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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青鹿

作者:黑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御卫的话落下,乐斯年朝乐绮眠看了过来,面露惊讶。


    乐斯年道:“肃王为何知道你身中望......”


    乐绮眠说:“是个意外,稍后给你解释。你们殿下我会救,但我不能随你去营中,你先起身。”


    御卫不动:“属下知道乐小姐心有芥蒂,但殿下身在局中,事事不由己。御卫并非空手而来,日后无论大小事宜,只要乐小姐有需要,我等必全力相助。”


    若说方才,乐绮眠还对御卫的话有两分怀疑,现在他郑重承诺,便叫她不得不相信,傅厌辞的羲和的确发作了。


    乐绮眠道:“我没说不救,只是我与你们殿下不欢而散,贸然前去,说不准不肯用我的血,反倒耽误时机。倒不如先将人救醒,再谈其他。”


    御卫一听,也觉有理:“是我误会乐小姐!乐小姐打算如何施救?”


    乐绮眠拿起玉钩,去了趟榻边,等回来时,手中多了只衣物包裹的瓷瓶。


    她正要将瓷瓶递给御卫,一手横空拦下,乐斯年警告道:“你就这么交给肃王?”


    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自诩了解乐绮眠,知道她不会轻易将弱点示于人。可肃王不仅知道她身中望舒,如今求药,她又答应得毫不犹豫,仿佛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乐绮眠见躲不过去,想到上回解毒的情景,不免心虚,但面上维持冷静:“他千里迢迢赶来营中,难道还能将人扔出去?”


    乐斯年挑高眉,不乐意了:“为何不能?来人,拖走!”


    士兵就要动手,御卫求救:“乐小姐!”


    乐绮眠不想一意孤行,但也不希望傅厌辞出事,拦在士兵前方,将瓷瓶抛给御卫:“跑!”


    御卫一愣:“多谢乐小姐!您的恩——”


    他趔趄一下,突然被乐绮眠踹了脚,跌出帐外。


    还废话!


    乐绮眠挡下追往门外的士兵,等人跑远了,才面朝乐斯年,破罐破摔:“他人已经走了,你再追也来不及,有何事想问,现在问吧。”


    乐斯年没想到她敢在眼皮底下将人放走,又惊又怒:“肃王是什么人?你就将血轻易给了他?你身中望舒,他便中了羲和,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乐绮眠知道事情难以解释,但安抚道:“此事我也觉得巧合,但我饮过他的血,是羲和不假。”


    乐斯年说:“你还饮过他的血?!”


    他只是一月不在,两人到底做了什么!


    乐绮眠一顿,发觉自己说漏嘴,改口道:“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你且冷静冷静,况且我与他礼尚往来,多一人有羲和之血,便多一个选择。”


    乐斯年说:“礼尚往来?难道你与魏安澜成婚后,还要用他的血!”


    乐绮眠恍然大悟:“你说的在理,也不是不......”


    “不可!”乐斯年扶额,连人也忘了追,“你忘了魏安澜是何人?你知道这般叫什么?婚前便罢了,婚后你便是魏家夫人,他岂能容忍你私会情......”那个词他说不出口,想到肃王那张脸,也觉荒谬,“总之,不得再与肃王往来,也不得将血交予他!”


    乐绮眠却严肃道:“肃王不是我的情夫。”


    乐斯年:“......”


    乐斯年气绝。


    乐绮眠说:“我与他只是借血的关系,你不要多想。况且我与魏家各取所需,婚后要如何,魏安澜无权过问。”


    乐斯年不知该说她迟钝,还是装傻,若她只是寻常人,以肃王的性情,御卫岂会对她毕恭毕敬。但她既然这么说,便是不会逾矩,他也能暂时放下心,安排其......


    “现在救肃王,”乐绮眠理所当然地说,“日后问他要血,他便不能拒绝了。”


    放个屁心!


    乐斯年这下知道了,她是两边的好处都要占,他指着乐绮眠,头痛欲裂:“你......你这么做,迟早会出问题!你等着看,哪日不是肃王找你的麻烦,便是魏安澜!”


    等那日再说吧。


    乐绮眠想得很开,傅厌辞远在燕陵,即便想找她的麻烦,也要看天狩帝放不放人。况且撤军前,他说此生此世不必再见,想必不会主动找她。


    “你适才说从青鹿崖下手,但凭你我的兵力,要做到不易,”乐绮眠不看那张笔法崎岖的画像,目光回到舆图,“是否有途径,能与圣师取得联系?如能见他一面,或许有转机。”


    乐斯年的思绪回到匪患上,听出她话中玄机:“你想招抚圣师?”


    乐绮眠道:“据山为王,始终是无根之萍,让大军围困青鹿崖,粮饷断绝,匪兵内部便会先乱起来。”


    乐斯年摇头:“这便是我方才要说的。西北匪患,闻氏也插手其中。官府早已封锁前往岑北的粮道,但闻氏手下将领将粮马输往青鹿崖,借此中饱私囊,也搅乱西北军在岑州的布防。”


    至于匪兵的钱财从何而来,除却田产,黑衣教使也勾结地方豪强,以“暴君在世,天地无光”为旗号,借募捐之名压榨百姓,维系势力。


    乐绮眠却注意到一点:“粮道被封锁的情况下,能将粮马输往青鹿崖,你不觉得蹊跷?”


    乐斯年摸了摸下巴,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


    乐绮眠接过话头,笑眯眯望向他:“能将供养千人的粮饷输往山中,除去粮道,不会有其他途径。封锁粮道的消息还需验证,但徐泰剿匪数载,竟连匪兵的粮道都未能断绝,也有些问题。”


    乐斯年道:“的确如此,不过你这么说,是觉得徐泰无能,还是另有原因?”


    乐绮眠敛眸,盯着方寸大小的青鹿崖:“能置一万乐家军于死地,徐泰如何会无能?至于粮道的问题,还要劳烦你查一查,是何人在把守。你说是不是,兄长?”


    听到“兄长”,乐斯年头皮一麻。她很少这么称呼他,但每回这么叫,都没好事。


    果然,乐绮眠又笑说:“若徐泰出面阻挠,你便将守将绑到帐中,我来审问。”


    乐斯年:“......”


    有了与肃王换血的铺垫,与方才相比,乐斯年已冷静许多:“你我初来此地,行事不宜激进,以免激怒徐泰。粮道一事我会查明,但肃王再遣人取血,你万不可听从。”


    刚才是打诨插科,但这次,他叹口气,语重心长:“毕竟,至亲尚有反目之时,何况非亲非故?将命脉告知于人,若望舒之血一事泄露,你必招杀身之祸!”


    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西北遍布日月教信众,必有身中羲和之人,若消息走漏,乐绮眠的确危险。


    乐绮眠也知事情严重,只点头,不再玩笑。


    ***


    雪雾缭绕的赦罪堂内,穿月白教袍的男子趺坐在灵牌下,斗篷罩不住的半张脸露出温淡的微笑,但手中那枚长针,正往下淌血。


    “你可知,我为何将你关入赦罪堂?”


    傅厌辞有意识时,就听教首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血脉牵连两族,却难容于任何一方。只要你存在一日,便带给迦楼罗一日痛苦,”教首垂首,悲悯又冷漠,“不论为了她,抑或自己,你都该尽快了断。”


    傅厌辞极少做梦,或者说,因为清晰记得那些过往,因此无需梦境,也能想起他是如何被种下的羲和。但看到教首,他立刻识到,他陷入了噩梦。


    “尽快了断,然后让你带着那些疯子,”傅厌辞漠然,“毁了鬼鹫?”


    他撑着身,汗水打湿鬓角。他的肩背与手臂布满针痕,用毒珠绘制的鹫鸟图纹缓慢从鲜血中浮现,呈现不祥的金色。


    教首只笑,温言细语:“是否出兵,不由我说了算,是整个鬼鹫的选择。血统已经让你做了异类,你还要违背所有人的意志,做出头鸟吗?”


    傅厌辞冷眼扫过灵牌,眼神像封冻万年的积雪:“若出兵乃良策,何需屠尽谏臣?何必将我囚于赦罪堂?”


    他割了反对者的舌,将尸体塞满赦罪堂,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众人开口。他是为国而战,还是用旁人的血成全野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教首将长针刺入他背后,冷不丁道:“可你也期待着,鬼鹫在我手中覆灭,不是吗?”


    他浅浅笑了,那声音模糊在斗篷下,竟带着蛊惑的味道。傅厌辞骤然回头,却看到,斗篷下的脸空空荡荡。


    “迦楼罗、乌铎,这些口口声声为你,要你复兴鬼鹫之人,当真在乎你?扪心自问,当真想为他们铺路,乃至赌上性命?”


    无面人向他靠近,似乎能看穿他的皮囊,将他的肺腑剖开。


    “我知道,你不想。你真正想做的,是杀尽践踏你之人。多可怜......你只是迦楼罗与乌铎手中的刀,为了所谓复兴鬼鹫的空想,你既不能痛快地死去,也不能轻松地活着。他们战死时,你其实感到了解脱,对吗?”


    光影晃动,无面人突然有了五官。那是傅厌辞再熟悉不过,日日从镜中看到之人。他想挡住那些声音,可它们无孔不入。


    “包括,你等待三年那人,她也只将你视作踏板。猜猜看,来日你死在苍人刀下,她会为你流一滴泪吗?”


    闭嘴。


    无面人如缠身的幽魅,这句话落下,竟化出魏安澜的相貌,怜悯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何必因她感到痛苦?”


    闭嘴!


    身躯不期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傅厌辞无视臂间鲜血,扣住无面人的脖颈,将他掼倒在地!


    “咚!”


    “魏安澜”流着血,笑意不减:“你在为过去的错误愤怒,还是苦恼她从未走近过你?真可怜。你说再不相见,可她走后,你每一刻都辗转反侧,”他叹息,轻如一阵烟,“可你......忘不了她。”


    话音落下,一阵沁凉的温度席卷而来,漫过如置身烈火的肺腑。傅厌辞骤然尝到一股腥甜,周身疼痛被抚平,那人也蓦地从眼前消散——


    “殿下,”崔烈惊喜道,“你醒了。”


    傅厌辞猛地睁开眼,身体残留着星点灼痛,但与倒在大帐那日相比,已经近乎于无。


    崔烈说:“几年未曾毒发,结果这次来得又快又急,这几日你都未曾用饭,先将这碗......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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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众人吓一跳,只见傅厌辞掀开薄被,草草套上军靴,朝帐外走去。但到门口,忽然停步,低头扫了眼身上衣衫,将前襟的褶皱理平,才快步出了帐。


    崔烈惊道:“殿下,你去何处!”


    他忙跟上前,见傅厌辞扫了圈帐外,发现雪地空荡荡后,吹了声哨,便要翻身上马。


    “你在找乐小姐?”崔烈叫住他,“两地足有一月之遥,等她来营中便晚了,她只让御卫将血带给了军医!”


    ——她没来营中。


    缰绳滑落,掉在马背。傅厌辞的身体尚未恢复,没有了这股吊着他的气力,延迟的痛感上涌,他站在雪中,如似火烧。再看茫茫雪地,一时却不知往何处去。


    崔烈察言观色,道:“帐外寒凉,殿下的羲和刚消退,来日方长,还是照顾好身体为上。”


    军医跟了出来,也劝说:“崔指挥使说的是,那位小姐也说了,要我等好生照看您,即便不为自己,您也为手下人、为她想想。”


    傅厌辞听到“多活几日”,没有太多反应,但听到乐绮眠,随之抬眸。


    军医见他有反应,忙道:“毒发一回两回便罢了,您有个好歹,这位小姐也活不成,是不是?”


    她不会。


    没有傅厌辞,乐绮眠还有魏安澜可以求助。否则她不会留在奉京,也不会立刻定下婚期。


    傅厌辞按下这些没意义的念头,不再看远处,回到帐中。崔烈跟随他折返,见他随手翻看着案上公文,便松了口气,知道他将两人的话听了进去。


    “殿下,您休养这几日,陛下往军中寄了信,”崔烈手指案上,“他让您回京后立刻进宫,您看,如何答复?”


    天狩帝亲自来信,非同小可,傅厌辞虽然状态不佳,但考虑到这点,他还是提起此事。


    傅厌辞的目光来到书信上,只问:“毒发前,我写下的信,送到了燕陵?”


    崔烈说:“是,但您的信发出更早,陛下许还没看过。”


    傅厌辞放下信,道:“那封信,即为答复。”


    崔烈一怔:“那封信?”


    不过,他没惊讶太久,因为晌午前,有御卫从京中递来急信,他简单看过,便明白了傅厌辞的用意。


    原来闻仲达病倒后,东宫一脉接连上书,力保闻氏,傅厌辞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天狩帝在前几日的信中命他返京述职后赴泽州就藩,一是令其避风头,二借其向闻氏守将施压,使双方互为制衡。


    傅厌辞料到天狩帝会这么做,毒发当日即上书请辞。崔烈展开京中来信,果然看到一个“准”字,不由感叹:傅厌辞的确了解天狩帝。


    服过药后,傅厌辞开始正常用饭,也不再处理军务到深夜。


    那日在营中的失态,好似只是崔烈的错觉。这几日,他眉目沉静,古井无波,崔烈竟看不出,他对乐绮眠本就不甚在意,还是放下了执念。


    可他偶尔看向窗外的眼神,又让崔烈觉得胆寒,。


    但无论如何,就藩一事都需好生安排,崔烈了解了泽州军情,有件事,让他有些在意。


    “殿下,你看,”崔烈将一封军报压在案前,“有消息说,靠近边境一带的守将,这些年不断向大梁一伙匪兵输送粮草,此事闻师偃也知情,却纵容将官上下勾结,冒用军粮。”


    傅厌辞道:“输往何处?”


    崔烈翻开舆图,点在一处:“粮草虽分送多地,但主供匪首所在的青鹿崖。这名匪首,梁人称其为白衣圣师,他借日月教之名聚集信众,假借诛暴君的旗号,数次血洗官府,手段极为残暴。”


    拿到这条消息时,他其实非常诧异,他听说过大梁连年匪患,但没想到,还能与日月教扯上关系。


    傅厌辞听到“圣师”,却忽然拿过军报,快速扫过。


    崔烈见他迟迟不说话,问:“殿下可是发现了线索?”


    傅厌辞的确有一点头绪,却与军粮无关。


    那是三年前的泽州战场,闻仲达为激怒他,说教首未亡于鬼鹫之乱,且与教徒仍有联络。彼时,他被老师的死分走心神,没有细查,直至听到闻师偃向匪军输送粮草,匪首又出身日月教,零碎的线索乍然勾连,拼出个荒诞的猜想。


    傅厌辞说:“燕陵距青鹿崖,几日路程?”


    崔烈有些意外:“殿下想去青鹿崖?我看看......咦,这两地相距不远,快的话十五日,再不济二十日也能到。”


    天狩帝将傅厌辞遣至泽州,并非让他安享富贵。闻家在泽州经营多年,傅厌辞若不争,这亲王之位便形同虚设去。因此踏入泽州起,他与闻师偃的博弈便已开局,这批军粮正是首局棋眼。


    但问题是——


    崔烈看向傅厌辞,想起刚听到的消息,正襟危坐:“拿下匪首,的确对收权有益,但殿下有所不知,盯上此人的,不止你我。”


    傅厌辞道:“剿匪军?”


    “不错,但不止徐泰,”崔烈顶着他的视线,只得微笑,“乐家兄妹应为调查白马河一案,随军到了西北,参与剿匪。”


    “这二人,恐怕也会前往青鹿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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