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在北境多待了几日,给山中的那片坟地除了草,请匠人修补了墓碑的刻字。
褚容在离王府帮着白婵处理事务,前方战事四起,白婵留守在北境,顾好后方,这日一早祝余出门时,便见着白婵在准备宴请几位军中将领家眷的席面。
过几日便要启程返回蜀地,祝余今日打算去文息山一趟。
文息山上积雪尚未消融殆尽,她到得早,日光正一点一点漫上来,照在洁白的积雪上,金灿灿的,沿着山道往上去,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山脚的马场。
她站在路边望了几眼,并未进去,而是继续往上走。
到了半山腰,脚下便踩了些半化开的雪沫,她在路边的草丛里蹭了蹭,而后拨开层叠的树丛,往里去。
片刻后便来到了一处断崖。
祝余抬眼朝天边望去,文息山下辽阔的草原映入眼帘,她拍了拍衣裙上蹭到的积雪,伸手拉住了断崖边树下的一只秋千。
用力晃了晃,树上跌落下些积雪,祝余将秋千草草擦了擦,轻轻坐上去。
双脚依旧牢牢地踩在地面上,她低头看着,笑了笑。
这秋千是按她小时候的身量做的,如今坐上去倒有些不伦不类。祝余将双脚缩抬起,腰间使力,将秋千荡起来。
眼前的日晕在秋千的晃动下时大时小,她微微眯起眼,接住迎面吹来的清风。
谢清如在崖边将一株草药挖出,细细包好,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头看着坐在秋千上吹风的祝余,弯了弯唇角,站起身将手擦干净,从兜里掏出两枚青果子,朝祝余走去。
握着青果的手停在祝余的头顶,她仰面去看,“呀”了一声,而后便双手捧起,放在青果的下方,谢清如轻笑一声,松开手,圆圆的青果顺势落入祝余的手心,小祝余捧着青果啃了一口,眼睛亮晶晶地和谢清如说甜。
谢清如的手落在祝余的头顶,安抚似的摸了摸,“等吃完,咱们就下山,去接爹爹回家好不好?”
祝余重重地“嗯”了一声,双腿悬空,坐在秋千上轻晃,谢清如见状,将她另一只手握在秋千绳上,轻轻推了推,小祝余便荡了起来。
秋千是谢清如和梅简特意为她搭的,文息山多草药,谢清如常带着祝余来,祝余很喜欢待在这处断崖边晒太阳,梅简得知后,寻了一日空闲,带着工具上山,和谢清如一起在这儿给祝余搭了个秋千。
刚搭好那日,爹爹和娘亲陪她在山中玩了半日,一家人就着黄昏的落霞下山,谢清如身体不好,下山时梅简便背着她,手里牵着祝余的小手,给她讲故事。
等回到家,谢清如已经伏在梅简肩头睡着了,祝余走在前面开门,梅简朝她“嘘”了一声,父女俩轻手轻脚将谢清如送进卧房继续睡,而后掩上门,梅简抱着祝余,蹲在院子里的水井旁,给她拧帕子擦她的花猫脸。
冰凉的帕子盖在脸上,祝余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眼前只有文息山清冷孤寂的断崖。
老旧的秋千发出些咯吱声,祝余自旧事中抽离回神,她低下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起身,往山下走去。
老树下的秋千还在轻轻晃,树影斑驳,文息山的风吹落树梢的积雪,落在秋千板上,被日光一照,最终化成一滩清水,渗进陈旧的木板缝隙中,了无痕迹。
再次路过山脚的马场时,祝余想起萧持钧的话。
他从前常在这儿跑马。
等回过神,人便已经在马场里。祝余心有气郁,便围着马场转了转,萧持钧说的不错,这儿确实适合跑马,够宽广,也够开阔,身在其中,被山风环绕,再沉重的愁绪,也能暂得喘息。
她给了些银钱,牵了匹马,绕着马场跑了两圈。
积雪尚在,山风刮在脸上,还是有些刺激的疼意,祝余勒紧缰绳,后背洇出些细汗,被风一吹,顿时心旷神怡,气郁顿消。
她轻抽马腹,继续围着马场踱步,绕回马厩后,她沿着原路,准备回府。
刚走到马场的出口不远,远处忽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祝余闻声望去,一人一马正从马场里横冲出来,眼看就要与不远处拎着水桶的马厩小厮迎面撞上。
沉重的马蹄踏来,祝余没多想,朝小厮飞身而去,一把揽住他往旁边一扑,两人一起摔落在地,失控的马儿撞上马场的栏杆,马上的人被甩落下马,朝下摔去,在即将要狠狠摔在地上时,一杆长枪将他挑起,下一瞬,有人扶住他带他坐在地上。
不远处失控的马儿还在狂奔,祝余弃了长枪,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跨上马,手中使力,勒住缰绳,狂躁的马儿昂首嘶鸣,试图将她甩落,祝余牢牢夹住马腹,一手按在马儿颈侧抚摸,这匹马被养得不好,身躯干瘦,凸起的脊骨像蜿蜒的山峦,祝余一面死死把住缰绳勒紧,一面用掌心贴住马儿温热的颈侧,用了些巧劲,使它渐渐安稳下来。
等它终于平静下来,祝余才试着松了手上的劲,翻身下马,将马拴住,朝马场边坐着的人走去。
“还好吗?”祝余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迟疑地点点头,像是有些被吓住了,四肢还有些轻微的抖动。祝余将一旁被她丢下的长枪拿起,交还给马场小厮。等再回去时,少年已经站起身,尝试着走动。
见她过来,他抬起手朝她弯腰作揖:“多谢姑娘相救。”
祝余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气喘吁吁的朝这边大喊:“小公子——”
她侧过头望去,不远处一群人正往这边来,为首的是个公子,步子迈得很大,面上有些焦急之色,三两步便至眼前,先唤了少年一声:“三弟。”
而后目光偏移,落在祝余身上。
祝余顿了顿,先伸出手将道谢的少年扶起,“小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动作间手腕上的玉镯顺势滚落,从袍袖的遮盖下露出。
一旁的公子随意瞧了一眼,便愣了几瞬,颇为意外地看着祝余,等祝余回过身来,朝他颔首,这才堪堪回过神,替自家幼弟道谢。
祝余摆手拒绝了他兄弟俩的酬谢,当下便要离去,临行前朝这位公子行了个抱拳礼,收回手时,玉镯再次从袖中滚落,她转身朝马场出口去。
身后的人群围上去,对那少年嘘寒问暖,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祝余走了没几步,便被人从身后叫住。
“站住。”
是一道雄浑厚重的男声。
祝余脚步一顿,转过身去,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瞧着与她师父差不多年纪,锦袍上的金色纹饰在日光下隐隐生光,此人面色冷峻,气势不凡。
见祝余回身,他朝她走近了几步,盯着她垂落的手腕上莹润的玉镯,冷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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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萧持钧?”
祝余一怔,抬眼看着他,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阁下是?”
没想到这中年男人却冷哼一声,对她说:“你认识萧持钧,却认不得我?”
“父亲。”方才的公子从后方上前来,站在中年男子身边,欲言又止。
祝余的目光在这两张极为相似的人脸上逡巡,最后落在中年男子与萧持钧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处,她顿了顿,又想起方才的那位少年,恍然大悟。
她抬了抬手,将玉镯收回腕间,面上带了几分恭敬之色,朝中年男子行礼:“见过侯爷。”
时运不济,竟在这儿遇见萧持钧他爹了。
安平侯盯着祝余乖顺的姿态,抬了抬手,祝余直起身,看着他,这才回答了他的问题:“在下与萧二公子确是熟识,今日是在下眼拙,竟未认出侯爷,还望侯爷恕罪。”
她嘴上说着告罪之语,面上却不显,丝毫没有惶恐之色,不卑不亢,姿态端正。
安平侯心里记着祝余手中的玉镯,她并未明说自己与萧持钧的关系,他又不能上前去抢,他这二儿子从前将这玉镯看得跟宝贝似的,连自己这个做老子的都不让碰,如今到好,给这小丫头戴手上玩,也不怕磕坏了。
一旁的萧琰打量着父亲的神色,垂下眼眸暗笑了笑,而后抬眼温和地看着祝余:“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祝余看着萧琰,这是萧持钧一母同胞的兄长,她朝他笑笑:“祝余,见过大公子。”
“祝姑娘,多谢你今日救了舍弟,既然是正则的朋友,不如到府上吃口茶,也好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招待招待。”
“这……”祝余迟疑住,看了安平侯一眼,就要拒绝。
安平侯扫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既然是正则的朋友,那便是到府上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语气一改方才的冷硬,缓和了许多。
祝余摇摇头,歉然道:“实在是在下不日将要自北境返程,眼下还有许多事未了,二位的好意祝余心领了,只是今日尚与友人有约,不得不往。”
安平侯皱起眉,就要追问,被萧琰暗地里拦住,他朝祝余点点头:“也好,只是不知祝姑娘如今住在何处,晚些我让下人送些谢礼到府上。”
见他执意如此,祝余轻叹一口气,没再推拒,便坦白道:“公子叫人送去离王府便是。”
萧琰闻言,顿时明白她是何人,前些日子听闻四王妃秘密来了北境,随行的便有个江湖剑客,原来竟是她。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应了下,祝余不欲多留,当下便告辞离去。
等她走远,萧琰身后一名佩剑的公子上前来,看着祝余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这就是正则的意中人?”
萧琰应了一声,而后瞧了一眼正盯着祝余看的老父亲,低笑一声,想起祝余腕间的玉镯,语气轻快:“我看不仅仅是意中人,只怕是正则早已许下终身,非卿不娶了。”
他脸上带着笑,侧目看着陆常青:“常青,你能想象出正则成家的样子吗?”
陆常青闻言,轻笑一声,祝余的身影消失在马场门口,他挑了挑眉,挤兑萧琰:“我可比你早知道,正则在信中早已同我说过。”他笑着,声音便低下去,替萧持钧高兴。
“说他有个意中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