份例,一盒巧粽中需装有巧粽一对,明珠一对,珍珠百索,织金云锦五色香囊两对,檀木缂丝翠扇一对,青白玉坠十只,另赐春绸衣料,流光溢彩,好不奢靡。


    而今年,因着嘉妃进言,力开节俭先河,其中的珠玉自是减了,只留下珍珠一项,又将五色香囊、金丝翠扇的用料也俭省下来,便想着在粽子上出些巧宗。


    民间巧粽,大多只做些笔粽、菱粽,图个好意头。而宫中讲究,便不止于此了。


    莲儿被分到浣花坞以前是尚食局的宫女,见主子们聊起了端午之事,便叽叽喳喳道:


    “奴婢从前在尚食局做事,当时管着奴婢的郭司膳能将巧粽包成宝马香车、亭台画舫的形状,那才是真正的绝艺呢。”


    虽已是活过一回、司空见惯的物事,颂兰亦免不得做作出讶然情状,道:


    “那真真儿是有些为难容小主了——都说君子远庖厨,不知咱们的‘京城第一才女’,能否应得起嘉娘娘的这份赏识呢。”


    宫中消息灵通,很快便传来了尚食局的章程:乃是要将那巧粽换成两对,做成糖渍衣梅、蜜饯卢橘、腊腌火腿、鲍鱼虾仁四味,甜咸各两品的花样巧粽。


    莲儿咋舌道:“往年这粽子不过是个添头,也就做赤豆、白糖的,应了故事即可。今年容贵人心思巧妙,可真要做出花儿来。”


    低位宫嫔月例紧张,虽不至于叫娘娘们吃糠咽菜,但只有尚食局膳房里送来的例餐,缺盐少油等事亦是难免。此番能沾容贵人的光吃上鲍鱼粽子,众人亦不由得期待起来。


    几人正在殿内闲话,却听得钟粹宫正殿门口又闹将起来。


    这个梁宝林,才得了不到半天势,还真是没一刻的消停……


    今日往来钟粹宫的宫人众多,颂兰虽不愿生事,到底同她同住一宫,外头喧哗吵嚷,闹得她也没了作画的心思。


    颂兰将笔一搁,对霜降道:


    “走,出去看看。”


    钟粹宫正庭种着左右各八株梧桐,春生新叶,翠盖盈盈,绿叶掩映下,梁宝林鬓发微乱,正满脸倨傲地站着。


    她面前的女子身穿云水绫竹叶裙,姿态纤弱,楚楚可怜,正捂着脸,半边发髻都被打歪,一副委屈模样,正是与她们同批入宫,受封采女的林菱儿。


    颂兰扶着霜降的手走上前去,依着宫礼规矩请安,“梁宝林万福。今儿本是姐姐的喜日子,不知林采女犯了何事,惹梁姐姐如此不快。”


    梁宝林已在颂兰手上吃过几道闷亏,见她来问,一时间有些忌惮。


    可到底心高气傲惯了,又是心头恼火的时候被林采女冲撞,更是颇感晦气。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


    “这蹄子走道儿不长眼睛冲撞我,摔碎了本小主的羊脂玉钗子。穷门小户,怕是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玩意儿,卖了你也不够赔的!”


    想来梁芳玉心中自是有气,穷门小户四个字,指桑骂槐,倒是把乔颂兰也一并骂进去了。林采女双肩一耸一耸,头垂得愈发低,仿佛要埋进地里似的。


    梁芳玉嫌恶地看了抽泣的林采女一眼。


    “巴巴儿地装副可怜样子给谁看,本就是你打坏了我的东西,我还没哭你先哭上了?”


    她身边的绿珠惯是个厉害的,对着林采女便讥讽道:


    “我们小主体恤您囊中羞涩,不要您的银子,您送来的礼也准您原样儿端回去,只让您受掌嘴十下便算两清。怎的才打了一个您就要赖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小主怎么欺负您呢。”


    林采女一言不发,只一味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这可是钟粹宫正殿门口!不少来贺喜的宫女太监都朝这边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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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好奇的目光。想来不出今日,新晋的梁宝林跋扈无礼的名声就要传遍六宫了。


    颂兰心里骂着蠢货,但因着人多眼杂,面上便只做出胆怯模样,轻声道:


    “林采女与姐姐您同为天子嫔御,颂兰怕此事若传到有心人耳中,有损姐姐清誉。”


    她声音带了些恰到好处的颤抖,仿佛这“仗义执言”花去了她不少勇气。


    梁芳玉自然见过她私底下的厉害,不免被颂兰这做作样子膈应得浑身一颤。她不服气地瞧了颂兰一眼,压低声音,仍嘴硬道:


    “上回你不许我顶撞胡美人,林氏位分连你都不如,我还管不得么!再说了,是她口口声声说亲自来贺我,却不长眼似的走过来,硬生生把我的簪子碰坏了——这还是昨日我……陛下今早特意吩咐尚服局赏的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地上果然躺着一根摔碎的羊脂玉簪,通体莹润洁白,的确是上品。


    和田玉稀有,更只有雪白纯净的玉种才当得上“羊脂”二字。梁氏虽骄纵,却也不算冤着林菱儿,这簪子在她的妆奁中应该算排得上号的宝贝,又是皇帝新赐,被这么触个霉头,任谁心里也是有气。


    颂兰无奈道:


    “梁姐姐,妹妹虽不才,也记得嬷嬷教导宫规时讲过,只有宫里主位娘娘才有权管教宫嫔。既然钟粹宫并无主位,姐姐不若禀了隔壁昭庆殿的舒贵嫔,让舒娘娘替您主持公道。”


    宠妃刁难不受宠的低位宫嫔,在后宫也偶有发生。就如那日的嘉妃罚跪温昭昭,大概又被梁芳玉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坏就坏在嘉妃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何等身份?况且隔壁的昭庆殿还住着一位正经主子,梁宝林如此跋扈,实是面子里子都说不过去。


    梁芳玉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乔颂兰说的那位“舒贵嫔”是谁。


    入宫的头次觐见,她便抱病缺席。


    据说从前,原本是胡美人与她同住一宫。后来因着舒贵嫔成日抱病,皇帝怕扰她养病,便一道懿旨,将胡美人迁到了旁边的钟粹宫。偌大个昭庆殿,只有舒贵嫔一人独居。


    而舒贵嫔,已是实打实地“失宠”了。


    四年前,元孝皇后已是病入膏肓,而舒贵嫔尚在嫔位。舒嫔身怀六甲,本轮不到她侍疾。奈何她与元后姐妹情深,执意陪伴皇后左右,却在太医预计的产期前毫无预兆地突然血崩。


    舒贵嫔拼死产下一对龙凤胎,孩子却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双胎过大,连累母体,当年的舒嫔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却是再也不能生育,亦不能再伺候皇上了。


    而她血崩当场的画面教先皇后惊惧交加,久病再添忧思,元后不出半年便仙去了。


    在梁芳玉看来,舒贵嫔那个病秧子还不如林氏威胁大呢——林菱儿到底年轻,成日一副娇娇弱弱的狐媚样,难保哪天会不会入了皇上的眼。


    可如舒贵嫔这般,再无君恩,亦无法生育的旧人,不过担着个高位的虚衔。她才没放在眼里。


    她不耐烦道:


    “贵嫔娘娘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自然得教好林采女应有的规矩。”


    林氏犹自哭哭啼啼,绿珠摁着林采女的肩膀,红玉正要下手再打,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


    “梁小主好大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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