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划过脸颊,与落下的雪花在这一刻重叠,倒映在乐绮眠漆黑的眼瞳中,化为一支锋利的箭矢。
“哗——”
乐绮眠从记忆中抽身,看向相距不到丈许的傅厌辞,没有闭眼,也没有躲避,似乎想知道她会如何死在他手中。
恰在此时——
“乐小姐,”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陆冕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小心!”
乐绮眠骤然转头,陆冕身后士兵装备精良,势如雷霆,能看出不是殿前司兵马,而大股征南军紧追在后,若没猜错,是他突破萧蟠的包围,到了城外!
“咚!”
箭矢从乐绮眠发间穿过,挑断她的发带,猝然钉入雪地!
“这便是你说的杀了我,”乐绮眠回过神,任长发散落到肩头,又扭回头,“殿下?”
傅厌辞静立于风雪中,眼中情绪汹涌,却只是缓缓放下长弓,像即将倾颓的玉山。
他败了。
无论三年前,抑或现在,不管乐绮眠如何违背他的意愿,他都无法下定决心,彻底扼杀她。可要亲眼看着她走向另一人,他也做不到。
“小姐,是徐经略与二公子解了老夫与太子的燃眉之急,”陆冕喘息未定,仓促道,“这些时日,徐经略将兵马散为小股,乔装成百姓,陆续潜入城中。典礼开始后,便前来支援老夫,二公子就在他身旁,拖住了萧蟠,正往城外赶!”
原来东西大营无人,是因勤王军去了城内。
乐绮眠得知实情,不知为何,却没有松一口气,心想:她反杀严洵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魏安澜耳中,他不没有追究,还出兵支援,用意何在?
傅厌辞道:“因为从行刺起,除了魏安澜,你没有退路。”
他仿佛窥见乐绮眠所想,正如他所说,行刺过后,北营不可能容得下她。关键时刻放弃刺杀,朝臣也会怀疑她。被双方孤立,魏安澜就有机会操控她。
乐绮眠为这个猜测不悦,傅厌辞策马靠近,再次伸手:“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是你的良配。”
魏安澜城府极深,与他相交,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乐斯年就在身后,她不能弃之不顾。乐绮眠知道不能再犹豫,她必须做出选择,必须——
“小姐原来已经忘了,”风声呼啸,一人冷不丁从身后开口,“要与澜在应州把酒同叙的诺言。”
魏安澜一袭白衣,悄然现身于雪中。方才众人被傅厌辞引去注意,没人发现他何时出现,又听了多少。但他黑瞳幽深,无声地凝睇乐绮眠。
他身后,大群兵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徐泰,他剑指傅厌辞:“三年前,你便意欲劫走乐家小姐,如今故技重施,以为某三万大军,还会如当年般让你得手?”
“这是最后一次,”傅厌辞视旁人如无物,只看乐绮眠,“随我走。”
同样的场景,让山桃林中的记忆浮现在乐绮眠眼前,她的心跳迅速加快了。因为知道,今日与三年前不同,她的选择将彻底改变前路,同时,没有反悔,也没有弃权的余地。
乐绮眠道:“我......”
傅厌辞的身影掠过,将她拦腰劫往马上。乐绮眠一顿,抓住他胸口衣袍。
他又在发疯!
奔马颠簸,掉下马背就会头破血流,除了更紧地攥住他,乐绮眠只能从他怀间探出个头。可这也不被允许,她被按在身前,呼吸也被强势地填满。
“不杀我,也不放我走,”乐绮眠勉强稳住身体,“你到底要如何!”
风雪极盛,傅厌辞说了句话,乐绮眠没听清。她扯住眼前衣襟,提高声音问:“你说什么?”
傅厌辞道:“你......”
一柄长剑袭来,直刺傅厌辞后心,魏安澜在后方说:“乐家小姐与澜有婚约在身,还望肃王殿下止步。”
傅厌辞回首,挑开剑锋,从带间取下一条套索,猛然掷向魏安澜。这条套索上系有钢钩,能轻松勾住骑兵的衣甲,将人拽下马背!
魏安澜抬剑卷住套索,笑面相对:“三年前,小姐便将你拒之门外,如今重来一次,肃王殿下还要自讨苦吃?”
提到三年前,傅厌辞眼底有如冰封,又抛出索套,环在他颈间!
“动手,”傅厌辞将索套放到她掌中,又裹住她的手,“杀了他。”
乐绮眠愣了下,这是条软索,只要拽一下,魏安澜的脖颈就会被勒断。但她踌躇时,傅厌辞臂膀收紧,在她耳侧说:“将你送上刑架,让你被闻师俭逼杀,这样的人,也值得你犹豫?”
冰冷的吐息从她耳后攀爬而上,像柔软的蛇信舔舐而过,乐绮眠的呼吸顿时乱了:“我的确要杀他,但不是......”
不待她说完,傅厌辞带动她的右手,魏安澜霎时跌下马背,砸入雪中!
魏安澜还不能死!
乐绮眠立刻抱住傅厌辞腰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我有要事问他,他还不能死,殿下想如何,我都听你的。”
傅厌辞被抱紧,身体僵硬一瞬,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扣住那只手腕,琥珀瞳杀意横生:“三年前,你说过同样的话,以为过去三年,我还会相信?”
他的阴影逼近,笼罩住她。乐绮眠立即意识到,她说错了话,可正要解释,魏安澜道:“乐小姐,过去种种,澜都可以解释。但到了北苍,北君容不下你,肃王护不住你,你也不是能仰人鼻息之人,何况——”
他衣衫狼狈,却目光如炬,径直看入她心底:“家仇未报,你又怎能随心所欲,只凭喜好行事?”
这话如一盆冷水,瞬时浇灭乐绮眠所有犹豫,可她冷冷看向魏安澜,攥紧了手中索套。
魏安澜的话没错,可他屡次置她于险地,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教训乐绮眠?
“三年前,乐小姐宁可流放,也不愿随肃王离开,”魏安澜察觉喉间索套收紧,并不恐惧,反而低哑地笑起来,“到底为了什么,乐小姐最清......”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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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凌空一鞭,抽在魏安澜面前。他侧脸溅出血痕,乐绮眠才没有让压抑的怒火倾泻而出,将他击杀于此!
“我作何决定,轮不到二公子干涉,”越是愤怒,乐绮眠唇角弧度越深,直到眼底的嫌恶掩盖不住,化为森然杀机,“害我最深的便是你,你若真心为我,不该挑拨是非,而该立刻自决在我面前,以死谢罪。”
魏安澜握住长鞭,没有退后,温和地说:“澜可以为乐小姐而死,只是奉京之围未解,家仇也悬而未决,待事毕,随乐小姐如何取澜性命,澜奉陪到底。”
乐绮眠收回马鞭,想到身后还有一人,没有与疯子计较:“事已至此,请殿下撤军,大军承诺不追击御卫,也秋毫无犯。”
傅厌辞方才听二人交谈,以为她有所动摇,可听闻此言,又意识到,不论她如何憎恶魏安澜,都是两人间的事。
面对魏安澜,她可以轻言恨意,可对上征南军主帅,即便有再多情绪,也压在这层利害下,不会展露分毫。
傅厌辞未发一语,收回索套,骤然拽动缰绳。但战马奔出不远,大批梁军拦在前方,将铁骑包围。
魏安澜微笑:“留下乐小姐,对肃王殿下与澜都好,何必让彼此为难?”
他声色温润,姿态也谦逊,可数柄长.枪.直指傅厌辞,只要他再进一步,便会葬身于此。
傅厌辞神情不变,抽出鹫纹刀,可出手的前一刻,刀柄被按住,乐绮眠说:“走。”
似乎担心他无法听懂,她用更清晰、也更冷静的语调,下了最后宣判:“没有谁值得一个人不顾性命,抛下所有。别再来奉京,也不要记得我,殿下,回你该去的地方。”
明明是她,说想见他,也是她,说不了断。
冬雪浸着冷意,漫过傅厌辞四肢百骸。乐绮眠不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能跨过距离的阻碍,可也只要她一句话,便能彻底击碎他。
当他的嗔痴怨慕都系于她,要他离开,与杀了他,有何不同?
傅厌辞道:“乐绮眠。”
乐绮眠的右腕被一把拽起,她愕然抬头,便对上傅厌辞寒意袭人的眼眸。
就是这个眼神,恨不得撕碎她,再让她粉身碎骨。可与三年前不同,他已经褪去青涩,不再犹豫。她相信,曾经那句“杀了她”,今日的他,真的能做到。
“澜不想说第三次,”魏安澜忽然出声,“请肃王殿下放人。”
傅厌辞扬鞭,催动战马。那巨大的冲击力掀翻梁军,包围破开裂隙。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故态复萌,劫走乐绮眠时,一条马鞭卷住她,将人放下了马背。
“如你所愿,此生此世,”傅厌辞勒住缰绳,冷眼斜睇,“再不相见。”
随后,雪地响起一声哨笛,数万征南军如潮水般褪去。傅厌辞不再看她,抽动马鞭,扬蹄而去。
“呼——”
大风刮过衣裙,乐绮眠站在原地,看向午后渐渐落下的日轮。
金光消散,奉京的黑夜,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