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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利箭

作者:黑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看到解玄那身红衣时的预感应验,傅厌辞的战马停顿片刻,随后,越过解玄,直入寺中。


    “肃王殿下以为,公主为何会在寺中?”解玄笑起来,“被闻某胁迫,绑架?可你猜错了,公主既愿维持婚约,就是默认此生能与她并肩之人,只有闻某。”


    傅厌辞看到婚书时,想的是,她可能被解玄扣押,最坏,也不过主动找上解玄,追问些旧事。


    可急行军用了五日,乐绮眠说十五日内会来寻他,这是最后一日。她许下的诺言,不仅没有兑现,又以最残忍的方式,打碎了它。


    解玄道:“看到这样东西,肃王殿下总该相信,公主是毫无勉强、心甘情愿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那东西在灯下寒光闪烁,却是乐绮眠从不离身的袖弩。十日前,即便与傅厌辞同寝,她也未曾摘下,今日,它却到了解玄手中。


    傅厌辞眼锋骤然锐利,但没见到乐绮眠,一切还有解释的余地,他只问:“你想要什么?”


    解玄笑:“这话该由解某问殿下。公主是解某的未婚妻,是什么让殿下敢觊觎她?解某邀殿下谈判不错,但公主永远不是解某的筹码。”


    不让傅厌辞赎回乐绮眠,那将他引到这里,目的何在?


    “殿下想知道解某为何邀你入寺?”解玄闲庭信步,朝院内走去,不在意将后背暴露给对方,“随解某来殿中。”


    崔烈忙道:“殿下,他就是激你入寺,寺内不定埋伏了多少人,不能去!”


    一旁御卫也纷纷劝说。这样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只要有眼力的人,都不会踏入,何况傅厌辞?


    然而,傅厌辞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崔烈,冷静道:“封锁几处寺门,在寺外待命。”


    崔烈还要劝,傅厌辞已朝观音殿走去,解玄看到他的反应,在走到殿前时停步,感叹地说:“肃王殿下不愧为迦楼罗所出,她当年凭一腔孤勇对抗上万教众,也如你这般不畏生死,只循本心。可惜,为了你,她没有享过一天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有一位好母亲。”


    迦楼罗死去近七年,解玄要报的仇早就报了,为何重提旧事?


    傅厌辞漠不关心:“你想说什么?”


    解玄望向殿内那座观音像,她如慈母般俯视二人,也无情旁观这场杀局,既不在意,也不关心。他道:“从记事起,解某便是无母之人。因而看到迦楼罗独自将错误的孩子养大,解某很好奇,若将她往死路逼,她是否会放弃你。”


    时隔多年,傅厌辞听到这番剖析往事的话,瞬间被拉回赦罪堂,意识到一切有迹可循。


    当年,解玄在教中是绝对的掌权者,抬手就能碾死迦楼罗,何必浪费时间与傅厌辞立下赌约?因为他真正想看的,不是傅厌辞的死亡,而是母子反目。


    “只有一种人会从折磨弱者身上寻求快慰,”傅厌辞冰冷地说,“你父亲是这种人,你也不例外。”


    解玄笑道:“因为并非人人都如此幸运,生母宁可让鹰隼噬身,自尽于鹰舍,也要为子嗣争一条活路。不受庇护之人,不作恶,只有死路一条。”


    他仿佛有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傅厌辞确定,他从未向人说起迦楼罗的死因,可他却猜到了假象下的一角真实。


    “无需意外,”解玄分外平和,“旁人不熟悉殿下,但认识你多年,解某以为,你便是自尽,也不会谋害迦楼罗。迦楼罗之死,便只能有一个原——”


    音未落,刀锋抵喉,傅厌辞说:“你今日的话,有些太多了,想拖延时间,做什么?”


    傅厌辞弑母一事风传于北苍,解玄曾经很好奇迦楼罗的死因,直到发现他未有过任何回应,才想到,这重恶名能切割他与鬼鹫,其实是对混血身份的保护。


    解玄没带武器,揭开他讳莫如深的秘密,只会引来报复,可他不恐惧:“自然是想告诉殿下,你太弱小,保护不了任何人。想向天狩帝复仇,又想得到公主?但你只会让她重蹈迦楼罗的覆辙,成为你莽撞的牺牲品。”


    面对嘲弄,傅厌辞淡淡道:“你与我周旋到现在,就为说这句话?”


    解玄说:“解某教会公主箭术,让她有‘眉心簪花’之名,也能让她恢复公主之身,就像这尊塑像,被人供奉于高殿之上。你要走的路,一旦失败,所有人为你陪葬。你扪心自问,能做到吗?”


    傅厌辞不与他纠缠:“这些念头,是你的,还是她?如果是她,让她亲自跟我说。”


    解玄道:“解某说过,未婚妻今日不见外——”


    鹫纹刀穿入左肩,将他钉在廊柱上,傅厌辞不看飞溅的血,极度冷酷:“她在何处?”


    解玄还是笑,渐渐透出疯狂:“公主就在寺中,也能听到你我谈话。殿下还不明白,她与解某成亲,并非受胁迫?”


    这段话其实似曾相识,三年前,解玄也拦在他与乐绮眠之间,告诉他,即使没有魏家作梗,她也会放弃他。那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她的吻,没有十五日的承诺。


    可他宁愿从未得到过,也胜过拥有后,她又收回所有。


    “哗——”


    傅厌辞的脸被雨丝浸湿,忽然抽出长刀,斩向解玄颈项!


    既然她要与解玄成亲,那杀了对方,她再无选择,就只能看向他。那么是否来见他,也就不重要了。


    寒芒距解玄仅一寸之遥,他没有反抗,带着一点薄笑,因为刀锋即将划破血肉时,一支利箭急射而来,遽然击中那柄长刀!


    “铛!”


    鹫纹刀与解玄相错,劈入廊柱。傅厌辞随之回头,隔着雨幕,看到钟楼上站着个绯衣身影。射出那一箭后,她没有停顿,再次拉开弓弦,解玄模糊的笑声从耳边响起,好似嘲弄他的狼狈。


    “现在,你愿意相信了?”


    他不顾颈边刀锋,心满意足地漾开笑。他与傅厌辞同样不择手段,凭何他与迦楼罗母子情深,他让乐绮眠另眼相看?他就是要他知道,两人没有不同,他同样会被抛弃,同样求而不——


    “笃!”


    解玄的笑,忽然停滞了。大团血色,从眼前爆开,眼眶迅速传来尖锐的疼痛。


    “轰——!”


    小雨转急,电闪雷鸣中,傅厌辞看到解玄流血的脸,握刀的手紧了一瞬,又暗暗松开。随即看向钟楼,上方人影却已消失不见。


    附近教众拥上前,护住解玄,惊怒道:“镜鸾公主骗了您!”


    不知何时,寺外马鸣萧萧,涌来数不清的百姓。可随着这些人扯下外衣,露出贴身软甲,从几辆运货车上抽出武器,教众面色陡变。


    是乐家军!


    士兵训练有素,守卫不敌,地面很快被猩红淹没。御卫听到声响,陆续赶来,见到寺中情景,颇为惊异。


    解玄完好的左眼盯着钟楼方向,突然道:“你果然还记恨当年,我助海琅王攻克奉京之仇。但徐泰在外设伏,今夜过后,我若失去音信,他会找你的麻烦。”


    他的脸污血横流,分外狼藉。众人都以为他疯了,竟意图与射杀他的人谈条件,却有人说:“可你是徐泰的主子,拿下你,再杀他事半功倍。”


    雪亮的雷光中,一人红衣如血,捡起解玄掉落的伞,拾阶而来。


    随着她越过满地尸首,雨水冲开血迹,在脚下荡开层层红莲。这样可怖的场景,她走得不快不慢,漫不经心,似乎天然带着懒态,万事皆不挂心。


    “你那日问我,不做师徒,能否从头来过,我想了想,并无不可,”乐绮眠说,“只要你做囚徒,我现在可以撤军。”


    两人一站一跪,输赢尽显。解玄道:“你同意将亲事提前,就是为这一刻?”


    乐绮眠说:“这不是谈话的地方,让教众退下,随我来殿内。”


    到这一步,解玄就算想拒绝,也要看乐家军抵在后背的刀。他摇头笑了笑:“昔日公主被囚观音殿,双目畏光,我将你带出殿宇,现今我目不能视,唯有请公主将我带至殿内,可否公主递我一只手?”


    乐绮眠从乐斯年手中借了足够的兵,不担心他耍花枪,将伞柄递给他:“握住它,随......”


    一股力量骤然袭来,猛地拉住乐绮眠左腕,将二人生生分开!


    雨伞掉落,乐绮眠撞进一处胸膛。身后人的衣袍散发着幽幽寒意,她茫然一瞬,正要挣开,一道低而冷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李妙真,”傅厌辞用种陌生的语气,对她说,“你答应的事,有一件做到了吗?”


    “他说的都是假话,你别当真,”乐绮眠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须臾才反应过来,但当她转头,脸被扣住,“我怕兵力不够,你又不来,才寄出婚书,和他无——”


    她双脚一轻,人就到了傅厌辞肩头。解玄看到他的反应,去抓乐绮眠小臂,御卫却用力拉开他,捆住他双手!


    乐家军道:“二小姐!”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沉默已久的傅厌辞会动手,仓促追向乐绮眠,被御卫拦在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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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就在傅厌辞将人带进殿内时,解玄沉声说:“公主,拿着它。”


    别添乱了!


    他将一样东西抛了过来,乐绮眠一看是她的袖弩,就知不好。傅厌辞果然停下脚步,冰冷彻骨的目光掠过解玄,喝道:“带走。”


    御卫用黑布套住解玄,将人押进了马车。殿门在乐绮眠身后关闭,她被放下地面,忽然听到清脆的锁链碰撞声。


    “铛!”


    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极为突兀,乐绮眠愣了下,两手被拉往前方。随后腕间一凉,柔软的兽毛环绕两臂,形成道桎梏,让她以为回到了三年前,还被傅厌辞禁锢在林中,躲避追兵的时刻。


    乐绮眠说:“将婚宴提前是为拿下解玄,我以为你看到婚书就懂了。你别穿这身盔甲了,身上都是雨,会泡坏伤口。”


    他能五天内赶到岑州,必然日夜奔波,她正想瞧一瞧他的伤,傅厌辞拉高她的腕:“李妙真。”


    他齿间含着这个名字,像要揉碎了,再咽下。乐绮眠知道闻师偃被擒后,迟早有这一日,可还是紧张起来:“......只是个旧名,别再提了。这件事你就当不知情。”


    话落,腕间锁链拽紧,一封婚书从傅厌辞袖中滑出,她还没看清,就被那双手粉碎,散落如雪。


    “今日的婚宴是假,可你不愿杀他、想与他联手是真,”傅厌辞看着那些雪片滑落,不无嘲意,“你知道解玄就是魏安澜,也见过他的真面目,一个字不曾向我提起,你在怕什么?”


    她的确隐瞒了魏安澜的真身,不想他搅进她与解玄之间。但他还是牵扯了进来,如今她的身份不再是秘密,她再也不能轻易抽身,永远有了弱点。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恐惧的结果。


    “我怕什么,你应该知道,”乐绮眠松开蜷起的手,向他挑明,“解玄是何种人不重要,我需要他的兵力,仅此而已。今日你能来,我很感激你,但到此为止,别再追问。”


    傅厌辞曾问她,将他当成什么。偷欢也好,情郎也罢,至少她承认两人并非陌路。


    这话让傅厌辞表情变冷,锁链传来碰撞声,他字句清晰道:“你用了他的兵,还能与他切割?你怎么敢笃定,他不会兵败?”


    一旦失败,她也要陪葬,她宁可陪解玄送命,也将他拒之门外。乐绮眠却笑:“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也不例外。”


    “和仇敌之子流放三年,与欺世盗名之辈为伍,这就是你的决定?”傅厌辞毫不留情,极为漠然,“你会让自己后悔。”


    乐绮眠道:“我不后悔任何决定,过去不会,今后也不会。”


    她不闪不避回视傅厌辞,唇边带着浅淡的弧度,既狂妄,也无情。这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表情,傅厌辞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那是她逃离北苍,将他射落马下之时。


    傅厌辞说:“三年前,射杀我,亦如此?”


    乐绮眠道:“......这与此事无关,你想得太多了。”


    可看到她的反应,傅厌辞就是知道,她没后悔过。


    乐绮眠说:“解玄被擒,日后怎么用兵,也是我说了算,你无需担......你要去何处!”


    傅厌辞放开她,佩刀走向殿外,方向通往那辆马车。乐绮眠冒出个不好的猜测,上前抓住他的手:“你不能杀解玄,他死了,日月教大乱,我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解玄死后,你随我回泽州,”傅厌辞回头,没听进她的话,“今日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他声音尚算平静,可眼中汹涌的暴戾无法掩藏,说完,拉开乐绮眠两手,抬步出了殿。两月前在奉京或许只想教训解玄,但这一回,他动了真切的杀念!


    傅厌辞刚来到阶前,后背被揽住,乐绮眠道:“回殿内,我有话和你说,别将他牵扯进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是什么事?”傅厌辞停下,陡然拉高她的腕。


    是她欺他瞒他,还是骗他杀他?眼下只要除掉解玄,两人间不再有阻碍,她分明从未想过和他有以后,才百般阻挠。


    “雨下大了,我怕冷,”乐绮眠将脸靠在他胸口,轻轻地,被雨沾湿的眼帘低垂,“想听什么,回殿内告诉你。”


    软而暖的温度化在胸前,像团云絮,在他冷硬的盔甲上晕开暖色。傅厌辞忽然听懂了她未尽的话,剩下的逼问失去意义。可当他低头,她的柔弱又化作命令,催促着他。


    乐绮眠说:“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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