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准拿着这一套全新的内容，讲给葛院长听时，自然也赢得了他的认可，“但我听他们说，你们公司最近遇到些麻烦事儿？产品断供，资金状况堪忧，存在明显的经营风险？”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砸向他，辛熙为江准捏了把汗，但她不能替他解释，否则会削弱葛院长对他能力的认可，这是他的主场。
辛熙默默起身，给他们添了茶。
茶是她根据葛院长的喜好特意准备的，葛院长不喜欢喝酒，他看不上酒色财气。
辛熙以前也不喜欢讨好人，觉得对人有所求时去投其所好是很卑劣的，但现在，她享受这种揣摩对方情绪喜恶的感觉。
她曾在网上看到一段说辞：当你开始享受冲突的时候，才算真的上了牌桌。
她觉得自己应该永远上不去，因为她对与他人相悖逆有莫大的恐惧感。但那时，姜渠讳莫如深的，好似看透了她，他说：“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走上来。”
江准没打算隐瞒他们的现状，他说：“您说的这些情况确实有过，但风险一说是不符合实情的。产品断供的问题我们正在逐步的解决，相信葛院长也看到了，我们为贵院提供的方案里有明确的违约条款，如果不能保证药品供应，我们也不敢承诺这条。”
葛院长喝了口茶，茶香盈满唇齿，才又说：“在开标之前，得把核心问题解决了，否则方案再好，都是花架子。”
“自然”，江准下了保证书，“您放心。其实我们都还很感谢这次的危机，倒逼着我们放弃旧路径，探寻新模式，为贵院量身定制的这套内容，也才因此应运而生。”
不骄不躁，圆融聪明，葛院长乐意给这样的人机会，“好好干，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有想法。”
“葛院长也创过业？”
“上学那会儿瞎折腾的，没成啥气候。”
辛熙在旁边说：“葛院长太谦虚了，我可听常乐姐说过，您当初和几个朋友创业时，在京津冀可是大杀四方的。她当时所在的公司，开出了行业最高价想挖您，您都不动心。”
“都是老黄历了，那时候恃才傲物”，葛院长拍着酒桌，同他们忆起当年的辉煌战绩。
他这前半生，几乎从无败绩，就算从公司退股，也只是因为技术革新遭遇瓶颈，也玩腻了商业那套，弃商从政了。圈里人都在说，他现在来接市妇幼这个烂摊子，不过是想再给政绩上添一笔，为明年进入卫健委铺路。
快结束时，葛院长去了趟洗手间，辛熙和江准在包间里面复盘。
“我们这算拿下了？”
“应该是。”
“我要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肖楠”，辛熙拿起手机，然后便看到了施琪的消息，她想往外走，又挪不动身，“不行、不行”。
“怎么了？”
“待会儿，你先送葛院长出去吧，哦，不，要不我先走，不不，还是得领导先走，或者我先送葛院长？”辛熙语序混乱，忽又意识到自己光明正大地见朋友，有什么错，如果真躲躲藏藏，不更像是心里有鬼了，就又拍着胸脯，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咱行得端坐得正。”
江准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包厢门就在此时被拉开。
葛院长站在门外朝他俩招手，他的身旁站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微微发福但威严正盛，“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药监局的张处长，我的大学同学，他们就在对面吃饭，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方便吗？”江准已经站起身，知道这是葛院长在提携他们，便一刻不得耽误。
张处长喝了点酒，舌头捋不太直，“没什么不方便的，走。”
辛熙和江准跟在他俩后面，不远不近，依稀能听清他们的寒暄，她悄悄给江准使眼色，这是否极泰来、天降神机啊。
康斯达说他们的风控部门拿到了本地药监局的内部消息，暗示其铺货的渠道商里，部分合作的终端药店可能存在“执业药师挂证”的违规行为，近期可能会开展有针对性的飞检行动。康斯达直接将污水泼给他们，指责是他们先有监管失职，后才暂停供货的。
肖楠已经组织人在全区域内开展履职情况大核查了，如果他们能同时从药监局这边获取到一手消息，事情会推进得更快......
“待会儿，我会找时机去和张处长聊聊的”，江准低声说着，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见辛熙要对他说话，他就低下头认真去听。
“也争取看看，能不能请领导在合规监督方面给一些专业性的指导，这样也能规避今后再出现类似.....”
门在这时被拉开，渲沸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张处长朝中心位走去，步子颠颠倒倒地，“姜总，带个朋友来认识一下，不介意吧？”
“当然”，姜渠站起身，同葛院长握手，“欢迎。”
身后小声说话的俩人，已经住了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葛院长随即做了介绍，又猛地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哦，小辛就是在姜总底下工作吧？”
“是的，姜总是我的大老板呢”，辛熙咧着嘴，哪里还敢躲，乖乖迎过去，“好巧哦，老板。”
姜渠喝了酒，情绪里少了点理智的压制，审视的目光直突突地睇过来，语调不高不低，“原来你说的有约，是这事儿”。
“嗯，对，我......约了葛院长。”
施琪从后面赶紧跑上来，拉着辛熙，“嗨，早知道你约的是葛院长，我们应该一起的，是我的失职。走，带你去向几位市领导赔罪。”
“见笑了，没给您添麻烦吧？”姜渠恢复做派，开始他擅长的商务社交，对葛院长说。
“没有，没有，姜总带出来的兵，伶俐着呢。”
满屋子长袖善舞的人，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
施琪领着辛熙敬了一轮酒，麻利地躲回角落，这种男多女少的应酬局，她和姜渠都有默契，主要由他来应对。
“不是发了消息让你避着点儿吗？怎么还专门撞上来？”
“我见客户，我......我又没干坏事咯”，辛熙嘴硬但心虚。姜渠刚才的眼神让她心虚，好似她真背着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她好无辜的。
“不是说你真干了坏事，但老姜这人吧......”施琪想说他有点敏感，但说不出口，她能理解姜渠在感情方面的安全感缺失，但她不确定辛熙是否愿意接受一个敏感度超标的男朋友，“总之你如果真想干什么坏事，帮我个忙，尽量瞒着他干。”
辛熙掩着嘴，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给了他们这样的误解啊，她很认真地告诉施琪，“你一定不知道，我多喜欢这个人。”
施琪剪了短发后眉眼更浓，她看向辛熙，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但她太透明了，复杂的人看简单的人，只有白痴和可爱两种类别，施琪觉得她很可爱，于是提前发出预告，“那我觉得你今晚不会好过了”。
这句话，让辛熙的心一直忐忐忑忑的，尤其是每次江准叫她的时候，她总感觉背后有股冷风直吹，但等她回头去寻，人群里的姜渠却仿佛声色未动。
饭局上他们一直在客客气气地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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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酬，偶尔被提到，上司和下属的角色都掌握得很精准。甚至有一次，两个人前后脚去了趟洗手间，碰面时，她叫了声姜总，他居然点点头，从她身边绕过去了，一个眼神都没多递。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到了结束。
施琪悄悄拍了张现场照片，说他俩真应该一起去角逐演艺圈。
之前一直闹着要看照片的好友，如愿以偿后表示：老姜的眼光一直在变，但审美一直在线。
结束后，照例是安排客户们先走。
施琪叫的代驾到了，因为知道晚上要喝酒，所以姜渠直接坐她的车来的，很明显，她现在不需要再负责把他送回去，所以她问江准，“帅哥，要送你一程吗？这大晚上的，可不好打车哦。”
“谢谢，但......”江准转头看向正在盯着手机等候代驾的辛熙。
“江总在饭局上审时度势，怎么这会儿倒没眼力见儿了？”施琪其实有些看不上江准这样的人，胆量不足、优柔寡断。她讨厌所有在感情上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像过去的自己。
姜渠已经走到了辛熙身边，凑过去看她的手机页面，辛熙有个幅度很小的移动，靠近他，像是把等候代驾、察看路线的事情自然地交给了他。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亲密的行为，但亲密的关系已见分晓。
江准感觉心头正在被针扎，他叫了她一声。
辛熙抬起头来回应，但她转头的方向是有姜渠的那边，人就像缩在他的怀里，声音欢快地传来：“诶，是打到车了吗？那拜拜哦，注意安全。”
“嗯，你，你们也注意安全。”
姜渠这时才转身，若有若无地点了个头。
江准自然没有坐施琪的车，施琪也没有劝他，都是口头上的交情，谁都不想多客气。
江准往绿化带外走的时候，施琪那辆红色车子也飞扬跋扈地冲上了马路。
大路很宽，各走一方。
端午的一场雨，彻底送走了春天。
司徒敬开始放权，人时不时就飞到某个“信号不好”的国度失联好一阵子。
这让姜渠忙得脚不沾地，两天飞三地更是常事。他亲自带队，在全国各地考察供应商，不仅严审资质，更要亲自下到车间核查生产工艺和管理流程。
“他是个严谨的人，当他的老板很放心，但做他的下属，要了老命”，施琪朝辛熙吐槽，她已经被困在滨海新区大半年了，“我需要放假！我要去冲浪、我要去滑雪，新疆的牛羊都在呼唤我啊，独库公路马上要开放了呀。”
辛熙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施琪经常找她吐槽，但她知道，施琪对工作的严谨程度不逊姜渠，不然姜渠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
施琪说：“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他也很久没见到你了吧”，真好，这么一想，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工作辛苦、生活乏味了。
施琪觉得自己快要变态了，她甚至想绑了辛熙，让姜渠拿假期来跟她交换。
牛马哪有不疯的！施琪给姜渠发了张她和辛熙吃下午茶的合影，并告诉他，“你如果肯回来替我一阵儿的话，这种美好的日子你也是能过上的。”
辛熙不知道施琪正在和姜渠说的话，她打开日历，细算着日子，确实好久不见了。
那天的饭局结束后，只剩下他们二人，代驾堵在了路上，姜渠提议，“要不，一起走回去吧？”
“车子怎么办？”
“明天再来开回去就是。”
“可是距离有些远呢。”
“走到哪里，算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