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夫人这种段位的古代贵妇,如果想要贴心,总是能做到很贴心的。
她体贴姐妹俩多年不见,同袁娥稍稍寒暄几句便故意找了由头,说久闻高陵亭侯府有一盆“绿云”是菊花中的圣品,绿中透白,晶莹浓郁,很想见见世面,袁娥立刻心领神会地吩咐婢女带她去院里赏花了。
留下姐妹二人在内室说体己话。
袁媛不知道原身与这个姐姐关系如何,心里有鬼,便着重避开以前的事,挑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多年不见,阿姐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今早试衣,腰比及笄时还减了三分。”袁娥斜倚在并蒂莲花图样的软枕上,手腕处的虾须镯竟能从小臂一路滑过肘弯,空荡荡地悬在膀子上,真就是只剩下了副骨头架子。她嗤笑一声,似在自嘲:“自出嫁以来,如履薄冰,处处操心,怎能不瘦呢?”
“三姐当保重身体。”哪怕不是原身,看到好好一个花季女子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模样,袁媛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傻丫头,谁人不知该保重身体?只是形势所迫,无得双全法罢了。”袁娥笑盈盈地拍了拍袁媛的手,从动作判断,两人在闺中时应该是极亲密的。她说话也并不避讳,美目一瞪,将侯府后宅秘辛大大方方地说给妹妹听,“你当这侯夫人那么好当?我刚进门时,老夫人把着管家权处处拿捏我,终日挑唆府中几个妾室与我打擂台,我好容易使了手段管起了中馈,孩子又上了身……”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哪怕如今已经时过境迁,一想起心里的恨意还是如烈火般无可抑制地往上涌:“那老虔婆,借口我身子重,又把管家权夺回去交给了她的侄女儿。哼!当时我怀相不大好,确实没力气同她计较。本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成想,这一退竟让人以为我软弱可欺!可怜我儿,已经是个成型的男胎,竟生生被老虔婆同她的贱人侄女折腾没了!”
再听一遍,袁媛仍旧心惊。
婆媳关系是亘古不变的难题,但媳妇属于外姓人,孙子却是家中宝。在电视剧里,再刁钻的古代婆婆也会顾及血脉延续,注意不让宅斗伤及孙儿分毫。
怎么在袁娥口中,高陵亭侯府的老夫人竟连孙子都不放过?
“老虔婆听信谗言,一口咬定我怀的是个女胎,打的是弄死我好扶她侄女上位、一尸两命的主意。”袁娥恨意滔天,眸子里泛起渗人的火光,“结果我肚子里的是男胎!她有没有后悔我是没看出来,但却叫我知道,我要是再不支棱起来,这条命就该成了旁人的登天梯,被人踩在脚底下永远翻不得身了!”
袁娥脸上泛起讥诮的冷笑:“五妹,三姐教你句好,后宅之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万不可因为一时懈懒,让他人抢占先机,否则悔之晚矣!你三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虽然如今历经千难万险,阿姐我总算从地底下爬了上来,但阿姐吃过的苦,你不能再吃!七公子……品性如何现下还看不出来什么,但你比我有运道,没有先头娘子压着。趁着他如今钟意于你,你得抓紧哄着他先把儿子生了。”
什么?
袁媛瞠目结舌:“我并没想——”
“你不能没想,你必须想!”袁娥腕间的虾须镯撞在床架上,惊得袁媛心下一抖,“我们袁家四世三公,怎会养出你这般蠢笨的娘子!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月宠。现下你颜色好,七公子自然乐意宠着你,但男子的宠爱能维持多久全看造化,你难道要把后半生都压在他虚无缥缈的良心上?那你可错了,这世间的男子根本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她大步走到窗前,指着远处院子角落里摆放着的两个半人高的陶制容器,嘴角抿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知道那是什么吗?”
“瓮。”小口大腹,上端收口。袁媛在英灵渡时就买过两个类似的,用于储存大米和豆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瓮。”袁娥歪头欣赏了一番妹妹懵懂的反应,身体前倾半扑出窗外,瞳孔在屋外日光的照射下缩成浓黑的小点,“妹妹可听说过‘人彘’?”
“这是人彘?”袁媛险些惊叫出声。
人彘是吕雉用来报复戚夫人的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她命人剁掉戚夫人的手掌和脚掌,挖掉她的眼珠子,在耳朵里灌入铜,割掉舌头,喂吃哑药,把她扔到厕所里慢慢折磨至死。
史书上的酷刑变成了眼面前的实物,仿佛有一股刺骨冰冷的寒气沿着脊椎攀爬,令袁媛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别怕!今儿是你外甥满月,我怎会允许污秽之物坏了他的好日子?这瓮里现下还是空的,明日才会有娇客入住。”袁娥安抚地拍了拍吓得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的妹妹,想起自己当年出嫁时,被老夫人侄女的陪房嬷嬷按在雪地里泼冰水的场景,指甲在掌心掐出了红痕。
不能心软。心软会害死妹妹!
袁娥狠下了心,定要将道理给袁媛说透:“老虔婆没了侄女,但想弄死我的心不死。这些年,府中侯爷的老妾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没人敢给她当狗腿子,她便只好找新人下手,拉拢了去年才入府的刘备的两个女儿。大刘氏刘菀圆润丰腴,泼辣撩人;小刘氏刘萱纤细灵巧,小意温存,两姐妹一动一静,一肥一瘦,初入府时侯爷觉得新鲜,的确宠爱过一阵子,养大了她们的胃口。”
“哼!”袁娥眼风如刀,只是提了一提她们的名字,就忍不住心火熊熊,“姐妹俩得志便猖狂,以为抱住了老虔婆的大腿,便有资本与我一较高下,呵!老虔婆的心肝里只放着先夫人为她生的嫡长孙,对亲侄女尚且假心假意,又怎会真心为两个不相干的外人打算?我不过略施小计,就逼得她不得不弃车保帅,抛弃大小刘氏犹如甩掉脚底下的污泥。大小刘氏如梦初醒,转头去求侯爷怜惜——”
袁娥的唇角画出讥诮的弧度,仿佛淬过毒的弯刀:“两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打扮得漂漂亮亮能让侯爷高兴,恩宠就能长一些。每天哭哭啼啼惹人厌烦,侯爷难不成还会惯着?这不,没几天就腻味了,扔出去侍客陪笑,一点红唇万人尝。”
封建社会妾室地位低下,属于丈夫私产,可转赠、发卖,甚至作为殉葬的祭品。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妾徇薄书》中,就将妾室与车马、器皿等并列登记,因为妾在法律上是“似人畜产”,等同于物品。
三国用妾室笼络手下部将的例子屡见不鲜。吕布就曾让宠妾曹氏在宴席上陪酒,之后赠予部将郝萌为妾。曹纯命刘氏姐妹侍客不过是这个时代的常规操作,哪怕她们是汉室宗亲,有个堪为一时人杰的父亲,也改变不了她们只是个“物件”的处境。
史书只记载刘氏姐妹被俘,再无之后去向,有种说法就是因为她们被俘后经历太过不堪,被刻意掩埋了。
袁娥教育妹妹:“你看,男人薄情寡义,好时千般好,坏时烂肚肠。两个刘氏接受不了,陪侍侯爷的部下朱觅时趁他酒醉,竟将人乱刀捅死了。侯爷大怒,命人将她二人做成人彘,给枉死的朱觅一个交代。”
朱觅死了?
袁媛一愣。
三国英雄辈出,朱觅还没资格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但他有个叫朱澄的儿子在曹冲身边做侍卫,就是在貘县时帮着周不疑围追堵截袁媛的几座铁塔之一。
能把儿子送进曹冲的初创班底,朱觅的能量可见一斑。他隶属于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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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旗下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虎豹骑,职位虽然不如正儿八经在史书上留下了名字的亲哥哥朱赞高,可也领着一支百人马队,不是无名无姓的小罗罗。虎豹骑成员历来只从百战老兵中精选,且优先选择曹氏宗族或者谯沛乡党人,以保证它的绝对忠诚。朱觅和朱赞不姓曹,但都是谯沛人,与曹操是同乡,根正苗红,备受重用。
刘氏姐妹竟然敢在曹纯的地盘杀了朱觅,不知该赞她们果敢孤勇,还是该叹一句胆大包天,顾首不顾尾。
“去岁还是床榻上鱼水之欢的解语花,明日就要变成角落里不言不语的瓮中人,这深宅里啊,最不能信的便是男人的真心,你可别犯傻。”袁娥关上窗,顺手拿起桌上的芙蓉团扇摇了摇,“你虽有个翁主的名头,但背后没了袁家,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罢了。以咱们家如今的处境,你要当七公子的正妻难如上青天,不如抓点实惠的,赶紧趁着当下还有几分恩宠,早早生了儿子,使出浑身力气护着他平安长大。七公子的正妻必出自望族闺秀,日后有机会,咱们姐妹同心,想办法扳倒她。你放心,我必然会帮你的!”
不用了!
曹纯不过是个侯爷,妻妾之争已经你死我活。曹冲作为曹操有继承权的儿子,他的后宅得乱成什么样?
别说袁媛对曹冲没有男女之情,哪怕她爱惨了曹冲,她也得估量下自己的斤两,算算如果一头扎进宅斗剧里是不是能活过前三集。
没有金刚钻,她还是别揽这瓷器活了。
袁媛讪笑:“三姐,七公子不喜欢我,我也没打算嫁他。”
“他怎么不喜欢你了?你可别拿乔。”袁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以为小娘子面皮薄害羞,用指尖拨了拨袁媛耳畔的流苏坠,打趣道,“这坠子是七公子送的吧?他要是不喜欢你,会送你永庆坊的首饰?永庆坊件件精品,可惜产量稀少,有钱都轮不上买,买家得用权势去压人!大半年前大刘氏最得宠的时候,就缠着侯爷软磨硬泡,可是侯爷连声都不敢应。不成想你才刚到襄阳,整套的步摇耳坠项链对镯就戴在了身上,满座宾客都能看出七公子对你的宠爱。”
这话说的,好像曹冲故意用首饰给她打上了所有物的标记一样。
但这些首饰原本是曹冲给三位即将入宫的妹妹准备的陪嫁,袁媛喊冤:“七公子身份摆在台面上,要买首饰,店家自然巴巴的把精品送上。但他对珠宝首饰没兴趣,肯定不耐烦亲自挑选,估计是由手下人置办好同他报了个备,他连看都没看就让人锁进了库房。我匆忙间来了襄阳,身上首饰衣裳都缺,他恐怕连永庆坊是做什么生意的都不知道,随便让人取了套给我撑场面罢了,哪里就跟宠爱有关系了?”
况且,袁媛见惯了后世花样百出的工艺品,真材实料的三国首饰虽然精美,但在她眼里却不如后世用合成塑料制成的装饰物轻巧漂亮:“宝石都是深色,显得老气,又沉又重,压得我脑袋脖子疼。”
“这可真是孩子话了,这世上就没有女人不爱珠宝首饰的。”袁娥重新坐回软榻上,面上浮起温婉笑意,“你当大家斗来斗去的争宠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抢个臭男人吗?——嗤!七公子现下长得俊,争一争也就罢了。我们侯爷都快四十了,打仗回来一身臭汗,要不是他私库里好东西多,赏赐大方,那几个老妾就没一个稀罕伺候他的。只他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多有男子气概,有能耐惹得女人争风吃醋——男人年纪大了,就是这么自大天真。大家不过看在他赏的精美首饰的份上,哄自己陪他玩而已。”
这么现实的吗?
袁媛歪着头,觉得原身的这位三姐,性格未免太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