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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重逢

作者:黑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乐斯年着手调查封锁粮道的守将后,很快有了线索。


    如乐绮眠所料,其中一名将领果然与闻氏有所往来。


    至于为何没被发现,是引他将粮草输往青鹿崖时,用的是梁军,走的又是当地山民才知道的小路,而乐斯年能抓到他,也是阴差阳错。


    “天地可鉴,我当真是被闻师偃强迫!”将领哭诉道,“若非闻家说,上头来了人,可能查到军粮头上,让我追回一批粮草,应付搜查,我早便收手不干。乐将军,你相信我,我当真身不由己!”


    就是他,今晨匆忙将几十车粮草运回边境,交还闻家,让乐斯年逮个正着。没有这道命令,两人要抓他,可能还要费些时日。


    “是给你金银百两,还是侍婢宅院的身不由己?”乐斯年大马金刀坐下,轻哂一声,“休要废话,老实回答,闻家是何时与匪兵搭上的线?又是何人查到头上?”


    粮草丢失事小,他担心的,是闻家收到两人调查粮草的消息,提前销毁痕迹。


    但出乎预料,将领说:“是那匪首找上的闻家,两方勾结也有好些年了,许是动作太频繁,北君查到这里,否则依闻师偃的性情,不至追回粮草!”


    乐绮眠坐在将领对面,闻言抬起头:“北君?他派何人来查闻氏?”


    闻家在泽州根基牢固,能让闻师偃紧急下令,天狩帝派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将领长叹:“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二位想一想,对方知道梁军帮了闻家的忙,岂会放过?要我说,尽快将粮草送走,你我便当此事未发生过!”


    乐绮眠握着马鞭,笑了:“未发生过?你想得倒挺美。”


    马鞭敲在将领面前,她不留情面:“私通外敌,勾结匪兵,我现在杀你,没人敢说半个字。”


    她年纪极轻,又生得柔美妍丽,将领本不以为意,闻言愣在原地,见士兵提剑上前,才变了脸色。


    “乐小姐饶命!”将领“扑通”跪地,“我也是被闻家迷了心窍,才铤而走险!您饶我一命,我......”他急中生智,“我为您当牛做马,随时听您差遣!”


    乐斯年嫌弃地直皱眉,乐绮眠也不想与他废话:“既然听我差遣,将这批粮送回青鹿崖,再引个路,想必不难?”


    将领一听,又面露难色:“使不得!我已答应闻家将粮送回,对方发现缺漏,立刻会寻我的麻烦!但其他要求,我必......”


    乐绮眠摘了刀,扔在他面前,没表情道:“拖走。”


    士兵左右架起将领,拖往帐外,他才知道厉害,慌乱挣扎:“我带,我带!小姐饶我一命!”


    乐绮眠并不理会。


    将领急道:“我识得教使,但并未见过匪首,乐小姐想攻打青鹿崖恐怕不易,但将您带进寨中,不成问题!”


    进寨要经重重盘查,每回运粮,匪兵只准将领送到山下,但能联系到教使,送二人入寨便不难。


    乐绮眠终于给了他目光,慢声问:“如何送?”


    将领忙不迭道:“教使为广纳信众,每月引信徒至斋堂受其点化,实是百姓献上金银,以求庇护。小将军与乐小姐只需扮作献金者,自可借机潜入寨中!”


    乐绮眠端详着将领,不急于撤下士兵,又问:“只是如此?”


    她当然知道信众有机会上山,但若此计可行,徐泰岂会按兵不动?其中必然有无法跨越的障碍。


    将领喉头滚动,嗫嚅道:“这……乐小姐当真聪慧,徐经略曾派人混入寨中,可那些人一去不返,侥幸逃回的,不出三日也流血而亡——”他闭了闭眼,强自按捺恐惧,“因为所有信徒进入斋堂前,都必须饮下一碗‘甘露’。”


    就是它了。


    乐绮眠与乐斯年对视一眼,都明了圣师的用意。所谓入教前的点化,分明意在借甘露控制信众,而甘露,只怕与日月双毒脱不了关系。


    这位圣师操控信众的手段,与昔日的教首分外相似,只是他更为残忍,所有信众都没有逃过戕害。


    确认消息后,士兵松开了手,将领顿时瘫坐在地。


    “我明日就送两位上山,”他擦着汗,心有余悸,“但山寨不定已收到闻家的书信,现在运粮恐使匪首起疑,二位也要小心。”


    放走将领后,乐斯年道:“‘甘露’的问题,倒好解决,问题是如何见到匪首。”


    乐绮眠也在盘算此事,但她更在意的,是天狩帝派到泽州的官员——对方能切断粮道倒好,就怕打着纠察的名义,变成第二个闻氏。


    两人简单准备后,清早随将领上山。


    山路弯曲,行至一半,几名黑袍武者从山道现身,拦下将领。他说明来意,乐绮眠与乐斯年才被蒙上眼,随粮草一同被带往寨中。


    到了寨前,蒙眼的黑带被揭下,乐斯年抬眼看去,啧啧称奇:“能建起这样的山寨,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这圣师当真胆大包天。”


    乐绮眠也看到了寨中景象,奇怪的是,所有坞堡环绕之中,一座飞檐高殿尤为突出。


    因为檐下悬挂金铃,铃铎闻风而动,清鸣阵阵,信众在殿内供奉的长明灯也明亮耀目,甚而盖过了头顶明月,乍看去,好似梦中幻境,吸引着人靠近。


    “此乃斋堂,”黑袍武者驻足而立,手指那处高殿,“少顷引见毕,自有教使为贵客阐释教义。”


    两人身旁还有其他信众,众人被带入斋堂后,案前已放有一盏浓茶。乐绮眠端起来嗅了嗅,便皱着眉,朝乐斯年摇头。


    ——茶味太浓,她嗅不出其中掺了什么毒。


    乐斯年会意,转看殿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被簇拥着,沙哑道:“自暴君窃取正统,苍人不仅打到奉京城下,西北各州更有倒悬之危,这是天助圣师,要亡暴君!诸位贵客来到堂中,便是与圣师一体同心,为诛灭暴君舍弃生死,是开创天地的英雄,今日这碗茶,我代圣师敬各位!”


    说完,他饮了茶,将空杯放在案上。两旁百姓纷纷叫好,不约而同端起茶盏,一派狂热之态。


    “黄天将死,苍天将立!”


    “诛灭暴君,改换天地!”


    什么毛病。


    乐绮眠快被众人的声浪掀翻,捂住耳朵。可一抬头,发现只有她与乐斯年不为所动,黑袍武者注意到二人,目露疑色。


    不好。


    她朝乐斯年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乐绮眠立刻起身,高声说:“教使说得好,但我有一问,还请教使解惑!”


    信众正激愤昂扬,突然有人打断,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朝她看来,教使也为之侧目:“哦?你有什么困惑?”


    乐绮眠一路走来,见斋堂金碧辉煌,所耗灯油不计其数,笑问:“若圣师击败暴君,敢问今后,谁来统领这天下百姓?”


    圣师是教中人,没有让他为君的道理,适才信众说要诛灭道圣,却没提得手后,谁来做下一任君王。


    教使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问,顿了片刻,才说:“圣师自有安排,待你入教,再问这些!”


    乐绮眠却不依不饶:“喝下这杯茶,我便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圣师,贵使竟不能告知,日后谁来做这个皇帝,若又是一位暴君,我岂非自讨苦吃?”


    讲到这里,众人终于听出她来意不纯,纷纷道:“这还用问?圣师带领我等脱离苦海,自然是他来做这个皇帝!”


    “哦?”乐绮眠的笑意更深,戏谑道,“既然想做皇帝,何必打着日月教的名义?既然虔信日月教,又为何做这个皇帝?或者,他真正想做的,根本不是圣师,而是这金殿之上、九五之尊的君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有信众怒喝:“你大胆,竟敢诋毁圣师!”


    乐绮眠负手身后,从信众中走过:“尔等日日供奉,又为他上阵杀敌,不曾得到半分好处,还损失金银,丢了性命。据我所知,世上只有一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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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叫人百般付出,不计回报——那便是,尔等是圣师的乖儿子、好孙儿。看在孝道的份上,你们叫声爷,我便认了,不该诋毁你们的好爷爷,如何?”


    这下,连教使也脸色微变:“斋堂乃清修之地,慎言!”


    乐绮眠并不理会,扫过角落位置,如愿看到座位已空。她一通胡搅蛮缠,众人的注意被引去,没发觉乐斯年已离开斋堂。


    “是官府派你来搅乱斋会?”教使冷声道,“想不到暴君沦落至此,竟派女子来做说客,捆了她,扔下山!”


    “仓啷——”


    武者抽出佩刀,猛地砍来。乐绮眠来时武器被收走,两手空空,正准备拔下灯柱,一人跑至教使身侧,匆匆说了句什么。


    “……停手,”教使神色顿变,抬手制止众人,“先放开她。”


    武者得令,如潮水般褪去。乐绮眠还握着灯柱,维持揍人的动作,教使已一板一眼道:“你方才所言,圣师悉数入耳,圣师言你颇有慧根,想与你一见,但尚有其他客人,你先去琴室等候。”


    她?颇有慧根?


    乐绮眠再没听过比这更荒谬的话,但见教使面色冷冷,似乎也颇为不理解,才放下灯柱,反问:“琴室在何处?”


    带路的那人说:“随我来。”


    乐绮眠入寨前,已将兵马安置在山下,她心中估算着时间,必须拖到乐斯年赶来,否则谋划功亏一篑。


    如此这般,引路人将她带到一间琴室,对方离开前,乐绮眠问:“圣师接待的客人,我能否见一见?”


    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山寨,对方不是闻氏派来的人,就是匪兵中的将领,不论哪一方,都极其危险。


    果然,引路人道:“圣师只让你在琴室等候,不该过问的事,不要过问。好了,进屋。”


    他推开琴室大门,里面空旷整洁,一尘不染,只是悬垂着层层白纱,乍看去像间灵堂。乐绮眠刚迈入一步,大门就从身后关闭,她正要抵住门缝,忽见白纱后方,逼仄的昏暗处,赫然站着道人影。


    谁!


    乐绮眠心脏停跳,险些踹烂身后大门,强忍着才转回身,拿起桌上油灯,照亮那片黑暗。


    “呼——”


    夜风吹拂,白纱翻滚,她才发现,人影维持着动作,发丝也未曾被吹动。她上前几步,扯下纱幔,果然,一尊玉塑的神像出现在灯下。


    还好。


    乐绮眠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因为这尊神像,与她在赦罪堂见过的别无二致,唯独有一处,大相径庭。


    它没有脸。


    也许是错觉,在发现这一点后,她觉得屋内温度都降下许多。她偏开头,不看诡异的神像,但视线转到一处,忽然全身僵住。


    神像左侧,摆放着一张略显陈旧的古琴,除了琴弦调得正好,能看出近日有人用过,委实没有特别之处。


    但就是这张琴,像一柄尖锥刺入乐绮眠脑中,将沉积的记忆,猛地翻搅出来。一道女子的身影从脑海浮现,冷清的双眼凝睇着她,琴音如水银坠地,缓慢流泻而出。


    昔日,禅师说,江别鹤以琴音名动十二州,可只有少数人知道,她最初弹出那曲兼具流水之柔软、刀兵之铿锵的《聂政刺韩王》,用的不是任何稀世名琴。


    而是眼前这张,给初学者所用之琴。


    乐绮眠定在原地,无法言语,还是被滴到手背的蜡泪刺痛,才回过神来,细看那把旧琴。


    “为何是你?”乐绮眠垂下眼睫,喃喃低语,“你早就,早就该被毁掉了才对。”


    可话音落下,多年未曾听过的琴音,忽然从银弦上响起。原来屋外落下急雨,从窗口迸入的雨珠落在弦上,一颗颗,汇聚成杂乱无章的乐曲。


    乐绮眠恍惚一阵,伸手去碰,但触到的前一刻,一只手从暗处伸出,突然扣住她,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


    “不想死在这里,不要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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