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名场面
咔哒一声,脚腕处的束缚松开了,她用力一蹬,想要将人给踹开,裴珉抓住她的脚腕,往上一提,轻柔的触感,碰到了脚背。
他是吻了她脚背?
“裴珉你在做什么?”姜秋姝声音颤抖着。
脚踝处传来了冰凉,似戴上了个小巧的东西,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脚掌,她再次挣扎起来,脆响的铃铛声响起。
脚腕处的东西一晃一晃的,伴随着声声响。
裴珉轻轻的碰了下小铃铛,来回轻晃,声音悦耳。
她是他的,这铃铛便是证明。
姜秋姝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等捏住被褥,掀起褶皱时,她的手被人给轻轻松开又抓住后。
眉宇被碰了下,很轻,似羽毛划过,又逐渐到脸颊,鼻梁,耳垂,最后落到了唇瓣,她侧头,神色抗拒又嫌弃。
即便是自己的脚,也无法忍受。
裴珉连忙起身,似有悟到,端来了茶水,漱了漱口。
一个充满茶味儿,略带几分苦涩的吻落下。
姜秋姝只是紧闭着唇舌,不想叫他得寸进尺。
她的双颊被挤压,半迫着张开了嘴,裴珉不像以往,只晓得在唇边无知的蹭,他往里汲取着她的一切。
茶叶的苦涩在嘴里交换,姜秋姝耳侧被他轻轻的捏着,酥麻感传来,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裴珉如今真是不可与往日同,两人极少亲吻过,以为也只是唇碰唇,如今他吻轻柔却又将她全部的呼吸都夺了过去。
吻逐渐往下,落到了脖颈处,怜惜的亲了下。
姜秋姝更是痒的难受,挣扎起来,唯独空闲的一只脚一动,悦耳的铃铛声,叫裴珉越发兴奋,眸子里是带着欲望的血色。
两人虽然已经是夫妻,可肌肤却是隔了层,从未有过触碰。
不是不想,而是裴珉不敢!
他害怕心中的困兽冲破了牢笼,只与她在一起,他便晓得,她是他礼仪框架下,所害怕的却又无法舍弃。
她新婚时,朝他扬起的那抹笑,如山间最美最纯净的花,没被压抑,是面向天地的洒脱。
他当时被吸引,同时却不敢再看下去。
只叫她一举一动,皆要符合他夫人的身份。
那笑淡了,眼眸中光辉也泯灭了,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有些慌,同时却庆幸,这样的不同于他以往的东西再消散。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将打破他以往的陈规守矩。
他试图将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可却又不是欣悦的。
她是极美的,以往的他,从不敢去看。
可现在才知道,夫妻该如此的,他凭何要忍耐!
姜秋姝看不清裴珉的举动,可她难受的竟然想要哭。
姜秋姝压抑住,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出来了,“你走开!”
嗓音变了调,原是想要骂裴珉的,可声不成调,当裴珉吻着她,姜秋姝忍不住想要将人给踹开,脚腕处铃铛剧烈响动……
黑夜如昼,明月高悬,宅院中萤火虫闪闪发亮,躲进了草丛中,又来了一群觅食的鸟,刚落在砖瓦,铃铛声不断,惊飞而逃。
这座宅院,种着许多的花,如今有大半盛开了,还有部分含苞待放。
天不晓得何时变了,月隐入乌云中,惊雷中,雨淅淅沥沥,花草树木被打湿,今年江都的雨水好似格外的多。
不少人推开窗户看了看这天气,皆叹了口气,庄稼人都是靠天吃饭的!
希望明日有个晴天。
月升日落,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姜秋姝睁开眼,房间里一切清晰可见,熟悉又陌生,甚至叫她以为,自己回了定国公府。
这间房间与定国公府的一模一样,尤其是大开的窗外边儿,种着遍地的花。
她起身,裴珉当真是禽兽,他未与她发生什么实质,可比起实质更加的恼人。
那个洛阳城中敬仰的裴太傅,竟然跪在了她身前吻了她的脚!
可恨!又可恶!
姜秋姝刚站在地面,走了步,脚腕处脆响,让她犹如乌云遮顶,她蹲下身,想要将东西解掉,可这极细的铃铛,却比铁还要硬,她根本弄不掉。
行走间的响动,让她黑了眸子,往门口方向走去,刚要打开门,裴珉端着饭菜进来了。
“醒了?”他声音温柔,比起以往都要柔和。
姜秋姝不语,想要往房间外走,被他拉住手腕,男女间力量当真悬殊,姜秋姝又被他给扯到了房间里,门被关上。
他抱住她,手指捏了捏耳垂,他又要吻下来,姜秋姝连忙侧头躲避,眼眸中尽是对他的嫌弃。
裴珉抿唇一笑,尽管神情嫌弃,可旁的地方欺骗不了人。
姜秋姝身体忽然拔高,又被他抱到了床榻上。
他的含住了她的唇,轻轻的吻了起来,原本姜秋姝是反抗着的,可呼吸被夺,力量逐渐被抽离,直到他的手不规矩起来,她狠狠的咬下。
裴珉起身擦过嘴角的血迹,没有恼怒,只是深情的看着她,“娘子,我与从前不一样了。”
姜秋姝晓得他说的什么意思,只那又如何,她只当是被个小倌儿给伺候了!
“放我走,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永不原谅。”姜秋姝恶狠狠道,即便身体已经很累,一点儿气势都无。
可眼眸里恨意毫不掩饰,没有丝毫的情谊便罢了,简直将他当做了血海深仇的仇敌。
裴珉被她眼神刺的心发疼,他道:“娘子,我已经不似以往般的木讷,会待你好的。你别这般对我!你我是夫妻啊!”
裴珉跪在她脚边,抓住她手腕,眼里的卑微很快地闪过,“回到我身边吧!国公府那些叫你不高兴的人,我都会一一收拾。你若是要孩子,多少个我都给你。”
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外套,想要垂首,用行动表示。
姜秋姝脚抵在他的胸口,“别做梦了!裴珉,我所要的,你给不了!”
“富贵?荣华?尊崇?我的心,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奉上。”裴珉抓住她的脚,放在嘴边吻了吻。
姜秋姝嫌弃得想要收回来,可是被他抓牢。
“你真是疯了!”姜秋姝不晓得在此处,待了多久,窗外黑夜关住了她。
裴珉确实与以为不同了!以为连亲吻都不会,如今仅仅一个吻都让人受不了。
裴珉究竟从何处学得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哪里是个光风霁月的世家郎君,分明是个下流胚。
“裴珉,你先放了我可好!”姜秋姝没得办法,缓和了些语气不想与他硬碰硬,好声好气的说道。
裴珉摇头,“若是将你给放了,你定是要回去和姓宋的在一处!”
姜秋姝亦问道:“裴珉,你我成婚的两年里,与寻常夫妻关系都要差些,行夫妻间事都要按日子来的。你如今的情深,是何处来的?”
裴珉摸着她的眉宇,想要弥补两年未曾瞧见过她的思念,“娘子,我一直在克制。”
他抓住她的手,“我对你爱烈且深。”
自与她在一处,他便一直在忍耐。
他所学的典籍,皆是叫他克制。
人穿上衣物,不止有保暖的用,还有便是学会了礼义廉耻,晓得遮挡,晓得克己复礼为仁,他见她一面,那些念头如泄闸的洪水。
可他不想让她见到旁的一面,不想叫她晓得他皮囊之下与旁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
“你若是想,日后我每日都陪你,”裴珉抱住她。
他不想要禁锢自己了,若是过度的禁锢,是叫他失去她,那他何必做那虚伪的礼仪人儿。
礼仪是对旁人虚无的东西,而不是对亲近人的枷锁。
姜秋姝被吓得挣扎起来,她可不想日日与他在一处,“你真是无耻。”
“娘子,我是。”裴珉诚恳道。
姜秋姝被气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裴珉!我不稀罕!”
裴珉却只是抱紧了她,他根本就无法松开她,只有她在他身侧,他才能好眠。
尽管心里晓得她的假死是在做戏,可无数个骤然惊醒的深夜里,他梦到过,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占满了泥,光着脚,躺在东鸣山山底,身上的血迹都没有干涸。
他想要去抱住她,可每每过去,便会一脚踩空,就这样无数次的坠落,直到惊醒,他都未靠近过她。
裴珉感受着怀中她的温度,如今他真是离不开她!
失而复得,只想叫他将她藏起来。
“我们回到洛阳,便重新成婚,我还未瞧过你穿婚服的模样?”裴珉声音委屈。
姜秋姝没挣扎,只是嗤笑了声,“为了郑家的事,抛开了与我的婚仪,本就没将我们的婚仪放在心里,如今竟然没有和郑六娘成亲,裴珉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裴珉身子一震,“你从何处晓得的!”
姜秋姝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裴珉不想要欺骗她,“可我与郑六娘并非那样的关系,我只是想要洗刷掉老师的冤屈。林府的人说,若我不亲自去一趟,便将线索给毁了。”
林府便是陷害郑家的罪魁祸首。
姜秋姝懂,其实不过是谁比谁更重要罢了!
她亦是能够理解他的,只是不明白,他既然做了选择,又为何要继续缠着她。
他们两人到了如今的模样,也根本不是因那场未曾出席的婚仪所造成的。
她只是想要他愧疚,“裴珉,你既然已经对不起我,便该还我自由,如今将我困在此,便是所谓的心悦吗?”
“等明日,”裴珉还是不松开,“明日我便放了你。”
看来,已经过去了三日了,明日便是她和宋执书约好的日子,她得尽快的赶回去。
她怕宋太夫人晓得此事,病上加病。
“裴珉,我与宋执书成婚,是为了宋太夫人,”她看着他,没有隐瞒,“阿婆是个极好的人,我身上的衣物,皆是她给我做的,我到江都开了如意花坊,因女儿身,常有人来滋事,多是阿婆护我。她照顾我良多,如今她身子不好,我不过是想要全了她的心意,我不想她到了地底下不安。”
裴珉垂眸,“比起我,宋太夫人更重要?”
姜秋姝回了他,“正如你般,郑大儒比你我的婚仪更重要。裴珉,你做过抉择,更应该懂的!”
裴珉不语,想起她方才说话的模样,眼眸中的璀璨星河,皆是因一老妇人。
是那老妇人,叫她在举目无亲的江都,感受到了亲情,这是定国公府的人从未给过她的。
她唤那老妇人甚为亲密,阿婆。
“用膳吧!”
姜秋姝侧目,看着桌上的食物。
这三日,大都是裴珉喂她的,然后便又将她困在屋子里,讲着以往从不会讲的情话。
她给他下了药迷晕了,如今他便还回来了。
裴珉或许都未意识到,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
屋子里没有燃起熏香,姜秋姝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等看着窗边瓶中插着的花,空气中是清新的味道,她才察觉到。
他当真也没了往日的规矩,由着她在床上用膳,她只是有些惊讶。
裴珉起身,用勺子喂到了姜秋姝嘴里,然后小心的擦掉她嘴角的脏污。
姜秋姝余光落到了他腰间,竟然挂着个旧了的,又极其丑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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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府,宋执书伺候完宋太夫人喝完药,瞧她精神好,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宋太夫人声音都微弱了许多,“日后与阿满好好过。”
宋执书看着阿婆一脸灰白,脸上手上布满了皱纹,呼吸微弱,却强硬的靠在床栏上,又怕他看出,装作平常的模样。
宋执书点头,“阿婆放心。”
只是心里的痛,只有他晓得,明日便是成婚的日子,该如何瞒过阿婆?他真怕阿婆撑不过去。
他等宋太夫人睡下了,才回了房间。
明日她是不会来了,那人…宋执书眉宇间闪过恨意,是他权势不够,不能保全了她,如今连人也寻不到,也不晓得她是否安全!
随着天逐渐暗了下去,姜秋姝始终被裴珉困在房间里,她心里异常着急,当裴珉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只有厌烦与恶心。
“裴珉,若是宋太夫人真的出了事儿,我会恨你一辈子,绝不会原谅!”
裴珉看着她失望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没有开口。
让他眼睁睁的瞧见她与旁人成婚,便是要在他心里剜一道口子。
“你只是看重你自己,将我变成你满意的妻子。服用避子药,明明晓得我想要孩子,却将我当猴儿耍,未曾向我言明。便是和郑六娘的事儿,也从不与我说明白了。”姜秋姝推开了他想要揽住她的手。
“何曾为我想过?那是我在江都两年,对我最好之人,我在定国公府时,世家人高傲,长辈端着姿态,瞧不上我,嫁与你,我从未得到过长辈的关怀!”
“我亦没有!”得到长辈关怀,裴珉抿着唇,想要将自己也撕碎了告诉她,姜秋姝打断了他的声音。
“瞧瞧,你还是只看重自己,”他亦没有,可那些,现如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秋姝没说话,坐在了绣凳上,瞧着窗子外面透过来的光亮,目光又落到了房间里,还未撤出去的膳食上。
她总要出去的。
她用力一推,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在裴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捡起地面上最尖细的一块儿。
“你要做什么?”裴珉惊慌起来,“莫做傻事儿!”
姜秋姝将碎块比在自己脖颈上,唇角扯了抹笑,在靠近裴珉时,想要将碎片夺过去时,迅速反手压在了裴珉的喉咙上。
她怎会是那般傻的人?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别人!
碎块儿划破了皮肉,流了点儿血,裴珉先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对他,可见她神色不改,眸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姜秋姝。
“外边儿,你的人不少吧!”她问道。
裴珉还是没有说话,姜秋姝将他推着出了房间。
果然外边儿的侍卫察觉到异样,立刻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我走,不然!”姜秋姝手往前近了几分,只注视着前面的侍卫,防备着出其不意的手段,没注意到裴珉脖颈的血痕更多了。
姜秋姝叫他们给她准备了马,那些侍卫依旧等候着裴珉的命令,裴珉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
正好这时,李明澈站了出来,看着裴珉越发沉寂的目光,朝着身侧侍卫吼道:“按她说的做!”
等她上了马,才彻底放开了裴珉,行了段路,也并没有人追过来,她松了口气。
姜秋姝拉着缰绳,奋力的挥着马鞭,眸光往下时,才发现了拇指和食指上的血迹,黏腻的感觉,叫她忍不住擦了擦,可那血迹越擦,晕染了越多。
她才想起方才,她根本就没有对裴珉手软,碎瓷片扎入了他的血肉,他无话,只是看着她,眼眸里全是不可思议。
姜秋姝眸光清冷,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与裴珉不成仇敌,便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李明澈看着裴珉脖颈处,血越来越多,他连忙拿出手帕替他包好,又叫人去请大夫。
若是再扎进去点儿,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李明澈没想到姜娘子竟然会这般的心狠。
“你…还是回洛阳吧!”李明澈从侍卫那里拿了止血的药,想要先给裴珉上了。
怕大夫还没来,裴珉便流血而亡了。
裴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眸光里阴冷又带着自嘲。
她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命。
姜秋姝回到了如意花坊,敲了敲门,是冬葵来开的,她惊喜道:“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了!”
姜秋姝没有回她,只问宋执书可问过她。
冬葵没有隐瞒,将事情给说了,姜秋姝连忙出了院子,又骑上了马,往县令府的方向去。
刚到县令府,府门外灯笼高悬,照亮了大门,进进出出有不少的人,门房一见姜秋姝连忙迎了上去。
“姜娘子您终于来了,太夫人不好了!”门房声音带着哭腔,宋太夫人为人和善,府中人大大小小受过她恩惠。
姜秋姝心一慌,连忙去了内院,正看着外边儿脸色青白的宋执书。
她问道:“阿婆如何了?”
宋执书此刻没了心神,失了六魄,来不及高兴姜秋姝回来了,只是凄凄道:“大夫说快不行了!”
不是还有一段时日的吗?怎会!
姜秋姝眼前蒙了一道雨雾,她很久未曾被人疼爱过了,世间的血脉之亲早就没了,只剩下个给了她两年温暖的宋太夫人。
如今!
正巧大夫走了出来,他惋惜道:“宋太夫人心中仍有执念,若有什么想说的,没做的尽快,莫要叫人走的不安宁。”
姜秋姝和宋执书一起进了内室,里面浓厚的药味,宋太夫人半睁着眸子,已经很疲惫了,可始终坚持着。
“大郎,阿满,我若离开了,你们怎么办?”宋太夫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她实在放心不下,实在担忧,她走了,她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好几道眼泪滚了下来,姜秋姝和宋执书跪在她面前,“阿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宋太夫人不说话,只是希冀的看着他们。
姜秋姝抬头,抓住宋太夫人的手,懂了她的意思,“阿婆,我与宋郎成婚,现在就成婚。”
宋太夫人点了点头。
如今这模样,一切皆按照最简洁的来,只将红烛摆了出来,喜服是冬葵送过来的,宋执书犹如被绳子牵引着,早就没了前几日要与姜秋姝成婚的喜悦。
两人换好衣服后,宋太夫人勉强支撑着身体,坐在了高堂之上。
姜秋姝牵着红绸,另一半由宋执书牵着,他们将要行礼,可院子外忽然冲进来了一行人。
姜秋姝看的清楚,是裴珉。
她怕他搅乱了婚仪,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裴珉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没上前,隔了几根儿柱子,看着穿着嫁衣的她。
“一拜天地。”冬葵喊道。
两位新人朝着堂外,裴珉也看清了她此刻的模样。
当真是国色天香,一身红衣,衬得她娇媚又动人,他们成婚没见到,今日他见她与旁人拜堂行礼。
“二拜高堂。”
他们朝着堂前宋太夫人一拜,宋太夫人看着他们,眼前逐渐的迷蒙,可她是笑着的。
“夫妻对拜。”
红绸两端的人并无成婚之喜,忍着悲切,眼泪流了一地。
裴珉看不见他们此刻的神情,只是看着堂前两人穿着颜色一样的衣裳,行夫妻拜礼,他与她从未做过。
“礼成!送入洞房。”
裴珉脖颈处又渗出血来,他僵硬的看着这场婚仪,呼吸牵扯着浑身上下都是痛的,几乎都要死在着漫天大红中。
第42章 第42章决堤
堂前的宋太夫人终于合上了双眸,姜秋姝和宋执书扑到了她面前。
宋执书抓着宋太夫人的手,哭声哽咽,姜秋姝跪在地上,看着这个世间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也离开了。
她泣声不止,她终究是个亲缘浅薄的!
年幼失父,还未及笄失母,定了亲的未婚夫背叛了她,成婚不足两年又和离,便是对她好的宋太夫人,如今也离开了。
姜秋姝低着头,唇角苦涩,她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与她亲近之人,皆没有个好下场。
只与她脱离的关系的赵士远,如何还做着定国公府的乘龙快婿,与她和离了的裴珉,亦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
泪水滴滴落到地上,姜秋姝缓了缓心神,擦干净了脸颊。
渴求太多,终究只会失去,如此便不稀罕吧!
姜秋姝站起身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宋府里的人,处理着宋太夫人的后事,宋执书沉浸在痛苦中,一直抓住宋太夫人的手,不想要分离,可他也晓得入土为安,起身后,想要往姜秋姝方向去,想要抱住她,从她身上汲取些安慰。
姜秋姝躲开了,连忙吩咐管家,将宋太夫人的丧事昭告府内外,并购置丧仪所需要的东西。
“少夫人,”管事儿询问道,“太夫人丧仪定在哪日?”
“不必叫我少夫人,婚事不过是为了全阿婆的心意,我与宋大人并无关系。”姜秋姝直接解释清楚,“我与宋大人的事,还请众位保密,切莫耽搁宋大人寻得佳妇。”
晓得此事不过一个管事儿一个东葵。
他们对视了眼,皆表示不会多言。只是冬葵十分遗憾,原以为姜娘子会有好姻缘的!
宋执书听了姜秋姝的话垂眸,心里空落落的,他们婚事,如今也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如同阿婆一般。
两人忙着这些事,已经过了大半夜。
姜秋姝换了白衣,替宋太夫人整理着容颜。
堂前的红布撤下,全部换成了白色,烛光不息,香蜡滴泪,姜秋姝跪在棺椁前,送宋太夫人最后一程。
姜秋姝余光中瞥见了一道残影,他亦同她般跪了下来。
她晓得身侧人是谁,她感激道:“多谢你方才没有搅乱这场婚仪。”
裴珉不语,只是点了香,插在香炉之中,又跪在了姜秋姝的身侧。
“我从不晓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直到今日!”裴珉看着她,“娘子,若是有可能,我当真想杀了他。可我晓得若是我动了手,你这辈子不会原谅我。”
姜秋姝抬眸,他脖颈侧包裹着的白布,已经渗出了血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动手竟然这般的狠。
这样看着有些刺眼,可她不想说了关切的话,叫他误会。
“是。”如果他真的阻拦了她,她会恨上他一辈子,将他视为仇敌。
“你我虽是夫妻,可却未曾拜过天地,我错失了你的两次婚仪。一次是裴承代我的,一次是我亲眼所见的你我他的拜堂之礼。”裴珉心里的疼没有半分减轻,深入骨髓,袖子下的手颤抖着。
那样的场景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道,都叫他痛苦!
她说过他做过抉择选了郑家人,抛弃了与她的婚仪,晓得什么更重要。
他们总是在错过,一次是他抛下她,这次是她抛下了他。
同穿红衣的两个人是那般的登对,可他只能看着,他和她从未同穿过婚服。
裴珉掌心捏成了拳头,脖颈的伤,此刻疼的要命,她用尖锐抵着他时,只想要逃脱,没有顾忌过他。
若他真的被刺中死了呢?
“裴珉,你我间没有缘分。”姜秋姝烧着纸,脸上的泪渍已经干涸,可却绷着脸,成了苦涩模样。
“我不认!”裴珉没有打扰她,也不敢去打搅她。
他给她机会,好好送宋太夫人一程,之后她需回到他身边一辈子不分离。
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回去!
姜秋姝摇头,真不晓得他为何那般的固执。
白日里,来吊唁的人多了,既然他们成婚是为了全宋太夫人的心愿,如今宋太夫人走了,也瞧见过他们拜堂。
这场婚事便只是假,姜秋姝封锁了消息,在宋太夫人堂前,也只当个小辈,未曾与宋执书般披麻戴孝。
她想过些日子,宣告与宋执书解除婚约便是了。
停灵七日后,宋太夫人的棺椁便要葬入墓中,姜秋姝看着宋执书为宋太夫人捧上最后一捧土,跪在宋太夫人墓前,哭得撕心裂肺。
她忆起多年前,她与阿娘处理阿耶的丧事时,棺椁将要埋入土地,徐家的人忽然拿来了张地契,那个为阿耶准备的墓穴的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徐家的。
他们姜家历代都只是租赁了徐家的土地。
徐家人狰笑着,派人将阿耶的棺椁给抬出来,她和阿娘阻止不得,害怕让阿耶走的不稳,却又必须让阿耶入土为安,被逼着花了全部的积蓄,从徐家手里将那块地给买了。
世家人收拢土地,靠种地为生的百姓,一没地靠租赁,二要交税,怎么活得起。
徐家人的趁火打劫,叫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姜秋姝跪在宋太夫人墓前,阿婆我晓得你要我与宋执书好好的,可我不能连累了他。
请您原谅且保佑我,行事成,天下大公。
四月,姜秋姝收到了洛阳的来信,关于裴珉的消息,此时才送到了她手里。
要么是裴珉所做,要么是李长宁身边人出了问题。
姜秋姝难免有些担忧,她看着院子里那盆牡丹花,院子里雨大,她连忙将其搬到了屋檐下。
这是冬葵撑着伞回来了,和她一块儿搬着花,“近日雨也太大了,好些个庄稼田里积水太多,米价都涨了。”
姜秋姝搬花动作一顿,蹙眉,“涨了多少。”
“有一大半呢!”冬葵感叹道,“这雨大,庄稼不应该肥沃吗?怎米价还涨呢!”
姜秋姝前几日,忙着宋太夫人的丧仪,刚空闲下来,便遇上了几天急雨,本是要去地里割些花,带回城里卖,只能搁置下来了。
她将冬葵的伞打上,连忙出了院子,冬葵将最后一盆花放好,喊道:“做什么去呢!”
江都,位于扬州属下较为繁荣的县,城外有条护城河,水利交通方便,姜秋姝趁着雨势小了时,出了城。
途径过几条小溪,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水流湍急不少,原本可以直接淌过去,姜秋姝往里面扔了块儿木头,一下子便被冲刷走了。
她眉宇凝结成了一团,勉强过了小溪,好不容易到了护城河,河水确实涨了不少。
过了些时候,雨停了,冬葵兴高采烈,这些日子待在城中闷,她也想去山上瞧瞧花,下了这么些天的雨,长势必定是好的,只是开了花的,可被雨打残落地。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这个时节的天,该是凉爽的,尤其是下了雨后,可她却觉得格外的热,外边儿蜻蜓蝴蝶低飞,竟然闯入了院子里,密密麻麻有些吓人。
抬头望天,阴沉如墨,偶尔闪电,姜秋姝心瞬间提了起来,趁着这个时候没下雨,她连忙回了房间,将自己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递给了冬葵嘱咐她,“全拿去购粮!”
冬葵虽然奇怪,可她向来听姜秋姝的,连忙出了门。
姜秋姝则骑了马,往县衙方向赶去。
宋太夫人过世,宋执书需得守孝一年,如今公务,全由张县丞代劳。
姜秋姝将自己察觉到的,和张县丞说了。
若是按照以往看在宋执书的面子上,张县丞还得敬着姜秋姝几分。
可自从宋太夫人丧仪后,便退了婚,姜秋姝不过是个卖花的商女,又得了宋执书的厌弃。
他眸子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江都本就多水,姜娘子不过一句可能会发生洪灾,本官便要让全城的百姓皆离开江都。你莫不是说笑吧!”
姜秋姝瞧张县丞这般的神色,倒也没有怪罪,她晓得他的顾虑,“我也是扬州人,晓得这边的天气,扬州多发水灾,尤其是春季,多预防总是好的。”
张县丞抬手,挡住了姜秋姝接下来要说的话,“姜娘子,本官很忙的,这些个没有根据的话,莫要胡说,若是引起百姓惊慌,担得起责任吗!”
姜秋姝晓得这般大的事,旁人不会那般轻易的信了她,可见张县丞这般傲慢姿态,也是有些气恼的。
“张大人,即便不能劝说百姓往山高处去,那希望您派人加固下安平河的堤坝。”姜秋姝只能如此道。
“去去去!”张县丞已经很不耐了,“什么加固堤坝,日后再说,本官刚要代行县令之责,已经很忙了。”
张县丞懒得与姜秋姝废话,叫人将她给赶了出去,他还得赴各大商户的宴席,哪儿有时间,便对衙役道:“日后别什么人都往县衙带。什么洪水要来了,决堤的!这姜娘子疯了不是!她一小小女子若能预测这般大的事儿,我这官位给她做!”
张县丞才不敢贸然听了姜秋姝的话,就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下了命令叫百姓往高处搬迁,日后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岂不是影响他在百姓里的声誉。
即便发生了,这是天灾,他无能为力,也不会有人会苛责他,到时候向百姓说些安抚的话,也可让他得民心。
姜秋姝能这般随意的进出县衙,还是因宋执书是江都县令的缘故,不少衙役皆识得她!
她出了县衙,仰头,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大,天空雾蒙蒙的,像是清晨天还未亮的模样。
可现在分明是午时。
姜秋姝去了宋执书府中,宋执书正在为宋太夫人抄写往生咒,见了姜秋姝,他少见的染上几分喜色。
可等听完了姜秋姝的话,他也说不上是信不信,只是问道:“姜娘子从何处晓得这些的?”
姜秋姝垂眸,她与阿娘去了洛阳,除开阿耶的死,便是因天长县的那场洪灾。
还是这般的天气,闷热天几乎笼罩在了阴气中,她害怕的抱住了阿娘,后面天长县便日日落雨,生了洪灾。
宋执书听着,亦道:“这样的天气,确实反常,可是江都也曾有过,确实落了好几日的暴雨,安平河,河水疯涨,却从未过了堤坝。”
宋执书不是不信姜秋姝,而是他查过往日江都的地理志。
姜秋姝垂眸,宋执书理解她为百姓着想的念头,“我会与张县丞商议,加固河坝,可只因几场暴雨,便叫全县人迁移,属实不行!”
姜秋姝明白他们的意思,她今日来也没想过真的能够劝服他们。
她叹了口气,她一百姓,手中无权,旁人怎可能信服,即便与她有交集的宋执书。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想找了找裴珉,可从府中人的消息,得知裴珉去了旁处,如今不在江都。
回了如意花坊,又开始下了雨,比起以往还要大,她的心提了起来,冬葵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粮食购买了并运到了隐匿处。
到了夜间,天都没在下雨,姜秋姝也都要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可天长县的那场洪灾实在叫她终身难忘,听闻宋执书派人加高了堤坝,她松了些心。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忽然淅淅沥沥的雨溅到了身上,她还是没有离开,冬葵看着她这模样走了过来,“你干嘛?这么大的雨,不晓得躲躲。”
“叫自己清醒些。”姜秋姝看着成股的水顺着洞流向了外边儿,这个模样,出门都是难事儿。
她只能期盼,一切不过是她想多了。
半夜,天空闪电惊雷,将周围一下子照的很亮,姜秋姝起身,彻底的睡不着。
她怕,怕天长县的那场洪灾重蹈覆辙。
她连忙寻了蓑衣披在了身上,敲开了旁边院子的门,主人家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姜娘子你!”
“老伯这雨怕停不了,江都地势偏低,我怕有危险,不若去山上避上一避!”
老伯没想到姜秋姝会说这样的话,他看着外边儿的大雨迟疑的很,“可雨这般大,不好贸然出门啊!山路难走,摔了多危险”
正好有了个老夫人,是孙婶儿。
她道:“去!”
她抓住了姜秋姝的手,“不瞒姜娘子说,这雨大得很,我也是被吓到了,想要往高处走,家中人怕麻烦,还说我是想多了,可我曾是天长县的!”
说着孙婶儿有了哭腔。
“好!”姜秋姝那些担忧此刻却像是定了下来,“我们去问问江都,可有愿意一道去的,我晓得有个地方地势高,地质硬,安全些。”
姜秋姝连忙去了街上,敲开了各家各户的门,有的觉得她不过是杞人忧天,有的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无人一道,见有人提议便允了。
清晨,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江都几乎全都晓得有一行人想要去避难,他们反应不一,有的想要一道,有的确实觉得可笑。
“什么洪水决堤,可笑的很。怕是外地的不晓得江都本就多雨!”有人鄙夷姜秋姝的话。
亦有人附和,原本还想要走的人,此刻也有了犹豫。
姜秋姝冷然的看着那人,“你蠢,可别叫旁人也染上!江都多雨,可何曾有过这般大的雨!只不过是躲一躲,安全了便回来。趋避利害,是人的本性,飞蛾扑火尚且因光,你明知危险还要扑上去,便是蠢!”
听了姜秋姝的话,不少人觉得可行,不过躲上一躲,为了安全。
雨小了些,要与姜秋姝一道离开的约莫有三百人。
他们跟在姜秋姝身后,此处地势高,确实难行,加上下了雨,道路泥泞,有几人隐隐有了后悔的意思。
“早晓得,就不听姜娘子的胡编乱造了!哪里来的洪灾啊!我都怕摔了,受了伤!”
“确实!不若下山吧!”
姜秋姝曾询问过他们意见,也并未逼迫他们上山,可她还是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路滑,若是不小心摔倒了悬崖底下,可莫要怪我。”
那几人想也是,只能跟着大伙儿往前走,好有个照应,可话里话外,还是在说不该轻信了旁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歇脚,此处平坦,俯瞰下方,刚好可以看见整个江都,不少人走了过去,见到了叫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永平河上游隐隐有了决堤姿态,若是泄洪,江都必定有淹没的风险。方才吵嚷着要走的人,几乎瘫坐在地上!
幸好他们离开了!
这几百人全都朝着姜秋姝的方向行礼,“姜娘子多亏您了,要不是您,我们也不会有胆子离开!”
“姜娘子您真是在世菩萨!”
“姜娘子您救了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姜秋姝叫他们起来,往下看着,心高高悬起,尤其是随着雨势增大,永平河上游几乎快要决堤了,下面便是江都县。
她将这些百姓,全部交给了冬葵,让他们按照她给的路线,继续走。
雨势大,容易发生泥石流,需得去地质硬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冬葵拦住了她。
“回江都!”
“姜娘子你疯了吗?那些人不听你的,你没有必要去的!”冬葵想要拦住她,可姜秋姝直接绕开了她。
“我只是尽我可能,不会去冒险!”姜秋姝安抚着她,连忙离开了。
她既然见了,便不能袖手旁观,今日若弃了,日后便是做成自己想做的,也对不起今日的自己。
也是此时,有个壮汉站了出来,“姜娘子我也去!”
他亦是江都人,自然不能看着家乡淹没,置之不理。
那壮汉叫周鸣,他们父母皆未反对,还让她保护好姜秋姝。
下山路确实难走,姜秋姝不晓得自己摔了多少次,身上衣服裹了不少的泥土,可她仍想要快些,将看到的情况告诉江都百姓,即便晚了,她也可多帮些人。
雨又大了起来,比起孩儿面还要反复无常,姜秋姝抓住周边儿的藤蔓,倒着身子逐渐往下滑,当叫踩在实处,她才继续往下走,过了一刻钟才走了百米,她焦急起来,生怕自己去晚了。
即便宋执书已经派人加固过堤坝,可她心里头的担忧,没有丝毫的减弱。
张县丞此人太过自傲,怕阳奉阴违,不会听宋执书的话。
也是太过担心,脚踩在石块儿上,一下子滑了下去,不晓得撞到了什么东西,起身时肩侧疼得很。
“姜娘子你还好吧?”周鸣担忧地问道。
姜秋姝摇头,两人继续赶路,下山时相互帮助着,约莫过了三刻钟,才终于到了山脚下,急忙往江都城里跑。
雨大的将她身上的泥土冲刷了干净,她敲着门,告知他们河水将要冲出堤坝,恐有泄洪的危险。
永平河上游将要冲出堤坝,听闻此事的百姓皆惊恐,信的人不信的人皆有。
姜秋姝来不及和他们多说,便让周鸣组织人往山上走。
她连忙去找宋执书,将此事告知他,由官府出面,百姓连忙进行疏通,张县丞本是反对的,他到底不信一女子所言,可宋执书余威尚在,不敢反抗。
这么多人,若是想要全部疏散,怕来不及,必须要给他们争取些时间,姜秋姝带着宋执书给的一对人马,去将永平河堤坝加高,加深。
当姜秋姝搬着沙土袋和侍卫一起时,不少目光皆停留在了她身上。
原是娇贵的小娘子,此刻将百姓的生命放在了心上,即便自己安全了,可当察觉到了危险,依旧愿意帮扶那些不信任她的百姓。
这位姜娘子当真是个奇女子。
这沙土重的很,每搬动一袋,姜秋姝的肩膀便要疼上一分,可她不想叫别人看见,亦想要加快些速度,稳固河堤。
她弯腰抓住布袋,刚要往上搬,肩膀的疼叫她停滞,沙土几乎掉落,往下的位置是她的脚,此时一只手抵着沙袋,稳住了。
她侧身才发现是裴珉。
“没事儿吧!”裴珉担忧地看着她,姜秋姝摇头。
她此刻狼狈的很,身上虽然穿着蓑衣,可里头衣服皆打湿了。
裴珉接到江都这边的消息,便急忙回来了,他本是来巡查河道的,江都这边寻常来看是无事,可谁也没想到,这雨竟然这般的大!
裴珉和她协助着搬着沙土,亦叫侍卫立刻去帮忙。
裴珉在雨中穿梭,同那些百姓一道稳固河堤。
前面有个百姓提不起行囊,是裴珉帮他提到了马车上。
雨水打在他脸上,身上沾了泥土,完全没有洛阳世家郎的风范,不瞧脸和身形跟个寻常农夫般。
姜秋姝还以为,他们这样的人指哪儿,便让底下人打哪儿,不会亲自去做的。
此刻裴珉落了地,不似以往高高在上,却叫姜秋姝莫名安稳。
不少人收拾着家当,心里又急又难受,甚至闪过还不如死了的想法!
“若是走了,我们的家该如何?日后又怎么生存下去!”一农户抹着眼泪,他是不想撤的,贫苦百姓生存艰难,多靠土地,粮食被淹,他们要怎么活!
众人聚集在一起,痛苦极了,若是颠沛流离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姜秋姝从侍卫口中得知了一切,连忙赶了过来,“乡亲们,我手里尚有余粮。”
姜秋姝连忙表明了身份,甚至说出了真名,“我是如意花坊东家姜满,本名姜秋姝,乃是扬州天长县人,八年前遭遇大水,家没了。那时也苦于生存,可如今我开了自己的花坊,也有了些银钱,我愿捐出全部的钱,帮助百姓度过此次灾祸。”
姜秋姝话落,原本糟乱的人群,有了几分安静,真有人能够这般的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可她言辞恳切,原本坚决的百姓,想要信一信这位姜娘子!
毕竟他们也无计可施。
裴珉来时,刚好看着人群中的安抚百姓的姜秋姝,似闪烁着光,以往身上被压制的东西,此刻全都没了遮挡。
这才是真正的她,坚韧,自强,却又仁爱!
第43章 第43章民心
堤坝几乎快要坚持不了了,河水冲击着,将原本垒好的沙土袋给冲倒,此刻江都百姓已经撤离了大半,可终究还未走完。
姜秋姝扛着沙土袋,几乎到了竭力的地步,额头也不晓得是汗水还是雨水,可她不能停下,若是快些,便能多拦截河水一会儿,为百姓撤离拖延时间。
掌心被砂石磨砺着,可她已经没了知觉,快速的将沙土袋给堆上。
可河水冲击的速度极快,他们一行人也几乎快没了力气。
“还有多少人未撤离?”姜秋姝问道。
“约莫还有十几户,”有侍卫答道,“姜娘子,您也跟着一块儿走吧!”
这般瘦弱的人,顶着暴雨护卫江都,让人钦佩的同时,又心疼!
姜秋姝看了看身后空了大半的城池,以及面前激流汹涌的河水,此刻没有人会停下,即便再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总要有人为百姓的生命奋力。
姜秋姝已经麻木,弯腰去搬沙土袋扑了个空,她捶了捶额头,勉强看清眼前,才找准了东西,她只能拖拽着,往上叠放时,推着慢慢挪动,好不容易才放好!
“姜娘子,我们来帮你们!”嘈杂的雨声后面是一些粗狂的声音,他们是码头的工人,力量强。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越发的斗志昂扬,皆是为了江都的百姓,皆是为了他们的家乡!
此时,堤坝的高度终于挡住了激流的河水。
姜秋姝松了口气,可雨势也随之增大,按照这样的雨势,不晓得何时会彻底将沙土袋全部冲倒。
只能加紧速度叫百姓撤离。
另一侧的裴珉,分了丝心神在姜秋姝身上,蓑衣遮住了她,叫他看不清她如今模样。
只是当裴珉看着,姜秋姝又一次扑空了沙土袋,他连忙叫来了侍卫顶替了他的位置,朝着姜秋姝的位置,大步而去。
姜秋姝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已经找不到何处是沙土袋,她捏了捏眉心,提起了些精神,不敢有半点儿的迟疑,只想要快些,护住百姓,可耳侧突然出现了许多喊她的声音。
“姜娘子!”
“快去看看姜娘子怎么了!”
温暖的身体将她给抱在怀中,姜秋姝半醒中睁开了眼,冰冷的雨浇在身上,隐约看见了裴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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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儿的雨,依旧下的很大,没有停,姜秋姝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与鼓声重合,敲打在她心里。
河水决堤,无数的庄稼被淹没,她苦苦的敲着各家的门,将此事告诉他们,可无人理会,甚至觉得她是在故意扰乱民心,他们厌烦的将她驱逐,将她赶出门外。
可下一刻地动山摇,洪水一泻千里,淹没了江都,她溺在水中,呼吸困难,水往身体各处钻去,冷的要窒息,她拼命挣扎着,害怕死在了这场洪灾中。
裴珉坐在床榻,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的汗,当她忽然暴起,手不停地挥舞时,裴珉连忙抓住了她的手,指甲划破了他脸颊的肌肤,他浑然不觉得痛,只是轻轻拍着姜秋姝的背,安抚着她。
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些。
裴珉抚平了她的眉心,眼中尽是怜爱,正好这时,冬葵端着药进来了。
她也是从众人嘴中,晓得此人是自洛阳来的,巡查河道的大人,洪灾发生后是他派人安排好了百姓,修建了临时的住处,还派人去各处采买。
样貌俊朗,又爱护百姓,应当是个好官,可当冬葵看着他抚摸着姜秋姝的眉心,吓得吸了口冷气。
她连忙咳嗽了声,那位裴大人还是没有反应,她连忙道:“大人药煎好了!”
裴珉去端药,有要亲自喂姜秋姝的意思,冬葵想要阻止,可碍于他的威压,根本不敢动,只能看着他将姜秋姝抱在怀中,亲口试了试药的温度,然后用他含过的汤匙,喂进了姜秋姝口中……
冬葵愣在原地,看着这位裴大人温柔又耐心的模样。
她暗想,这位裴大人莫不是看上姜娘子了?可宋大人可如何是好啊!
裴大人是洛阳来的,官职家世应当比宋大人好,可宋大人是她见过的,对姜娘子情真意切。
冬葵暗暗盯着,一时难以替姜秋姝抉择。
若是两个都要?冬葵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混想法给驱散。
还是宋大人好些,至少熟稔又能给姜娘子正妻的位置,她试探的看着裴珉,“大人您忙,不若民女来喂?宋大人吩咐过民女,好好照料姜娘子。”
裴珉未动,只是横了个眼神过来,带着些凶气,似乎她提了什么不能提的,冬葵连忙出了帐子。
她站在外边儿,雨水溅在脚边儿,才清醒了些。
这位裴大人,根本就没有面上瞧见的那般的和善!
她都以为他立马要叫人,将她给拖出去打板子了!
姜秋姝咳嗽了几声,醒来时嘴里一片苦涩,她睁眼,面前便有一把汤匙,裴珉察觉到她醒来,连忙放下了药。
姜秋姝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是被人从后搂在怀中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肌肤相贴,烫人的很。
“你先放开,河堤如何了?”姜秋姝想要从他胸膛前起身,可一只手忽然横了过来,将她搂在了怀中。
裴珉靠在她的脖颈处,“娘子,你真叫我担心!”
她再次晕倒在他面前,这次并没有旁人先他一步接住她,可他更希望的是她平安无事。
姜秋姝推了推他,继续问道:“到底如何了?”
裴珉见她心急如焚,还是和她说了,永平河决堤了,不过好在江都人全部撤离,皆安然无恙。
姜秋姝听后松了口气,可她还是不想与裴珉这般的亲近,她再次挣扎起来,可下一刻耳垂被咬了口,裴珉眷恋的声音响起,“此事完了,你便和我回洛阳吧!”
姜秋姝抿了抿唇,嘴里大的苦味儿一点儿都没有消散,“裴珉,你若是逼我,我不在乎真的与旁人成了婚。”
这是威胁的话,亦是真的想要摆脱他。
“那我便将你夺回来!嫁了人又如何,我早说过你只能是我的!”裴珉牙齿微微用了些力道,姜秋姝的话,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叫他痛不欲生的夜。
他们还未曾拜过天地!
姜秋姝没有力气和他争执,耳侧有些疼,她转移了话题,“如今灾情尚未处理,裴珉你没正事儿办吗?”
她就是在说他玩忽职守!
刚好外边儿传来了声音,是裴珉的侍卫,禀告张县丞有事儿来拜见他。
姜秋姝连忙推开了他,裴珉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外边儿的人,
张县丞讶异地看了眼依靠在床榻人,尤其是裴大人方才可是从她床榻起身,两人之前瞧着靠的极近。
尤其是裴珉脸上隐约的痕迹,只是偷香弄的?还是情趣?
这姜娘子又攀上高枝儿了吧!
“张大人有何要禀告的!”裴珉声音压低,张县丞察觉到裴珉的不悦,连忙移开了视线。
“大人,下官皆按照您要求做了,百姓已经安置妥当了,”张县丞恭敬道,“只是这粮食?”
粮食短缺,即便出城时运走了部分,可终究时间上太赶了,只能够上三四日,若是三四日后,朝廷还未送来补给,这么多的人怕是要饿死!
裴珉早就安排了人,去周遭的乡县征集粮食,也早早让人去通知了扬州节度使,开仓赈粮,不过此地距离遥远,且沿途不少地方皆被水淹了,运送过来需要耗费些时辰。
“先去安抚百姓。”裴珉让张县丞离开了。
姜秋姝却是撑着机会连忙起来,穿戴整齐,将要出去,裴珉倒是没有拦着她,甚至还搀扶着她。
姜秋姝也是此刻瞧见他脸上隐约的痕迹,似乎被什么划了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睡梦中,隐约还是有些意识的。
外边儿支了口大锅,煮着粥,饥肠辘辘的百姓闻着味道,早就忍耐不住了,可看着碗里的粥,稀得都能当水喝!
已经两日了,他们未曾真正吃饱过,已经有人察觉到了粮食的不足,摸着眼泪,“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里路都被堵住了,没有粮食大家都会饿死的。”
不少百姓皆害怕发生此事,动乱也在此时而生,他们一脸的颓废,肚子咕咕的叫着,即便是喝了粥,也饱不了。
“如此饿死,还不如真的死在洪水中,当个饱死鬼!”
“我们要粮食!”
惊惧的声音在百姓中变得越来越大,有的甚至要夺过侍卫舀粥的勺子,给自己多打些。
侍卫们将要去压制那位百姓,纷乱此刻起了。
姜秋姝出来时,宋执书害怕百姓伤到了她,挡在了她面前,可姜秋姝身侧之人朝着侍卫使了个神色,直接隔开了他与姜秋姝。
宋执书晓得他便是那个名满天下的裴太傅,天子近臣,当今中书令,政令御令皆要过了他手才传达下去。
宋执书看着他搀扶着姜秋姝,神色不甘。
姜秋姝松开了裴珉,走到了人群中,苍白着一张脸,“大家住手!”
几乎所有江都人,都识得这位姜娘子,是她将他们从洪灾中救了出来,想着几乎要被淹没的家乡,和食不果腹的日子,他们泪流不止,如今怎么多人,怎么活下去还是个麻烦事!
人群中虽然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可哭声阵阵。
姜秋姝道:“各位,我尚且有余粮,可全部献出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听了姜娘子的话,所有人将信将疑,姜秋姝连忙将粮食藏匿的地方告诉了侍卫,侍卫运着粮食出现时,一阵欢呼声响彻天际。
“多谢姜娘子!”百姓简直将姜秋姝当做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有姜娘子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又是在洪水中救了我们,捐出了全部的钱,还给我们粮食,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好的女子,再世菩萨啊!”
百姓们皆朝着姜秋姝跪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小小的女子,比起江都的县令,县丞,洛阳来的朝廷命官更得民心。
可谓是姜秋姝说什么,他们便是什么。
裴珉看着姜秋姝接过了侍卫手里的勺子,开始给百姓打起粥来,比起方才的稀粥,现下浓稠了不少。
百姓更是感天动地,对着姜秋姝俯首。
裴珉默默看着,隐约察觉到了丝不对劲儿,可他看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行事颇得民心,便是他都有些艳羡了。
此举,怕是要名留青史了!
日后便是,江都一姜娘子慷慨大义,身先士卒救民于水火,便是朝廷都要嘉奖的。
百姓端着粥,看着同时在施粥的姜秋姝和宋执书,他们聚拢在一起,晓得能吃饱饭,闲话也多了,“姜娘子和宋大人当真是般配的很!”
“对啊,两人还传出过婚事,可惜因宋太夫人的死耽搁了。宋大人不想要耽误姜娘子主动退了婚。如今我看姜娘子与宋大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啊对啊!他们站在一处,般配又登对!”
裴珉就在他们身侧,这些看似很小声的话,尽数进了他耳,他看着正在盛粥的两人,百姓喝完了粥,去归还竹筒,正好撞上了面前的裴珉。
他连忙弯腰致歉,可抬头便瞧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竹筒都掉在了地上。
这位裴大人还真是凶啊!
裴珉走到了姜秋姝身侧,“宋大人去前儿面帐子里瞧瞧受伤的百姓,此处,我来便是了!”
宋执书捏着勺子,并不想松手,裴珉沉声道:“宋大人这是想要违令?”
宋执书最终还是松了手,离开前想要看眼姜秋姝,可裴珉侧身将他视线完全给阻挡住了!
裴珉接了宋执书的位置,做起了盛粥的活儿,往大了说便是体恤百姓,慰问百姓,往小了说姜秋姝觉着没有必要。
她看了眼他,周遭到他那里盛粥的百姓几乎没有。
他们都不敢上前,除开裴珉脸色的缘故,还有便是方才他抢了宋执书的位置,在江都人眼中宋执书才是他们的父母官。
“这是洛阳来的裴大人,专门为了此次水患一事,有朝廷在,大家都安心吧!”姜秋姝看着百姓道。
裴珉看着姜秋姝,有些意外她竟然会为他说话。
姜秋姝却落到了他脸上轻微的痕迹,已经很淡,看不大清楚了,便算是补偿吧!
“诸位乡亲,此次江都受灾,我已上书一封给圣人,相信不久便会派人来,你们且安心。”裴珉安抚着百姓。
众人虽然不识得裴珉,可听他说起什么圣人,还修书的,便晓得他来头不小,又有知情人言这是当朝太傅。
众人更是将心放稳了不少,当朝太傅,多大的官儿,既然做出承诺,他们江都便有救了!
百姓皆朝着裴珉的方向聚拢,行礼问好。
只是裴珉未曾听见,远处的几人还在谈论方才姜秋姝与宋执书的般配,甚至道:“虽然姜娘子好看的紧,裴大人亦是人中龙凤,可我还是觉得宋大人与姜娘子相配的。”
说这话的,正是方才被裴珉神情所吓之人。
可有不少人曾看见裴珉扶着姜秋姝出了帐篷,猜测起两人关系来。
夜间,雨停了,百姓窝在帐子中,大都陷入了沉睡,这些日子不安的心,如今终于定了些。
姜秋姝只看着这张床榻,以及身后拿着药膏的裴珉。
“把衣服脱了上药!”
“我无伤!”姜秋姝想要出帐子,问问她的住处。
可裴珉拦住了她,“你何处我未曾看过,不过是上个药。”
裴珉声音随意,姜秋姝却极其的不自然,看着他端起正经的模样,不免让她想到了他不久前的恶行。
她脸色说不上好还是坏,那几日她身子骨都是酥的,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何物!
裴珉未免太过荒淫了些!
“让冬葵来就好了。”姜秋姝黑了脸。
裴珉自然不会叫旁人看了她身子,女子也不行!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膝上,顺着领口往下拉,露出了后背的肌肤。
本是白皙的肌肤青了一大片,这是她下山和搬沙土袋时弄的。
“你都不确定,竟然敢用全部的钱,买了粮食?”裴珉轻柔的上着药,问着她。
姜秋姝眸光一闪,只是道:“粮食才是人之根本。”
即便未发生,她囤粮不会出错,下那般大的雨,对粮食收成必定有影响。
药膏涂完,裴珉此次规矩的很,姜秋姝都有些意外。
“你有伤在身,不易激烈动作。”裴珉像是解释的模样,可下一刻他拦腰将她抱到了床榻上。
动作小心未碰到她伤处。
他呼吸渐沉,捏着了她的下颚,黑眸将她全部的纳入视线中,似野兽般占领着自己的地盘,“他们都说你和宋执书相配!”
姜秋姝不明白他怎会忽然这般,可听了他的话,隐约察觉到了他好似在吃醋?
“旁人道听途说罢了!”姜秋姝不想惹怒他,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来。
成事前,她不想再被他困住,再起波澜。
可偏是旁人之言最是刺耳!裴珉依旧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眸光,想要从里面瞧见以往的温柔,可终究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低下头,将她的唇含在嘴里,不容一丝拒绝。
姜秋姝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男人的吻带着侵略性,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她的牙关,一寸寸将裹挟着她的唇舌,似乎要将她吞入肚子。
她没有反抗,眼眸中逐渐放空,望着头顶的帐子。
自从他来了江都,这般的亲密早就是常事,姜秋姝的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他吻越来越深,吞咽声在寂静的帐篷中格外的明显,他用力的抱着她,却又刻意绕开了她的伤处,将她揉进他的怀中。
“我不碰你,只叫你愉悦可好?”
姜秋姝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被裴珉拉进了他所织造的牢笼中,舌尖碰触到了里侧,一阵酥麻感叫她身体发软。
他的手掌自耳侧移到了脖颈,吻也逐渐往下走,分别是耳垂,脖颈,他贪婪的想要占据着全部的她。
第44章 第44章被绑
洛阳城最为繁华的皇宫里。
圣后处理着奏章,底下的四位皇子皆俯身听训,只二皇子垂首时,看着地面将阴郁的神情隐藏着。
如今圣人大病,不倚重他们这些皇子,反倒是将权利给了个妇人!
他不服气,众位皇子中,他本是有一争的可能,可是如今圣后当权,势必会偏心自己的所出,他们这些妃嫔的孩子,只能被视为眼中钉!
圣后看完了奏章,递给了内侍监,让诸位皇子也跟着瞧瞧。
等他们一一看完了,圣后问道:“江都水患,诸位有何看法?”
“儿臣认为有老师在,母后可拨些救灾款,救助百姓。”二皇子率先开了口。
圣人没说话,却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答道:“太傅虽在,可重建灾民乡土,却非太傅一人可做到,且太傅乃是中书令,朝中肱骨,不可在江都久待,儿臣认为太傅安置灾民妥当后,便命扬州节度使彻底接手此事。”
圣后看了眼三皇子,像是在思索着他的话,二皇子却道:“太傅在,才能安稳民心,这般急着将太傅召回来,民心不稳,反倒生了事端。”
“儿臣的意思是,太傅将一切处理差不多了便可回洛阳,怎到了皇兄口中成了立刻召回!”三皇子回道。
“好了。”圣后睇了眼二皇子,轻飘飘的收回了视线。
二皇子捏紧了袖子噤了声。
“江都虽属于扬州,可距离扬州到底有些距离,不若让更加熟识江都的人全权处理此事。”圣后此话,便是认同了三皇子的话。
二皇子咬了咬牙,如今这朝堂早就成了圣后一派一言堂,那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大皇子却是一言不发,沉默着。
另一侧小榻上,李长宁吃着点心,又闲适的喝着茶水,与他们商讨的紧张模样完全是两个模样。
尤其是听见了些争执的话,她甚至抿唇莞尔看起笑话来。
圣后看了看奏章,“便由江都县令来吧!”
“此人倒是个励精图治的,继任江都县令两年,颇得民心。”
“母后,宋县令祖母辞世,需得守孝。三哥提议的扬州节度使可担此责。”四皇子替三皇子说着话。
“此事情况特殊,特夺情起复。”圣后直接下了令,三皇子却还是想要提提扬州节度使,可圣后一个眼神过去,三皇子不再开口,只是心头不畅多了些。
扬州节度使是他的人,母后未免太专治了些!
“哈哈哈!”
寂静的殿中忽然有了声笑意,他们看过去是李长宁躺在榻上,一只手拿着奏章,一只手吃着点心,悠闲的很。
“平乐!”圣后不满的看了过去,眼神却带着无奈。
将李长宁喊来,只因她手里握着云策军,圣人爱重这个嫡女。
“儿臣也不想来的,可母后偏要儿臣来,”李长宁撒着娇,一脸的无辜,“奏章里说,那个种植青色牡丹的小娘子,救了全城的百姓,还捐了全部银钱购买了粮食,百姓皆说她是牡丹花仙转身,菩萨下凡。又是牡丹,又是菩萨的!天底下还有能够有比得上儿臣的小娘子?不过是夸大的话。”
李长宁不屑的撇了撇嘴。
青色牡丹,他们倒也是有所耳闻,洛阳忽然兴起,此牡丹花能够铲除奸佞,有兴隆国运之态。
他们也曾将主意打到着牡丹上,可还未来得及,江都便出了事儿。
也不晓得牡丹还在不在!
“真有这样的小娘子?”圣后也是起了几分好奇。
内侍监早早将事情打听清楚了,此时将事情禀告了,“那位小娘子姓姜,原是听说叫姜满的,可又传出此女本是叫姜秋姝。百姓赞其秋水之貌,百善之心,无人不听从她的话。”
听到姜秋姝的名字,他们还未曾有过反应,只因洛阳人虽晓得裴太傅从前的妻子姓姜,可还不晓得她的闺名。
李长宁唇角翘起,摆弄着指甲,像是半点儿也不将内侍监的话放在心上。
“有慈悲之心,大周该多些这样的女子,是该嘉奖一番!”圣后感叹道,往江都又下了旨意。
于圣后而言,她以女子之身监国,有这般的女子站出来,于她更有利。
清晨,姜秋姝起身,帐子旁小榻已经没了裴珉的踪迹,这几日,他欲行不轨皆被她一脚给踹了出去。
便是将裴珉当做伺候人的小倌儿,也要看她想不想了!
此地还有不少的百姓,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过往她所做的一切可都毁了。
本来,裴珉住在她的帐子本就出格,谁料这人的帐子搬到了她的旁边,每每入了夜便如个偷香窃玉的贼,去了她的帐子里。
他其实是不怕的,争执之际,甚至又想要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姜秋姝连忙阻止,勉强答应只要不被旁人瞧见,他可打地铺。
姜秋姝出了帐子,原本还在远处的百姓纷纷聚集,朝她行礼问安,她唇角始终勾着抹笑意,纷纷还了礼。
瞧着姜秋姝这般的和善,原本就对她有好感的百姓,更是多了几分倾慕。
外边儿的雨已经停了,原本乌云密布的天也逐渐清了些,露出了灰蒙蒙的蓝。
姜秋姝走到了崖边,眺望着,江都半个城都被洪水所淹。
原是一片繁荣的县城,江都在宋执书的励精图治下,已经改头换面,不少百姓皆有了富足日子,可惜一场洪灾都毁了。
家不成家的!
姜秋姝看着下方,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找着如意花坊的位置,已经被水淹的,只能瞧见个指甲盖晓得是房顶的位置。
这是她待了两年的地方,她想要走近看的清楚些,下一秒腰肢被人给搂住了,她回头裴珉神色紧张,色厉内茬道:“站这般近,就不怕滚下去!”
裴珉将她抱在怀中,劫后余生。
方才那一幕,让他想起东鸣山寻到她的衣服和鞋子。
当她往前探时,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梦中的一些场景在重现。
他怕了!
姜秋姝将他推开,可腰间的手太紧,紧到她感觉到他的颤抖,可依旧没有松开她。
“裴大人,我有分寸,又不是傻的,往下跳做什么!”
“东鸣山故意留下那些东西,让我误以为你死了,”裴珉问道,“可曾想过我会难过?可曾心软过?”
姜秋姝不语,尤其是他望向她伤怀的目光,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从他怀中挣脱了出去,东鸣山故意落下的衣服,她便没给自己留过后手。
一为了离开洛阳,转移裴珉的视线,二则是当姜秋姝真的死了,之后的裴珉是娶妻,还是生子,皆和她没有关系。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可裴珉从她的神态中看出来了,她不曾心软后悔。
也从未想过,见了那些丢在山底的碎衣破鞋,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
裴珉唇角浅笑,靠近她,收起了一瞬的脆弱,恶狠狠的咬了口她的耳垂,似报复,“无论你逃到何处,还是被我找到了!”
姜秋姝抬眸,即便找到了,她也不会再和他在一处了!
“姜娘子!”身后是宋执书在喊她,宋执书目光落在了裴珉身上,眸光警惕,问道:“你可要与我一道慰问百姓。”
姜秋姝刚要答,结果被裴珉揽住了胳膊,“宋大人你是江都知县,本是你该做的事,为何偏要牵扯到我娘子,离了我娘子,连本职都不晓得如何做了?”
宋执书走近,视线落到了裴珉的那只手,他眼神晦涩,却又掷地有声,“裴大人,小满早就与你和离了。你称她为你的人,可为她声誉考量过!”
小满?裴珉唇角往下,眼神冰冷,宋执书这般的称呼,便是故意与他争锋。
姜秋姝也未想到,宋执书会这样直言。
“我与娘子回洛阳便重办婚仪,到时候请宋大人喝杯喜酒。”裴珉将姜秋姝脸侧的发丝轻柔的别在了耳侧,眼眸中侵略没有隐藏。
他必是要将人带回洛阳的,此后她与宋执书相隔两方,那场可笑的婚仪,便彻底消散。
宋执书见裴珉这般轻佻的举动,胸膛处憋着股气,即便裴珉位高权重,还不是靠着家族托举,宋执书曾亦是敬仰过这位太傅的。
传言他并未受家族恩荫,而是靠着科举考中状元,入了仕,有了如今的地位。
裴珉曾是无数学子所钦佩的,可世家与寒门间隔着的天堑,世家藏书万千,寒门可窥不过沧海一粟。
宋执书故意道:“真是可惜,前些日子未曾叫裴大人喝上酒。那日我祖母辞世,也没能敬上大人一杯。”
裴珉眉宇间黑雾笼罩,“宋执书!”
姜秋姝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话,“宋大人,您一人去吧!”
宋执书眸光有过迟疑,可瞧见姜秋姝坚决的模样,最后只能道:“我就在不远处,你若是有事儿可喊我。”
裴珉看见了宋执书眸中的依依,和姜秋姝看着是不想要与那人一起离开,实则是为了护着他!
怒意在一瞬间充斥着。
“我曾暗自令各道州寻你的下落,宋执书明明知情却不报。你说他是不是该付出代价。娘子,你为了宋太夫人和他只是假成婚,那他呢?他对你的心,可真真切,”裴珉几乎咬着牙说着话,“你说他阻拦我寻你,让我们耽搁了两年,是不是该让他受些教训?!”
姜秋姝不假思索道:“此事是我拜托他的,裴珉,你非这般不将道理之人。宋大人是好人,你又凭何为难他?”
她维护旁人的话,叫他更容易动气,“我为不为难他,要看娘子。你若是和我回去,至此洛阳江都相隔千里,我自然便将那曹贼给忘了!”
姜秋姝听他用曹贼二字称呼宋执书,“何必侮辱人!宋大人爱护百姓,鞠躬尽瘁,好好一清白的县令,你怎可侮辱他!”
裴珉眼神中黑雾更加浓郁了些,放任她在外,真叫旁的野男人引诱了她!
~~
约莫七日,扬州那边的粮食运送了过来,江都百姓更是喜不自胜,如此有了供给,便不怕饿死了,最令人开怀的便是接下来几日皆是好天气。
以往晒人的艳阳天叫人烦躁,如今都盼着天晴,希望河水早日退去,重新修建永平河,他们也好回家。
又过了几日,永平河水退去了不少,裴珉立刻号令人马下了山,去整修河道。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永平河道重修了,山上的百姓终于可以回到了自己家。
无数欢呼声不绝于耳,大家脸上终于没有了原先愁苦模样,只有能回家的欣悦,可等回了江都,才发现要做的还有很多。
这个近两月未曾退去的水,淹了房屋,柱子被水泡的没了以往的坚固,好木料的尚且还能住,可其余的需要修缮好后,才能住进去。
姜秋姝如自己承诺的,捐出了如意花坊全部的钱,给百姓用来修建房屋。
冬葵其实是舍不得的,可这些钱都是姜秋姝的,她也不好多言。
“你将钱给了他们,那你呢?”冬葵还是问道。
姜秋姝只是浅笑,她拍了拍冬葵的手,“你也跟了我两年了,日后如意花坊便交给你吧!”
冬葵感觉到姜秋姝是在交代,她眼泪不禁往下流,她舍不得她,可她晓得依照姜秋姝的能力,她有更好的未来,不必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中。
江都县在朝廷的帮扶下,逐渐在恢复以往。
夜间姜秋姝雇了一匹马,如今官道也修缮好了,她是时候离开了。
一人一马驰向城外,却没有发现身后有道影子跟随着她。
姜秋姝进了客栈,大厅内共有两桌,皆是男子,他们身形伟岸,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她往前走了步,那些人视线皆停留在她身上。
她看着不对,立刻转身出了客栈,一辆马车堵在了她面前,车门半开,一只白皙却又指节分明的手横亘在门上,男人半俯着身子,俊逸的脸棱角分明,神色未明。
“娘子是要去哪儿啊?”裴珉不紧不慢道。
马车上,姜秋姝手脚捆了起来,裴珉俯身彻底将姜秋姝笼罩在怀中,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双脚并拢去蹬他。
裴珉找准时机,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轻拨弄了下脚边的铃铛。
没有响声。
他说这几日和她在一处,没有听见过摇铃的声音。
他抓住她的脚腕,放在了他膝盖上,仔细的观察了起来,铃铛里面灌了些东西进去,将那颗发出声响的小球给固定住了。
裴珉观察着,看的很仔细,眼眸盯着她的脚踝,姜秋姝都以为他又要吻上去,剧烈挣扎起来。
“为何要这样?”裴珉是问铃铛的事。
姜秋姝嗤笑,“护家之犬,才会带上铃铛。”
裴珉眉宇轻拢,并未松开她的脚,“书中说这是闺房之趣!”
哪门子的闺房之趣,裴珉这是从什么污秽的书里瞧见的!
“裴大人世家儿郎,哪里晓得乡下人喂养犬,狸奴常给它们带上铃铛,用以寻他们的位置,还有便是赏个小物件儿,昭示着这是自己之物!表明主人身份!”
姜秋姝瞥过头去,未曾瞧见裴珉深思的模样。
脚踝的东西,一动便是清脆的声音,会叫裴珉变得彻底不像自己,丢弃了儒雅的面容,除开了皮囊,只余下深沉的欲望。
只是姜秋姝想不通,即便那样,他还是没有碰过她?
裴珉小心的捏着铃铛,没了悦耳的声音,可只是挂在她的脚上,都是极为美的,他忍不住低头触碰了下她的脚腕。
姜秋姝连忙缩了缩身子,此人不只是疯了,怕也失了智!
瞥见姜秋姝嫌弃的模样,裴珉也并没有异样,毕竟她这样的眼神,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他喜爱她的每一处,从脚趾到头发丝,皆合了他的心意。
刚成婚时,他便晓得,只是在压制着那样不堪的自己。
马车往洛阳的方向而去,姜秋姝始终没能逃脱裴珉,两人吃穿住行皆在一处,最开始姜秋姝还想过逃,渐渐的息了心思。
两人本是要去一处,便借助裴珉回了洛阳,既安全,又比她独身一人风餐露宿要好。
换做以往,她是不满裴珉的,可他没脸没皮的模样,叫她气了又笑,笑了又气。
终于到了洛阳,姜秋姝抬头便瞧见了熟悉的匾额。
定国公府。
她进了这门,怕又会增添许多麻烦。
这府中人没个叫她留恋的,都是虚伪的,肮脏的,还有古板是以往古板,如今没皮没脸的。
姜秋姝站在门前,便有门房迎了上前,他先是朝着裴珉行礼,等看着姜秋姝时,脸上表情骤然变了,似惊慌害怕。
“这是五夫人。”裴珉道。
门房连忙行礼,看了地上姜秋姝的影子,略微的松了口气。
姜秋姝被裴珉半抱半搂着,回了以往的院子,期间瞧见了定国公府不少人,他们神情与门房一致。
只是到了玉珩院时,姜秋姝原本沉寂的心跟着跳动了下。
这院中困住了她,叫她没了以往的心性,活的犹如老媪。忍耐定国公府的不公,忍耐着其余几房的闲言碎语,忍耐着旁人说她的不配,只做个贤良淑德的妇人!
可她姜秋姝不是这样的人,她被裴珉抱进八角门后,便剧烈挣扎起来。
过往的记忆侵扰着她,心底的郁气此刻皆冒了出来,他们世家人高贵,她只是个市井女子!
可难道她就愿意被鄙夷被瞧不上,凭何呢!
裴珉像是毫无察觉,依旧将她搂的紧紧的,只是到了房门口,才将她放了下来,“娘子,你的花圃和往常一样。”
姜秋姝恼怒的瞪着他,啪一声扇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玉珩院的奴仆皆聚拢,神情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第45章 第45章锁住
裴珉脸上立刻出现了五根指头的印子,他偏过脸去,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秋姝掌心发麻,可晓得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力。
定国公府里藏着她两年里所有的苦闷,她以为只要有了孩子,便有了家,也可以一直忍耐下去,可他将一切都毁了,她也彻底的清醒过来。
即便有了孩子,不过是为了孩子继续委屈,若是再憋屈些,便要让孩子与她一道受委屈。
那个她所灌注全部爱意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即便有定国公府的血脉,可仍旧是她这个卑贱之人所生。
姜秋姝从未想的那般明白,这囚笼她一刻也不想待,裴珉重新规整的花圃,像是重新打造好的牢笼,要将她再次装进去。
“裴珉,你清醒些了吗?”姜秋姝目光平静。
此地聚集了许多的奴仆,都瞧着她羞辱了裴珉,她没有手软,甚至有些快意。
如此看重体统的人,却在奴仆面前丢了脸,被她这个前人给掌掴。
玉珩院的人自然也认出了姜秋姝,只是外界皆传,这位前五夫人坠崖而亡,如今竟然出现在府中,还打了五郎!
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隐晦的用眼神交流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这般狼狈的五郎!
裴珉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往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也不顾院中其他人是何反应,扯着姜秋姝进了房间。
外边儿的奴仆这才议论了起来,自从前五夫人离开,五郎便冷了许多,常常叫他们也跟着胆战心惊。
如今竟然瞧见五郎被打了,还隐隐有讨好之意。
关嬷嬷来时,瞧见不少奴仆聚拢在一起,“还不去做事!”
有婢女立刻禀告,“嬷嬷,是夫人回来了?”
夫人?正当关嬷嬷疑惑之际,锦绣听闻到了府中的消息,立刻回了玉珩院,她呼吸还未喘均匀,“嬷嬷,是娘子回来了!”
关嬷嬷眸中不可置信,她也是以为娘子坠崖而亡,如今回来了!
房间里一切都如往日的模样,只是那张床榻上多了个枕头。
裴珉将她按住,让她只能看着他一人,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你我婚仪定在五日后。”
姜秋姝想要偏过头,却被他捏住下颚,裴珉按住她的手,将她完全桎梏住,“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吗?”
既然将她找回来,他便不会将她放走,若是她想逃,他不介意将她锁起来。
如今到了洛阳,她所依附的只有他,那些什么野男人!她这辈子也别想见了!
她清楚的看着他脸颊上的红肿,哂笑道:“裴大人,可用镜子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好丑!”
裴珉眼眸微眯,她真是懂得如何激怒他。
“娘子若是喜欢,这边儿也可。”裴珉将另一边儿完好的脸向着她的方向,“只是打了,便要赔上一辈子,娘子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
不要脸!
姜秋姝没去看他,仰头看着这床帐,远瞧着与以往一样,可细看这床帐旧了些。
他定国公府在银钱上遭了什么难吗?连个床帐都还不起。
“娘子在江都过的滋润,如今回来了,便将那些东西都忘了!”裴珉轻柔的捧着他的脸颊,眼眸中是珍视和侵略。
真的好想叫她身上各处都留着他的印记,可惜他们还未成婚!
“那得多亏了五郎给的一万两啊!”姜秋姝含着笑,“五郎阔绰的很,这间屋子还是那般的破旧。”
他自以为是的保持原样,便是在念着她?这样无用的深情,在她看来一文不值。
她也是故意说的这般话。
“娘子若是不喜,随时都可换了。按照娘子的心意来。”裴珉低头,堵住了这张叫他受气的嘴。
他晓得,她是在气将她掳回了定国公府,可她得留在他身边,与他一生一世,生儿育女。
他的吻是凶猛的,几乎是想要将她给拆皮脱骨,姜秋姝去推他,可手被他牵引着往下,碰触到个小巧的东西上。
她神情一震,他莫不是疯了,又要给她带上这脚链。
她不愿,拼命挣扎起来。
她不是什么物件儿,也不是被拴在圈舍的家禽!
可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的很,姜秋姝只能被他所压制着,她奋力的朝着他手腕的方向咬去,此刻比起任何时候都要重,牙齿并拢,两颊凸显想要撕咬下他的肉。
裴珉却丝毫痛都未察觉,他甚至摸了摸脖颈,此处虽然早就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
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狠,为了能离开他,什么代价都不怕。
即便是要他死!
尽管将她带回了洛阳,他的心依旧是悬着的,他怕不晓得什么时候,她会再次逃出去。
在江都时,若非他时刻派人守着她,她怕是早早的又逃了。
他真的怕,再隔个两年,或是一辈子呢?
“很快就好,娘子。”裴珉任由她咬着,手掌鲜血不止,皆沾染到了床榻身上。
很疼,可却抵不过将东西套在她身上的愉悦。
她只能是他的,他说过!
脚腕处再次有了冰凉之感,这不只是脚链那般简单,一根儿锁链往远处延伸,绑在了最里侧的柱子上,姜秋姝松口,闭上了双眸,遮住了眼底的绝望和厌弃。
她侧躺着,“裴珉,你当真是晓得怎样叫我厌恶的。”
“厌恶?好过让你离开,”裴珉俯身,亲昵的低语道,“娘子,我们终于要成婚了!”
姜秋姝未动,身后他的体温将她围绕着,甚至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可她却提不起半点儿的力气。
只厌恶至极。
她好似不听话的眷宠,无人问过她愿意与否。
~~
玉珩院的消息,自然没能瞒过其余几房的人,她们去了趟玉珩院,却被奴仆禀告说不见客,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可刚过了花园,她们便不约而同打算去太夫人那里一趟。
“如今五弟妹回来了,应该高兴,怎都这般模样?”二夫人笑道。
“二嫂,以往好像是你最瞧不上姜氏的吧!平日里连话都不想和她说。”四夫人这般道。
姜秋姝回来了,四夫人对前几年的事记忆犹新,她的两个孩子被罚跪了祠堂,小小年纪又惊又吓第二日便病了,五弟竟然还以为她们是装的,直言她们不会教养子嗣。
又在政事上故意寻了四郎的错,本不过是光禄大夫的虚职,又遭到了贬谪,被罚到了马场做了典牧令。
八品小官儿!专职马匹饲养。
好歹是国公府四郎,成了个养马的,外边儿都快笑死!
偏偏国公晓得了,也并未惩处了五郎,还道五郎大义灭亲,做的对!
四夫人简直气吐了血。
都是因为姜秋姝!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罢了,她说的也都是些实话,五郎以前也没说什么,怎忽然来个秋后算账!
四郎因此和她生了龃龉,搬到了驯马场,听闻跟个驯马女打的火热,她本就没有子嗣傍身,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
当听到姜秋姝回来了,没死!玉珩院还要准备婚仪的东西,她是痛恨的!凭何转了圈儿,还能叫五郎将她捧在掌心。
“太夫人,她与五郎早就和离了,此女留在国公府便是祸端,您可不要忘了两年前,五郎为她都做了什么!”
四夫人愤愤的声音在清风苑响起,上首的太夫人却如同霉云遮顶,阴气阵阵。
她自然不会忘记,五郎头一回违抗了她,将定国公府说过姜秋姝闲言碎语的奴仆,全部聚在了清风苑门外,杖责。
瞬时哀嚎遍野。
这不仅是在敲打府中的人,还是因她私自签下了那封和离书,裴珉这是在杀鸡儆猴。
就算没有裴珉的事,她也不想要姜秋姝那个女人重新回到定国公府!
她擅自让姜秋姝和裴珉和离的事被裴承知晓后,他话里话外也是怨过她这个祖母的。
姜秋姝若是继续留在府中,她怕影响了她的孙儿。
“听闻五郎还要和姜氏重新办婚仪呢!”四夫人又道,三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想要让她少说些。
四夫人才不管,她过的不好,旁人也别想好过!
“此事有国公定夺!”太夫人捏着掌心的佛珠,面沉如水!
这婚事不能成!
~~
夜间,姜秋姝起身,脚腕处的细链就像是要禁锢着她的一生,她低头这链子与脚腕上的铃铛是一样的,看着细却难以弄断。
房门开了,是关嬷嬷和锦绣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娘子。”
她们双眸含着泪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瞧见娘子。
“嬷嬷可还好?”姜秋姝叙旧般和她们聊了起来。
“都好,就是想娘子了,如今再见到娘子三生有幸。”
姜秋姝眉宇的冰凉驱散了些,至少在府中她们对她是真心的。
她走到桌子旁,细链拖动声音明显,锦绣忽然捂住嘴,不可思议的盯着,关嬷嬷也是极为心疼。
五郎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姜秋姝倒是极为平静的用着餐食,是她以往常用的,只是用的不多,大抵定国公府的饭菜早就不合她口味了。
关嬷嬷和锦绣哽咽着,还是劝姜秋姝再用些。
姜秋姝只是摇头,关嬷嬷让锦绣将东西端了下去,自己则留下来说说话。
“娘子,”关嬷嬷视线留在了那个细链上,“五郎他心中有你,他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做!”
姜秋姝不想听,只说自己累了。
关嬷嬷却没有离开,“五郎年幼便极为聪慧,国公也是极为喜欢的,常带着身侧教导。小小的一个人打起拳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国公时常夸赞五郎有他的风范,后来国公为了嘉奖五郎,送了把匕首给五郎。
那把匕首是国公爷随身携带之物,见过血的,国公爷幼时便是用那般匕首反杀了想要劫持他的歹人。崔姨娘见此物只有五郎有,大郎却没有,逼着五郎将东西给送给大郎。五郎很喜欢那匕首,他不愿意。
崔姨娘便上前去夺,两人争抢间那匕首匕鞘掉了,五郎握住刀刃依旧不放开,鲜血淋漓,崔姨娘吓坏了,连忙去让人请大夫,五郎没有松开匕首,只问了崔姨娘一句话,‘阿娘,这是我的,不给大哥!’
崔姨娘不敢去争了,那匕首被五郎留了下来,可换来的是崔姨娘一顿杖责。五郎咬着牙受了,但他喜爱那匕首,绝不会让旁人来抢,即便是弄伤了自己。”
姜秋姝只是静静坐着。
关嬷嬷看着那锁链,“五郎是个固执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若是能用鲜血换来独属自己的,五郎乐意之至。”
半晌,坐在绣凳上的姜秋姝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关嬷嬷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沐浴时,姜秋姝躺在浴桶里,几乎将自己全部溺在水中,温热的水叫她越发的清醒,裴珉不晓得如何做,又如何?
错了便是错了。
他敢这般做,日后她必定也不会手软!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搂住,用力往外拉,浴桶里的水溢了一地,睁开眼便瞧见裴珉惊慌又恼怒的模样。
“你想要寻死!”他咬着牙齿道,方才进了浴房,便瞧见她整个的沉在水里,心几乎快停滞。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秋姝嘴角露出讥讽的笑,“裴珉,因你寻死觅活寻,你还没有那般大的威力。”
裴珉取来屏风处的巾帛,将她从浴桶里搂了出来,一声不吭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白皙又娇嫩的肌肤在烛光下有了暖黄的晕染,多了温暖,不似她话语中的那般冷冰冰。
姜秋姝搂住了巾帛,侧过身子,将自己遮挡住。
可偏偏这种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朦胧之美,才更吸引人的目光。
裴珉的眼神炙热起来,“娘子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姜秋姝擦着发丝,往后退了退,根本不想要裴珉的靠近。
“旁人新婚时都不能见面,裴大人说是要与我重办婚仪,将我锁在房间里,还日日过来。这样不避讳的婚事,可得不到月老的祝福!”
裴珉心中微动,尽管晓得她主动提出婚仪有不想要见他,或者想办法逃跑之意,可他还是喜悦的。
“即便我与宋大人婚事是假,可皆按照婚仪步骤来,他可不会在成婚前与我相见,即便是有事儿也是隔着屏风的!”
姜秋姝还想要说什么,裴珉忽然将她搂在怀中,“所以他不晓得屏风内我们是如何恩爱的!”
姜秋姝听他明目张胆的提起,将她掳走前发生的事,她推开了他。
“那时也是我一件一件帮娘子穿上衣服的。”裴珉靠近她的耳侧,说的暧昧。甚至直接扯开了她的巾帛,自屏风处拿来了寝衣替她换上。
期间手是再规矩不过,可还是会碰触到,他不经意的停留,看似无意可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
姜秋姝不敢动,生怕此人又化作了禽兽!
好在平安的穿好了衣服,只是到了最后裴珉靠在她的脖颈,显然忍耐着。
“成婚前,我不会碰你。”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裴珉安抚道。
“娘子,你终于要嫁给我了!”他嗓音似含了枸橼又灌了些蜜茶,酸涩又满足。
若非是对她说的,姜秋姝都会动容。
可惜!
距离成婚前的第三日,裴珉被定国公唤道了书房,无人晓得发生了何事,只是定国公书案上的笔墨书籍掉了一地。
五郎离开书房时,眉宇间凝结着风暴,却又在看见五夫人全部的消弭。
“娘子,你若是不喜这里,我们可搬出去。”裴珉从姜秋姝身后搂住她,温声道。
若是换做以往听到了此言,她那颗对裴珉动容的心会陷的更深,可惜了!
“世家大族最是勠力同心,长辈皆在,无不分家的,若是分了可要被旁人戳脊梁骨,五郎还是莫要说胡话了。”姜秋姝往里移了移。
裴珉却又贴了上去,“听你的。”
姜秋姝闭上双眸,心里在计算着时间,明日便是宫宴了吧!
清晨时,两人皆在房间里用着早膳,姜秋姝很熟悉脚下的锁链,已经不会像第一日时常缠着什么桌椅的脚,或是不小心绊倒了香炉。
“我今夜要进宫,绣坊的嫁衣也该送来了,等我回来,你穿给我看可好?”
“裴大人不是看过吗?”姜秋姝浅笑道,“我与宋大人的婚服,裴大人可喜欢?”
本不想在今日故意惹恼裴珉,可她就是忍不住,马上要离开了,她总是想要刺一刺他。
裴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些,手掌上的伤被白布包裹着,姜秋姝看不清,可那天她咬的那么重,没有两三月这伤绝对不会好!
裴珉白日有事出了府,姜秋姝只坐在书案上,她敲了敲窗边,一只灰白色的鸽子飞了进来,姜秋姝含笑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怎么不能进去?!我是他嫂子,来拜访下都不可以!”外边儿传来吵闹声,姜秋姝摸了摸鸽子的腿,鸽子连忙飞走了。
门口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是四夫人。
“哟好大的派头,我来了还坐着呢!”四夫人眼眸中藏着恨意。
“离开了还回来作甚,贪恋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四夫人腔调还是如以往般的难听。
“关你何事!”姜秋姝未动,寻了个典籍看了起来。
四夫人如今才没有什么可怕的,无儿,丈夫又离了心,只有几个赔钱货,她这一生可谓没了盼头。
瞧见姜秋姝还能坐稳太傅夫人的位置,她嫉妒地看着那张娇艳的脸。
“你以为即便再次嫁给了五郎,便能过好日子吗?国公府中无人喜欢你,你不过是一卑贱女子!”
四夫人绕到了书案后,还想要发泄着,可恍然瞧见了她脚边的锁链。
“你……”她双眸瞪得极大。
第46章 第46章侍书(高能)
姜秋姝缩了缩脚,立刻唤来了奴仆,让人将四夫人给驱逐出去。
四夫人不满,想要再看下,可玉珩院的人蛮横的很,被人赶出了玉珩院外,她神情依旧呆滞着。方才那姜氏脚腕上的是何物?她莫不是眼花了!
不对!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根儿延伸到后面柱子上的锁链……
这姜氏莫不是被五郎囚禁在房中?
可不应当啊!与五郎成婚享受荣华富贵,姜氏有何不情愿的。
想起两年前,那些说了闲话的奴仆,被打的鲜血淋漓,有的皮肉破损,加之没有休养好,伤处捂的腥臭,只能刮肉养伤,府里一时间哀嚎便野,她身边伺候人少了大半,平白的四夫人打了个寒颤,等宫宴后她一定要和太夫人说说。
刚到了花园,便遇上了裴秋月,裴秋月见四夫人神情紧张,问道:“四叔母可是从玉珩院过来的?”
裴秋月亦是听闻了姜秋姝回来的消息,她才不希望姜秋姝回来呢!
可五叔的事儿,她也不敢管,只希望太夫人能够将人赶出府去。
可这些日子,始终没有传来动静,还听闻五叔和她要重新举办婚仪,裴秋月心头难受无处抒发。
“这姜氏回来了,府中怕又不得安宁,二娘你五叔最是疼你,不如你劝劝你五叔!”四夫人和善的拉着裴秋月。
裴秋月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原本殷勤的模样都变了,看得出她们都想要姜秋姝离开,可都不敢出手。
或者说五叔将人护的紧。
“我一晚辈,哪里能说长辈的不是,”裴秋月道,“我得给太夫人请安,四叔母慢走。”
四夫人暗地里淬了裴秋月一口,所嫁夫婿是个没用的,两年了依旧是九品小官儿,连在洛阳安置宅院都不能,整日赖在国公府。
裴秋月捏着手绢儿,她不愿意姜秋姝在府中,姜秋姝在,便能叫她想起那个些屈辱。
她怕府中旁人也晓得,她嫁了个无用的夫婿!
这院子里的防守应当是薄弱的,连个四夫人都能闯进来,看来裴珉是以为锁链锁住了她,让她根本无法逃脱,便掉以轻心。
午时,裴珉回来了趟,带着绣坊的嫁衣,姜秋姝坐在书案旁百无聊奈,并不感兴趣,她这短短十多年,便要穿上三次嫁衣,说来有些可笑。
裴珉将嫁衣放在了她面前,“等我回来,试给我看。”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瞧瞧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可,等会儿他便要进宫,时间耽搁不得,他还是想要回来见上她一面,分明已经将她锁住了,分明也快要成婚了,可姜秋姝越发平淡的模样,他心里多了不安。
“没甚稀奇的,”姜秋姝抿唇一笑,“到底比不上旁人准备的。”
裴珉神情立刻变了,拉着锁链将她的小腿逐渐拉开起,双腿不受控制的分开,裴珉握住她的小脚,在上面狠狠咬了口,又将她搂抱在怀中,坐在了椅子上。
姜秋姝双腿夹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只能蜷缩在他怀中。
脚上被咬了口,有些疼,隐隐又发着痒。
“娘子,这样可喜欢?”裴珉摸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他抱着她,将她挤在怀中,是难以言明的强悍,姜秋姝想要踹他,可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小腿。
他轻抚着上面的牙印,“娘子等我们成了婚,便在这儿试试?”
姜秋姝脑子一下子,像是被用力板折的木棍,断了思绪。
等反应过来,她只想要弄死裴珉。
这是何处学的上面腌臜话!
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两人靠得近,裴珉很快能够感知到她的情绪,他疑惑道:“娘子不喜?”
“可娘子说过我木讷,书中的闺房情趣,我看了个遍,花园,秋千,书房,书案上是常事,怎娘子不喜?莫不是娘子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见识?我将那些书籍也给娘子瞧瞧,可好?”裴珉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远远瞧去还一对鸳鸯。
可只有姜秋姝晓得,他是在说着多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尽量平复着自己心,“裴大人不是有事儿,还是莫要耽搁了。”
裴珉摩挲着她脚上的牙印,这张嘴终于不是说着叫他痛恨的话。
旁人准备的嫁衣,还不是他一件一件给她穿上的!
裴珉总算是离开了,姜秋姝连忙捡起鞋子,印记看来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消散,可上面残留的感觉叫她难受,她搓了搓那道印记,直到脚背变红,才好了些。
房门被关上,姜秋姝本是想坐在书案上,可看着那张椅子,方才的一切又映入脑中,想起裴珉那些荒唐之言,她直接坐到了小榻上。
时机已经成熟了,她无需再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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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百官同庆。
定国公府全府皆得了殊荣,入了宫,四夫人本想在马车上和太夫人说姜秋姝的事,可始终没有寻到机会。
皇宫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官眷,他们皆目光讶异的瞧着中间被红布包裹之物,从旁的知情人口中得知,圣后得了稀罕儿物件,特意与众人赏鉴。
定国公府众人落坐后,不少大臣皆围了过来,“国公老当益壮,又有太傅这个顶梁柱在,府中殊荣当真是我们望尘莫及。”
定国公笑的含蓄,可谁也看得清他是真的高兴。
“不过府中其他还是应当早些定下才是,传承是一府的根基。”此话也只有亲近的正明侯府老侯爷才敢说。
正明侯府与定国公府是姻亲关系,同时老侯爷与国公相交多年。
老侯爷虽也在意二房,毕竟二房夫人是他亲女,可定国公府到底不是他能做主的,且还有裴珉和裴承这两个天赋异禀,叫旁人望之莫及的。
定国公只点头,笑道:“此事我自有定夺,多谢老弟了!”
太夫人听着,维持着慈善的笑,可心跟着提了起来,定国公什么也没说,可偏偏什么都没说,便是一种偏向。
分明她孙儿才是正统!
裴珉的位置在几位皇子的下方些,却比其他几位年长的,有爵位要高些,内侍引着裴珉往要往位置上走。
子比父高,这位置倒是叫人难坐啊!
“如今后浪推前浪,往后的日子皆是他们小辈的。”正明老侯爷笑着缓和气氛。
定国公却是捋了捋胡须,并未开口。
“位置越高所背负的越多,身为人子自然得替长辈抗艰险,分恼忧。”裴珉面不改色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定国公也跟着笑了起来,“俗语道高个子抗天,我儿至孝。”
原本尚在看笑话的人听了此言,全都收回了目光。
郑明恪和郑如珠走了过去,朝着裴珉敬了杯酒,“师兄一路辛苦了!”
裴珉并未动,郑明恪脸上神情未变想要离开,可郑如珠拉住了他。
“师兄,我阿兄行事是鲁莽了些,但他是为了我,一切皆是我的错,还望师兄原谅,莫要辜负了幼年的情谊。”郑如珠拱手施礼。
“滚!”裴珉看都未看他们,直接道。
郑明恪黑了脸,拉着郑如珠直接离开了。
其余人瞧着好奇,皆晓得裴太傅为了郑家奔走洗清冤屈,怎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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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里,天后任由嬷嬷替她揉着额头,听着内侍禀告此言,她唇角上扬,挥开了伺候她的嬷嬷。
这定国公府一族委实难缠的紧。
她看向另一侧的女子,笑问:“皆说裴太傅最规矩,如今却位比父高,他还如以往般的知礼守节吗?”
屏风后,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少女,有秋华之貌,春水之色,声音从容自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是君在前,民女觉得君为天,旁人不敢不从。”
“你这般有灵气的女子,定国公府人不喜,是他们有眼无珠。”
圣后笑了起来,朝着姜秋姝挥了挥手,姜秋姝走到了天后身侧。
圣后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慈爱,“以后便待在本宫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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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开始,庄乐声中,圣后并几位皇子公主才姗姗而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圣人病重一切由圣后代劳。
圣后一席红色的宫装,额头上点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一举一动有女子的温润,可眼眸下深藏着的是警惕与深沉。
圣后落座后,道:“诸位不必多礼,坐。”
“谢娘娘。”众人同时起身坐回了位置。
奏乐声继续,圣后举杯而起,“今春贺喜,一喜平江都水患,天下太平,裴大人辛苦了。”
此话是对着裴珉说的,朝臣也同时朝着裴珉敬酒。
江都水患,裴珉劳苦功高,此宴亦有庆祝之意。
“娘娘谬赞,臣之本分。”裴珉道。
圣后收回了目光,再次道:“二喜,今年收成繁盛,春日融融。”
今年除开了江都,各地的道州雨露适宜,稻谷生长健硕,百姓必能有个好收成。
众人皆举杯高呼,圣人圣明,圣后千岁。
圣后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分明一切皆是她劳心戮力,众人敬仰的,依旧是卧床在榻的圣人。
她看了在场众人继续道:“三喜,得圣物,可驱邪锄奸!”
圣物?听见了圣后这般说,所有人皆看向了大厅最中央被红布所遮挡之物,这东西便是圣物?
还可驱邪锄奸?此话叫众人起了疑心。
圣后笑道:“此物乃是江都进献的,一株牡丹。传言此物倩姿窈窈,花瓣颜色与枝叶相近,万人歌颂其美,还铲除了江都作恶的徐家。此次江都水患也是因这牡丹才能平息的。”
因着牡丹平息的?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困惑,一株小小的牡丹?还能平息灾祸?
裴珉在听闻江都,便屏息凝神了些,等听到了牡丹和徐家,他神情彻底变了,抬头望了望圣后,又将视线看向了红布遮挡之物。
他眼底阴郁,一些事情在此刻皆想通了。
在江都的疑惑也解开了,此牡丹花是她为了面见天颜所准备的,她心中所想的太多太多了。
裴珉端着酒杯,酒水撒了一桌,身侧的内侍连忙提醒,他才彻底醒过神来。
圣后看了裴珉眼,正色道:“江都水患中捐献全部家财的姜娘子,便是培育此圣物之人,她曾言睡梦中被牡丹指引,察觉到了江都即将发生灾祸,在未曾决堤之前,便敲开各家的门,带领信任她的百姓去山上避难。”
此时内侍掀开了红布,露出了那株牡丹花。
众人皆没了声音,盯着牡丹,此物当真非凡,他们所见牡丹皆为红色,或粉色,还未瞧见过这般模样的。
春日所有景色皆融于此,盎然之青绿,似万物生长复苏之美态。
不少人只称从画中瞧见过,亦是听过不少溢美之词,到底没见过实物,只当是传言罢了,如今见了此物才晓得,比画还美。
那些夸溢的词,不过只描绘出了其神态的十之五六。
薛明义是翰林院供奉,向来喜欢些书画,也曾听过对此牡丹的赞名,如今瞧了颇为喜欢,他朝着圣后施礼道:“既是姜娘子培育了此牡丹,还救了江都百姓,理应收到嘉奖,不晓得姜娘子在何处?”
“请人!”圣后朝着内侍监道。
此言出,裴珉控制不住站了起来,圣后看了过去,笑问道:“裴大人可是喝醉了?”
裴珉忍住心头颤意,拱手回了座位。
大厅外边,身着天青色大袖襦裙的小娘子缓步走来,袖口处用相近的颜色绣了牡丹花,却在日光中熠熠生辉,梳着双髻只插了两对珍珠步摇,行动间披帛随风而起,恍若神女临世。
未曾见过姜秋姝的人,目光盯着她,有了几分凝滞。
见过她的人,却更是吃惊,甚至隐隐有了站起来的姿态,却是在尽力的压制着自己。
尤其是定国公府的人。
郑家两兄妹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赵士远愣住了,看着最来人,他屏住呼吸,早听闻她回了国公府,可自从裴珉抖落他不行的事儿后,警告过他,他不敢去玉珩院。
没想到在此处瞧见了她,而她便是那个盛传的江都姜娘子!
裴珉捏着杯子,从圣后那里听闻了她,有所预感,可当她真的出现在此处时,裴珉才明白彻底的失控了。
那个被他锁住的,本该穿着他命人做的嫁衣,与他拜堂的女子,竟然来了此!
今后,他怕是再也困不住她。
姜秋姝缓步走到了中央,朝着圣后行礼,“娘娘万安。”
圣后眉宇中的笑意深了几分,立刻将人给叫起来,“姜娘子请起。”
在场之人未曾见过姜秋姝的,算是少数,薛明义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过半百,向来便爱侍弄些花草,“姜娘子如何养成这般奇花,若是牡丹可培育成青色,可将其他花亦培育出其他的颜色?”
他上前问道,眉宇中是浓浓的喜色。
“薛爱卿着什么急,今日是要嘉奖,若要论花草,日后寻个时间便是了。”薛明义是薛凛的阿耶,亦是李长宁的公爹。
圣后对其自然宽厚,说起话来直白了些。
薛明义连忙道:“娘娘,姜娘子有此能力,可到园苑监。”
此话处,有朝臣反对道:“姜娘子有功在身,薛大人让其到园苑监当宫女,这哪里是奖赏!”
薛明义蹙眉,“臣并非要让姜娘子当宫女,而是入园苑监,传授其养花之法。”
“到底是委屈了姜娘子,”圣后拧眉深思,“只是传授其养花法不给职权,岂不是只图姜娘子的能力,反而未曾赏,失了本意,叫天下人如何看!”
“母后!”李长宁不悦的看着姜秋姝,靠近了圣后低语道,“这姜娘子分明是裴太傅的和离了的妻子,裴太傅为了这么个红颜祸水,将洛阳都翻了个遍,您还要奖赏她什么啊!给她些银两打发了就是!”
李长宁声音虽低,可她身侧的人都听见了。
看来两年前秋狩的事,叫她气恼至今,两人不对付的紧。
“母后,”三皇子忽然站了起来,“姜娘子有此功绩,自然是要奖赏的,既然她能够梦见牡丹花仙提示,便是有福泽的,不若给个爵位。”
如此便得了爵位,到底太轻松了,三皇子话一出,御史即刻出声反驳。
三皇子最是厌烦这些酸朽的御史,可又怕这些势要青史留名,常碰柱子的人。
底下议论阵阵,定国公府的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洛阳盛传的牡丹是由姜秋姝培育出来的,那个救助了江都百姓之人也是她!
四夫人看着最中央的姜秋姝气的牙痒痒,为何出尽风头之人会是她!
裴秋月亦是目光呆滞,姜秋姝竟然会入了圣后的眼!
“好了!”圣后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姜娘子日后便留在我身侧吧!”圣后话落,便立刻派来了内侍监要宣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圣后便道:“兹有扬州天长女姜秋姝,性情温善,德才兼备,得天眷顾,特封其为侍书。”
等听到得天眷顾!百官皆惊叹被此言所震慑,这得是多大的福气!不过得听神训救了江都百姓,也当得上这话。
后面又听闻圣后要封其为侍书。
侍书虽无官阶,可乃天子近臣,三品以下不拜,见三品只需微微俯身。
以往皆是有世家子担任,可从未由过寻常的女子来任。
即便姜秋姝得天眷顾不是寻常女子,可到底还是女子。
便有朝臣想要反对,圣后却道:“圣人病重,本宫监国,侍书乃本宫亲近之人,众爱卿可有举荐的男子?”
百官面面相觑,懂了圣后温和下的雷霆,皆跪地高呼,“不敢!”
谁敢在圣后身边放个男子?
侍书为近臣,需得日日与圣后作伴,谁敢寻个男子与圣后相伴,圣人怕是知晓了,怕是得从昏迷中气醒。
且姜娘子是因牡丹得了侍书之名,并无才能,即便是身居高位,一个寻常女子,不值得他们费力。
此事,便定了下来,在众人未曾察觉中,姜秋姝缓缓的出了口气,从到江都培育牡丹,使其扬名天下,搞垮徐家,水患救灾民,她每一步都极为小心。
其中最该感激的是裴珉,她抬头看了看靠近圣后位置的裴珉。
亏了他两年前,失了体统地寻她!
裴珉也刚好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瞬,又迅速离开。
姜秋姝唇角的笑,比起方才要多了不少。
底下郑家兄妹,尤其是郑如珠落在姜秋姝身上的眼神多了些复杂。
以女子之身,当了侍书。
她洛阳第一才女,只是虚名!
百官瞧着这牡丹,忽然有一人道:“娘娘,此牡丹只被称为青色牡丹,可还未取名。”
圣后看着姜秋姝,“此花既是姜侍书所培育,便由姜侍书来起吧!”
“多谢娘娘,那臣便不推辞了,”姜秋姝想了片刻,朝着圣后施礼,“便唤做春幕锦华,愿大周似春日声不息,繁荣生长”
“好!愿大周繁荣生长。说的好!”圣后起身,所有朝臣跟着起身。
皆祝愿大周繁荣,似春日之景,盎然勃勃。
此刻最中央的小娘子,风华如锦,叫人见之不忘。
裴秋月几乎要扯断怀中的袖子,一直陪在她身侧的赵士远,自姜秋姝进来后,便失了神,直到听到她受了圣后赞赏,他更是失了神采,苦读多年,考取功名,竟然连个昔日亲近的女子都不如。
为了权势跟入赘般,可却招人嫌恶。
他的胳膊忽然被环住,痛意传来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裴秋月靠近他耳侧,想起赵士远频频的目光,恨恨道:“她回来了,你便这般念念不忘!”
赵士远垂首,“娘子莫胡言,我与她早就是死敌。”
裴秋月听他这般说,心情好了许多,即便赵士远不行,可也是她夺来的。
四夫人呼吸都不畅了,这是什么不公的世道!
凭何叫她被个市井女子频频压制着!
四夫人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她捂住胸口,周遭的神色变得模糊起来,直到倒在地上,额角磕在桌子上那一瞬的痛,叫她清醒了,又晕了过去。
伺候的宫女惊呼了声,不少人皆望了过来,太夫人连忙让人将四夫人送走。
她晓得她是因何之故,她也没想到姜秋姝竟然会出现在春日宴上,还成了什么侍书!
她转头,看着裴承,果不其然他眼睛亮了些,紧紧的盯着中央之人。
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圣后朝着姜秋姝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侧,李长宁不乐意了,只能在众目癸癸下,愤恨的瞪了姜秋姝眼。
圣后给李长宁递了个眼神,让她老实些,李长宁撇了撇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内侍监立刻搬了座位,姜秋姝坐在了圣后身侧,这样的位置,刚好可以将下方一收眼底。
几乎所有人的举动,皆逃不出她的眼睛。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确实有够迷人的。
姜秋姝端起酒杯,敬了圣后和诸位皇子公主,几位皇子还是极为给她面子,只除了二皇子,二皇子是最为反对姜秋姝做侍书的,可圣后几人决定了,他的话便什么也不算!
二皇子给自己多倒了几杯酒,喝的极快,他如今在朝堂上,早就不如以往了。
他父皇可有够糊涂的!让个女人沾染了政务,如今又来了个!
李长宁在圣后的眼光中,不得不喝下了这杯酒,可神情依旧不满,也没有丝毫的隐藏。
圣后今日格外的高兴,多饮了些,刚转头,瞧见裴珉一语不发,就连周遭人敬酒,都显得兴意阑珊,原是双手回应,如今只单手。
“裴大人的手是怎么了?”圣后忽然道。
“被家中狸奴给咬了!”
圣后微微颔首,没有多问,只道:“裴大人朝廷肱骨,可得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
第47章 第47章震惊
姜秋姝盯着那只手,只恨当初咬的不够重,正当她走神之际,忽然面前来几位大臣。
薛明义举起酒杯,姜秋姝连忙起身,她到底资历尚浅,不敢受。
薛明义却是一脸的和善,“如今与姜侍书同朝为官,日后多担待担待。”
“您言重了。”姜秋姝饮下了酒,薛家除开尚了公主,在朝堂中根基极深,她自然是不敢拖大的。
“姜侍书会养花,正巧老夫也甚喜,日后可得讨教讨教。”薛明义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着实喜欢那株春幕锦华,若是从姜秋姝身上学的两三招,岂不是府中的兰草也可成绿的,黄的紫的,梅花亦可成旁的颜色。
那时洛阳众人,可不得羡慕死他!
薛明义捋着胡须,看着姜秋姝眉眼弯弯,这般好的小娘子,他家儿郎多,若是能娶回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能多种些奇花异草,甚好啊!
姜秋姝初入朝堂,便能瞧见如此慈目的大臣,除开受宠若惊外,却警惕起来。
薛家她晓得的算多,毕竟李长宁嫁给了薛凛,李长宁曾多次说薛明义是个老奸巨猾的。
“姜侍书如今在圣后身侧伺候,应当也无时间与你这连杂草,都能养死的老头讨教。”来了个约莫六十年纪的人。
此人是王家郎主,王翰当朝文官之首,尚书令。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姜秋姝,“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人老了,迟早要让位的。”
因王家九郎折辱宋执书一事,她对王家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家如今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便是王翰之子工部尚书王明泰和吏部侍郎王明坤。
王家在六部中占据两个重要位置,基本上与定国公府分庭抗礼。
定国公府掌武,王府掌文,偏偏又出了个中书令的裴珉,生生压了王府的威风,叫王府低了头。
姜秋姝看着面前这个虽有几分傲气,可言行却叫人抓不着错误的王尚书令。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装什么庙里高坐的菩萨。
“不敢当,尚书令这般赞扬,臣也是诚惶诚恐,幸得圣后青睐。日后行事若是鲁莽了,看在我年轻又是女儿身,还请诸位大人能宽容一二。”
姜秋姝放低了姿态,王尚书令笑的越发的和善。
不过是因株牡丹获得殊荣的女子,也不必太过担心她会搅乱了朝局。
圣后身侧之人,蠢点儿才是好事,若是能为他所用也可事半功倍。
“瞧见这么些年轻人便觉得可心,日后可来府中坐坐。我家尚有与你一般大的孙儿,孙女儿,若她们能与姜侍书这般,便也不让我发愁了。”王尚书令笑道。
薛明义一听,便想到了王尚书令是何心思,他家儿郎根儿上都是坏的,哪里比得上他家的。
“姜侍书也来我家坐坐,我家儿郎可是极好的。”
姜秋姝维持着笑容,连忙敬了两位大人酒,“若有空闲,必定赴约。”
身旁的王太夫人却拉了拉王尚书令的袖子,她识的眼前的女子,正是裴珉那和离了的夫人,听闻裴珉为了寻此人,将洛阳给翻了个底朝天。
王太夫人拉着王尚书令去了边儿上,说起了此事。
王尚书令摸了摸胡须,脸上神情比起方才更喜悦了几分,裴珉所念念不忘的人,好啊好啊!
“改日给这位姜侍书下帖子,过府赏玩儿,叫府中郎君都机灵些。”
王太夫人如何没能听懂王尚书令的意思,她可不想她孙儿娶个二婚的,可王尚书令的话,她不敢违背。
看着春风得意的姜秋姝,定国公府的人心里不可谓不难受。
太夫人倒是不怕姜秋姝寻他们的麻烦,一个小小的侍书,还能翻了天了!
她只是怕!等她转头之际,忽然发现身后的裴承没了踪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月升日落,已过了一个时辰,宴席过半,姜秋姝喝了不少的酒,便出来透了透气。
宴席上,不少人的恭维并不能让她多舒畅,其中更多的是试探。
她这个侍书究竟是空壳子,还是有多大的本事。
索性她只是个靠株花才获殊荣的女子,可让他们放心。
姜秋姝抬头望着空中的皓月,她一直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姜…姜娘子!”有些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姜秋姝转过头去,发现是裴承。
对于定国公府的人,她都不想与其有太多的交际,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要离开。
“我代五叔替你致歉。”裴承见她要离开,连忙喊住了她,混乱中随意寻了个借口。
前几日,他没在府中,也没能见上她一面,没想到,竟然在宫里瞧见她了,而她得了圣后的赏识。
“不必,”姜秋姝嗓音淡淡,“此乃我与裴珉的事,与三郎君不相关。”
姜秋姝晓得裴承对她并无好意,裴承最敬仰之人便是裴珉,她嫁与裴珉后,裴承见不得他高贵的五叔,被她所污染,但又秉持风度未寻过她麻烦,平日碰见也只当个寻常人。
“姜娘子,我……”裴承其实还想和她说说话,她离开了两年,他其实也期盼着五叔能将她找回来。
可裴承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想与她多待会儿,他看着她时,双颊泛着红,原是持重的人,如今倒是多了些青涩少年郎君的模样。
她还是如以往般好看,没有改变。
“她是你五叔母!”裴珉自游廊处走来,盯着裴承,似野兽护着地盘,不容旁人侵略,“你该叫她五叔母,不是什么姜娘子!”
“五叔,”裴承行了礼,可心头是不服气的,“姜娘子与你和离了!”
姜秋姝只觉得,这气其实可以不透,想要离开,裴珉抓住了她的手,姜秋姝甩了他一巴掌。
“裴珉,你千不该万不该囚住我!”姜秋姝从未这般厌恶他!
脚上的锁链,像是一根儿刺,刺在她心里。
裴珉动了动牙齿,唇角渗了些血,这是她第二次打他。
“娘子,可曾记得我与你说的,你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你要赔上一辈子!”裴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按在了姜秋姝的唇角,“如此便是盖章了!”
姜秋姝忍不住想要扇第二掌,可又怕此人再说出什么疯癫之言。
她将自己唇角的血渍擦干净,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遮挡。
“裴珉,你所想要的,不过是原木雕刻成的模子所成之物,而我便是要被压进那个模子里,成为你所期望之人。”姜秋姝戳破了这层叫人恶心的皮。
裴珉所要的是强求,或许他当真对她动过心,可不管之前还是之后,他只是在按照他想要的。
嫁与他,他要她成为贤良淑德的模样,现在他强留下她,将她锁在房间里,也只是他想,从没有问过她愿意与否。
“回府好好瞧瞧,我送了份大礼给你!”姜秋姝甩开了他的手,回了宴席。
裴承捏着掌心,面前这个他所敬爱的五叔,完全变了模样。
“五叔,你不该那样对姜娘子!”
“那是你五叔母!”裴珉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中怒火簇簇。
裴承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在两年前,他便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她走了,他也就没了心思去理会裴承。
没想到,他如今还未息了那心。
他方才瞧见了他在对姜秋姝献殷勤!
“可你们和离了!”裴承直视着裴珉,这个他自幼最为敬仰之人,也曾暗暗发誓,要像裴珉一般,名扬洛阳。
可如今,他有了私心。
“裴承,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裴珉几近暴怒,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幼便极为照顾的侄子,眼神中是隐隐的施压,要他将一切话都吞回去,他不愿意听见。
裴承是惧怕他的,这个与以往温和知礼完全不同的五叔,他手里是沾过鲜血的,皆说定国公府五郎是个文人,可只有他晓得,他这个文人,手里有过多少的人命。
只是此事只他一人记得!
裴承垂首,遮住了眼底的一切神色,“五叔,当初就不该让我待你去迎亲,拜堂,那颗妄想的心,是因您而起!”
裴珉往后退了步,看着面前直言不讳的侄子,他心中被悔恨填满,原来一切从那时便埋下了种子!
她与宋执书的假成婚,是因为宋太夫人比他重要,那场他未出现的婚事,是因为那时他心中所想,只有替老师洗刷冤屈。
如她而言,都只是选择。
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然会叫裴承因此生了妄念!
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无论是何时,都是会被唾弃的,裴承身为国公府嫡长孙,自然更加不能背上污点
那封被太夫人签下的和离书,是为了裴承!
“收起你的妄念,即便我们和离了,她也曾是你的长辈!”裴珉提醒着他,“若你还想要如太夫人所愿,旁的皆不要多想!”
裴承晓得自己不可能为一己之私,而什么都不顾,祖母为他做了良多,他亲父才是定国公府的正统,他自然也是想要那个位置的。
可裴承不甘心的看着他,“五叔,当今圣后便做过太祖的”。
“闭嘴!”裴珉呵斥他,此话不能说,尤其是在宫中。
裴承捏紧拳头,将话咽了回去。
“裴承你且记住,若是再动妄念,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即便你是我侄儿!”裴珉眼神警告,只留下了这么句,就离开了,宫宴未结束,不能在外耽搁太久!
裴承看着裴珉的背影,他什么都清楚,可他就是不服气。
分明他什么都不差,只是比五叔晚些遇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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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后看着裴珉与姜秋姝前后脚回了位置,唇角的弧度,比方才要深了些。
“母后,你明晓得裴太傅是如何待姜氏的,为何还要将她放在您身边,儿臣不喜她!”李长宁看着姜秋姝,不满的扯着圣后的袖子。
“胡闹!”圣后蹙眉,让李长宁老实些,正是与裴珉关系不同寻常,她才要放在身边。
“姜娘子与百姓有功,此乃奖赏!”圣后解释道。
李长宁更是不服气了,“姜氏离开了定国公府,必定是缺银两又无宅邸,母后给些钱财和屋子,打发就是了,还给了什么官职!分明大周只儿臣一人可上殿议政,儿臣只是懒得去,才从未去过。如今她去了!平白抢了儿臣风头!”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圣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李长宁只抬着头,眼神疑惑的看着圣后,“怎么了?”
“母后还以为,你是在替姜侍书要钱和房屋呢!”圣后半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母后!儿臣只是想要您撤了她职位,给些东西将人给打发了!您可千万别多想,最好什么也别给,让她直接离开。”李长宁愤愤道。
“怎这般不喜姜侍书?”天后问道。
“儿臣以往是喜欢的,可上回在猎场,姜氏半点儿都不懂得欣赏儿臣身边的人,跟裴太傅那个老学究一样,觉着儿臣不着调,行事荒唐,儿臣身份公主,最是尊贵,请了她是给她面子,由不得她那般下儿臣面子的!”
圣后却道,“她如今是母后的人,没个住处肯定不行的。”
说完话,圣后喊来了内侍监,将洛阳一处二进的宅院,给了姜秋姝。
“母后!”李长宁更是不依了,“您真是不疼儿臣了!明知晓儿臣不喜!”
圣后安抚着李长宁,给她赏了好些金银首饰,却最后还是敲打道:“姜侍书今后会常在我身边,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莫要让母后难做!”
李长宁点了点头,眼神里却仍旧不乐意。
暗地里,李长宁松了口气,想到姜秋姝又欠她个人情就高兴。
宴席结束后,姜秋姝由着宫里的内侍将她送出宫,圣后说的宅院,还未整理好,她只得找家客栈休息。
马车刚出了宫门,便有人拦住了她的身影。
姜秋姝忍住心里的惊讶,还是推开了车窗。
“姜娘子,”郑如珠朝着姜秋姝施了礼,“该叫您姜大人了。”
郑如珠嘴唇的苦涩,连掩饰都显得艰难。她承认回洛阳后,她便想过继续与裴珉的婚事,她愿意屈居平妻之位,只为了郑家。
郑家如今只是空壳子,即便受圣人恩典,阿兄重新入了朝堂,可不过担任礼部侍郎一职。
礼部在六部中没有实权,他们郑家原本何等风光,阿耶原是尚书令,统领尚书省,揽六部,就连裴珉在阿耶面前,也只能俯首谦称学生。
只过了几年,一切都变了,郑家再也不复以往,即便他们回洛阳后办的宴席,大数的世家都参加了。
可也不过是看在圣人和定国公的面子上。
“有何事?”姜秋姝面露疑惑。
她们实乃交情甚浅,连话都未说上几句。
“可否进来一叙。”郑如珠问道。
姜秋姝让人进来了,两人落坐后,郑如珠声带歉意,“因我之昏迷,让姜娘子与师兄起了嫌隙是我错,如今姜娘子既然回了洛阳,与师兄也是登对的很,不若摒弃旧隙,重归于好。”
姜秋姝见了郑如珠,原是无甚旁的感触,可听她此言,眼神流露几分讥讽,“我与裴大人之事,郑娘子横加干涉,与我又非亲非故,善解人意的劝诫,只会叫人生厌。”
她与裴珉之间,又哪里因郑如珠之故,她或许是个导火索,可到底没那般大的作用。
即便继续待在定国公府,她不是个能够忍耐的性子,日后也会想通。
郑如珠拱手,歉意不减反增,“不管姜娘子信不信,我本意并非是要让师兄与姜娘子有隔阂。我昏迷之事…”
郑如珠停顿了片刻道:“我昏迷之事,实属巧合,府中那些言论非我之原意。我确实想要嫁给师兄,我们原本就有婚约。”
姜秋姝颔首,只是并没有旁的什么反应。
“姜娘子你?”郑如珠也觉着意外,还是道,“如今我已经看清,不会再与师兄有任何的瓜葛。”
马车里寂静,越是寂静,郑如珠的心越悬着,她心中却是有过阴暗,她出身高贵,洛阳人人艳羡的第一才女,与裴珉又早有婚约在,结果叫旁人捡了便宜。
倒不是她有多心悦裴珉,多年相处,动过心正常,可她看重的,是裴珉背后的定国公府和他如今的身份。
她没想过故意拆散姜秋姝和裴珉。
“这倒也不必与我说,”姜秋姝诚恳道,“你若是还想要嫁给裴珉,尽管去,我也祝愿你与他白头偕老。”
‘砰’的一声,马车像是撞在了什么地方,颠簸的厉害,郑如珠险些撞在小桌上时,姜秋姝连忙拉住了她。
“发生何事?”姜秋姝问着内侍,又掀开了车窗。
正正与裴珉对上了视线,她看着裴珉眼眸中的痛苦脆弱阴冷,有些发愣。
他是听见她说的了?倒也并不重要。
“裴大人还请小心些。”姜秋姝提醒了句,“还未瞧过我送给裴大人的大礼,可别折在街上了!”
裴珉一直盯着姜秋姝,拉住缰绳的手很紧,她鼓动旁的人与他在一起。
已经丝毫不在意了吗?逃开了他,便又有了欢颜,与他在一处,日日都是痛苦的?
姜秋姝没理会,关上车门,让内侍继续赶车。
郑如珠看着自己的手,方才的触感尚在,尤其是姜秋姝尽力护住她时,羞愧之感,往心头涌去。
“郑娘子,你若是想与裴珉在一处,是极好的,你与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从瞧见了郑如珠,姜秋姝晓得,裴珉所要的夫人便是她这模样的。
她不晓得裴珉内心是否心悦郑六娘,可郑六娘确实最为适合他的。
完全不需要学习任何的典籍,礼仪,就能坐好定国公五夫人的位置。
“你与师兄真的不能重归于好吗?”
他们郑家与定国公府因此生了嫌隙,即便她与阿兄百般补偿,可始终叫师兄对他们冷待。
阿兄也没想到一个姜秋姝,会对师兄有这般大的影响,他只是想要寻个靠山,重振郑家。
姜秋姝没想到郑如珠还不死心,她收敛了所有神色,只冷声道:“郑娘子今日贸然来找我致歉,本就是叫人惊讶的。我在想若我并未做圣后的侍书,你会来吗?”
这话,将所有虚伪的面具全部揭开,郑如珠脸上彻底僵住了。
是的!
世家女子高傲,怎会对寻常女子低头。
郑如珠下了马车,没了往日的神采,她这第一才女,不过是虚名而已。
姜秋姝进了客栈,让小二开了房,因明日要上早朝,洗漱后她便立刻就寝。
她这边睡得极好,定国公府却是开了锅。
当定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外,便有门房上前,他们神色慌张,皆支支吾吾不敢只说。
“到底怎么了!”定国公最是干脆之人,讨厌这些吞吞吐吐之言。
“玉…玉珩院垮了!”穿黑衣的门房被推了出来,他根本不敢看裴珉的神色。
一行人面面相觑,没能弄懂门房的意思,好好一院子怎会垮?
等到了玉珩院,他们看着砖瓦落了一地,玉珩院正房,从最边缘的一根柱子倒在地上,房顶空了一小半,露出了里面,都是碎瓦残砾。
“这这!”太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不是五郎关姜氏的地方。”
一句话叫众人醒悟,既然姜氏逃出了屋子,去了宫宴,此处必定是姜氏所做!
所有人看向了裴珉,尤其是定国公眼中失望,“五郎,瞧瞧你做的糊涂事!”
太夫人乐意瞧见这一幕,裴承听着祖母点明时,便晓得祖母的有意。
他没有说话,她真的与寻常女子不同,裴承心里的绮思又在往外冒。
可到底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这是最里侧的顶梁柱被弄断,导致屋子没有支撑,才彻底的毁了的,据玉珩院里的奴仆说,房间里传出过响动,可房门自里被重物给抵住,就连窗户都被封住了,他们即便听到了异样,也进不去。
只是靠近书案头顶的砖瓦还是好的,姜秋姝应当是躲在了此处。
裴珉看着这破败的房间,神情灰败,胸口的疼,自听见她在马车上的那番话时,便断断续续,一直到回了玉珩院,瞧着此处的残败。
她的痕迹被彻底的消弭。
真是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他!
大周上朝在卯时初,便是各官员需得在五更天起来洗漱,才能准时到太极殿点卯。
姜秋姝昏昏沉沉,浇了把冷水在脸上才彻底清醒,她如今晓得了为何每每她醒来,总是瞧不见裴珉的踪影了。
实在起的太早了些。
她雇了马车到了宫门口,因她才上任并没有官服,殿中侍御史不曾识得她,直接拦住了她。
殿中侍御史虽是七品小官儿,但可监察百官朝会仪态。
“敢擅闯入宫,若是不想死离远些。”年轻的殿中侍御史虽被姜秋姝样貌所震撼,可还是谨记自己的职责。
“大人安,我是圣后亲封侍书。”姜秋姝表明了身份,他们位低,昨夜也并未参与什么春日宴,虽然听闻到了些消息,可还是不敢轻易放了人。
尤其旁侧之人直接笑了起来,“你是侍书大人?我还是御史大夫呢!”
莫名被拦住,姜秋姝便只能等等是否有昨日认识官员路过,将她给捎进去。
若是第一日上朝便被拦下,晚了时辰,可有的笑了!
正好瞧见了个熟人,他走了过来。
“哟,姜大人,圣后说您今日第一次上朝,难面不识路,让老奴来瞧瞧,”内侍监连忙朝着他们两人道,“这是姜侍书,日后睁大眼睛,可别什么人都拦。”
两位殿中侍御史,皆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秋姝。
真是侍书大人?女子之身当了侍书?!
第48章 第48章对立面
直到姜秋姝被内侍监领着进了宫门,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殿中侍御史盯着姜秋姝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旁边之人,用胳膊碰了碰他,调笑道:“看上了?你是薛家人,这侍书大人说不定,还得讨好你呢!”
“休得胡说!”薛姓殿中侍御史冷声道,“女子闺誉,容不得旁人胡说。”
他听祖父提起过这位侍书,只不过还以为是个其貌不显的,所以身侧人去阻拦时,他也没当回事儿。
直到见了她模样,祖父只讲其侍弄花草的本事,为何不说清楚些!
姜秋姝到了太极宫,朝中大臣来了大半,说实话,瞧见姜秋姝有些稀奇,一席女子襦裙,出现在了庄重严肃的朝堂之上,实在格格不入的很。
姜秋姝朝着他们颔首问安,那些大臣晓得侍书之位,算不得多高,可到底是圣后身边人,官阶三品以下,不好受了姜秋姝的礼。
连忙还了回去,只是心底暗暗不屑者众多。
一寻常女子,因牡丹花有了声誉,虽然当了侍书,到底是个空壳子。
不过一夜姜秋姝的身份便传遍了朝堂,他们也晓得,这位姜侍书便是裴太傅寻了两年之人。
只是不晓得,如今裴太傅与这位姜娘子是否还藏有私情?
是该敬重还是当个寻常女官?寻常世家的官员思索起来。
正好此时,裴珉出现在了宫殿里,大臣隐晦的打量落在了姜秋姝和裴珉身上。
这两位从前是夫妻,如今是同僚,此等奇事,真是难得一见啊!
姜秋姝并未朝着裴珉的方向瞧去,只彻底将他当做生人。
昨日,他回府便瞧见她送给他的大礼了吧!
她唇角微抿,他要困住她,她便掀了笼子,只是可惜未曾瞧见裴珉气的发抖的模样!
裴珉看向了姜秋姝,朝堂之上非儿戏,杀人不见血的招数多的是,他不想要她蹚进这摊淤泥里。
正好此时,门外忽然有了阵骚动,等百官看过去后,连忙朝李长宁行礼。
同时却又疑惑,她怎么来了?
李长宁挥退了身侧的奴仆,让他们留在了宫殿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极宫,忽然有一御史挡在了李长宁的身前。
“平乐殿下来此是?”
这位御史姓魏,五六十岁的年纪,是御史台最为刚正不阿的,就连圣后和朝中皇子都得给他面子。
毕竟不是哪个御史,敢指着先帝鼻子骂的!
“本宫自是来议事的,”李长宁对魏御史还算客气,“本宫执掌云策军,父皇曾言可入朝议事,魏大人让让。”
魏御史还未见过两位女子并立朝堂,当初圣后掌朝事,他最是反对,可圣后礼贤下士,又仁爱百姓,他即便再不愿,也想要为百姓谋福祉。
便后退了步,勉强让自己接受。
可每每见抬头,见龙椅上的圣后,他亦是忍到极点。
如今前脚来了个姜侍书,后脚又来了个平乐公主,魏御史头疼的很。
可偏偏李长宁说的对,圣人确实允过,不过也是了解因李长宁向来不喜这些琐碎的事,根本不会涉及朝廷,只当是哄女儿的,今日……
“殿下以往也未曾来过?”魏御史真想这些女子哪儿里来的,回哪里!
“凭何她姜侍书能来,”李长宁颐指气使道,“凭何风光皆让她一人占了!”
几位皇子刚瞧见李长宁还有些讶异,如今听她这般说,全都懂了。
不过是小孩儿心性,瞧见旁的人拔高,自己不想被压下去。
他们这个皇妹性子如此,倒也正常,便没去理会了。
三皇子走了过来,“魏大人,既是父皇所言,也无可指摘。皇妹向来事忙,闲不住,您安心她不会久待的。”
李长宁行事荒唐,因不喜姜秋姝缘故来此,倒是叫人觉得好笑。
最后一句是特意说给魏御史听的,魏御史也知晓些平乐公主的性子,到底让了路。
只是,这朝堂隐隐有变了的模样,圣后当权,平乐公主闹事,还有个以女子身当侍书的,他心不安。
这时,内侍监挥了挥浮尘,文武百官皆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几位皇子自是离御座最近,李长宁直接站在了几位皇子身前,几位皇子也没有多说,百官皆在,到底也是要搏个礼让幼妹的好名声。
只姜秋姝立在原地,大臣并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无人来告知姜秋姝该站的地方。
以往侍书是站在文官之列,可要他们给个女子让位,到底叫人难受。
尤其是三品以下官员,面上的客气问候还是可以保持,可真当落了实处,叫旁人皆看见个女子站在他们身前,在地位上便将他们给压了过去,他们也是不大拉了下脸的。
他们隐隐打量着裴太傅的反应,瞧他似乎也并不想要帮她,心更是放了下来。
看来在裴太傅心中,此女他早就放下了。
为了裴珉的仕途,和定国公府的脸面,府中人将裴珉囚禁姜秋姝的事瞒得紧。
朝臣自然不晓得,还以为裴珉对姜秋姝的心思淡了。
两年前寻得洛阳满城皆知,两年后再见面却无任何的反应。
文武分列,倒只空出个姜秋姝来,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怯色,即便感受到百官隐隐的排斥,也没旁的反应。
姜秋姝心底忍不住的哂笑。
男子大都只是话说得好听,可真叫他们让或给些什么出来,可是要他们掉块儿肉的难受!
李长宁抿唇嗤笑,甚至用眼神呵退了要给姜秋姝解围之人。
裴珉暗暗压制想要上前的双腿,只有叫她晓得此乃官场,而非将她奉为救苦难菩萨的江都,她才晓得害怕。
朝中党派甚多,多以姻亲联系,非独身能够抗衡的。
“姜大人,您请。”内侍监忽然走到了姜秋姝身侧,姜秋姝顺着内侍监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是龙椅往下的阶梯,她面上困惑未曾遮掩,内侍监却引着姜秋姝往上走。
一步一阶,她走的不算慢,往上是权利,却也是重责,她不晓得自己能走多远,可落定后便不会后悔。
她只独身一人,虽死不悔!
此处靠近龙椅,能将下方的一切,皆看清楚,正如昨日宴席,圣后替她安排的位置。
她清晰的看见那些朝臣的脸色全变了,错愕,惊吓,甚至是不可置信。
圣后当真是极其宠爱这位侍书!这般宠信,便是内侍监都站的比她低些。
虽说定国公府如日中天,可若是姜侍书未曾与裴太傅和离,那定国公府的权势,怕是其余世家远远不及的!
他们看了看定国公府的众人,也不晓得他们可曾有过后悔。
圣后宠臣的位置,在朝堂可占一席之地,只希望这位侍书大人是个蠢人,只是个因奇遇而攀登高位,有些好运气之人。
裴珉唇角抿直,这有哪里是宠爱,分明是众矢之的!
圣后驾到,群臣皆拱手相迎,待圣后落坐,众人才敢抬头。
姜秋姝亦是恭敬的垂眸,不敢有越举,圣后倒是极为温善,朝着姜秋姝笑了笑。
然后看见了下首的李长宁,圣后面色如常只有些意外,可是很快知道了她这女儿心中所想,不过是不想要姜秋姝独占鳌头。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内侍监扬了扬浮尘。
“娘娘,姜侍书所站位置不妥!”魏御史直言道。
与此同时,多名大臣皆站了出来,一侧的二皇子更是站了出来。
二皇子至今忘不了他儿所遭受的祸害,府中两年未曾有过子嗣,他娶了正妃,将府中姬妾驱逐出去,言爱重正妃,只愿与正妃生下子嗣,才将子嗣一事给掩了过去。
“母后,姜侍书不过一没有官阶的女子,怎配站在您身侧。”二皇子道。
“既晓得不妥,为何朝中大人只顾自己,连位置都不晓得给姜侍书让!”圣后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本宫还以为朝中诸位大臣有容人之量!”
此话落,让方才不肯让出位置的大臣皆俯了俯身子,二皇子也噤了声,可还是不甘心。
只是如今他讨不了圣后的好,还是低调行事些。
“是臣疏忽了。”立刻有大臣告饶,圣后不以为意的挥手,“本就是小事,江都水患刚过,如今正值春种,不操劳百姓之事,反倒是论起旁人的位次。你们既然疏忽了,日后姜侍书便在此处。”
圣后下了定论,且又是他们没理在先,朝臣只能歇了心思。
魏御史还想说什么,被身侧的大臣给扯住了衣袖。
后续许多朝臣说起扬州水渠一事,魏御史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了。
扬州这些年水患频发,若是无解决之法,灾祸多,百姓多遭难。
群臣议论了半日,终究没有定论,此时王尚书令忽然道:“不知姜侍书可有法子?”
姜秋姝拱手,百官目光皆落到了她身上,她不卑不亢道:“百官都未想出两全之策,臣自然也没有!”
王尚书令似闪过失望,又继续与朝臣商议起来。
接下来的朝堂之上,姜秋姝皆未开口,只是在圣后话落,应和了几句。
朝臣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他们便说不过是个女子,即便给了她权利,她也不晓得如何用。
女子就是见识短,先前的担忧,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
朝会结束,百官皆离开了太极宫,姜秋姝跟着圣后去了内室。
圣后批着折子,她便在一旁磨着墨,李长宁直接走了进来,“母后。”
圣后挥退了周遭之人,姜秋姝刚要离开,被李长宁瞪了眼,圣后装作没瞧见,“姜爱卿留下。”
“怎可到朝堂胡闹!”圣后没了往日的温和,冷声道,“还为难姜侍书。”
圣后看的清楚,今日位次便是李长宁私下授意的。
皇权之下,由不得人胡闹,便是圣后自己所出也不行。
“母后,儿臣无错,姜氏能去,我也能去,父皇给我云策军时,允诺过我!况且儿臣并未胡闹,那些大臣不满母后代父皇执政,儿臣只是想要去瞧瞧能不能帮上母后。”
这话圣后不信,她掌权一年多,那些反对的声音早就被她压下,可圣后倒也并不因李长宁说了假话而责罚她,只是道:“罚抄女则十遍。”
李长宁想要拒绝,可在圣后目光中只能应下,可她还是愤然道:“抄便抄,可儿臣还会要去朝堂,儿臣倒是要瞧瞧,您亲封的姜侍书有怎样的本事!”
李长宁哼了声,便离开了。
圣后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奏章。
“平乐公主年纪尚轻,等她知事了,必定可为您分忧。”姜秋姝劝谏道。
“本宫到不希望她替我分忧,”圣后浅笑,“你可晓得为何?”
“臣不知?”姜秋姝垂首。
“平乐到底是女儿身又嫁给了薛家,本宫只想要她享尽荣华富贵,本宫的女儿为何要与那些老顽固斡旋,费心费力的。只享受公主之尊,平安便好。”圣后批着奏章,一脸的慈爱。
这话真假,只能信一半。
“若是平乐殿下不甘呢?”姜秋姝抬眸,问着。
圣后听着这犹如挑拨的话,心头笑意多了些,她不希望自己身边之人与朝中哪派亲近,或是哪位皇子公主有任何的牵扯。
只有纯臣,才是她所需要的。
“你与平乐间龃龉太多,她到底是本宫的女儿,大周的公主。”
姜秋姝立刻告饶,“臣无此心,只是好奇。”
圣后并没有怪她,“平乐若想,本宫自是愿意。”
其实姜秋姝心里明白,不管是三皇子还是李长宁,皆在逐渐的被排挤,圣后所图太多。
过了会儿,圣后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合上奏章,“只是平乐太过胡闹了。”
“臣瞧着平乐殿下不过是一时之气,待她厌烦了,自然不会再去朝堂。”姜秋姝替圣后揉着眉心。
约莫申时,姜秋姝才出了宫门,路过西大街时,姜秋姝的马车出了些问题,距离客栈也不远了,她便步行往客栈的方向。
往东大街去时,她寻了条小路。
前边儿一家后门忽然打开了,门口站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面容姣好她衣着华贵,却没什么首饰,只将头上的发钗,全给了门口站着的略微年长的老媪,“照顾好我阿弟。”
小娘子眼里含着泪,嘱托着,却未曾瞧见老媪神情中的贪婪。
姜秋姝看过去时,小娘子连忙将老媪给推走了,然后连忙关上了房门。
这座宅邸,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是王尚书令家的吧!
姜秋姝多看了几眼,老媪连忙将东西给揣好了,“看什么看!这是我侄女儿,许给了富贵人家!”
老媪瞧着姜秋姝的样貌,眼眸中尽是妒忌,若是她侄女儿有这般美貌,许更能笼络住贵人。
姜秋姝出了着小巷,又走了一刻钟,才来到了客栈,刚上了楼,便来了个姜秋姝并不想瞧见之人。
“娘子,”裴珉拦住她,“与我聊聊?”
“你我和离,我非你娘子,裴大人莫乱叫。”姜秋姝早就想和他说清楚了,如今她也不需要利用他,让圣后和朝中人对她刮目相看。
“小满。”裴珉倒是很顺从的改了口,只是依旧叫她不喜。
两人落坐后,有小二上了茶水。
“朝堂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靠着春幕锦华入了圣后的眼,又因为江都的功绩成了天后身边的近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即便入朝为官,无家族支持,无世族帮扶,旁人随时都可以将你拉下。”
“裴大人,我可并非什么神算,江都水患只是意外。”姜秋姝道。
即便没有江都水患,她亦会入了朝堂,只是比如今不显眼,因此她也只能将一切都说成了,她梦中得了春幕锦华的指引,才会不引人注意。
“可小满,我怕你会有危险,如今拉拢你的人众多,你”
姜秋姝笑着给他倒了杯水,堵住了他的话。
“你晓得我最不喜你何处吗?”没等裴珉回答姜秋姝便道,“你管得太多了!”
姜秋姝又给自己倒了水,这并非茶叶,是她故意让小二上的蜜水,瞧着对面之人抿了口,便蹙眉。
她心情畅快了些。
“我只是担忧你,”裴珉放下杯子,“虎狼环伺,你即便入了朝堂,只会成了他人争相利用的手段。”
“无用的担忧。”姜秋姝看着他,似将他当做尘埃。
“我嫁与你,你便管着我,让我褪去了姜秋姝的皮,成了定国府的五夫人,洗去了世家人口中的市井气,学焚香,煮酒,一举一动变得端庄文雅,可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的晓得,那不过是将姜秋姝打碎了装进盒子里,凝聚成你们想要的样子,那不是我!”
裴珉看着杯子,从未听她这般说过,将她打碎了成了端庄文雅的模样。
所以他从前便是毁了她?
裴珉不敢看她,这话太重太重。
姜秋姝乐意看裴珉伤怀的模样,他所想或许是为了她好。
可,如今他所念所想所担忧,想劝她放弃,不过是将破碎的她从另一个盒子里,放进另外的盒子。
“我晓得如今自己在做什么,”姜秋姝起身,“与你说了那般多,你理应明白,我们间会有今日,不是旁人的错,错只在你我。嫁与你后,我便不是我了!如今我想要找回自己。”
那个敢将赵士远告上公堂,以卑告尊,只为了让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的姜秋姝。
而不是温柔贤淑的定国公五夫人。
裴珉出了房间,慢慢伫立在了原地,“即便会死,你也不怕?”
卷入朝堂纷争,独善其身之人,绝不会是毫无根基的寒门之人,尤其她还是女儿身。
姜秋姝没有回答他,自从阿耶死后,她心中便想着要复仇,要做更多的事,如今她有了能力,就去吧!
她与裴珉,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第49章 第49章婚事
姜秋姝独自坐在窗边,刚好瞧见了那个老媪,只是瞧见她行色鬼祟的进了家宅邸,那宅邸里的人对老媪颇为尊敬,老媪也没有方才所见的怯弱,甚至对上前的奴仆颐指气使,好似自己是主人般。
入了洛阳,她正想着该如何做,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思绪。
王家人,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便是王家九郎。
能在大街上,便肆意妄为夺了宋执书东西,私底下定然有更多的阴司。
这日刚好休沐,姜秋姝搬到了圣后赐与她的宅院,不大只两进,可最和她心意的是,有个大花园,她可种植些自己喜爱的花草。
命人寻了些花草植株,姜秋姝并未请什么奴仆,便自己来干,刚种的差不多,有人来瞧见,是王家小厮来送帖。
帖子上,说是邀她春日赏景。
姜秋姝收下了,送信的小厮探了院里眼,小巧精致,比不得王家宅院,尤其是连个仆人都没有,什么都得自己置办,这位姜侍书还种起东西来,弄得蓬头垢面的。
即便当了侍书,成了圣后亲近人,可出身却低,郎主也不晓得怎么想的,怎会对这样的人另眼相待。
世家人可是少与寒门通婚的,他是郎主身边亲近之人,对郎主的想法,还是能够探听一二。
姜秋姝自然也看见了小厮略带几分鄙夷的模样,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并不觉得脏。
水若是万物之源,土地便是万物之母,吃的东西长在地里,修建的房屋也是自地面而起。
王家宴会那日,姜秋姝按时到了,来宴会的人甚多,此刻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光是看大门口,这王家就瞧着阔绰的很,与定国公府不相上下。
姜秋姝下了马车,由门房引着往里,王尚书令见了她拱手相迎,“姜大人快请。”
姜秋姝不敢托大,还了礼,可看见王尚书令身侧的年长的夫人神色不见得多好,只是维持着应有的客气。
这是王家大房夫人,她身侧站着二房三房和四房的夫人,其余的夫人娘子皆在旁的地方招待着客人。
“府中小娘子与郎君与姜大人年纪相仿,可去说说话,”随后看着身侧大夫人道,“领着姜大人进去。”
大夫人连忙道:“儿媳省的。”
只是一路上大夫人并未再搭理过她,姜秋姝甚至隐隐感觉到了她的排斥。
大夫人确实不喜姜秋姝,可公公命令,她又不敢不从,她膝下共有两子,三郎和四郎,皆未娶妻,公公的意思她晓得。
可她看不上这位姜侍书,出身不显,即便在朝,可是个无官无职的,不晓得公公为何这般看重她?
“府中儿郎顽劣,免得冲撞了姜娘子,你便少与他们说话。”大夫人如此道。
“自然。”她又不是来觅第二春的,王家郎君便是再出色,她也不会动心的。
入了席,姜秋姝的位置不高不低,身侧还有几位尚且认识之人。
相互见礼后,都没怎么说过话,毕竟不熟。
“姜大人,前几日是我失礼了。”一位年轻俊俏的郎君,刚好在姜秋姝身旁。
她疑惑地看着他,只是听他的话,却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日,非故意将姜大人拦在宫门的。”薛殿中侍御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唤作薛诰,是薛明义之孙,也就是李长宁夫婿的幼弟。
“小事。”姜秋姝笑着喝下了他敬的酒。
“太公说姜大人擅长养花,正巧我亦是喜爱此事,姜大人若是有空闲,我可来向你请教吗?”薛诰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未及冠,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瞧着质朴,比起她见过的那么多心思深的男子,他倒是没那般厌烦。
“谈不上什么请教,薛大人若是喜欢,我刚好养了些花,可送你些。”姜秋姝看着面前的男子听了此话后眸光更亮了,心头里的好感多了几分。
薛诰更加喜悦了,移了移软垫,坐到了姜秋姝身侧,姜秋姝不晓得他是何意,便也没动。
“方才隔得远,不能听见大人说话,”薛诰解释道,又给姜秋姝倒了酒,“可否与我讲讲兰草如何养,我总是种不活!”
姜秋姝便一一给他讲了。
“我就说这小子为何要问姜侍书的事!”薛明义的位置,比他们都靠前些,自然将两人一览无余。
薛明义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只是在听见身侧杯子破碎的声音后,他惊讶的看了过去,裴珉掌心流了血,杯子碎裂,有的碎块掉在桌子上,有的还被他抓在手里。
仔细看过去,那只手虎口位置还留着个牙印,本是风雅人,因着牙印平白带了些旖旎气息。
一旁的李明澈感叹道:薛明义当真是长了张好嘴!
“裴太傅可还好?”薛明义恍然大悟起来,姜侍书与裴太傅俩关系非比寻常,莫不是听见了他的话?
“无事,”裴珉用手绢包着伤口,“手滑了而已。”
“裴太傅个文人还有这般力道,厉害!”薛明义夸赞着,“不似我家孙儿,手无缚鸡之力。”
薛明义看着薛诰的方向,露出了慈爱的笑,“只不过会讨女子欢心罢了。”
砰的一声,酒壶被放置在桌上力道大了些,里面的酒也洒了出来。
果然!薛明义笑的比方才还要欣悦。
李明澈简直都想要奔过去,捂薛明义的嘴,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可到底他是晚辈,若是做了他太公得抽死他!
这薛大人平时也不这般啊!怎就偏要戳裴珉的痛。
“太傅还没有子嗣,到了我这般年纪,必定是要为孩子们担忧,忧心他们学业,忧心他们婚事,就比如姜侍书这样的,倒是个极好的女子,我家郎君若是能得其青睐就好了。”
本就和离了,若是裴珉纠缠,他家儿郎不是落不到好了。
且他家儿郎,瞧着与姜侍书相配的紧。
薛明义比起方才更多了些故意。
眼瞧着裴珉眉宇似黑云遮顶,见薛明义还要说什么,李明澈连忙提着酒壶走了过去,“薛大人,晚辈敬你,与您喝喝酒。”
“好啊!”薛明义笑道。
李明澈舒了口气,硬是扯着薛明义喝起酒来,让他没有心思去戳裴珉的痛。
族中的薛凛已经尚了公主,无论如何都被划成了圣后一派,如今他们薛家自然更是要听从圣后的。
圣后身边的姜侍书,更是要亲近。
裴珉如何不晓得这些,这些老狐狸看重的是什么,他又如何不晓得,只是一时的拉拢,并非真心,他怕她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的繁荣,不过是利益未曾有过冲突。
裴珉起身直接离开了。
宴席开始,院中百花盛开,当是盛景,可亦不少朝臣却觉着那株春幕锦华,才当的是百景之最。
“姜大人,这是我家三郎四郎,”王尚书令领着两位男子,走到了姜秋姝身侧。
当他瞧见姜秋姝的座次,眸光盯了眼大夫人,大夫人垂眸不语,她不想让姜秋姝离她儿太近。
几人相互见礼后,王三郎和王四郎瞧着姜秋姝时,神色亮了不少,出身虽低,可生的美啊!
“这是九郎。”大夫人忽然指着姜秋姝另一侧的郎君,那郎君喝的有些多,“本是让九郎好生招待姜娘子的。”
此言太过直白,就连王尚书令都面露不悦,姜秋姝看着王九郎,他身侧有名侍女在替他倒着酒,当姜秋姝看过去的时候,那侍女慌了神,酒撒了出来。
王九郎也不气,拿出手帕擦过侍女的手,起身朝着姜秋姝他们走了过来。
“太公,大伯母,几位弟弟,”王九郎顺着大夫人的话道,“是孙儿的错,饮酒忘了。”
王尚书令只嗯了声,然后看着其余的人,“姜大人是贵客,好生招待。”
几位郎君连忙称是。
待王尚书令离开此处后,姜秋姝只颔首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暗暗打量起方才那位侍女来,是前几日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位。
她确实查到了些事,这位娘子姓吴,并非自愿入的王府,只为了让家弟能够有钱参加科举,而吴家所租赁的地却是王九郎的。
王家倒是个极好的口子。
几位王家郎酒想和她说什么,姜秋姝只道要去更衣。
王三郎和王四郎破位遗憾。
她起身出了院子,有婢女在前引路,过了小桥,便遇上了裴珉。
她侧身经过,却被他抓住了手,姜秋姝垂眸看见他被巾帕包裹的手,上面血迹渗了出来,那道牙印也极其清晰。
自从与裴珉再次相逢,裴珉可真是多灾多难,前几次是她造成的,这次可不是!
“世家如今奉你为座上宾,王家薛家皆派人接近你,你不要信了他们。”
姜秋姝抽离了自己的手,叫退了周围的人,“裴大人我乐意。以往被定国公府处处嫌弃,如今却被众人高捧。即便是一时的恣意,我也认了!”
姜秋姝故意说了这样的话,想要瞧瞧裴珉的反应,“我到了江都,是如何起家的呢?靠的也是裴大人封口的一万两。有钱又有权,我乐意的很,关裴大人何事!”
裴珉并未被她所激怒,只格外的冷,“官场不适合你,小满你去圣后面前辞了侍书之位。”
姜秋姝险些笑了,她忍住,因裴珉的自以为是,更是因他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然后重新做了你夫人?我如今很好,世间有很多好儿郎。裴珉!上回我与宋执书是假成婚,说不定不久后,你当真能喝到我的喜酒。”
婚事拉拢是下下之策,却是让裴珉不再纠缠的良药。
第50章 第50章死绿茶
裴珉捏紧掌心,原本止住了的血,又渗了出来,“别说气话。”
滴滴血迹落在了地上,姜秋姝只是默默注视着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更多的是疑惑,“裴珉你心悦我什么?相貌?性子?其实你并不需如此。我也会老,说不定几年后,没了这副样貌。
世间貌美的女子众多,你若是想要,以你的身份家世,不会缺。性子?那更不会了,若你心悦的是在定国公府中被你所禁锢的我,那并不是真正的我,我粗鄙,学不来世家女的文雅,也不安于室,做不了贤妻良母。”
她是真的不晓得,裴珉为何到了如今,还不放过她,她以为他们间早就决裂了。
她假死骗过他,伤过他,在他面前与旁人拜堂,甚至示威般,弄倒了他的房屋,桩桩件件都没有手下留情。
若他喜爱的是,以往那个假装温良贤淑的人?她根本就不是。
若是,他心悦的是本来的她?
姜秋姝心里直接否定了,若是心悦又怎会想着,将她变成另外的模样?
裴珉没想到,她为了与他两断,竟然说出了这般辱没自己的话。
可若是他能知晓为何心悦她,便也不会如今日般的痛苦。
只她离开后,那个新婚时尝尝纠缠着他,恣意开怀的姜秋姝,时常出现在他脑中。
他从一开始便是错的,禁锢自己的欲望,羞于与她亲密,怕那般污秽的自己叫人看低。
圣贤典籍也未曾教过他,如何纾解自己的欲。
只能藏着,直到彻底控制不住的那天。
裴珉掩住眼底的失神,“小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办到,只回到我身侧。”
他渴求的看着她。
姜秋姝摇了摇头,“裴珉,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感情,你所做的不过是强求,我厌恶至极!今后我亦不会在与你有过多的纠缠,你且记住,今日的姜秋姝不再是你能随意摆布的。日后你我只当同僚,生人。我要做的一切,用不着你来管。”
这是她最后一次与他说清楚,兜兜转转纠缠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很累。
裴珉只是触摸着虎口处的牙印,眼里的执着并未因姜秋姝的绝情,有一丝一毫的退散,“小满,这道伤口,它永远也不会消散。”
姜秋姝蹙眉,那道牙印像是嵌在了裴珉的血肉中,清雅的人,因这道牙印瞧上去多了些暧昧之色,染了尘埃,似沉溺酒色的浪子。
不晓得他又做了什么?姜秋姝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离开了此处。
裴珉眼中光逐渐淡了,唇角轻笑拧着,升起股邪气,他怎样都留不住她,无论他看了多少的书籍,学了多少伺候人的法子,沉沦的只有他一人。
将她锁起来,她也能想方设法的逃走,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裴珉伫立,掌心的疼让他毫无知觉,他只是触摸着虎口的牙印,这应当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切肤之痛。
姜秋姝走出了园子,王家她并不熟悉,可刚过了假山,便又遇上了王九郎。
“姜娘子去何处?在下可领你一道。”王九郎笑的风流,实则眸光落到姜秋姝身上不以为然。
美则美,可却没有女子该有的气韵,和男子混在一处,好好的女子,当什么官!
可府中几位夫人各有思量,皆不想自家儿郎与她有关系,他倒是无所谓,娶了便娶了。
姜秋姝看了看王九郎身侧的吴娘子,颔首道:“正要回席上,九郎要一块儿?”
王九郎笑的缱绻,“有美相邀,莫敢不从!”
几人一起往外走,忽然吴娘子似踩在了青苔上,险些滑到,好在王九郎眼疾手快将人给扶好,他神情担忧,来不及掩饰。
姜秋姝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吴娘子看了眼姜秋姝,连忙从王九郎怀中离开。
几人回到了宴席上,姜秋姝喝下了王九郎敬的酒,瞧着两人比方才要热络了些,王大夫人隐隐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她孩儿都好!九郎虽然浪荡,但也是王家人!
姜秋姝起身,到了王九郎身边,刚要敬他酒,可倒酒时,手一滑,洒到了王九郎身侧的吴娘子衣裙上。
她迅速拿出绣帕,替她擦着,快速在吴娘子耳侧说了句话。
吴娘子神色略惊,在王九郎忧心拉过她询问时,连忙遮掩住。
“姜侍书未免太粗心了!本殿下都开始怀疑,你能否在母后身边当好值。”二皇子不晓得何时走了过来。
今日,来王家赴宴的除开了李长宁,其余几位皇子皆来了。
“不过是小事,到了殿下口中轻易都能牵涉到朝政,若是殿下踏进宫门时,不小心先迈了右脚,臣是不是该担心殿下忘了尊卑。”姜秋姝恭敬却又不失气度,言语间犀利的很。
大周以左为尊。
“好张伶牙俐齿的嘴!”二皇子愤声道。
“多谢殿下夸奖。”姜秋姝不卑不亢道,她早就得罪了二皇子,如今即便撕破了脸,也是不怕的。
“哎呀!二哥,”四皇子揽住了二皇子的肩膀,“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连四皇子都能这般说他了,二皇子更是气恼,四皇子直接将二皇子,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二哥,如今姜侍书是母后近臣,咱们这些儿子都是要靠着母后的,你说你怎敢与她计较。若是她在母后身边吹些耳旁风,有你受的了!”
二皇子晓得自圣后掌权,一切都不似以往,可在四皇子的话中,他如今连个小小的侍书都不能得罪了!
二皇子气恼到了极点!
四皇子却又道:“即便,你以往与姜侍书有嫌隙,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还是客气些!”
二皇子冷然,他凭何对个市井女子客气!
本就是牝鸡司晨,乱了阴阳,这朝堂成什么样子了!
以往父皇当权,他尚在户部主事,如今圣后掌权,前不久因江都水患,牵扯出官吏贪污一事,虽还未查清,可里面有他的人,他也因此被罢免了职务,如今被手里的事儿,全给了三皇子。
他不甘心的很,父皇当真昏聩,如今重病在床,却那般信任圣后!
他的母妃,难道就不是父皇的妃子了吗?!
既然那般宠爱圣后,又为何要纳了他母妃,再生下了他,真是不公!
皆是父皇的孩子,却因为生母不同,以往还有与三皇子一争的可能,如今呢!
“二哥,只要咱们好好听母后和三哥的话,又恭维着母后身边的人,日后依旧能享皇子之尊。你还是莫与姜侍书斗气了!叫母后晓得了,就糟了!”这句话四皇子是压低声音说的,四皇子跟三皇子亲,母妃亦是以往伺候圣后之人,做小伏低习惯了!
这般怯懦的模样,哪里还像个皇子!
若要他如四皇子蜷缩身子,俯身叩拜,还不如杀了他!
二皇子推开了四皇子的手,“滚!”
四皇子也不气,他在诸位皇子中,向来都是任人揉搓的!
二皇子看着姜秋姝的位置,眼底阴暗,他不服!
时辰不早了,离开王家时,薛诰约好了要去向她探讨,如何种植花草一事,姜秋姝不好推拒,便也应下了。
上朝时,江都水患贪污一事被彻底查清了,原本拨银三十万两,可到百姓手里连三万两都不剩,圣后将奏章扔在地上,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云,朝臣缄默,生怕此时触了霉头。
三皇子更是因此藏头缩尾,先前他便被撤了职,如今怕得脱层皮。
“所以?这便是大周的好官!”圣后声音夹了冰,叫人冷的不敢开口。
朝上一片寂静,却没有搭腔的。
姜秋姝却在此时出了列,“娘娘,新米放久了难免会生了蛀虫,您是天下之母,能够及时查清这些蛀虫,还百姓一片清明,已经叫臣钦佩了。”
朝臣挑眉看了眼她,谁不晓得圣后最不喜溜须拍马,这位刚入朝的姜侍书,怕是拍在马蹄上了。
他们皆屏息凝神,看着圣后会如何斥责她。
谁料,圣后竟然问道:“你觉得该如何是好?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一时间都清除了?”
朝臣多是行中庸之道,刚柔并济,避免行事极端。此事倒也算好办,惩大贪,罚小贪,方为平衡。
可姜秋姝的话,叫人吃惊。
“食君俸禄,便该为君分忧,该杀伐果断,断了此次的歪风邪气,臣相信百姓皆是会感恩戴德的。”姜秋姝沉声道。
圣后抬头问道:“喔?姜爱卿的意思是?”
“杀!”
一字落下,朝臣议论纷纷,立刻有人站出来言此太过,底下的人没有方才的寂静,此刻朝堂,犹如市井叫卖的街口。
“娘娘,姜侍书到底不懂朝政,实乃胡言乱语!”
“娘娘,此番牵扯的人太多了,若是皆杀了,那百官空缺该如何是好!”
裴珉紧皱的眉心没有松懈,眼神沉沉的眺望着上首并没有丝毫退让的姜秋姝。
“好好好!众爱卿男子之身,却比不得女子的果决!”圣后声落,朝臣皆看了过来。
“娘娘,”此时裴珉忽然插了话,“臣以为该杀!我大周百姓千万,不缺这些蛀虫,臣以为杀一儆百,可震慑群臣!”
裴珉话落,原本还指责姜秋姝的人,皆捋须屏气,不怕裴珉的魏御史,直接指着裴太傅是要行苛政暴政,令天下万民失了心
魏御史话一出,像是开了口子,群臣皆话里话外说着裴珉
裴珉却道:“轻拿轻放,只会让百官觉得事小,恐会有更多无畏者违律!”
许是裴珉态度太过坚决,百官反对上一句,他都回了过去,如此倒是忘了先前姜秋姝所言,百官皆说起裴珉的不是来。
“裴太傅为官多年,怎也变得鲁莽了!”
“只论杀,裴太傅未免失了仁慈之心,无法叫我等信服!”
姜秋姝眸光落在了裴珉身上一眼,他与群臣对论,话越来越热,反倒是少了对她的攻讦。
“吵什么吵!”李长宁忍不住在此时开了口,这些日子里,李长宁倒是时不时出现在朝堂,可是基本未曾开口。
众人也没当回事儿,可听了她开口,有一时间的怔愣。
“犯了律法就按律法来,你们这些老腐朽,以往恨不得指着律法一条条诵读,如今却要什么仁慈?对贪官要什么仁慈?莫不是这其中诸位大臣也曾参与,莫不是他们贪污的钱,皆入了各位大臣的口袋吧!”
李长宁的话,叫原本群情激奋的朝堂立刻安静了,此时若是再说,当真如李长宁所言,与那些贪污的大臣,暗地里有了勾结。
阴司被搬上明面上,可是要了老命的。
圣后视线落在了裴珉身上,裴珉将话接了过来,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圣后看了眼李长宁。
李长宁扬唇一笑,倒是很自豪,能镇住这些大臣。
“此事?交由裴太傅处理吧!”圣后下了定论,朝臣就是再不甘,只能噤了声。
裴珉垂首应是,武官首列的定国公却是变了脸色,抬眸盯着姜秋姝,眼里夹杂着雷霆之怒。
姜秋姝始终浅笑着,即便这位大周的战神并不满意她!
以往在定国公府时,定国公少与她讲过话,她晓得他并不喜她。
即便她是裴珉夫人时,定国公从未正眼看过她!
只是今日,他儿惹了群臣的恼怒,皆因她之故!他才看了她眼,不过是恼怒!
她何其无辜,早就与裴珉划清了界限,可他偏要腆着脸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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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休沐,姜秋姝便想着将花园彻底整理出来,刚刚清理了会儿杂草,便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
薛诰提着几盒子糕点,笑盈盈的举在她面前,可看着她此刻的装束,愣了神。
发髻高高束在后,只用了根儿发带做装饰,衣裳也是简单的常服,连个花纹儿都未曾绣,浑身上下连个首饰都没有,只襻箔将袖子绑住,露出洁白细嫩的手臂。
简单却遮不住姿色,让人移不开眼。
薛诰只将眼神落到那手臂上一瞬,脸颊微微泛着红。
姜秋姝未曾察觉,手上沾染着泥土,不好去接薛诰的东西,薛诰连忙提着东西进来了,放在石桌上,他环顾了院子。
想来,她应当是在整理着花园。
“我来帮你吧!”薛诰挽了挽袖子,便要蹲下身帮忙。
姜秋姝虽说答应他,与他探讨养花一事,但大都还是客套话,没想到只隔了一日,薛诰便来了。
“不必了。”姜秋姝拒绝的话刚说话,薛诰已经徒手拔起草来,原本干净的手,沾了泥土,她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多了一人,倒是比姜秋姝一人要快些,过了一个时辰,这片花园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姜秋姝除开买了些花苗,还有些种子。
便边种着边便与薛诰说起这些花的习性,本来薛诰便是来请教这个的,如此说来也是落到实事上了。
“姜娘子怎会这般了解这些。”薛诰问道。
“我家便是种花的,”姜秋姝种下了株牡丹花苗。
“那真是极好了!”薛诰笑道,“我太公最是喜爱种花养花,可偏偏从未有花草在他手里能活过一月的!”
薛明义看起来确实是个喜爱花草的,在与她多次的谈话中看得出,可这位薛郎君瞧着却不像。
即便此刻碰触到泥土,他并没有嫌弃的神态,可种花时动作生疏,像是从未碰触过,即便府中有下人做此事,可他却连兰花苗都不识得,怎可能是来与她谈论什么种花。
“姜娘子,我带了点心来,是御心坊的,可难买了!”薛诰净了手,拆开盒子,拿了点心过来,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娘子你不方便?”
姜秋姝拍了怕手上的泥,想要去接。
他直接拿起糕点,递到了她嘴边,眸子晶莹像是十分的期待,“你尝尝。”
姜秋姝先是愣神,而后唇角勾起了个若有若无的笑,原以为是个清澈的少年郎,如今看来,洛阳的世家郎君,便没个好相与的。
她看了眼他,往前凑了凑,咬住了点心,另一半留在了他手里。
薛诰脸更加的红了。
当姜秋姝想要咬第二口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两人望过去,刚好看见了裴珉走了进来。
也是方才姜秋姝手脏没有栓门。
姜秋姝移开了视线,在另外两人的目光中,将另一半的点心,给含在了嘴里。
“姜娘子可好吃?”薛诰亦收回了视线,问道。
“极好!”姜秋姝继续弄着花,又问道,“只买了这么一种?”
薛诰忽然心领意会,连忙拿了另一种口味的,喂给她,“你再尝尝!”
姜秋姝笑容多了几分,凑上前想要咬下,可薛诰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桎胁住,点心到了裴珉手里。
“裴太傅。”也是此时薛诰才向着裴珉行了礼。
裴珉一口便将点心吃了个干净,“这家的糕点腻得慌,吃了还会发胖,女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吃食!”
“原是这样?”薛诰连连点头,“也怪我不晓得女子的心,裴太傅不仅岁数比我长些,就连女子了解的也比我多。”
薛诰一脸羞愧,看向了姜秋姝,“姜娘子,你莫怪,下回我给你带旁的吃,我府中的点心家中阿娘和妹妹们都喜欢吃,应当不会发胖。”
裴珉愠色渐浓,尤其是当薛诰委屈的凑近姜秋姝时,裴珉生平从未这般想过将人给扔出去!
他遇见的男子有虚伪的,有堂堂正正的,可瞧着薛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实在太恬不知耻了!
“不碍事儿,”姜秋姝轻声安慰道,“吃几块儿点心又怎会胖呢。心意无价,这些点心我都甚喜。”
“那就好!”薛诰舒了口气。
两人温声说着话,似在体谅着双方,裴珉眼眸逐渐转变成了戾气,“薛郎君可否离开,我与小满有话要说!”
薛诰迟疑的看了眼姜秋姝,姜秋姝并未说话,他便没有离开的心思,可忽然来了几名侍卫,一边一个桎住他的肩膀,将他拖了出去。
没了旁的人,姜秋姝直接坐到了石凳上,“裴大人又是在做何?”
“你在查王家的事?”裴珉心头郁气在薛诰离开时散了些,“王家庞然大物,以你孤身之力,难以抗衡!小满我不愿你因此丧了命!”
姜秋姝默默的看着桌上的点心,解开了系带,看着神态各一的模样,有荷花,有兔子,有狸奴,憨态可掬。
她选了个兔子,一口咬掉了脑袋。
裴珉走到了她对面,“你别这样!”
这点心,并不像裴珉说的那般腻,她吃起来正合适,等咽下最后一口时,“裴大人,你说再多,不过是浪费口舌。”
裴珉心中的忧愁,几乎要压抑不住,她此刻行径跟寻死没有两样。
他真想将她锁起来,只求她安全便好,即便她会怪他!
姜秋姝却察觉到什么,提醒道:“别做我不喜之事,否则鱼死网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裴承垂眸,压制着所有的情绪,进不能,退又不能,如何才能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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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一青衣女子进了姜秋姝的院子,过了一刻钟,泣声撕心裂肺,只叫人听着也心酸。
姜秋姝整理好所有,窗边是咕咕的鸽子声,她解开信桶,看完后,最后将那张纸条点燃。
火光燃尽,只剩下灰烬。
太极宫,京都水患一事,已经得到了解决,只是裴珉受到了许多的谴责,皆是在说,他行事太过残忍。
原本裴珉风评极好,可此事后,坊间多了不少诋毁他的话。
内侍监扬了浮尘,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圣后揉着眉心,瞧着神情疲惫,朝臣上奏书参裴珉行事,圣后只当没瞧见,看了内侍监眼。
内侍监又一阵高呼,朝臣寂静,只不过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臣有事启奏。”
姜秋姝朝着圣后施礼,朝中不少大臣,只是好奇的看着她,也不晓得这位一直很安静的侍书,有什么话要说。
“臣状告王家九郎,强抢民女,私占百姓土地。”姜秋姝一字一句道。
底下朝臣听了此言,皆是一脸错愕,可反应过来,皆称奇,连王家都敢告,姜侍书是吃了豹子胆了!
入朝两月,姜侍书一直很谦逊,对朝中的大臣也不托大,并未犯过错,还常常惹得圣后发笑,朝臣当她是个聪慧,且懂得明哲保身。
王尚书令脸色一下变了,呵斥道:“姜侍书莫要信口雌黄!”
裴珉捏着拳头,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早就晓得她不会听他的。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如今,这刀山火海,她必定要淌上一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