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社长真是辛苦了,快请坐下歇息片刻。”
郭掌柜满面春风地引着孟允抒进了书坊后院的厢房,她刚刚坐下,两名伙计便适时地为他们上了茶。
孟允抒用茶水润了润嗓子,笑着回应郭掌柜方才的话:“哪里,郭掌柜才是最受累的人,我做的这点事不足挂齿。今日培训课程能够有序进行,都要归功于你事先准备周全,安排得当。”
说着,她看向窗外的庭院:“而且,若不是郭掌柜慷慨相助,我们上哪找这么宽敞的场地?”
今日文昌书坊的后院热闹非凡,那里坐满了来自各个书坊的伙计们。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获得专业化的身份,成为新一批的探官。
届时,正式的报社组织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其形成一定的规模后,孟允抒就有理由向官府提交申请,建立报业行会。
郭掌柜被孟允抒夸得眉开眼笑,但还是摆摆手自谦道:“你就别恭维我了。若是我们真能摆脱如玉行会的钳制,以后我们就是同行的兄弟姐妹,自然应当互相扶持。”
郭掌柜作为商人的确是狡诈圆滑,甚至有些斤斤计较,但他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只想着保全自身利益。组织松散定然走不长久,“一荣俱荣”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在过去,民间小报并未形成专门的组织,因此即便是售卖小报的书坊也并未对伙计们进行清晰的职能界定,这样不利于分工合作。
于是,孟允抒将报社的基本组织架构和运营方式等告知给这些掌柜,由他们首先将职工分类,确定各部门的人手,而后将探官挑出来接受孟允抒的培训,编辑则交给盛催雪负责,其他部门可以沿用从前书坊运营的经验,或是参考孟允抒为他们编纂的报社运营指南。
为了节省人力和时间,孟允抒决定采取集中培训的方式,将各书坊的伙计都聚集到一处听课。黎民报社的后院被她定为了编辑的培训地点,郭掌柜则主动提出愿意将后院打扫干净,供孟允抒给探官授课使用。
孟允抒一面和郭掌柜闲聊,一面挂念着报社的情况。
按时间推算,盛催雪那边的培训应该也已经结束了。考虑到这是她们二人的首次授课,听众水平又参差不齐,孟允抒和盛催雪提前设计了一份调查问卷,让这些伙计填写课程评价,将意见和建议反馈给她们。
孟允抒见院内那名负责回收问卷的伙计正在整理手中的纸张,便放下手中的茶杯向郭掌柜告辞:“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回报社了,那里还有诸多事务要等我处理。”
“好。”郭掌柜也随她起身,一路将她送到文昌书坊门外的马车上,“孟社长慢走,之后还有劳你再跑几趟。”
孟允抒从马车的车窗中探出头来,向他挥手告别:“郭掌柜,希望我们下次也能合作愉快。”
待郭掌柜的身影逐渐模糊在人群当中后,孟允抒从那个大纸袋中抽出几份调查问卷读了起来。
黎民报社和文昌书坊相隔不远,孟允抒还没看完手上的问卷,就听见前面的车夫提醒她已经抵达目的地。
她将那些纸张重新塞好,下车走进报社的前店。
孟允抒跨过门槛,向柜台后正在算账的秋盈打了个招呼:“秋盈,我回来了。”
秋盈闻声抬起头,先让她顿住脚步:“允抒,等等。”
她转头吩咐伙计招呼好客人,而后才从柜台后走出来,拉着她问了些关于培训的问题。
“你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孟允抒拍拍秋盈的手,“虽然是首次授课,但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在自由提问环节里,他们还问了许多我先前都没考虑到的问题,这于我们经营报社也有利。”
她讲述了一遍探官培训的情况,又转而问秋盈:“对了,催雪这边情况如何?”
毕竟他们过去从来没举办过类似活动,孟允抒担心出岔子,于是将盛催雪安排在了大本营。万一培训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秋盈也能及时去救场。
“我正要和你说。”秋盈拉了拉孟允抒的袖口,示意她随自己走到墙角,避开众人的耳目。
“在催雪培训的时候,排云曾经从她那里经过几次。我向她打听催雪的授课情况,她告诉我,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孟允抒脸上却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风平浪静”可以用来形容任何情景,但唯独不适用于盛催雪主导的场面。
秋盈也十分认同这点,对孟允抒说道:“催雪的作风一向奔放,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但她授课结束时我曾见过她,她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分别,还是那副洒脱不羁的模样。”
“我知道了。”孟允抒将盛催雪的异常暗暗记下,对秋盈说道,“你先去忙吧,稍后我会去看听课人员的意见反馈。”
孟允抒进了办公室坐下,见她面前的桌上正放着一沓方才回收来的编辑培训课程的调查问卷。于是她先将自己手里的那份问卷先搁置一边,拉来眼前的这摞纸张翻看。
随着她阅读这些问卷的答案,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弱分毫,反而愈发强烈。
前来参加培训的人员对课程内容和听课体验的评价都非常好,认为盛催雪的讲述重点突出、条理清晰、通俗易懂,也能够满足他们的培训需求,总体满意度很高。
但在对主讲人评价的那栏里,大部分人都写了这样一条意见。
盛催雪讲课有照本宣科之嫌,很少与听众互动,即使在自由问答环节,她也从不回答超出授课范围的问题,他们的部分困惑始终未能得到解决。
孟允抒觉得,这些人口中所说的盛催雪和她认识的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当初孟允抒为众人留出提问时间,正是为了保证授课的灵活性,以防有她们考虑不周的地方。如果主讲人拒绝回答预定培训内容以外的问题,那这个机制就毫无意义,盛催雪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更何况,她的思维灵敏,临场应变能力极强,对付这些人的问题肯定绰绰有余,不存在答不上来的情况。
而且,盛催雪最讨厌一板一眼地做事,她自己怎么会用这种死板僵化的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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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
孟允抒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决定去将盛催雪请来办公室一问究竟。
“催雪,坐。你先喝口水。”她倒了茶水递给盛催雪,对她笑了笑:“盛副主编真是辛苦了,刚刚讲完课又要跑去探官那里催稿。”
“孟社长谬赞了,要真论起辛苦来,谁能比得过你?”盛催雪打趣着孟允抒,转动手中的茶杯赞叹道,“怪不得睿言总喜欢往你这跑,你这茶水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秋盈说得没错,孟允抒没能从盛催雪的外表上找出任何异样。
她酝酿着语言逐渐切入正题,将面前的问卷推向盛催雪说道:“催雪,这些回收上来的问卷你可曾看过?”
“看了。”盛催雪没有伸手去动那沓纸张,用自嘲般的语气对孟允抒说道,“我自知今日表现不佳,你来找我问责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收敛了笑容坐正身子,摆出俯首认错的模样。
“社长,我认为我能力有限,难当大任。所以,我想请你免除我的副主编一职。”
这句话令孟允抒大惊失色,赶忙将身子前倾问道:“催雪,你开什么玩笑,这事哪有那么严重?”
无论盛催雪走到哪,她都是人群中最耀眼夺目的明星,孟允抒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这样一位骄傲明媚的才女口中说出的。
盛催雪却摇摇头:“允抒,你了解报社的每一个人。平日我的确不拘小节,在旁人看来奔放得过头,但你知道我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见盛催雪一脸庄重的神情,孟允抒意识到她是认真的,连忙劝她打消这个念头:“催雪,你也了解我,我很少批斥报社中的职工。我找你来谈话并不是想要追究你的责任,你不要误会。”
而后孟允抒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只是既然当下出现了问题,我们就不能对它视而不见。我们一起找出原因,想办法将它解决便是。你告诉我,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盛催雪抬眼直视着孟允抒,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允抒,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一位好社长。报社中无论是谁犯了错,或是出现工作失误,你都不会对那人直接加以惩戒或训斥,也不会把话挑明,强行让他们按照你的意愿行事,而是不动声色地加以引导,鼓励支持着我们得出解决办法。我知道大家都拥戴你,也眼见着报社在你的带领下越办越好。”
盛催雪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有一瞬间孟允抒还以为她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可下一秒,她的这副神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将自己的脑袋和声音一并低了下去。
“正是因此,我才不能毁掉你的努力。”
盛催雪的声音颤抖起来:“社长,我不想让你为难,但我的确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无论是作为培训主讲人还是报社的副主编,我都并不合格。”
一滴眼泪砸到桌面上,迸出细碎的玉屑。
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我难以担负这样的重任,请你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